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虎坡村,尹懋说:“领导很器重你,我们的新项目,将要开在恩轩和鄂西。鄂西市是整个州的中心,下面管八个县,领导会让你和你的家人住在鄂西,那个项目你来负责。余哥和我分在恩轩,我们负责那里的项目。”
德志暗暗吃惊,但打死也不信,就问道:“是吗?那太好了!”
其实,德志很清楚领导的作为,不会轻易让他得到好处,这从到机构上班以来第二年就明显表现出来。因为德志喜欢思考,喜欢写日记,在日记中,他多次提到将来的命运。不动笔,就不会思考;思考过后,就有动笔的冲动。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尹懋的说法,仅仅是为了博得德志的好感。这个说法,根本不会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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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虎坡立碑
尹懋的说法,显然不能成立,他的想法仅仅是主观臆想罢了,目的是为了显摆自己的聪明,而且是霸气外泄的结果。尹懋在家排行老大,底下有弟弟妹妹,父母老迈,家中大小事务,均由其和其夫人裁度,当家当惯了,就会刹不住车,让众人都服从他,他才后快。否则,嘴巴就撅得老高,生闷气,或者发脾气。他以猜到领导的心思而兴奋,以猜错而懊恼,反正,总以表面的快乐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和痛苦。
对于这个情况,德志心里逐渐明朗,但不好反驳,未来的事,辩驳无用,还让人不舒服,为了和尹懋保持好的关系,不必要非要把未来的事争个面红耳赤。领导的心,如海深,无法猜度,即使尹懋是诸葛孔明,如果遇到了阿斗,也无计可施。目前的领导,正如这个情况,想往好的方向发展,遇到了昏君,自然好不起来,再聪明,再能干,也在边疆,刺配受罚,空有上高天揽月之志,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反而气得要死不活。
虎坡村项目大势已去,宫支书后来新提的方案,关于维修旧水池的项目,德志根本没考虑,余哥和尹懋来村里多次,听到这个项目,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干脆不管,让德志自己去挣扎。遇到这种情况,躲得越远越好。
一日,德志收到刘小姐的电话,要求树碑立传。
德志不解,但必须执行。
德志心想,不是慈善机构吗?做好事不留名,为什么要在村里树碑立传?人走茶凉,况且不是所有人都满意,还有村民没有照顾到,这些村民有意见,难道不会砸碑?
疑问归疑问,碑还是要树立,否则,在验收过程中,就少了一环。那些验收团,没有在石碑前照相,没有拿回去给捐款人看,怎么认为村民受益,村里修建了饮水池、铺设水管了呢?水池埋在土里有一半,露在外面有一些,水池表面上铺盖了泥土,种植了南瓜,不容易看出是水池。另外,水管铺设在沟里,埋在土里,外面长了草,根本看不出里面有水管。
等等这些,都不足以证明这个项目有村民受益,立碑,通过看碑文,就可以了解大致的情况,看来,文字的力量的确很大。在外国的捐款人中,有不少懂中文的,看来是华人区的,那里有不少华人捐款,支持大陆的公益事业,让更多偏远农村的人受益。
尹懋决定,先去找贾明珠谈谈。
德志明知贾明珠不行,看尹懋决心挺大,也不好反对,就先去试试,也许,贾明珠感到被尊重,虽然没有决定权,也不能做石碑,至少,他不会搞破坏,不会砸碑,没准儿会监管石碑,使石碑坚持树立到验收之后。验收之后,石碑的命运如何,就不再重要了。想来好笑,想要和政府做得不一样,到最后,还是一样,无法逃脱操作的怪圈,无法避免虚荣的缠累。
二人步行到贾明珠家,贾明珠正在吃饭,他赶紧让座,问:“吃了没?”
德志说:“吃了。”
贾明珠家的说:“再吃点。”
尹懋说:“不用了,谢谢!”
人在吃饱的时候,再吃东西,就是浪费,也没胃口。
国人饿怕了,见面打招呼问:“吃了吗?”问了几千年,到现在还是。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句问候,就像见面问“你好!”一样,一般人都会回答“嗯,吃了,你呢?”
实际上没吃的也会这样回答。只是一句问候语,没有任何意义,不必当真。如果当真,回答说“没吃。”问着赶紧说:“没吃,就到家里吃点,记得来啊!”
当真正去了,人家什么都没准备,傻乎乎地问:“饭做好了吗?”人家会相当尴尬,没想到一句问候,遇到认真的人,就会认真对待,就会认真来家里吃。
早晨,德志和尹懋的确吃了,到这里来,就要预备自己一天三顿吃好吃饱,在走访的时候,很多人家里吃饭不定时,有时早,有时晚,如果不吃好就去走访,那肯定要饿肚子,或者撑肚子。饥一顿饱一顿,对身体十分不利。
尹懋和德志坐下来,接过递过来的茶,边喝边说出他们的来意,尹懋的普通话带有浓厚的地方口音,中间被贾明珠反问了,德志赶紧帮着翻译,贾明珠弄清楚之后,马上说:“这事超出他的能力范围,还是去找宫支书吧。”
尹懋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说道:“你是管委会主任,应当负责这件事!”
贾明珠有些恼火,说道:“我负责我自己的事,水池、水管有问题,我负责,至于树碑立传这些花哨东西,图虚名的玩意,我不感兴趣。”
尹懋没了话说。
坐了一会儿,贾明珠也不好好理会,干坐着没意思,德志提醒尹懋,走算了,尹懋无趣儿,只好站起来走人。打算去找宫支书。
德志说:“村民很实在,以前村干骗他们,也骗世界银行,两头骗,老百姓出力,世行出钱,他们村干中饱私囊,个个发财,老百姓气得要死,承诺不给兑现。这些无名之火,无处发泄,今天我们算是撞到枪口上了。倒霉!”
尹懋说:“是我没有注意到虎坡村的历史。我以前听你说过,没想到,我太急切,忽略了这个敏感问题。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操之过急了。你没撞到枪口,是我撞上了。”
他做自我检讨,可能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德志清楚,他的文化程度并不高,但在所有同事面前,他还不错,至少读过《三国演义》,读过古典小说的,会一些写作的基本知识。他当然不例外,最辉煌的时候,他写剧本,他的妻子演出,弄一些顺口溜之类的,不在话下。因着他的才华,他妻子的特长,当地乡长看了,很高兴,就委任他做了村组的小组长。他到机构上班,组长的事儿就交给了他的妻子。
找到宫支书,他正在清理红薯,德志说明来意,宫支书说:“村里没钱来做这个事。”
尹懋说:“不让村里出钱,我们出钱。需要村支书支持,介绍好的工匠,还有纪念碑立的位置。”
宫支书说:“这个没问题。”
德志将碑文给宫支书看看,德志清楚他是整材料的,对文字还是比较敏感的,宫支书接过碑文,认真读了读,觉得有村委会的名字还不错,就说:“行,这个碑文写得不错,不知道是出自谁的手?”
德志说:“是原县民委局长。”
宫支书说:“难怪呢,写得好!听说,他是高中毕业,林业部门的,很会写东西。”
德志说:“是啊,很认真,凡遇到开会,一定要先写好材料,在会上发言,很到位。”
宫支书说:“附近有一家制作石碑的农户,石材、工具都有,你们去找他吧,做好之后,碑就安装在他家门前,我抽空去协调一下。今天要弄红薯,改天我去。你们先去跟他谈吧。”
尹懋还想说什么,德志给他使个眼色,尹懋会意,不再追问。他俩按照宫支书说的,来到石匠家。
石匠家门前,有不少石料,在山里,多得是石头,但是,要想有比较齐整的大石头,必须要切割,一旦切割,石材就升值,这些石材是做墓碑以及配套设施的必备物资。
土家族实行土葬,山大人稀,多得是山坡,埋再多的人,也有地方,像宫支书家屋后的松树林里,就是一片墓地,基本上宫家梁子的人,死后都埋在这里。
埋葬死人,必须要做墓碑,做墓碑的生意,从来都不愁没有顾客。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石匠,石匠的作用,基本上都是为死人做碑。后人越有钱,越愿意花钱装饰坟墓,结果,看活人混得好不好,只要看死人的碑,就一清二楚了。当然,有些活人抠门儿,即便有钱也不愿意给死人投资,外表上看不出来到底有钱还是没钱。
一般情况下,有做碑的技术,在虎坡村或者其他地方,完全可以混个肚儿圆,不用操心生计问题,只是,石匠很辛苦,跟**的东西打交道,早晚身上都是灰蒙蒙的,穿不得干净衣服,另外,长期和粉尘打交道,肺功能大多数都不好。
德志和尹懋找到石匠,姓贾名山。贾山很愿意做这个生意,花钱不多,费力不多,就能做好一个功德碑,完全是兼职得来的外快,这个生意的好处就是时间短、见效快、不用压资金,及时兑现,不担心做了工得不到钱。
贾山说:“你们来村里快一年了。我家也吃村里的水,真要感谢你们啊!愿你们多子多福,延年益寿!”
贾山的祝福,头一个即“多子多福”未必成真,且违反计划生育,不敢以身试法。后一个“延年益寿”,也靠不住,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知道一年后、十年后或者百年后会发生什么事呢?或者,最近的就是明天,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清楚。
德志将碑文给了贾山,贾山看了,说:“这个我还不会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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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立碑之末
贾山说到他还不会写,让德志和尹懋着实吓了一跳,看看他刻的碑文,在他家门前林林总总的,到处都是,他本人的脸上,皱纹也是如刻刀所刻划而出,怎么会不会写呢?
贾山见二人呆若木鸡,马上解释道:“不是说我不会刻,是我不会写。”
德志问道:“那你是怎样弄出这些石碑的呢?”
贾山说道:“我请一名退休老师撰写,然后我将那些字拓印,之前,在碑上横竖打上线条,这样就不会乱糟糟了。”
他讲的,没有人亲见,也就算停留在想象中。德志也后悔,在村里将近一年,从他家门前过去过来的,硬是不关心人家,不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工作的,到现在快离开村子的时候,才去看看,而且是不得已的,这样的事,的确不该发生。回忆一下,原来是那里的噪音和粉尘让人望而却步。
噪音是电动刻刀在石碑上打磨和刻划,随之产生的石粉飞扬,让人不敢靠近,奇怪的是刻碑的贾山没有戴面罩,难怪他的力气越来越小,说话声音都不大。
德志问道:“你最近做过体检吗?”
贾山说:“我们山里人命贱,要死就死,死了往山上一埋,这一也就算完了。平时不去医院,小病也不去医院,大病重病快死了才去。像我这身体,就不去,体检更不会,要生存,就要劳动,劳动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德志听了,唏嘘不已,尹懋倒无所谓,他说:“农民都是这样,我们家乡的农民跟这差不多,农民历朝历代都是社会最底层的,无论他做什么行业,身份始终没变。”
尹懋知道假山最关心什么,他说:“包工包料,包安装和包看管,你看多少钱合适?”
贾山说:“你们是做好事的,我也学学雷锋,一口价伍佰元。”
尹懋说:“没错,是这个价,成交!”
德志弄得稀里糊涂,他对这个价格很不敏感,算了,既然尹懋已经占先,决定了就行,无论是谁决定,都要定,都是机构出钱,自己出力,连嘴皮也不用费什么,因有尹懋,一切都会从简。尹懋的权力得到应用,虽然派他来学习,实际上是来监督德志,表里不一,挂羊头卖狗肉,是机构领导惯用的手段。德志会慢慢习惯的。
贾山有两个儿子,小儿子上了技校,被安排去了南方城市打工,但因为是未成年,没有签劳动合同,学校代领实习费,学校很赚钱,这些钱一般不给学生,白白做事,就是不拿钱。
大儿子在内蒙古某矿挖煤,也很辛苦,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是,看看他的老家的房子,也就不再抱怨什么,为了钱,为了改变现状,他要赌一把。
说到现状,贾山家的确不算富庶,土墙屋,土墙里的夹杂些小石子,深黄色略带红色的墙体,在做房子时,被模板夹得比较整齐,看来,当初做房子还是用心在做。
山里人实在,做事认真踏实,不偷工减料,也不偷奸耍滑,一五一十,从房屋的建筑就可以知道一些,这是在当初,不知道现在人心如何,可能有所变化,时代在变,人心也会受影响,加上现在通了公路,人们交流面扩大,相互交往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些尔虞我诈的嫌疑。
在他家屋后,养了一些小猪,听他说,是他家母猪下的,这些小猪,可以卖了,有一些收入。德志来自城市,不知道猪对农民意味着什么,所以,在以前是漠不关心的,因为城里很少看到活猪,只看到市场上挂着的猪肉条,或者猪骨头。
猪是农民来钱最快动物,养不到一年,或者八个月,就可以出栏,卖掉,换钱,买农药、化肥、或者其他农用物资,有学生的可以用来交学费,买调料鸡精酱油醋和盐,不产茶的地方,还要用来买茶,想调节一下生活,就买白酒啤酒,自己少喝,来了客,有东西招待,不失为一种礼节和慷慨好客。
养了猪,自己一年上头有肉吃,自己菜地里种一些时令蔬菜,也算可以拿来招待客人,还算过得去。
农村有个说法,叫“要想富,先养猪”,很有道理。
德志将碑文交给贾山,他说:“好,我把这东西交给那个老师,请他来写。”
德志问:“这些刻好的字和正在刻的字都是那位老师写的吗?”
贾山说:“是啊!他念过私塾,小时候写字都用毛笔,写得好,我只会刻,不会写。若下笨力气,我还行;如果论做轻巧活儿,我就不行了。”
尹懋说:“习书法,也不轻巧,需要下功夫,不是一天两天就写得出来。”
德志说:“是啊!书法是个很难掌握的东西。”
贾山说:“我不知道书法是什么,我只知道那老师写的字,我刻出来,好认,漂亮,有些愿意买,就算成功了。”
德志也不懂书法,就不好说什么。如果余哥在,肯定要评头论足一番,他觉得他自己很懂书法。
交代完毕,他们正准备离开,贾山说:“你们先挑块石碑吧,我还画格子,准备写了。”
尹懋就挑了一块石材,贾山又问:“是准备竖着放还是横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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