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也是隐私吗?”
“不…嗯,不是那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不知道该怎么说,脑筋有点混乱,很难用言语形容。总之,我不喜欢看到老哥哭就对了!”
“……”
“老哥一哭,我就会很难过。他很少哭,非常坚强,无所不能,人见人爱,头脑也一极棒。我觉得老哥会哭,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真的!可是…”
庆太拚命地说着。
“大概在两年前,有一次我看到他哭得好伤心,好象快死掉的样子,什么也不吃,好惨,看起来好可怜!”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太清楚,总觉得不能问,即使问了也没用。老爸向公司请假,在家陪伴,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他的情绪。总之,老哥哭起来好可怜。我不想看到他哭,这是唯一能确定的事。”
庆太说完后,喘了一口气,然后用那对浓眉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学长看,彷佛在警告弥一,以后绝不可以再把他哥哥弄哭,这次姑且放他一马。
弥一望着庆太那会说话的眼睛,剎那间有股想一吐为快的冲动。全部吐实的话,心里或许就会舒畅许多。他很想告诉庆太,一字不漏地告诉这位不想看到他哥哥哭泣的少年,自己是如何让他哥哥哭的。
尽管如此,弥一还是三缄其口,心中不断嘲笑自己这种近似疯狂的感情。
痛斥自己,好好珍惜这张王牌吧!
***
原本寻找钥匙的手,取而代之拿出香烟。抽着烟的弥一与周遭的风景毫不突兀。
“唉唉…”
自己到底在这里干什么?正打算更具体地思考前,弥一发现让他烦恼的问题人物,身影出现在一群从校舍出来的学生中。
弥一将烟丢到地上踩熄。很用力限用力地用脚拧着烟头。
然后,缓缓朝那一群人举步前进。
他想知道,要距离多近对方才会注意到他。
城山信即使在这一群人中,也彷佛万绿丛中一点纴般地鹤立鸡群,远远便能一目了然,相当美丽动人。
他总是如此。两年前,当他还是高中三年级生时,弥一在校内看到他的身影便是如此。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简直就像理所当然般在四周筑起一道围墙,禁止别人侵入。
今天也是一袭成熟而且耀眼夺目的白色短袖衬衫,在五彩缤纷的流行服饰中,有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周围的人个个都有意无意地用言语、视线,以及露骨的手势碰触这朵白色芙蓉。善意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朝阿信射去。
弥一非常焦虑不安,突然对一个正用手指触摸阿信脸颊的人,萌生一股杀意,并在心中气愤得大叫。
不准用脏手碰别人的东西!
还憎恨让人随便碰触的阿信,气他总是如此。弥一止步伫立,对阿信怒目而视。
视线似乎命中了目标,阿信突然抬头正面迎向对方的视线,然后顿时失去笑容。
他急忙停住脚步,四周的气氛在瞬间凝固。
阿信身边的同伴,个个一脸疑惑地抬起头。他们注意到了弥一后,视线再度回到阿信的身上。 “老师!”
弥一故意叫住阿信。这只超立鸡群的鹤,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老师?”
同伴中有人比阿信早一步响应。
弥一露出笑容,用力挥手往人群跑去。
瞠目结舌、不知所以然的阿信,手被一把抓住。
弥一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老师,你好慢喔!我来接你了,快走吧!”
“……”
阿信仍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走吧!”
弥一无视于阿信的表情而拉着他的手。
“等…”
“妈妈一定早就准备好在等你了!”
弥一打断阿信的话。
阿信四周的大学生,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情景。不一会儿,其中一人终于对两人开口:
“阿信,他是谁?”
“啊,你好!”
弥一装作一副现在才注意到他们的样子,连忙低头行礼。他一面在心中咒骂这个刚才摸信脸颊的男人,一面抬起头。男人们一起发出声音。
“阿信,他是谁啊?”
“不是大学生吧?高中生吗?”
“可疑的家伙!到底是谁?什么关系?”
“那种关系吗?”
“…不…是!别乱说…好不好?”
阿信大叫。他受不了同伴们好奇的言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急欲让混乱的思绪平静。阿信过度激动的反应,让大伙儿瞬间鸦雀无声。
“…开玩笑的啦,阿信,生什么气嘛!”
“他是我的家教学生。”
阿信回答完后,向着弥一开口。
他内心非常震惊,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也知道不能跟随弥一的话起舞,因此说话简单扼要。
“为什么来…?”
“真是的?”弥一轻笑。
“爸妈因为我成绩进步,特地邀你吃饭,就在今天啊!老师,你忘了吗?哎呀!”
“……”
阿信目不转睛地盯着弥一的脸。
“爸妈都很高兴,一直催我快点过来叫你。别让他们等太久,快走吧,老师!”
那对感情不好的夫妇,“两人”一起在等喔!
想到这里,弥一心中顿时感到无趣,两手同时抓住阿信的双手。
“…老师!”
“啊!”
阿信张望着友人。
阿信的样子让弥一剎那间眉宇深锁,心想,再怎么求救也没用,无论其它家伙说什么,也绝不妥协。
弥一打算不惜一战。
“阿信,你跟人家有约吗?”
“那你还是没办法来聚餐啰?”
“你一直不肯来,原本我们打算不管怎样,都要把你拖去的!”
大伙儿生硬地说着。
阿信在全体人员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我有约在先。”
这次,弥一反而惊讶地瞪大眼睛。
“对不起了,各位,你们就别管我,好好去玩吧!”
大伙儿依依不舍地留下阿信,消失在往车站方向的道路上。阿信与弥一深深喘了一口气,同时有如对焦般互相凝望。不久,两人便错开视线。
在阿信将两手悄悄抽回后,发呆状态的弥一这才回过神。
阿信重新拉好滑下肩头的背包带后,开始缓缓步行离去。
“…等…等等!”
阿信转过身。弥一顿时词穷。
“……”
“…什么事…?今天不是去你家的日子。”
说完后,阿信再度移动脚步。
“等、等一下!”
弥一迫近,然后抓住阿信的手腕,问:
“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我才想问你是什么意思?吓了我一跳!”
“……”
“不过,托你的福我才能脱身,不必跟他们一起去。因为他们一定会缠到我点头答应。大家都知道,我不善于拒绝。”
“聚餐吗…?”
“我不太喜欢跟人家一起聚餐。既不会喝酒又怕吵,跟他们说过喜欢待在家看书,但他们就是不当一回事。一般的大学生都爱热闹,我算是怪胎吧?”
说完,阿信轻笑着。
弥一凝视着阿信。
阿信稍稍使力,想抽回手腕,却反而被往前拉。
“……”
“走吧!”
“去哪里?”
阿信问。
“今天又不是补习日。”
阿信用讽刺的口吻,特别强调”补习”这两个字,然后将手抽回。阿信的行为刺伤了弥一。“走吧!”
弥一再次重复。
“去哪里?”
“去哪里都无所谓,总之跟我走就是了!”
“你在说什么?”
阿信缩起肩膀、开始迈步,但肩膀立刻被一把抓住。
“跟我走!”
“放开我!”
“我骑机车来,我载你!”
“……”
阿信沉默不语。他想去,可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他。阿信摇头拒绝。
“不要!”
“跟我走!”
“不要…!”
“…跟我走…!”
弥一焦躁地咆哮,脸上满是焦虑与不安。他搂住阿信的肩,在耳边威胁着:
“你尽管逃跑…”
阿信急欲挣脱,弥一继续低吟。
“我是飞毛腿,很快就能追上你。追到后,不管在路中间也好,什么公众场合也好,车站内、店里都无所谓,我会当场把你按倒!”
“什…”
“我会当场办事,就像平常在一起时做的那样!”
弥一发出撒娇似的笑声,但眼神却咄咄逼人。
“我是认真的,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
阿信垂下眼睛,逃避对方的视线。
“逃逃看啊,快!”
弥一放开阿信,两手在眼前挥舞着。
“不逃吗,城山美人?你可以飞走啊!”
阿信咬着唇,抬起低垂的眼睛瞪视对方。
看到阿信露出哭泣前的招牌表情,弥一的内心升起一股兴奋的快感。
“你逃啊!”
咒文般的话语不断重复,阿信终于投降了。
“…我不会逃。”
弥一用力环住阿信的肩膀,在耳边低语着:
“明智的抉择。”
耳边的气息让阿信浑身直打哆嗦。弥一相当满意。
“来吧?”
说完,偷偷亲了耳垂一下。弥一感觉到阿信倏地屏息。
他爱极了阿信头发的甜蜜气味。
叫他抓紧,就二话不说地,双手乖乖环住自己的腰。或许是害怕速度之故,自己一加速,双手的力道便随之加强。
他喜欢坦率的孩子。
喜欢。
***
阿信在桌球社内坐着,从大箱子中筛选出凹陷坏掉的乒乓球。他要将这些损坏的乒乓球拿到实验室,放进沸腾的热水中煮一会儿,便可还原。这是相当重要的工作,但低年级社员却经常忘记这件定期的工作,因此身为队长的他,才不得不做这些杂事。
“唉,这个已经报销了。”
偶尔会惋惜地凝视即将寿终正寝的球,然后将它们丢入垃圾桶内的阿信,注意到背后的开门声。他迅速转身,打算要进来的人一起帮忙。
几位社员全身是伤,脚步蹒跚、脸部浮肿地站在门口。阿信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似乎更为吃惊。在阿信尚未开口问话前,他们就对阿信为何在此出现,而惊讶地互相叫嚷。阿信感到莫名其妙,因为这里是自己的社团,即使是非活动时间,来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他还是拥有备份钥匙的社长。
所以想问清状况的阿信自是一脸惊讶。可是,没想到这些看起来浑身是伤的社员,却包围着阿信,问他要不要紧。
“…要不要紧?我很好啊,倒是你们…”
“太好了…!”
大伙儿松了一口气。
“咦?发生了什么事?”
“阿信,你没事就好了!”
其中一位社员断然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信大叫。
“是谁弄的?原因呢?理由是什么?说啊!”
社员们个个不愿回答,只望着阿信,直说没什么。
“可恶!”
其中一人叫喊起来。
“那家伙是大骗子…我还以为这下子完了!”
“总之,城山美人的贞操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没错!”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阿信大声问道。他总觉得此次的暴力行为,似乎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喂!”
“阿信。”
其中一人出声制止了阿信。
“就算是低年级的,个子小成不了气候,但绝对、绝对不能大意。”
“…怎么了?”
“要是能宰掉他就好了!”
“是啊,那家伙实在令人生气,我狠狠踢了几脚!”
阿信望着三缄其口的社员们,多少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起因一定在自己身上。与过去不同的是,这次的对手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下次,多增加些人手吧?”
一人悄悄说着。
“虽然气得冒烟,不过那小鬼的确很强。”
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