蒋兴哥手指楼前一棵香椿树,对三巧儿说:〃明年,此树发芽,便是我回家之时。〃
三巧儿望着香椿树,一言不发,眼前景象模糊了。
兴哥用衣袖,拭去三巧儿眼角热泪,自己也红了眼。
分别前夜,三巧儿更是哭哭啼啼。
通宵缠绵,亏得兴哥肾好,腰子切下来,不加葱蒜也能炒一大盘。翌日早起,尚有精神出门。
出门之前,兴哥将家中祖上所留珍珠细软,交与三巧儿,妥善保管;又嘱咐两个丫鬟,一个晴云,一个阿春:〃地方上,不乏轻薄子弟,你等,要多多照看娘子,能不出门,则不出门,也莫伫立楼前,久观街景,以免招惹风火。〃
晴云、阿春点头应允,铭记于心。
蒋兴哥上路,数日之后,来到广东,旅途劳顿,一路思念三巧儿,不苟言笑,碰上生意场旧相识,免不了硬着头皮,强作欢颜色,喝酒应酬,一连半月,嘴巴不得空闲,水土又有些不服,得了痢疾,屁股也不得空闲,请来郎中,给药调治,捱到中秋,方才好转。
三巧儿居家,同样抑郁烦闷。数月不出门,终日蜷于卧房,人都馊了。一晃到了年末,家家户户,都在过年,到处是贴春联、暖火盆、放爆竹、巧装打扮,喜迎新春的大人小孩,走人户,串亲戚,吃合家饭,其乐融融。
孤单感,总在别人的热闹中,尤为强烈。
三巧儿登楼一看,触景感伤,异常凄楚,孤枕难眠,流泪度过除夕夜。
大年初一,三巧儿叫来晴云、阿春。说这街上,人多繁杂,来来往往,怎不见个算卦先生,若有,请来问问官人消息也好。
〃平日也是有的。〃阿春嘴快,说:此时过年,算卦的也不乱走,也合家团聚呢。〃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39节:重会珍珠衫·缘分天注定(2)
〃是啊。〃三巧儿犹豫地说:〃算卦的都能合家团聚。〃
〃过几日就会有的。〃晴云白阿春一眼,宽慰三巧儿:〃奶奶放心,一见到,奴婢就给您叫来。〃
初四这天,晴云在小楼台上,晾晒衣裳,忽然听得,街上叮当作响,声音熟悉,知是瞎子算卦的行头,叫做〃唤君知〃。
晴云两手无空,放开喉咙,急叫阿春,叫了数声,阿春小解,未及响应。楼下瞎子,眼瞎耳尖,翻着白眼,脱口而出:〃哪家姑娘在叫春?〃
晴云羞得脸面通红。
此时,阿春方才听见,下楼去请瞎子,瞎子进蒋家,给三巧儿算了一卦。这一卦,本是瞎子信口胡诌,骗些吃喝,三巧儿却牢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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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上来,叽里呱啦,叨咕几句高深汉语,谁听谁晕,先把凡人震了。随后,面无表情,呆坐一旁,不装也深沉。
三巧儿懵懂无语,双方默哀半晌,瞎子开口:〃娘子问卦,是问夫么?〃
〃是,是。〃三巧儿连忙问:〃我夫君,出门一年,何时归家?〃
瞎子掐指演算,作神秘状:〃青龙治世,财爻发动,行人在半途,风波一点无,青龙属木,立春前后,方会动身。〃
前面几句,三巧儿似懂非懂,单明白最后一句:立春前后,方会动身。
算算日子,已经近了。拿些小钱,谢过瞎子。瞎子掂量小钱,却不肯走,只说:〃我不是一般人。〃
一主三仆,面面相觑,还是晴云机灵,又添些小钱。瞎子面露悦色,满足而去。
三巧儿心里,反复念叨,瞎子的话……立春前后,方会动身。又忆起丈夫临别所言:楼前香椿树发芽,便是归家之时。
三巧儿情不自禁,登上楼台,出神凝望楼前树木,思绪飘浮。耳边厢,传来一曲箫声,凄恻婉转,悠长悦耳。寻声望去,斜对面,朝奉典当铺,楼台之上,一名男子,举箫吹奏,身形容貌,酷似蒋兴哥,身着鱼肚白湖纱长袍,也与兴哥的相像。三巧儿疑似看错了人,定睛细看,恰巧,一曲完毕,男子偶一抬眼,瞧见三巧儿。一瞥惊魂!此小妇人,眉眼美艳,身材微胖,却是肥而不腻。
男子忽而有些酸楚,想自己一表人才,老婆却五官扁平,干瘦如柴,没前没后,跟刚撞完墙没缓过来似的。两下比较,竟不及眼前美人一半。
三巧儿也看得呆了,眼前男子,形似蒋兴哥,却不是蒋兴哥,又胜似蒋兴哥。
枣阳县里,蒋兴哥也算帅中首领,与吹箫男子一比,却只能当个副手。
男子冲三巧儿微微一笑,三巧儿双颊绯红,心砰砰跳,慌忙转身,下了楼台,躲进卧房,坐床沿上,轻轻喘气。暗想,此男子,看样子,不像本地人氏,幸亏不是,方才自己想念丈夫,看错了人,实在失态。
男子陈商,确非本地人。带了二三千本钱,只身来襄阳,贩卖米豆,也是生意人,寄住在堂兄的朝奉典当铺。
三巧儿不见了,陈商僵在原地,适才,三巧儿深情相望,眼神灼热,分明是对自己有意。而后跑掉,分明是妇人家羞涩。
一见钟情不可靠,相思却无解药。
搁现在,陈商就是那种男孩儿……同桌女生,帮自己拾起地上的橡皮,就以为对方喜欢自己。
陈商向堂嫂打听。堂嫂冯氏说,那是蒋兴哥的娘子,兴哥出门做生意,独留三巧儿和两个丫鬟,守着偌大空屋。
陈商迫不及待,将当日对望情形讲了,恳求堂嫂成全。
〃我哪可成全这等事。〃冯氏连连摆手,脑袋晃成波浪鼓:〃实在折煞我了!〃
陈商超失望,思来想去,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自己孤单在外,三巧儿苦熬在家,人生短暂,何不及时行乐?待到垂暮,假装道德先生,为时不晚。
心中有主意,陈商却不蛮干,翻了兵法,找到一计:欲擒故纵。
一连数日,黄昏时分,陈商伫立楼台,吹奏吟唱,尽是些缠绵悱恻,催人春情的曲调和艳词。
对楼三巧儿,听在耳里,五分哀怨,五分心烦;脑海里,转瞬即逝的人物,并非蒋兴哥,竟是对楼吹箫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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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重会珍珠衫·缘分天注定(3)
身体很规矩,思想红杏一不小心就出了墙。
几日之后,对面楼台,忽然没声,三巧儿忍不住,登楼观瞧,不见有人。
陈商这边,苦口婆心,劝说堂嫂。
冯氏仍不肯依,陈商挥泪大赠送,将一粒祖传宝珠,送与堂嫂。
陈家有此宝物,冯氏早知,今日幸得一见,对着阳光,照那珠子,眼里光芒闪烁,嘴角垂涎流淌。
〃嫂子若助我成事,此宝珠,自当相赠。〃陈商心怀叵测。
若是钱财,倒也罢了,祖传宝珠,岂可不要。冯氏内心斗争,头还摇晃,口中应允。
不是受贿者无耻,而是行贿者太狡猾。
恰逢过年,堂兄出门访友,半月才回。冯氏按陈商吩咐,敲开蒋家大门。
晴云、阿春开门,迎进冯氏。冯氏说,有一急事,要见你家大娘。
俩丫鬟,上了茶,请冯氏落座,自去禀告三巧儿。
三巧儿换衣裳下楼,见过冯氏。
〃你家近日,是否闹鬼?〃冯氏开口便问。
〃闹鬼?〃阿春抢嘴道:〃不会,我家大娘常说,偌大宅子,鬼都见不到一个。〃
晴云瞪阿春一眼。
〃那是气话。〃三巧儿含羞对冯氏:〃埋怨我家官人,久不归家。〃
〃你家没闹?〃冯氏阴沉地说:〃我可是见到鬼了。〃
〃啊?〃三巧儿看着冯氏问:〃哪里见到?〃
〃就在我家中。〃
〃那、那鬼,是不是……〃三巧儿惶恐问:〃常在你家楼台吹箫?〃
〃吹箫?不,不。〃冯氏一愣神,摆手道:〃吹箫的,是我堂弟,鬼吹的是灯。〃
〃噢。〃三巧儿松了口气,又问:〃鬼如何吹灯?〃
〃眼下过年,我家男人,出门访友,夜里无聊,我便点盏油灯,做些针线活,做着做着,窗外忽有黑影一闪,灯就灭了。夜夜如此,吓的我,觉都不敢睡。〃
〃这么怪?〃三巧儿问:〃你家堂弟,不是在么?〃
〃也走啦。〃冯氏借机渲染:〃我家堂弟,精明能干,生得标致,琴棋书画,生意经纪,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人缘极广,逢年过节,四方有人来请,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噢。〃三巧儿问:〃大嫂要我做甚?捉鬼?〃
〃怎么会。〃冯氏为难地说:〃不过,有一事相求,只恐讨扰了。〃
〃邻里对住,相互照应着。〃三巧儿说:〃大嫂莫拘礼。〃
〃其实,也不是大事。〃冯氏说:〃夜间,我一人,委实害怕,想在府上,借宿几日。〃
〃住吧。〃三巧儿爽快地说:〃晚上,丫鬟们歇了,我一人独睡,也寂寞呢,大嫂来,正有个说话儿的人。〃
〃妹妹好心肠。〃 冯氏喜上眉梢。
当晚,冯氏便留在蒋府,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好菜。三巧儿尝了两筷子,啧啧赞叹,
说大嫂手艺,胜过我家厨娘百倍。色香味形,样样俱全。
〃喜欢我就天天做。〃冯氏极殷勤,饭没吃几口,只顾攀谈,说些穿戴配饰、描眉画眼话题。甚合三巧儿心意。
愈谈愈投机。时候晚了,冯氏又将闹鬼一事,添枝加叶,声色并茂,讲了一遍。三巧儿尤为恐惧。冯氏乘机提出,与三巧儿同床共枕。
都是女人,并无不妥,枕边叙谈,倒比平日舒心。
自此,冯氏白日在家,午后便到蒋家,来时,送些丝绣、荷包之类零碎小玩意儿,给晴云、阿春两个丫鬟。而后,做顿晚餐,夜里与三巧儿同床共眠。
两个丫鬟,得些便宜,冯氏一来,心中也喜。
冯氏和三巧儿,愈发亲热,无话不谈,由知心话儿,说到男人那话儿,三巧儿羞得不行,双手捂耳,翻过身去,后背冲冯氏。
冯氏见状,反而来劲,大谈特谈,什么粗细长短、深浅快感,一股脑儿的,说给三巧儿。
三巧儿久未房事,经冯氏一撩拨,浑身燥热,小腹滚烫,辗转反侧,身心不安。
时机渐熟,冯氏故作神秘,说有一事,久藏心底,从不曾道与别人。你我相处甚合,情同姐妹,讲与你听,也不妨事。
〃何事?〃三巧儿好奇地问。
〃其实,我夫不在时……〃冯氏顿了一下说:〃我曾与堂弟陈商,有过鱼水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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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重会珍珠衫·缘分天注定(4)
〃啊!〃三巧儿眼睁得无限大,从其瞳孔,可以看到整个房间。
〃你是不知,我那堂弟,身俊人美,那话儿……〃
〃不听、不听。别再说话了。〃三巧儿紧张地打断冯氏。
〃哎。〃冯氏叹气道:〃此等事,就怕比对,一比对,方知过去,白做了一回女人。〃说完,再不言声,假意睡去。
三巧儿睁眼望天,一夜未眠。
转眼,大年将至,陈商焦急,催问堂嫂,事情进展。冯氏胸有成竹,说那三巧儿,已湿过很多回。
〃既如此,何不引我入室?〃陈商狼血沸腾。
〃明晚,即可成事。〃冯氏肯定地说。
隔日,淫雨纷飞。
冯氏买些新鲜瓜果、鸡鸭鱼肉,一瓮老酒,约定陈商,于蒋家门首等候,自己敲门,丫鬟晴云来开,进得宅中,未进堂屋,冯氏慌称,系在腰间的荷包,不慎丢了,晴云阿春,帮着找寻,俩丫鬟四下寻觅,冯氏寻个空子,打开大门,将陈商引入,二人疾步,入堂屋,上二楼,冯氏自去三巧儿卧房,陈商于楼梯拐角处潜伏。
当晚,冯氏下厨,做一餐丰盛菜肴。两个丫鬟,轮番走动,摆放杯箸,腊肉鲜鱼,瓜果素菜,大小碗碟,一十六个,铺满席桌。
温热老酒,袅袅生烟,小啄半口,轻滑入喉,一条线儿下肚,迤俪成腹腔一团火。
三巧儿平日,也少饮酒,今日冯氏有心,铺排盛宴,经不住劝,多喝几杯,粉脸更粉,媚眼更媚。
〃妹妹如此美貌。〃冯氏道:〃蒋官人怎忍心,留你一人独守。〃
一言勾起三巧儿惆怅心事。
〃男人都不细腻。〃冯氏接着说:〃做经纪、走江湖的,把客当家,把家当客,家中娘子,孤寡在家,哪里晓得,他在外的风流。〃
〃我家官人,莫非也如此。〃三巧儿心中打鼓,喃喃道。
〃人生苦短累,今朝有酒今朝醉。〃冯氏说:〃男人做初一,就不兴咱们女人做十五?〃
〃姐姐越说越离谱了。〃三巧儿笑。
〃都是独守烦闷,说笑罢了。〃冯氏似笑非笑,端起半杯残酒,一饮而尽。
席宴撤去,五分醉意,五分清醒的三巧儿,与冯氏手拉手,上了二楼,进得卧房,点亮油灯,喝几口茶水,解衣躺下。
恰巧此时,一只飞蛾,灯下旋转,冯氏赶紧起身,拿扇去扑,明是扑蛾,实则将灯扑灭。
〃呀,灯灭了!〃冯氏故意叫嚷:〃莫非闹鬼?〃
三巧儿害怕,裹紧被子,唤冯氏:〃姐姐,快另取个灯来。〃
〃这就取。〃冯氏摸黑开门,到楼梯拐角,引陈商进卧房,待其进入,把门关了,自己守在外面。
陈商进得房内,摸到床沿,将自己脱个精光,而后,翻身上去,抱住三巧儿,连摸带啃。
〃姐姐做什么?别弄。〃三巧儿身体奇痒,伸手抵挡。
陈商捉其双手,牢牢按住,身子一纵,又压上去。仅凭呼吸声,三巧儿感觉,此人并非冯氏,心中惶恐,未及出声,陈商腾出一只手,穿越肚兜,探囊取物,生擒肉团,三巧儿羞辱难当,要喊要叫,嘴也被对方嘴堵住,索性双眼紧闭,凝住呼吸,挺尸一般,含泪忍受。对方却蓦然停手……
〃不解风情,全无乐趣!〃黑暗中,陈商气恼地说。
〃你人是鬼?〃三巧儿恐惧地问。
〃娘子曾听我吹箫。〃陈商说:〃我知娘子对我有意,何不与我尽兴。〃
〃是你?〃三巧儿更惊诧:〃你怎会到我房中?〃
〃幸得堂嫂相助,才与娘子一会。〃陈商说:〃我知娘子,思念夫君,我独在外乡,亦是孤单,倾慕娘子多日,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我不是夫妻,岂能做此事?〃三巧儿反问。
〃铁树能开花,枯木也逢春,星火可燎原,你我两情相悦,有何不妥。〃陈商振振有词地说:〃春夜漫漫,娘子不善待自己,也可怜我一片痴情。〃
三巧儿心乱如麻,未及细想,陈商又扑上来。三巧儿自己也不知为何,此番,没有挣扎,没有抵抗。
这就对了,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吹开波浪;我要带你飞到那天上去,看那星星多美丽。一番肉搏,三巧儿灵魂肉体,一同升天。回味往日,对战蒋兴哥,也不曾这般酣畅,究其原委,兴哥虽勇,无奈慧根玲珑,房子大、家具小,终有些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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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重会珍珠衫·缘分天注定(5)
自此,陈商与三巧儿,夜夜狂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