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那个孩子有你们爱他就够了。这个孩子,只有我。”弋甯有些心酸地说。
赫连擎实在无法,但他必须做出选择。孩子与她,他毫不犹豫选择她,因为她是他的骨髓,他不能没有她。
赫连擎见自己用硬来不行,便改用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都不瞧瞧自己的气色吗?身子还那么单薄,明显就是这个孩子拖垮了你!你不打掉它,它会害了你的!”
“我不管!如果几个月前你这么说,我肯定会听。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每天都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体里动来动去,我能感受到它是一个生命。我每天跟它聊天,它也都能回应我。你摸摸…”弋甯把赫连擎的手拉过来,让他覆在自己的肚子上,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它在动呢,它在动。”
赫连擎有些不自然地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小家伙很配合地动来动去。他好像是第一次感受到新生命的即将诞生,突然有一种满满的喜悦。
“它刚刚踢到我的手心了。”赫连擎有些难掩的雀跃。可一想到弋甯现在的气色那么差,让他不得不狠下心来:“甯儿,打掉它吧。你的身体,暂时不适合孕育。韦麓易当时说过需要调理几年才成。”
弋甯觉得无法沟通下去,有些逃避地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累了!”说完,不顾他反不反对,挣扎着从他腿上起来。
赫连擎紧紧抱住她,有些不安地说道:“去哪?!我再加一句:今后,没我允许,不得离开我视线!”
弋甯敌不过他,只能说:“我坐椅子上。”遂走到另一张椅子边坐下。
见她脸紧绷着不再发一语,赫连擎知晓,她对孩子一事绝不会妥协。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再担心她的身体也没用。既然知晓自己总有一天会顺从她的心意,倒不如好好利用这一点,来争取自己最期望的事情实现。
赫连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既然你坚持要留,我又坚持不留,那我再退一步,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弋甯明显对此有了兴趣,抬头看他。
赫连擎幽幽开口,却抛出一个巨雷:“你想留下孩子,可以,代价是做我的妻子。不做我的妻子,这孩子绝不能留!”
弋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呆楞着不知道做何反应。一旁受伤跪着的小琉也惊惧地抬起头来看着皇帝,有些不敢置信。
还是弋甯第一个反应过来,却是愤怒的语气:“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了?!”
赫连擎其实能猜到接下来弋甯会如何选择,但自己绝不能让她有退却的理由。不过,他还是想亲耳听听她如何再伤他一次心。
“你现在是选打掉孩子还是做我的妻子呢?想留下孩子,必须做我妻子。今天,你必须选一个!”赫连擎貌似不在意地问着。
弋甯心中万分地痛,可她总还是一个理智的人,不能任由他这么疯下去,虽然不舍,却忍痛说出:“我不要这个孩子了!不要了!你满意了吧?!”
赫连擎的心,再一次被刺伤,手捂住心口,凄凉地笑道:“我心里总是清楚你肯定不会选择我,可我却还不死心地想听你亲口说。结果,你就从来没考虑过选我!哈哈哈哈…”赫连擎哭笑出来:“赫连弋甯,你是个最没心没肺的!任何时候,你都只会牺牲我来成全那些你所谓忠孝礼义!”
弋甯看着一向强势又足以撑起一个国家的男人掉出眼泪来,心里比他更痛,却深知自己不能表露出来,不然又会被他利用来成全他那疯狂的想法。弋甯只能咬牙强忍着不去安慰他,可眼泪却怎么都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心口也是纠痛起来。
“赫连弋甯,你的心,会给任何人,会去同情那些奴才,却狠心地不分我一丝一毫!我有时真的很想挖开你的心来看看!”赫连擎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衫,露出那心口密码的刀口来,他痛心地说:“而我的心,早已被你伤得千疮百孔,你却看都不看一眼!”
弋甯怎么都没想到会看到如此场景。她急急地站起来,颤颤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手颤抖着抚上那些伤口,痛心地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怎么可以伤成这样…”弋甯摇着他的手臂问他:“谁伤的你啊?是谁啊?啊…是谁!你告诉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赫连擎看着弋甯伤心,有些心软,却还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苦痛:“这世上,能伤我赫连擎的,只有赫连弋甯一人!这是你离开了我几个月的印记!一个月一刀!你数数,有几刀了?”
弋甯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他居然自残至此!
赫连擎根本不打算放过她,复又说道:“从今往后,你要是再让我找不到一次,我就继续这么做。以后不会再一个月一刀了,一天一刀!看看你能消失多久不出现!”
“你疯了吗!”弋甯不能容忍他这样自残。
“是,我是疯了!从父皇说你是我皇妹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疯了!疯癫至此,我不后悔,也不许你后悔!”赫连擎有些决绝地说:“今天,你选我也罢,不选我也罢,你必须做我的妻子!我今天既然能这么说,必然有你不能后悔的软肋!我用你母妃和慕容家九族人的性命威胁你,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你都必须做我的妻子!我赫连擎在这里起誓:如若我无法让赫连弋甯做我的妻子,我定当灭绝慕容家!”
弋甯心悸不已,看着这个自己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退后几步,寒心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逼我?是要逼死我吗?我已经生不如死了,你还要我万劫不复吗?”
“没有你,生不如死的是我!如果要万劫不复,让我来!我会护着你,周全你,你难道不信我有这个能耐吗?”赫连擎希望自己能给她一点信心。
弋甯摇着头。
“你摇头做什么?!是宁愿让你母妃与慕容族人死也不选我吗?”赫连擎突然有些慌乱,急急抓住她的肩膀,他不愿相信他的甯儿会如此绝情。
弋甯仍是摇头,有些心如死灰:“去吧,你去把他们都杀光吧…是我赫连弋甯对不起他们!我愧对父皇、母妃,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所有人,最该死的是我!是我!”说着,弋甯拔下发髻上的发簪,对准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意外
发簪没有如期刺入心口,却刺入了第一时间阻止她的小琉的手心。腥红的血让弋甯有一刻的呆滞。
赫连擎感激地看了眼小琉,上前箍住弋甯,有些后怕,怒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弋甯突然清醒过来。是啊,我这是要做什么呢?我不是一直都可以忍耐的吗?为什么突然有了想死的心呢?我死了,谁来救那些族人?他何止灭慕容氏九族啊,姑苏城都会遭殃。我已经害死了那么多人,根本没有资格去死。
弋甯闭上眼睛,抬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已是一脸平静。
她走到小琉身边,扶他坐到椅子上,仔细地替他包扎伤口,说道:“你还要陪我一直走下去,身体发肤均要爱惜。除了你,在宫里我没有其他朋友了。”
“小姐…”小琉有些感动。
弋甯替他包扎完,回转头,向赫连擎行君臣大礼:“臣妹景和见过皇兄。臣妹只有一个要求,请皇兄务必允准。”
赫连擎见弋甯突然转变态度,有些困惑,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说:“你且说。”
“小琉自今日起,便真真是我的人了。往后,除了我,谁也不许差遣他,他的命也是我一个人的!”弋甯说道。
“可以。我答应你。”赫连擎爽快答应。
“谢皇兄!”弋甯谢完礼,转身,对小琉说道:“你下去好好歇着,养好身体好随我回京。”
“是。”小琉依言退下。
弋甯目送小琉离开,转身看着赫连擎,说道:“既然京中有急务,你明日先回京吧。”
“要走一起走。”赫连擎拒绝。
“我暂时不方便跟你一起回去,待孩子生下来,定然回京。”弋甯解释道。
“我不信你!”赫连擎说什么都不答应:“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弋甯见他不听劝,有些烦闷,遂回了句:“随你高兴!反正江山是你自己的!”说完,回屋休息去了。闹腾了一夜,真的累了。
赫连擎也随她进了屋,哪里也不去,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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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儿终没有逃过命运的安排,被赫连擎派去的人杀了。本来以为自己安排她回老家是救她,原来是给了赫连擎杀她的机会。
“帘儿,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弋甯似乎已经见惯了赫连擎的无情,对帘儿的死,她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连自己父皇都能杀的人,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特意设了个佛堂,念经为帘儿超度。从小琉处得知,当年鸾凤殿所有人被剜了心,弋甯更觉自己罪孽深重。
“菩萨,我该怎么办?”弋甯希望有人能救赎自己:“他已经变得我不认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随意杀戮?都是我造的孽。”弋甯只希望不会再有人因她而死。
………………………………………
眼见已到八月,秋意微起,空气中不再是燥热的温度,夹带了一丝舒爽气息。
赫连擎最终没有回京,还打定主意住进了弋甯这河边的小宅子。帘儿不在了,小琉接替了帘儿照顾弋甯的日常起居。
傍晚沿河岸走走,就当是透透气。弋甯拒绝赫连擎一起出来的要求,坚持一个人待会。赫连擎见河岸全在自己视野内,便也不强求,同意她一个人在河边吹风。
远望河对岸是繁荣景象,河这一边却静谧地很。弋甯拖着略显沉重的身子,站在石阶上,看着河水轻轻拍击石阶,突然脱掉鞋子,踩踩水。
远处一直盯视着弋甯的赫连擎,有些担忧,急急地跑去劝阻她。远远地喊着:“甯儿,小心些,当心滑。”
弋甯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回头看他,问:“什么?你说什么?”一个不留神,踩到了石阶上的青苔,沉沉地滑倒在石阶上。挣扎着想起来,未料一个不稳,又滑了一下,扑通一声滑进了河里。
赫连擎以最快的速度跑来,却还是没有拉住她。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终于在弋甯喝了几口水后抓住了她。
幸好救得及时,弋甯只是喝了几口水,咳了几声,吐了些出来,马上便缓过神来了。
赫连擎满脸地担忧,不免有些口气不善:“怎么那么不懂事啊!明明知道自己身子不便,还去踩水!伤着了没?”说着说着,便蹦出关怀的话语来。
弋甯摇摇头。
赫连擎抱起她,说道:“没伤着最好!不然,仔细你的皮!快点回去换下这湿漉漉的衣服,再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弋甯闭口不语,气息微弱地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回家。
将他安置在床上,赫连擎这才松了口气,刚刚见她落水的那一瞬间,他差点要休克了,整个人都紧绷了。幸好无事。
小琉打了满满一桶热水进来,见到皇帝的那一刻,他惊呼起来:“陛下,您身上怎么那么多血?!”
血?赫连擎仔细一看,自己衣服下摆腥红一片。哪来的?甯儿?急冲入房内,弋甯痛苦地躺在床上,被褥上已然沾染一大片血迹。
“甯儿!甯儿!你哪里不好了?甯儿,应我一声。”赫连擎急急唤着她。
“疼…”弋甯只喊出一个“疼”字来。
赫连擎急急地对小琉道:“快去找郎中!快去!”
小琉却提醒道:“陛下,是不是还需找个稳婆?”
“要,一起找来。”赫连擎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做,还是小琉冷静,想得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凝
小琉回来时,不仅带来了郎中和稳婆,还带来了慕容三夫人花簇簇。
簇簇急急地跑到弋甯床边,看见皇帝紧紧拉着弋甯的手,簇簇不想多问,也不能问,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对皇帝说道:“女人生孩子,老爷还请回避。”
赫连擎动也不动。
簇簇又想再劝,弋甯强忍着痛阻止她:“簇簇,让他在这里吧。他不会听你的。”
簇簇实在无奈,才让郎中先替弋甯把了脉。郎中回道:“夫人气虚血弱,需以人参含服方有力气产子。老夫会再开个固本汤和催生汤让夫人服下,助夫人生产。”簇簇急急地照郎中的要求去办。
弋甯努力地咬牙忍痛,未再喊过一句疼。赫连擎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却不发一语。
见郎中出去熬药,稳婆又在准备热水,弋甯趁无旁人在侧,才敢开口说话:“我没事,你别担心。”
“我不信你!”赫连擎有些固执地握紧弋甯的手。
“我真的没事。你先出去好不好?”弋甯希望能劝动他。
“我说了:我不信你!”赫连擎真的不信她的话。她明明疼痛难忍,却故意咬牙不吭声,所以他不信她。他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安然生产。
弋甯还想再劝,却被他打断:“不许再说话,留着力气。”
郎中很快煎了药回来。固本汤、催生汤,弋甯一一服下。不到半个时辰,催生汤便起了效用。腹痛一阵又一阵地接着来了。
嘴唇都被弋甯强忍着痛而咬出血来。赫连擎有些歇斯底里起来:“疼,你就喊出来!你给我喊出来!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说着,还强行拨开她的牙齿,把自己的手臂伸到她嘴里,命令道:“不许你伤害自己,要咬就咬我!”
弋甯眼泪和汗珠混杂在一起,她让自己一定不能喊疼。一喊疼,他更受不了,他的脾气她最清楚。
看着她如此隐忍,他更痛恨。连他都知道女人生产的痛非比寻常,为什么她却能这么忍住不喊。那平日里,她是忍下来多少常人不能忍的苦和痛?
赫连擎不愿意自己心爱的人如此辛苦,遂威胁她:“疼就喊出来,所有女人生孩子都会喊疼。你若一定要这么强忍,信不信我让这孩子见不了天日?!”
弋甯盯大了眼睛,怒视他。
“不信,你就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掐死这个孩子!”赫连擎不介意说得更绝一些,他也真的做得出来。
又一阵腹痛,让弋甯不得不放弃隐忍,终于叫出声来:“啊…”
一边的郎中和稳婆害怕地偷瞧着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实在怕得很。
而簇簇听着皇帝如此威胁小姐,心里却五味杂陈,担心自己的猜测成真。簇簇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是我猜想的那样啊!千万别!
一声婴儿宏亮的啼哭声划破天际,北朝又一位皇子诞生。只是,如此尊贵的小皇子,真的能安然逃过自己父亲的魔爪吗?
簇簇抱过刚刚出生的婴儿,笑着对弋甯说:“小姐,是位公子呢。”
小琉打赏了郎中和稳婆,并送他们回去了。屋里就只有弋甯、皇帝和簇簇三人。弋甯看了眼正在替自己擦汗的赫连擎,问他:“你要不要抱一抱他?”
“不要!”赫连擎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个回答让弋甯有些伤心,问他:“你就这么不喜欢他?”
“让你辛苦、让你受累、让你疼痛的人,不可能喜欢!”赫连擎有些死心眼的回答。
弋甯见他如此,心中有数,这个孩子看来无法得到他的爱了。遂决绝地说道:“好,既然你不喜欢,我就把他送给簇簇了!簇簇,你可愿意收养他?”
簇簇有些心悸地看着他们俩:“小姐,您知道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