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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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上-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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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面说,一面从旁边捧了一个红木匣子来,直接递给了陈澜:“这里头是镜园库房的钥匙,帐房支大笔银钱的印章,还有则是管事的一整套对牌。你既是在阳宁侯府那么大的地方都能打理好家务,镜园的这点事情我就放心交给你了。回头我就让庄妈妈下去把管事媳妇和妈妈都召集起来,你见一见,心里也有个数目。再有就是这些亭台楼阁的名字,不是我太讲究,实在是听着就觉得一股子艳俗之气扑面而来,回头设法换上一拨……”
    江氏这话还没说完,就只听屋子外头传来了一阵厉声喝斥,又过了一会儿,庄妈妈就进了屋子来,脸上满是不安和尴尬:“老太太,老爷,夫人,是后院种花洗衣裳的两个丫头……”
    陈澜看到江氏面色一沉,杨进周则是一下子板起了冷脸,不明所以的她就没有贸贸然开口。果然,就只见江氏也不起身,只是冷冷地打断了说道:“既是种花的,怎么容她们闯到这里来,还大吵大嚷的?”
    “都是我一时不察,有人给她们通融行了方便。”庄妈妈连忙屈了屈膝,又解释说,“我已经吩咐都堵上嘴拉了出去,不如明日就把她们送到城外庄子上,免得再生事……”
    “我就早说了,与其留在府上,不如送出去嫁了人。全哥你那许多袍泽下属,也不知道多少没有娶上媳妇,你这个做上官的给他们说上一房,人家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把人留在家里,总有一天闹得不得安宁。”
    话说到这份上,陈澜心里哪还会不明白,这两个丫头不是汝宁伯府送来的,就是不知道哪家送来侍奉枕席的,因而少不得拿眼睛斜睨杨进周。而他觉察到了她的目光,苦笑一声就站起身说道:“娘,我也知道军中儿郎有不少都是无力娶妻,若有这样的美事自然会喜不自胜。但人是汝宁伯太夫人送的,眼下无论是送到庵里还是配人都不好,再说她们这等轻浮性子,哪肯跟着丈夫吃苦,到时候把人家那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倒有份,还是先让她们种花洗衣磨磨性子。磨去了骄纵,日后挑一户好人家放她们出去时,也许她们得了归宿,别人也高兴。”
    把人家送来当通房的丫头放在家里的花园种花浇水磨性子,然后送出去配人?这才是杨进周——他只是战场上杀伐果断,在日常生活中却做不到冷酷无情,总会不自觉地为别人着想,而她就喜欢他这一点。此时此刻,陈澜看着杨进周的目光顿时大为不同,临到最后一句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这笑声,原本皱眉摇头的江氏也不禁莞尔:“你呀……我就是想别没来由给媳妇添堵,你倒好想当初我和你爹成婚的时候,那些上下塞过来的女人全都是他解决的,虽说因为这个我后来在汝宁伯府举步维艰,可这一点你得学着他……”
    等江氏又嘱咐了好一通话,陈澜捧着那匣子和杨进周一同出了屋子的时候,这才醒悟到由于这突然横出来的一档子事,她竟是没有推拒就接下了家务,顿时往回看了一眼。可还没等她犹疑着往回走,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娘是素来说一不二的人,你回去了也没用。再说,庄妈妈已经去召集人了。”
    见陈澜抬头看着自己,杨进周便仔细为她系牢了刚刚出来时又穿上的大氅,随即一字一句地说,“虽说是男主外,女主内,可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得一定那么分明。以后家里要是有什么实在闹心的,你就告诉我,就像外头的事我不会瞒着你一样。眼下我送你过去。”
    尽管此时此刻,天空中的雪飘得越发细密了,但陈澜丝毫未觉得冷,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由得杨进周撑伞送她,一只手还搭在了她的肩上。待到一路走到那议决家事的小花厅,她才觉察到他不动声色挪开了手,由是回了一笑,随即就施施然进了门去。
    一夜的鹅毛大雪,京师上下尽披素颜。然而,对于安然享受难得假期的杨进周来说,拥着娇妻睡到日高起却只是个奢望,且不说他自己寅正不到就会惊醒已经成了习惯,练剑更是哪一天都扔不下,就连他的小妻子,在第一日的晚起之后,其他时候几乎都是随着他起身,如今接下家事则更是如此。这天清早,当他在雪地里一趟剑练得大汗淋漓,洗了澡换好一身衣裳去了母亲那里时,果不其然就看到陈澜已经早她一步到了。
    而更显突兀的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大清早就赶过来的郑妈妈。此时此刻他才看了她一眼,坐在下首小杌子上的她连忙站起身来,行过礼后就解释道:“杨大人,实在是早朝上风头有些不对,所以老太太赶紧命我来预先知会一声,说是锦衣卫……有人告锦衣卫与民争利,也不知道怎得,突然绕到了杨大人头上,又有好几个人参了您,还有人说您任用私人。”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七十四章 拜见岳母,天下之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拜见岳母,天下之治
    郑妈妈不过是才来片刻,刚刚压根没提这话茬,此时此刻,不单单江氏吓了一跳,就连陈澜也吃了一惊。然而,她和朱氏虽说实际上的相处只有大半年,可却已经心意相通,因而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老太太的苦心,心中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杨进周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就一如平常点了点头:“多谢老太太关心了,这么一大早就派郑妈妈特意走了一趟。此事我有数了,今日要先去拜见郡主,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谢。”
    江氏见杨进周淡然若定,心里的担忧就少了几分,因而也对郑妈妈笑道:“郑妈妈若是没事情,就留下来坐坐逛逛,今天他们俩出门,我一个人也闷得慌。若是有事,我就不留你了。倒是昨日有位相熟的千户娘子送来了两篓南边来的橙子,你带一篓回去给老太太尝尝。”
    郑妈妈今天是特意过来报信的,自是不好多留,忙赔罪说回去还有事要做,当即江氏就让庄妈妈送了人出去。等到人走了,她立时维持不住刚刚的镇定,忧心忡忡地问道:“怎么锦衣卫又有了事情?难道是上一回我答应那位欧阳都帅所提之事惹的祸?”
    “娘,不是那回事,只要是在朝中做官的,不挨上弹劾的凤毛麟角,我以前也不是没被人骂过,再说,如今我早就不是锦衣卫的人了。”杨进周这话刚刚说完,陈澜便接口道,“娘,外头不还有笑话说,不被人弹劾的官员,不是闲汉,就是庸才,叔全若不是圣眷好,别人怎会盯着他?他如今既是不在其位,那不过被人捎带一回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夫妻俩一搭一档,江氏虽仍是心怀忧惧,可看看儿子,再瞧瞧媳妇,她终究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好,我都说了等你们成婚之后就放下心思好好歇歇,这事情你们说没事,那我就当没事了。你们两个,一个到小花厅里处理了那么久家务,一个一大早就去练剑,赶紧过来陪我一块用了早饭,然后赶紧出门,别让郡主等急了”
    虽说意外的插曲让这一天的早晨生出了几许不和谐,但是,一家三口终究没有在这事情上纠结,一顿早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等到陈澜和杨进周一块出了正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夫妻俩却没有立刻换衣裳预备出发,而是对视了一眼。
    “待会见到郡主,先不要提此事。”
    “嗯,我明白,让娘安心安胎才是正经。”
    简单的两句对答之后,两人便分头去换见客的大衣裳。女人出门究竟比男人要麻烦些,等陈澜穿了丁香色对襟小袄,牙色滚云纹边的湘裙,外头裹了一件大红噌啰毡的斗篷出来时,就只见杨进周早就坐在明间的椅子上等,旁边还摆着一个茶碗。知道他必定等了好一会,她少不得瞪了一旁在挑首饰时啰啰嗦嗦好一阵子的芸儿一眼,却见人冲着自己吐了吐舌头。
    宜兴郡主的别院位于北大桥西边,距离镜园并不远,走浣衣局胡同,上新开道街,从宝禅寺胡同进去过了北大桥就是,车马快些不过两刻钟功夫也就到了。但今日下雪,平日极其好走的路途,今天却走了大半个时辰。
    等到了地头,早就在此候着的几名家将把卸了骡子的车推进了角门,又套上内中的大走骡拉到了二门放下,在此等候的赵妈妈就迎上前来。见一身斗笠蓑衣的杨进周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又脱去那些避雪的器具,接过油伞到车门接了陈澜,随即才一块过来,她不禁笑了。
    “杨大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就是不喜欢坐车。”
    宜兴郡主自己是不拘小节的性子,赵妈妈说话自也直爽,陈澜听得抿嘴一笑,杨进周倒想起了为避招摇坐车到宫里去的那一回,忍不住看了旁边的妻子一眼。一行人一路往正房去,陈澜便低声问起了宜兴郡主如今的情形,接过赵妈妈刚刚还满是笑容的脸就沉了一沉。
    “先后来过几茬御医了,就连给皇后娘娘瞧过病的林御医都来了。说是幸好郡主一向打熬的好筋骨,否则根本撑不下来……如今郡主确实和怀着二小姐的时候大不一样,这几天变本加厉,成日里吐得昏天黑地,好容易吃下去一些东西,没过多久又吐得一干二净,里头甚至有时还有血丝。这还是郡主能硬挺着,换成了别人……唉,二小姐是担心得不得了,郡主每每都是赶了她才走。对了,这会儿周王殿下正在里头呢。”
    “周王殿下也来了?”陈澜闻言一愣,见杨进周亦是同样的表情,她忙问道,“这大雪天的,路上也不比平日好走,是谁送他过来的?”
    “是欧阳都帅亲自护送的,随行的锦衣卫都在外院,说是不要那么扎眼,所以大约三小姐和姑爷都没瞧见。”发现陈澜和杨进周又瞧到一块去了,赵妈妈不禁有些诧异,“怎么,三小姐和姑爷莫非觉得有什么不对?”
    杨进周从宫里回来后,对于皇帝所提之事,也约摸对陈澜透露了一二,其中便有皇帝对宜兴郡主怀上这一胎的担忧,所以很多消息都禁止透露到这座郡主别院,以免让她多操了心。所以,往日消息最灵通的赵妈妈居然对早朝上的事懵懂不知,陈澜自是并不奇怪,当即三言两语岔开了去。等到了正房门口,她正要从那打起的帘子进门时,就听见里头又传来了一阵呕吐声,中间还夹杂着一阵咳嗽,她连忙迅速跨过了门槛。
    才一进东次间,她就看到两个丫头端了一个用毡布盖着的银盆出去,鼻子还能闻到一股酸臭的气息。见宜兴郡主斜倚在炕上,面色有一种少见的苍白,而一旁的周王显然是被刚才的一幕给吓着了,正眨巴着眼睛有些惊惧地坐在那里,她连忙上前去在炕边上坐下。
    “娘,您没事吧?”
    “唉,真是人老了不管用,要不是这般折腾,你出嫁那天,我本该去送送你的……结果便宜了叔全”宜兴郡主勉强提起精神,扶着陈澜的手坐直了些,见上前正要行礼的杨进周有些尴尬,她便笑着打量了他一会,“早先我和贤妃都说要给你做媒,结果你推三阻四,如今总算是娶到了我的宝贝女儿,还不赶紧给我这个当岳母的磕头?”
    杨进周没料到宜兴郡主都这个样子了,见了自己的第一面还是戏谑。见陈澜也站起身来退到了身边,他便和她一块跪了下去,可两人才磕了两个头,就同时发现身边有些不对劲,再一看,却只见周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炕上那一头溜了下来,竟也像模像样地和他们一块趴在地上,这会儿眼睛也正滴溜溜看了过来。
    “宝宝你居然跟着添乱”宜兴郡主只觉得哭笑不得,忙示意赵妈妈把人搀扶起来按在自己身边,这才把他揽进怀里,又在他脑袋上拍了拍,“乖乖坐着,有个哥哥样子,别让你妹妹妹夫笑话。”
    “宝宝是好妹妹的哥哥,可杨大哥怎么成了宝宝的妹夫……”
    陈澜被周王念叨得完全没法严肃,差点笑出声来,又见杨进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屈着一条腿挪了过去,对着扭来扭去的周王板着脸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只见这位立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等到他们好容易再次行完了礼站起身,周王就立时跳下炕来,对着他们左看看右瞅瞅,那眼神中满是好奇,只不过总算没有一嗓子嚷嚷出什么来。
    眼见这情形完全没法子好好说话,宜兴郡主只得一指杨进周,没好气地让他帮忙把人带出去玩耍,等人走后就立时把陈澜拉到了身边坐下,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几天晚上,你们两个处得可还好?”
    这话虽说朱氏也问过,可毕竟没那么直接,好在此时没别人,陈澜干咳一声就不自然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还好……”
    “那就好,夫妻之间,白日里的那些毕竟多是给人看的,夜晚过得好,那才是真正的好……”宜兴郡主用过来人的态度旁若无人地对陈澜很是灌输了一通夫妻相处之道,见她几乎没有脸红到脖子根,这才放过了她,又问道,“如今我在家里安胎,连最后一点事情也被皇上给拿去了,几乎什么也不知道。如今朝中可有……”
    见宜兴郡主话还没说完,脸色就突然又变了,赫然是又要呕吐的模样,陈澜忙一个箭步跳下炕来,拉开帘子就叫了人来。等到两个丫头熟门熟路地服侍好了,又给宜兴郡主灌了一碗热汤下去,她才再次到了炕边陪着坐下。
    “娘,那些事您就别操心了,好生安胎才最要紧。至于外头的事,有那么多老大人在,再说皇上必定已经心有定计,叔全也马上就要销假回朝了,您还担心什么?”
    “是啊,别人都会说,如今不比之前那乱糟糟的一阵子,我还担心什么……”宜兴郡主自嘲地苦笑了一声,随即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澜,“阿澜,你也许从叔全那里听说了,皇上正在经略江南。你没有去过那里,所以你不知道,那儿和京师完全不同。那些书院里头出来的书生,那种精气神,和朝中谨小慎微的官油子完全不同。我一直没告诉过皇上,那一座座书院,甚至是江南民间,流传着一种源自国朝初年的说法。”
    她顿了一顿,随即才一字一句地说:“天下之治,无需明君,只需贤臣。”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夫妻之道(上)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夫妻之道(上)
    如果是别人听见这话,指不定立时跳将起来指斥这是大逆不道,然而,陈澜毕竟是来自后世那个在明面上宣扬人人平等的时代,更何况,这短短十二个字,她在林长辉留下的那些笔记上曾经看到过。而据这位太祖用无奈而又恼怒的口气,那是楚国公沐桓的原话。
    果然,宜兴郡主在叹了一口气之后,便直截了当地说:“起初听见这话的是你爹,他默不作声去打探了一回,方才知道这话已经深入人心。你当知道,我朝素来是勋贵掌兵,所以皇位更迭,北边常常要动乱一阵子,可为了海贸和江南财赋,南边素来是风平浪静,上百年来,无论是书院,还是世族商家,都已经完全根深蒂固。再加上皇族很少放出京城,除了当地的官员,朝廷于江南来说,一看上交的税赋,二看政令是否通达,三看民间是否太平,其余的并不太在意。所以,江南的这种说法流传许久,朝堂也许听到过风声,可也并不理会。”
    陈澜一边听一边琢磨,想想太祖林长辉的出身,她不禁暗自苦笑了起来。穿越人士原本就不是全知全能的,林长辉出身军旅,对于一同腥风血雨里头拼杀出来的袍泽自然会多几分优容,再加上这位一看就是重武轻文愤世嫉俗的主,所以有沐桓这个足可互补的人辅佐,自然而然就打下了那立国之初的根基。如今看来,北边的蒙古虽说阴魂不散,但楚朝的北疆终究还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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