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哪里去?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那里。”
我想了想,忽然笑了:“你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许的生日愿望么?我说想要你和爹娘一直陪着我,想要出庄去看看不再喝药。现在这个愿望可是实现了一般,虽然是以楼重骨的记忆身份混了这么多年,但确确实实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啊……虽然并不都是好的,可是我很高兴,你知道么?我很高兴……我本來一直以为会在庄子里待上一生,洠в锌梢猿鋈サ幕崃耍墒菦'想到还能走过这么多的地方,经历这么多的事情,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我深深吸一口气:“小容,我现在已经洠в惺裁刺乇鹣肴サ牡胤搅耍灰芎湍愦粼谝黄穑ツ睦锒嘉匏搅恕庖菜闶牵迪至嗽竿牧硪话氚桑淙徊煌暾乙丫懔恕!
搂住我的双臂紧了紧,他的下颌蹭了蹭我的额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路再长总有尽头,眼前的悬崖显得有些无情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前无路后追兵,我和容行止的处境在此刻竟已到了退无可退进无可进的地步。看着抱着我的男子,不禁叹道尽管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他也依旧是一副从容冷淡的样子,如果不是带着我这么个累赘,他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吧。
身后贯穿悬崖的长风吹得衣袂乱响,眼前重重叠叠的人影密密包围着我们,一时无人言语。
我把手搭在插在胸口上的“斩龙”上:“小容……我不想落在那个人手里。我受了他十多年的折磨,已还尽生育之恩,今天,我不想再受他的控制了,至少,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死……小容……”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如果要死的话,我想要死在你的手上……”
他垂下头看着我,伸出手抚了抚我的眼,微然一笑:“小骨,对不住,我做不到。”
我一时有些发怔,张了张嘴,摇摇头:“我说不來话……但是,我见不得你受苦,尤其是因为我。你的才华不容许你落得这般境地,你一个人,是绝对有能力……”
“小骨,”他打断了我的话,“我说过了,我做不到。洠в心悖易霾坏健!彼锲锖鋈淮狭艘凰咳嵋猓骸澳悴皇撬抵灰臀以谝黄鹞蘼廴ツ睦锒际且谎穆穑磕俏颐恰腿ヒ桓鏊疾荒艽蛉诺牡胤剑煤玫卦谝黄鸷貌缓茫俊
他问的平淡,我却忍不住泪流满面,一面哭着一面又忍不住笑,连连点头:“好……”
下一刻,我看到他唇边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意,不加掩饰的,纯净的,天真的笑容:“上一次,这条路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一次,就让我陪着你吧。”
言毕,便抱紧我毫不犹豫地从悬崖之上纵身一跃!
耳边传來的冰凉的呼啸风声并不陌生,只是与那一次坠崖的感觉不同的是,并不觉得寒冷。环绕着我的怀抱不再是冰凉的,而是滚烫的几乎灼伤我。我微眯着眼仰头看进那一双幽深的黑眸,微微一笑,唇上立时传來温热柔软的触感,安静美好。
我怕苦,怕痛,可是最怕的,却是路途遥远,只有我一个人。可是现在,我知道我最想要的人就在我身边,比任何时候都要來的真实,就像从高高的云端走入凡尘,终于來到我的身边一样。
从此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再不是孤身一人。
第 079 章 瞎子与泼妇
即使是在我最苦最难过的日子里,我也洠в谐⑹怨约呵鬃韵鲁肫渌凳遣换岬共蝗缢凳悄宰永锔揪蜎'有这个概念,要让我突然去进行这样一项活动,其结果可想而知。。pnxs。也就是说,我现在生火熬出的这个黑漆漆黏糊糊的东西,实际上叫做粥。当然,如果洠в形业慕馐偷幕埃嘈艣'有任何一个人会把它称为粥。
我对着锅里的这个东西看了很久很久,直到一旁的大婶不满地嚷嚷才回过神來:“喂喂,我说你到底要占着灶台到什么时候?!熬个粥也能用上半个时辰,只怕那粥早就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嚷嚷声在看清我锅里的东西后戛然而止,然后大婶指着锅抽着嘴角问我:“这,你弄的……粥?”
我点点头,大婶见状“呵”了一声:“这个……与其叫做粥,不如叫碳更合适一点吧?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大米现在有多贵啊?能把东西糟蹋成这个样子,要不看你的样子,真能把你当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我皱了皱眉,绞了绞衣角,蹑嚅道:“那怎么办……我、我是想熬点粥给我哥吃的……可是、可是……”咬住下唇,不再出声了。
大婶看了我好半晌,哼了一声:“真是的,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遇上你们这两兄妹了!一个瞎一个傻,到现在还能活着还真是个奇迹!拿去,我的粥分你一点,可洠в邢麓瘟耍
我千恩万谢地接过盛了满满一碗白粥的粗碗,在大婶的数落声里嘿嘿赔着不是,却是一边退出厨房,一溜烟往小小的茅草屋跑去。推开门就闻到一股谷草潮湿腐烂的霉味,即使过了这么久我都还是不能够完全习惯,却还是忍住钻进屋子里。角落里有一个稍高一点的草垛,上面铺了一层烂棉絮,正躺着一个微微发着抖的人。
我见状皱起了眉,握了握手里发烫的碗,又是一喜,急忙上前,对着那人轻唤了一声:“小容……小容,快來把这碗粥喝了,喝了就不冷了。”这天气已经入秋,确实渐寒,一层棉絮果然是不行的,还是应该找个更好的住处才行啊。
草垛上的人闻声摸索着坐起身,转过头來问我:“粥?小骨,你吃过了吗?”
男子的脸色苍白至极,两颊消瘦得都凹陷了下去,丝毫不见往日的风采;虽然是对着我说话,但一双黑眸却毫无神采,只呆滞地望了别处,表情木讷地说着话。我有些心疼的握了握他的手,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露出一个微笑道:“我当然吃过了,我还能饿着自己吗?我是自己吃了才给你熬的粥,你快喝了吧。”
男子闻言愣了愣,才缓缓伸出手來似乎是想触碰我,却因为看不见而伸错了方向,我一急,忙忙把头移到他伸出手的方向上的不远处去等着,却不慎把碗里滚烫的粥荡了出來,溅在手上,立刻红了一大片,痛得我龇牙咧嘴,无声的抽气。
脸上传來微凉轻柔的触碰,男子原本修长好看的手上多出了许多细小的伤口,感觉起來有些粗糙。我有些愧疚地用脸蹭了蹭他的手,对面的男子就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然后点点头道:“好了,那把粥给我吧。”
我“嗯”了一声,刚想把粥递给他,却忽然把手一缩,低呼一声:“哎呀,这粥还烫呢!等我给你吹吹凉了再喝!”说完便“呼呼”地吹了起來。
草垛上的男子仍然是微微笑着,良久忽然开口道:“小骨,不要太用力了,听着你这声音,我的粥都快被你的口水淹洠Я恕!
我面上一红,不由放轻了力道,小小声地喃喃道:“喝我口水就这么不情愿啊……”
哪知道声音这么轻还是被他听到了:“倒不是不情愿,我也洠俪怨愕目谒。皇锹穑俊
我呆了很久才反应过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脑中不自觉的浮现出那些香艳暧昧的场景,咳了一声,嗔道:“你胡说什么呐!”刚好手上的粥也凉了不少,就往他手里一塞:“快喝!”
“好好……”容行止到时好脾气地应了,端着碗慢慢地喝起來。
我在一旁看着坐在草垛上捧着粗碗的男子,有些恍惚的想起他以前总是优雅从容的样子,和现在这一副说是病弱的乞丐也不为过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眼睛不由有些发涩,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眼,我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却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地兀自咧了咧嘴。
明明应该是坐在高高的地方俯视众生的人,却因为我而重重的落入凡尘,成了现在这么个如同废人一样的瞎子。虽然在面对我的时候,他总是挂着微微的笑意,但他一定不知道在许多个无眠的夜晚,我都躺在草垛上无声的看着他辗转反侧,悄悄摸出门去在外面呆呆地坐上将近一夜。
两个月前,他抱着我从悬崖上纵身而下,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料天意弄人,落地的地方是一片软泥地,所以还是洠芩莱伞5怯捎谧沟厥保恢莱隽耸裁匆馔猓苤傩压齺淼氖焙颍菪兄沟难劬涂床患髁恕N倚压齺淼氖焙颍菪兄挂丫蚜瞬恢嗑茫乜谏系慕I艘丫患虻サ匕耍诟沂淙胝嫫米约阂涣巢园锥疾恢酪!H舨皇俏壹泵Υ蚨狭怂慌滤突嵋蛭鸷恼嫫榷涝谀抢锪恕
察觉到我终于清醒过來的男子很是开心,不住的微笑,明明是对着我讲话,一双眼却是对着别处。那双幽深的黑眸因为无声的呆滞显出一丝脆弱,挂在唇边的笑意却显得他有几分年少的天真,整个人单薄而柔和。我在他面前招了招手,却洠芤鹚淖⒁猓谑遣实溃骸靶∪荩愕难劬Α
晨曦之中,男子的脸上笑意清浅,语气平和:“嗯,我想我大概是看不见了……小骨,这之后可就只能靠你养我了。”
明明失去光明的人不是我,我却觉得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昏暗。我坐在男子的对面,在他洠в薪沟愕哪铮崃髀妫薜昧粑疾畹阃V汀H床桓曳⒊鲆凰恳缓恋纳簟
那双好看的眼睛,其实从來就洠в痴粘龉挠白樱墒侵灰鼓芎煤每醋盼遥途皇菦'有一点可能的;而现在,却是连那一点可能都被完全否决了。我那么难过,比起悲痛于他再也不能视物这件事,更多的,竟是因为他的眼里永远也不可能有我了。
芙蓉镇上,新搬來的一对兄妹住在靠近郊外的一处小村子里。哥哥身体极其虚弱,加上双眼不能视物,一天到晚除了呆在屋里或者偶尔出來走走,什么事也干不成,这养家糊口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妹妹头上。
别人都说若是遇到这么个兄弟,是别的人早就扔下不管了。一头白发蓬松凌乱,一张脸消瘦的颧骨突出,不能视物的两只眼睛也想要凸出眼眶似的,眨也不眨地瞪着,看起來怪异又吓人,常常拄着个拐杖站在院子里摸摸索索地走走停停。小孩子不懂事洠Ъ苏饷锤霾惶窒驳墓秩俗匀幻獠涣顺芭环33呷邮颖吲淖攀执蠛埃骸肮治锕治铮〕粝棺樱』畈怀せ畈怀ぃ茸叛滞鮼硎彰耍
诸如此类的恶作剧也只能在妹妹不在的时候进行,若是那妹妹回來恰好碰见了,那可免不了被揪着耳朵一顿暴吼,要知道那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可是有着火龙一样的暴脾气,手劲儿大得不得了,不然能靠着在码头搬大米养活两张嘴么?
“……臭胖子!你要是再敢來的话,我就替你老娘收拾你!看我不打断你的狗……不,猪蹄!”我恶狠狠地揪住一个经常來恶作剧的小胖子的耳朵,大声吼道。
小胖子吓得直叫唤,握手一松就一溜烟跑了,我在他身后狠狠啐了一口,环视一圈,挥舞着手臂大喝道:“再來啊!他奶奶的,管你大还是小,敢欺负老娘的人,就等着死吧!谁要敢再來,当心我抽死他!看好自家小孩吧!要是教育不好,我不介意帮你们再教育!砍了手,拔了舌头总管用!哼!”
从鼻子里喷出一大声响,大踏步的迈向那个正在默默擦着额头上被小石子砸出的血丝的男子,有些心疼地吹了吹伤口,问道:“疼不疼?你怎么不躲啊?傻子吗,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现在一两个小崽子就能制服你了?”
容行止摇摇头道:“小孩子而已,不同他们计较。”
我哼了一声:“以前怎么洠Э闯鰜砟闶钦饷锤龊萌耍俊
他笑了笑:“我从來洠倒沂呛萌税。退闶窍衷冢乙矝'说过我是。只是现在,不和这些小孩子计较而已。”
他的话我听得一知半解,瘪了瘪嘴道:“可是你至少也躲一下啊,你以为伤药不要钱啊。”
容行止闻言却还是一味的微笑,语气温和:“抱歉,小骨。”
我鼻头一酸,闷声道:“知道对不起我就别再这样闷声挨打了……”我看着心疼。
“嗯。”他轻轻点头。
我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全然洠в幸郧鞍氲惴绮傻哪凶樱奚厮盗艘痪洹岸圆黄稹薄
第 080 章 一个人的盛嫁
我记得在自己十岁那年曾经偷偷溜进过娘的房间,无意间在床下发现了一个箱子,好奇打开一看,竟然好好地叠着一套火红的嫁衣。凤冠霞帔,金色和红色的颜色交织在一起竟是美得炫目。难怪偷偷看过的那些书上都把女子一生一次的出嫁写得那么美好,光是能在人前美美的穿上这样一件好看的衣裳就够了啊!这样一点小小的虚荣的情绪在心里深深种下,渐渐深根发芽,让我不止一次地幻想着自己穿上那身衣服会是什么样,而那时候,站在我身边的人又会是怎么样的好看,用一种如何深情惊艳的目光凝视着我。
这个愿望在后來乱七八糟颠簸生活中早已经被我忘得差不多,直到今天,从码头搬完大米后,手里攥着比平日要多出來的那么几个钱,正走在路上认真思考要不要给容行止置办一套新衣裳,,虽然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已经称不上什么美人了,但我果然还是见不得曾经的凤凰一下就堕落成山鸡的巨大落差,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过得好一点,至少得有个人样,,却被远远传來的唢呐声给打断了思路。好奇地挤进人群当中,只见道路正中缓缓行來一对人马。最前头的一个男人胸前一朵巨大的红花,带着个锦帽,一张脸笑得几乎要裂成上下两截;二十多个人组成的队伍无一不穿上金红两色的衣服,高高兴兴甚至动作有些夸张的吹着唢呐;新郎后面跟着一顶用红璎珞精心装饰过的花轿,里面不用说,一定是新娘了。许多人都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企图从那偶尔被风撩起來的轿帘缝隙当中窥探到新娘的容貌,却根本忘了就算看到了新娘头上也还盖着张红盖头,哪里瞧得见?
迎亲的队伍高兴得洠П叨Ч鄣娜巳阂蚕袷潜桓腥玖艘谎朔艿叵窆冢腥诵ξ卦谌巳豪锍判吕纱蠛粜〗校骸鞍ビ矗Ш匦蚂。 毙吕梢膊豢推蟠蠓椒降乇佬弧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迎亲场面,我却看得红了眼,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在内心疯狂滋长,以至于队伍都过去了老远,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我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其实嫁衣的话,我也算穿过一次,几年前为了溜进厉王府,不就代替木灵琅装过一回新娘,跟沈笑拜了堂?可惜的是当时心里有事,也洠в邪敕旨奕说男朔芨校砸膊'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我晕头转向地在街上走了老大半天,终于晃进一家布料店。在要了几件给容行止的衣服后,我的视线就黏在一块鲜红色的丝质布料上挪不动了。老板也是个机灵的主儿,一见我这副样子就笑着道:“哎呀,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块丝绸可是店里刚到的货,用來做衣服最合适不过了。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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