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到了村委会,实际上是一所废弃的小学校,只有一排房屋,木头架构的,年久失修,摇摇欲坠。据说是当时的苏维埃老区办公旧址,贺龙元帅曾带队伍在此驻扎过一段时间。
村学校和荷村的学校一样,现在独生子女,且有外出打工的,有一部分已经将孩子转移到外地上学,现在生源不够,学校只好合并,方圆十几公里内的孩子集中在一个地方上学,不浪费资源。
德志和余哥一下车,村民就燃放起鞭炮来,响声震天,噼里啪啦地在山谷中回响,久久没有停歇。学校上方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dashing基金会来村解决人畜饮水”,另外还在墙上贴着小标语,就像欢送当兵的或者欢迎打虎英雄一样的场面。
德志和余哥看得心潮澎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德志说:“这样大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书记太热情了。”
书记姓宫,名德利,人们都称他宫支书,他听德志这么说,马上回应道:“这是应该的,姚先生和余先生来做好事,不辞劳苦,我们村民热烈欢迎,怎么表示都不为过。我们这里穷,没有什么好东西,希望两位先生要多多包涵。”
德志说:“这话说的远了,我们年轻,有很多方面都不懂,还希望宫支书多多包涵和原谅,把这个项目在你们村实施好,交一份完美的答卷,好吸引更多的资金,来继续服务村民。”
宫支书说:“哪里哪里,姚先生太谦虚了,我们要密切配合你们实施好这个水利项目,让虎坡村的村民从此喝上干净充足的自来水。”
宫支书说话的时候,露出黑色是牙齿,而且残缺不全,如果闭口不言,还看不出,一旦笑了,原形毕露,肯定会影响书记的形象。他个子不算高,穿着军服,只是没有领章,那军服也是战士作战训练用的,根本不是军官穿的衣服,他却在今天这种场合,穿来了,显摆一下。
欢迎仪式开始举行,村民代表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他们很好奇,眼神中露出了怀疑的目光,还真的想搞吗?真的能通水吗?
这些疑惑,由宫支书和村主任贾次山,一个一个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给村民做思想工作,村民代表渐渐明白过来。这两位先生可不是来玩的,是认认真真地要把水利项目实施好的。
德志也发了言,大概意思差不多,就是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项目做好。余哥从技术方面提出了要求。至于乡长和常站长的讲话,村民代表反而不怎么听,底下抽烟的、说话的和喝茶的,或者带孩子玩的都大有人在,乱糟糟的。德志真想马上离开会场,但又怕人家说他不礼貌。就强忍了下来。
会议开得比较成功,总算完了,村会计贾新意把管委会名单登记上来,然后又统计了受益户的名单,有哪些农户愿意接受援助,哪些不要援助,都一一写清楚,并留出空白处,等到逐户落实。
会后,德志问宫支书:“有没有空房子,我们想租。在村里实施项目,离城较远,来去不方便,不如住村里。”
宫支书想都没想,马上说:“有,有,我们来安排。”
德志说:“也不是要你们出钱。房租和电费都由我们出。”
宫支书似乎不高兴,他紧闭双唇,稀疏的几根胡须长在一颗痣上,再高级的剃刀似乎也奈何不了它。宫支书的细微变化让德志感到有些阴冷,今天的欢迎看来也是表面文章,包括那些花名册,那些管委会和村民代表的真实想法,都没有很坦诚地展示给德志和余哥来看。
德志不禁想到县民委万局长的脸色,当时听说项目款不经过民委了,万局长那脸都变绿了。会后,又被省民委的领导叫到一旁,说了一通话。他不住地点头,看来是面授机宜,不会让局外人明白的。贾局长没有调到移民局之前,曾参加了坪村的水利项目的验收。省民委领导也曾问他了一些问题,当然,这些问题肯定不会让德志那一伙人知道,俗话说,背人无好事,好事不被人,省民委的领导肯定在调查什么事。
但结果是什么事都没有。
当着德志的面,省民委领导曾问过坪村的老百姓:“基金会的同志在村里做什么事啊?”
村民一五一十地回答:“就是做水。”
领导继续问:“除了做水,还做什么呢?”
村民继续回答:“还讲卫生课。教我们使用干净的水,预防感冒和治感冒的办法。”
领导仍不罢休,再问:“还有吗?”
村民说:“没有了。哦,对了,经常来看我们,关心我们。”
领导见问不出什么来。就转脸问德志,说是问,实际上是告诫:“小姚啊,你们在村里做事辛苦了啊。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要注意,在村里,做事就做事,别做分外的事,我们相信你们,你们别辜负了我们的希望啊。”
德志心想,不就是担心我们在村里传教么。我们不是牧师,没有牧师的身份和资格,怎么会传教呢?这个政治的神经绷得也太紧了吧。德志马上说:“您放心吧!我们在村里做水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传福音呢。你也看到了,我们是规规矩矩的人,是好公民,绝对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领导听了,满意地笑了,拍了拍德志的肩膀,以示友好,没有敌意。面子上如此,实际上根本没把德志当成自己圈里的,还是处处在提防着。
换了新局长,省领导又老调重弹,这是他们的事,不说是他们的错,说了就把责任推给了县一级干部,一级压一级,好为自己找好退路。要是贾局长,还好,出身伐木工人,来自老林子里,懂得民间酸甜苦辣,知道为老百姓谋福利,至于信仰的事,暂且放在一边,无论白猫黄猫,逮着老鼠就是好猫。那么高尚的事,是不需要太天真地对待的。
可是,新局长万局长出身老师,没怎么当过官,拿到了鸡毛,还以为就是令箭,取得了权力,就要将权弄得得心应手,让别人害怕,这样才不愧当官一场。
万局长不派人来,不代表他不关心这事,关心的是别让德志和余哥在村里给他们找麻烦。村民告到县里、州里或者省里乃至中央,那可不是好玩的事。万局长肯定打电话给了宫支书,交代了此事,意思就是严密监视。宫支书一方面欢迎德志余哥到村里投资,一方面也要做完县民委万局长交代的任务。毕竟,村里是基层组织,是稳定一方的关键。
听德志要找房子,住在村里,宫支书有些为难。但是,宫支书的大话已经说出,不好意思再收回来,且,德志的决心已经下了,不让住村里,那项目就不好做了。宫支书正在思考的时候。德志补充道:“宫支书,我们去年在坪村住,想必你也有所听说。我们无论到哪里实施项目,都要住村里,这样才能保证项目能够成功。”
宫支书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好再推辞。马上去安排。宫支书找来一位村民,也是饮水项目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之一,说了租房的事,他马上点头称是。然后,他们一起走过来,宫支书介绍那人给余哥和德志,说:“这是一组的村民,名字叫贾友牛,家里刚好有一处空房,在公路边上,很方便。等一下你们去看看。完了之后,到我家来吃饭。”
宫支书说到吃饭,德志猛地觉得自己真饿了,怪不得刚才都坐立不安呢,原来肚子在唱“空城计”,既然支书这么说,他们当然不客气。还是先去看房子再说。
他们起身要走,刚才点鞭炮的,跑来蹦去的一个壮汉几乎是跳过来的,喜笑颜开,身材魁梧,身上的肌肉结实丰满,胳膊粗的像德志的大腿了。这人自我介绍说:“我是村里原来水利系统的管水员,对饮水我最懂,以后要用我啊。”
德志吓一跳,没表态,余哥也不说话,宫支书说:“去,去,去,别凑热闹了。以后再说。”
那壮汉笑了笑,跑开了。
德志和余哥跟着贾友牛来到他家,房门锁着,旁边就是公路,通向沿渡河镇,再往前,就进入重庆境内。倒是一条省际公路。房子是水泥砖砌成的,没有装修,基本上是毛坯房,但通了电。
德志余哥自己有一套厨房用具,还有铺盖,只要求贾友牛出床架子就行。贾友牛听了,马上说:“有,在一楼。”
原来,这房子还是二层楼房呢,看不出来啊。这一楼正好在山坡那一边,不容易发现。从公路上看,仅仅一层平房,但到了房内一看,还有通向一楼的楼梯。下来楼梯,就发现一楼堆放了一些杂物,其中就有德志想要的床架。贾友牛就想搬,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德志说:“算了,等搬家来了再说吧。今天不搬家。”
贾友牛就住了手。
宫支书打电话来说:“饭好了,请吧,顺便也让贾友牛来,他知道我家。”
德志跟贾友牛说了,他不干,说:“算了,算了。”
德志说:“不知道宫支书家怎么走?”
贾友牛说:“你们顺着这条小路,往山上爬,穿过一片杂树林,就到了。”
德志谢过他,和余哥顺着小路朝宫支书家而去。
正走着,听见林子里有人在喊:“姚先生,余先生。。。。。。”不知是谁在喊叫。德志边走边想,却不得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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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尚方宝剑
德志和余哥爬上山坡,才发现是常剑站长,他见书记夫人已经做好了饭,就主动请缨去找德志和余哥。他站在高处,看到了他们,就喊叫。这里是山坡,喊人的声音还是传播得很远的。
常剑站长肥头大耳,天天琢磨人心术,读人很在行,他这么一喊,还真给了德志和余哥鼓舞,前方就是午餐,加把劲就到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此话没错。果然,在食物的引诱下,德志和余哥爬起山来,比平时更快。
常剑很高兴,看到德志,连忙说:“你们到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找。”
德志说:“哦,对不起,我们去找房子了。”
常剑很奇怪,接着问:“找房子?你们住?”
德志说:“是啊,我们每到一个村,都要住在村里。”
常剑不说话了。他可能很奇怪德志所在机构,为什么这样安排?任何一个政府机构,都不会派工作人员住在村里,最常见的是住在乡镇一级宿舍,不可能还像过去一样驻村的。
现在的机构很多,来自政府和民间的,都是一个目标,为农民服务。但操作方法迥异,政府的作法和真正民间的慈善机构的作法大不一样。政府在上,不愿意下乡,不愿到村里,所以,了解不到村民的真正需要。不清楚农民在想什么。民间慈善机构将扶贫发展当成自己的事业,没有想得到好名声或者好政绩的强烈愿望,结果就认真踏实地做工,不图别的。
说到这些,余哥没有话说,他可能不知道怎么说,或者不想说。总之,只是德志和常剑站长在对话。他们边说边到了宫支书家。
宫支书家住的还是干打垒的泥房,院子挺干净,没有什么垃圾。房屋较高,进了里面,才发现有木板,木板上面是堆放粮食和杂物的地方。堂屋里有红薯窖,里面堆放的是红薯,可惜看不到装了多少,因由木板遮盖了出入口,免得孩子会掉进去。
饭菜已经摆好,德志和余哥落了座,开席。饭食和坪村的大同小异,多的是,白酒和啤酒。德志和余哥说什么也不喝。常剑站长和副乡长喝了,司机不能喝。有纪律,也为了安全。
副乡长,外人都喊他乡长,其实是常务副乡长,有点文化,从政以前是教室,口才经过多年磨练,已经十分了得。那一年,从教师队伍中选拔一批人才进入公务员队伍,副乡长有幸被选中,成了从政的老师。常剑中专毕业,经过他老子的关系,进入水利局。他老子是南下干部,解放了小城,人就在小城安了家,就有了他。
都不简单,个个吹牛,天花乱坠,德志见的人也不少,见怪不怪,任他们去吹。饭后,上车离开,吉普车从村级公路驶过,激起了路上水洼里的黄泥水,刚刚下过一场雨。村级公路没有铺水泥路。下雨就积水,行人一般不走车路,宁愿走小路,还干净些。但住在路边的人家就苦不堪言了。
乡长没有检查计划生育工作,只是到了卫生室看了一眼,和那老医生聊了一会儿,就上车走了。
车到了丘湾乡,德志和余哥要下车,常剑站长说:“不用下。我下车。这车要回小城县城,就不必下车,直接回去吧。”然后常剑对司机说:“小王,麻烦你送两位先生回家。谢谢了!”
副乡长说:“我也回城。小王,你准备些油票,我想办法给你报了。”
司机说:“好的,谢谢乡长。”
乡长年轻有为,他在一家汽车美容中心门口下车,对司机说:“小王,你把两位先生送到宿舍后就过来吧。”
德志连说“谢谢”。
司机小王说:“好的。我马上就来。”
德志和余哥到家了。搬迁的通知赫然贴在门口,看来这一回是动真格的了。
没说的,德志和余哥次日立刻到了县城所在地的西坡,寻找房子。找了几条街,就是没有。这里的房子真俏,有一幢房子在新城,比有一个不听话的儿子要强得多。仅租金就够生活一辈子了。这是目前,但是,将来的情况如何,谁也不知道。惟有天上的父亲知道。
正在灰头灰脸地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德志看到了圆脸,她停下车,问:“干嘛呢?”德志说:“找房子。”圆脸说:“最近找房子的特别多。不过,我认识一位朋友,他那有房子,你去看看吧。”说着,她邀请德志和余哥上了车。车内还有其他乘客,圆脸将那些乘客送到目的地后,将车开回转来,在一家旅馆门口停下来,转过脸来说:“诺,就是这,下车吧。你们先看,我转一圈回来接你们。”
德志谢过她,下了车,走上几级台阶,问门口一位值班的姑娘:“请问你们这有空房出租吗?”那姑娘说:“有。你稍等,我请老板来。”她说着,就蹬蹬蹬地跑上楼去了。没过多久,她又像燕子一样飞回来。她说:“来了。”
老板长相和善,有一副官相,四平八稳的,他微笑着问:“你们要租房吗?”德志说:“是的。”他笑了笑说:“最多租半年。楼上有一套,是给我儿子结婚用的,他在外地,一回来就要结婚。”德志心里不悦,他知道搬一次家很不容易,不想搬来搬去的,就说:“我们想租一年。你看怎么样?因为,我们还要做一年的项目。”
房东说:“你们在做什么项目?”
德志说:“水利卫生项目。”
房东问:“在哪里做?”
德志说:“在丘湾乡虎坡村和茶店镇的魏村。”
房东说:“哦,是这样啊。你们是什么机构?”
德志说:“是dashing基金会。”
房东说:“我知道了。电视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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