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国泰心想我有区政府的介绍信,从这里通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于是,他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摸出介绍信递给了解放军值班卫兵。
林志勇队长看了介绍信后解释道:“骆国泰同志,本来回家过年是非常正当的事情,不过当前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复杂,你看到通告了吗?现在区里要求任何人都不能经过这里,你请回吧!”
骆国泰心里老大不高兴,嘴上嘟哝道:“我这不是有介绍信吧,石区长和陈副区长都同意我回家的呀!”
林志勇笑着反问道:“可石区长并没有准许你经过这里回家呀,你知道出了叉河口的上口就是九路军的天下,如果你硬要经过这里出了意外,不但会害了你自己,而且会给革命事业带来重大损失,同志啊!千万要小心呀!”
骆国泰嘴里含混的答道:“那好吧!我不经过这里回家就是了。”
他话是这么说,可心里却在想:我骆某人历来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人,你解放军难道能限制我的自由?此路不通我走那路,不要说江石区就连南江县的哪个角落不是我的脚印窝?哼,我就不信今天硬是不能回家过年不成。
想到这里骆国泰更是归心似箭,巴心不得早点回到老母亲身边过个团圆年。
说是他的老母,其实只是他的义母,不过虽然是义母,但自己除了不是她生下之外,她对自己可比亲娘还亲呢,况且自己另外哪里还有半个亲人呀!
骆国泰原本出身在贵州省的一个农民家庭,民国二十一年因家乡流行“鸡窝寒”( 流行感冒)一个村庄内一天内死了48人,他一家7口死了6口,4岁的他也被作为死人拖出去在岩阡中躺了整整七天,所幸被一个远房叔叔救活。所以他连自已的准确出生的时间都不知道,后来叔侄两四处漂泊,在他十二岁时跟随他叔父行讫讨饭流落到南江县。后来,他叔父听说金佛山下的水井寺有一个水井道人武功了得,就带他前往拜师学艺,后被称为“武则天”的财主老婆骆黄氏收为第八个义子。前七个义兄分别是国平、国安、国智、国慧、国勇、国猛、国康。“武则天”的计划是收足八个义子,实现“平安、智慧、勇猛、康泰”的‘八字’目标。其实这抱来的‘组合’家庭,一家人全是鱼龙混杂。
骆黄氏虽然对外人阴狠刻薄,但她“一把指头往内折”,对自己的义子疼爱有加,她特别要求“一家人”都必须回家过团圆年,只要一个没回家就不开席吃饭,正因为这样,今天骆国泰就归心似箭了。
话说骆国泰此人,却是一个吃喝嫖赌、偷盗扒窃、杀人越货什么都干的人。因他义兄长年在外做生意,他便趁机与嫂嫂勾搭成奸,有一次他们一番云雨之后,骆国泰发现义兄寝室内的立柜顶上居然还放着一支中正式步枪,他一点不露声色,趁嫂嫂不注意时偷走了这支枪。为了隐瞒自己偷枪的真相,他背着嫂嫂给哥哥说,他看见某某经常到嫂嫂屋里进出;背着他哥哥他又给嫂嫂说,看见义兄把枪拿去换大烟抽了,害得哥哥嫂嫂都说不清道不明,嫂嫂经常被性格暴躁的哥哥打得体无完肤。
偷得了枪,还经常伙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干起了抢人越货的勾当,他凭着一身蛮力,第一次就枪得了两个大盐巴,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在随后的慢长岁月里,他的确在水井道人那里学得的一身好功夫。有一次他担桐油到重庆卖,刚放下桐油担子,饭店里正在吃饭的七、八个二杂皮见他穿着土气,便上来招呼道:“山哥吃饭吧!”骆国泰边答应边就坐上桌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晓得那几个二杂皮想溜之大吉,让自己去为他们付饭钱。骆国泰一边吃饭一边不慌不忙挡住门口,跷着二朗腿讪笑道“既然叫我山哥,那就要等我吃饱喝足了一起走路嘛!”那几个二杂皮不分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其中一个二杂皮向骆国泰肚子上就是一拳,骆国泰轻轻用肚子的肌肉一夹,那个二杂皮的手就收不回来了。
这下几个杂皮才服了,规规矩矩交了饭钱,又给骆国泰包了盘餐,才算了事。
另外一次是他与别人打赌,双手举起200公斤重的石狮子面不改色心不跳。
由于有了这么几手,骆国泰在江湖上特别是袍哥人家当中就小有名气了。
解放军到江石后,游手好闲的骆国泰感觉到当解放军还挺威风的,就报名参加“青干班”,果然还心想事成,并且因工作‘卖力’很快被提升为民兵队长。
起先骆国泰还天真的想,凭自己八面玲珑的本事,混个再大点的官当当那才叫人过的日子呢!解放军里面都还缺不了我这根人。
但可时间一长,才觉得解放军的规矩实在太多了,在里面做差事哪怕是当官,实在是太清苦了,简直让人受不了。
每每想到这些,骆国泰就觉得在解放军里真的没有啥混头的。
骆国泰心想:今天我非要回到家里不可,即使冒再大的风险也在所不辞。
国民政府特派员柴秀美又例行公事,到到九路军的各防区进行巡视。
柴秀美每到一地对防区的检查、了解情况十分仔细,多少兵力、多少武器装备、多少后勤物资、备战情况怎样、地理位置怎样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她“表妹”王山妹总是时隐时现,每到一地从不显山露水,总是喜欢与哪些官匪太太一块游山玩水,聊天甚至搓几圈麻将。
这天柴特派员来到叉河口上游的龙泉乡“巡视”,王山妹也混迹于人群之中。
在九路军北路司令部里,柴特派员正在给九路军官兵训话,站在两边的是王全德、程大志两个“总指挥”。
王全德、程大志两个神情冷峻,好象根本没有对特派员的讲话产生半点兴趣,从他们面部上反映出来的总是冷若冰霜、戒备森严、如临界大敌。
除此之外的2000余名“官兵”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们一个二个两只眼睛象乌蛋一样, 死死的盯着特派员的一举一动,悉心静听。在他们看来,能够在如此美貌的特派员手下当差,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很多人心里都在暗暗的说:能与这样年轻美丽的指挥官在一起,哪怕去死我们都心甘情愿。至于特派员讲的什么道理,*救国呀、南北夹击呀、东西对进呀,很多人连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正当柴特派员神情专注的讲着话、满堂人员悉心静听的时候,一个卫兵径直走上台子,走到王全德面前举起右手敬礼报告到:“报告王司令,我们抓到了一个从江石方向逃回的、自称是生意客的人,这个人还真有一身蛮气力呢,差点从我们手头溜了!”
王全德狡诈的看了一眼柴特派员,冷笑道:“既然是从江石来的;走吧我们大齐都去看看吧!”
柴特派员好象根本没看见这一切,她继续大讲如何精心部署兵力呀、如何……
她一边讲着,趁大伙将目光转身看王全德背影的当儿,示意人群中的王山妹来到自己跟前,她一边神态自若、目不斜视的继续向台下训话;一边轻声对王山妹说道:“快从后门出去,钻进山后的茂密森林里,不多远就是解放军小分队的防区,立即想办法把这里的情况报告首长,我发现刚才被俘之人好像是区民兵队长骆国泰,这个人素质不高,他很可能反水哄出江石的一些情况,不能因为他叛变打乱区里的部署。”
王山妹似乎很不愿意,看着柴秀美不动。
柴秀美狠狠盯着汪腊梅足足两分钟时间,王山妹才不得不离开柴秀美。
王全德来到“司令部”一看,一个大汉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甩在屋角里,嘴里栋塞着一团绵花,“哇哪、哇哪”地叫个不停。
王全德走过去往被捆的大汉屁股上用脚一跺,被捆大汉负痛转过身子来,一双绿眼睛仁只差喷出火焰,目不转睛死死的盯着王全德。
等到这人转过头来,王全德才看清了此人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得惊叫道:“哎呀呀,这莫不是国泰兄吗?快快松绑。”
王全德又假装非常吃惊的问道:“国泰兄啊,缘何这般模样?我的部下真的不懂事,怎么能够对我的朋友这样非礼呀!起来;我们兄弟俩好好的喝两盅。”
骆国泰语气强硬的说道:“王全德,那个不知道你是个‘王缺德’,你们父子占山为王,欺压百姓,罪孽深重,你如果放下屠刀,不再与人民为敌,我可以到解放军那边说一声,保你平安无事,否则你会没有好果子吃的。”
王全德偏着头,翻来覆去看了看骆国泰一阵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哟,三日不见你骆兄见识见长了,你耿直啊!你首先就承认你是解放军呀。不过,骆兄阿可惜哟,你参加的只是解放军的外围组织——民兵,这算那把夜壶啊?居然对我指手画脚。你说,我们父子这样那样,那你骆家又好多少,就凭你当过几天民兵,解放军革起命来就算能放过你,能放过你的一家大小?不知你想过没有,解放军是外地人,他们革完命一溜烟跑了,你我的各种关系网络可都在本地呀,搬不了家啊,不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要遭‘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呀,骆兄你好生考虑吧!”
骆国泰好像根本不吃王全德这一套:“王全德,今天被你捉住了是天命,杀剐存留随你的便,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骆国泰的“不进油盐”把一向阴险狡诈的王全德激怒了,他一声大吼:“成全他,把他拉出去枪毙了。”
王全德见骆国泰毫无惧色,马上改了一幅面孔:“要不,我马上叫你见一个人,并且可能是一个你比较熟悉的人。”
不一会,骆国泰看到柴秀美不卑不亢跟随王全德走来,心中不禁一惊,这个人明明是解放军俘虏过,有的说她趁看守不注意跑了,有的说这个特务已经投靠解放军了,有的说解放军把这个臭娘们送到了城里,今天真是冤家路窄。
骆国泰想:如果这个人真投奔了解放军,成了解放军的卧底,那么即使我回去了,能说得清楚吗?如果他真是趁看守不注意跑了的国军特派员,那自己又怎么能回得去?况且解放军那些人也没与我交心,仅仅只是利用我吧了………
正当骆国泰闷着脑壳想问题时,却见柴特派员走过来笑盈盈的招呼道:“这莫不是骆队长吗!别来无恙啊!据说你还是很威风的嘛!”
骆国泰浓眉一扬,破口大骂:“我当解放军怎么了,比你当特务强啊!当时捉住你时,我该把你送团凼河喂鱼算了,今天落到你手里,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王全德一直没开腔,见火候已到,猛吼一声:“把这个不知好歹的骆国泰沉入黑水潭,狗日的竟敢顶撞特派员。”
这一声“沉入黑水潭”使骆国泰一阵激灵,要知道“沉入黑水潭”这可不是一般小事呀,倒是用枪打死还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沉入黑水潭”是二世都投不了身的呀!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情。
现在又回过头来想:自己仅仅因为参加解放军的外围组织,当了几天民兵队长,就遭此报应,细想这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是一个八面玲珑,大风大浪都闯荡过来的人,难道真要在这个小阴沟里鄱船吗?这可不是自己的性格啊!
哦,他想起来了,在江石不是到处都在传闻柴秀美被沉入团凼河了吗?我何不来个“移花接木”把柴秀美这个神秘女人拉下水呀!对,就这样,无毒不大夫!
王全德一声大吼之后,通过察言观色感觉到骆国泰的意志已发生了动摇。
稍许,果然见骆国泰在不断的向自己递眼色,王全德明白了这眼神里传递的信息,于是恶狠狠说道:“你们全都退下,这个骆国泰是个*要犯,由我来亲自处置他。”
众人退去之后,骆国泰急不可待的说道:“王司令,我有重要情况要秉报:我在那边就已经听说,柴秀美这个特派员已经投靠解放军了,他才是九路军的真正仇人呀。我已经不想再在解放军那边混了,你就放我回家过个团圆年吧!”
王全德看了骆国泰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那你就从实招来,你是如何知道她已经投靠解放军的。”
骆国泰转动着两朵黑眼睛仁,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猜想的,管他真与假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不圆的圆一下,不方的方一下,使王全德听得直点头。
王全德低声向部下安排道:“包围大会场,不要让会场里的任何一个人走掉。”
等到王全德带着人来到会场时,只见柴特派员正聚精会神的讲话,听众正专心致志的听讲,以致于上百人竟然没有发现会场内走进来了王全德。
王全德将手一招,十几个人一下子将柴秀美团团围住。
王全德冷笑一声:“尊贵的特派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几个五大三粗的九路军连拉带推,把柴秀美弄到了九路军北路“司令部”内。
王全德挤着阴险狡诈的眼睛,不冷不热的说道:“为了利于战局,为了使南北夹击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我把特派员请到这里,主要是与骆队长核实一下有关情况,请别见怪!你们谁先讲?”
骆国泰抬头看了看柴秀美,他再一次被眼前这个女人折服了,这真是一个横看、顺看都逗人喜欢的女人,骆国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说道:不是我不怜香惜玉呀!实在是为了保命,我才不得不象疯狗一样乱咬呀!哎,当初我不是还对她想入非非吗?我是多么梦想与她……,而现在自己要亲手摧残掉这朵美丽的鲜花,他摸心自问:自己还有良心吗?哎,不过要良心可就保住吃饭的“家伙”啰?
骆国泰歇斯底里的叫道:“柴秀美,你这个特派员早已被共产党收买,你现在是解放军派到九路军里的卧底,你是想把我们南江人向解放军布下的口袋里引,我没说错吧!”骆国泰料想柴秀美一定会火冒三仗的,不料柴秀美只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么说你知道解放军的很多机密哟?那你就谈谈我当卧底的前前后后吧!”
“对,你要讲清楚到底谁是卧底、到底是谁想把我们往绝路上引!”须臾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一大群九路军‘将士’,都在为柴特派员帮腔,大有为他们的特派员同生死、共患难的壮烈气慨,不一会把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一突发情况的出现,是王全德始料不及的,着实使王全德伤透了脑筋。
但王全德毕竟是“王缺德”,出阴招本来就是他的强项,只见他略微转了两下黑眼睛仁,马上他的脸上就堆起了笑容。
他笑着说道:“兄弟们,误会了,他骆国泰是个什么东西!他充其量不过是一条丧家狗,他乱咬的话大家能相信吗?而特派员毕竟是我们的上级、是坐上宾。你们就放心吧!为了保证特派员的人身安全,我将派人把特派员送回司令部;免得出现意外!”
柴秀美趁机登高一步,微笑着向众人说道:“兄弟们,你们要相信王总指挥的话,俗话说: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会到王总司令那儿会理论清楚的,好了,后会有期!上路吧,王总指挥。”
其实柴秀美何尝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王氏父子精心设计的圈套,骆国泰只不过起了一个催化作用。但自己现在反而镇静了,为了实现心上人的理想,也是自己经历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理想,即使粉身碎骨又有何惧哉!他暗暗提醒自己,不管王全德父子何等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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