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05卡拉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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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5卡拉之狼-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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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就算桌下的阴影里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也许是老鼠,甚至是黄鼠狼发出的——她又为什么要在乎呢?不管怎么样,这里灯火通明,食物丰盛美味而且直接可以入口。让桌子下面的阴影们自求多福吧。那根本不关她的事儿,对,不关她的事儿。

“无父母的米阿来了!”她欢快地冲着散发着肉类、酱汁、奶油和水果香气的寂静大厅喊道。“我饿了,我要吃东西!还有,我要喂饱我的孩子!如果任何人有意见,那么就朝前迈一步!让我把他看清楚,他也把我看清楚!”

当然没有人站出来。那些曾在这里设宴言欢的人早已经不在了。现在这里只有那些慢速发动机沉重缓慢的砰砰声(还有桌底王国的那些模糊的、令人不快的奔跑声)。在她身后,枪侠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看不见城堡,他只能看见她;看得很清楚。

“沉默就代表同意!”她喊。她把手放在肚子上,肚子已经向外隆起了。她弯弯腰。然后,她笑着喊:“那么,就这样喽!米阿来赴宴啦!希望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得到款待!希望他们得到很好的款待!”

她果然开始大吃了。但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也不固定从一个盘子里拿东西吃。她讨厌那些盘子,那些蓝白相间的、盛特色菜的盘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愿意费神去想。她关心的是食物。她像一个来赴全世界最大盛宴的女人一样,沿着桌子往前走,一边用手指拿起吃的东西,扔进嘴里。有时她把那些热腾腾的、柔嫩的肉从骨头上咬下来,再把骨头扔回盛肉的大浅盘里。有几次她没扔准,那带肉的骨头块儿就会在白色的亚麻桌布上一路滚过去,肉汁留下像鼻血一样的污渍。有时滚动的骨头会打翻肉汤盆,有时则撞烂盛越橘果冻的水晶盘。还有些时候骨头会滚到桌子的另一边,掉下去,然后米阿会听到有什么东西拖拽骨头的声音。是一种短促、尖利的吵闹声,接着会有一声痛苦的嚎叫,好像某种东西把牙齿咬进了别的什么东西里。然后,是寂静。但寂静也是短促的,它迅速地被米阿的笑声打破了。她把油腻腻的手在胸口缓慢地擦了擦。她很享受肉和酱汁的污渍在珍贵的丝绸上扩散的样子。她很享受她胸部饱满圆润的弧线,也享受在指尖的抚摸下,她的乳头变得突出,坚硬和兴奋的那种感觉。

她沿着桌子慢慢地往前走,用各种嗓音和自己说着话,听上去完全是一种精神错乱的闲聊。

他们咋样了,宝贝儿?

哦,他们挺好的,十分感谢你的关心,米阿。

你真的相信奥斯瓦德是一个人枪击肯尼迪的?

过一百万年我也不相信,亲爱的——整个事件都是中央情报局的人在背后操纵。他们,或者是阿拉巴马靠钢材发家的那群白鬼子富翁们。

伯明翰,阿拉巴马,宝贝,这是真的吗?

你听了琼·贝兹新出的专辑没有?

上帝啊,当然了,她的声音像个天使。我听说她和鲍勃·迪伦要结婚了……

她说个不停,絮絮叨叨,喋喋不休。罗兰听到了奥黛塔教养良好的话语和黛塔粗野而多样的脏话。他听到了苏珊娜的声音,还有好多其他人的。到底她脑袋里有多少个女人?有多少种已形成和未完全形成的人格?他看着她向根本不存在的空盘子和空杯子们伸出手去,直接从盛菜的大浅盘里拿食物,像饿死鬼一样迫不及待地嚼着每样东西,她的脸慢慢地泛起油光,礼服(他并没有看到,而只是感觉到)的前胸部位也逐渐变黑了,她揉着胸口的布料,在她的乳房上摩挲——这些动作太明显了,他是不会看错的。每次停下来的时候,她都要在再度向前走之前抓住前面空无一物的空气,把一个罗兰根本看不到的盘子扔到脚下的地上,或是扔到桌子那头的墙上,那墙肯定也是在她的梦中存在的。

“听好!”她用黛塔·沃克那种叛逆的声音叫道。“听好了,又老又恶心的蓝太太!我又把它打破了!我把你那该死的盘子打破了,你觉得怎么样?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然后,她走到下一个地方,发出一阵愉快但有些克制的笑声,然后问某某某他们的儿子某某某是不是要来莫豪斯上学,又说有色人种能有一个好学校真是一件绝妙的事,简直是最妙的事!宝贝,你妈妈怎么样了?哦,真遗憾,我们都盼望她能早日康复。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去拿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盘子。她抓起一个盛满黑色鱼子和柠檬皮的大汤碗,把脸埋进汤碗里,就像狗把脸贴到狗食盆里一样,狼吞虎咽。然后她抬起头,在电子火炬的光亮中故作优雅和端庄地笑着。鱼子像黑色的汗珠一样粘在她棕色的皮肤上,星星点点地挂在脸颊和额头上,鼻孔里也有,看上去像是已经干了的,变黑了的血——哦,我知道我们正取得了不起的进展那群人现在住在日落之处,对他们最狠的报复就是让他们知道这一点——然后她把汤碗从头顶向后扔去,活像一个发狂的排球手,还有些鱼子吊在她的头发上(罗兰几乎可以看见)。汤碗在石头上撞碎了。她那张彬彬有礼,像是在对人说这舞会真妙的脸扭曲成了黛塔·沃克那副食尸鬼一样的可怕模样,她咆哮着:“你,又老又恶心的蓝太太,你觉得怎么样啊?你想把鱼子酱涂在你干巴巴的阴道里吗?你那样做啊!你尽管那样做啊!我同意!呸!”

接着她又走到下一个地方。下一个。再下一个。在这个巨大的宴会厅里喂饱她自己。她自己和她的孩子。根本不转身看一眼罗兰。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地方,严格地讲,甚至不存在。

4

他们四个(五个,如果算上奥伊的话)饱餐了一顿松饼球睡下之后,罗兰并不担心埃蒂和杰克。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珊娜身上。枪侠很确定她今晚又要外出游荡,而他,仍然要跟在她后面。并不是去跟踪她到底在做些什么;他事先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不,他首要的目的是保护她。

早在下午杰克抱着那一捧食物回来的时候,苏珊娜就显露出一些罗兰知道的迹象:说话简短,常用缩略语;动作有些太活泼,没了平时的优雅;总是心不在焉地揉太阳穴或是左边眉毛的上方,好像那里痛似的。难道埃蒂没有看到这些迹象吗?罗兰有些怀疑。自从罗兰第一次碰见埃蒂以来,埃蒂一直是个迟钝的观察者,但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了,而且……

而且他爱她。爱她。他怎么可能看不见罗兰看到的东西呢?虽然这些迹象并不像从前在西海边上,黛塔想跳出来摆脱奥黛塔控制那一次那么明显,但是毕竟有迹象,而且和以前并无多少不同。

从另一方面来看,罗兰的妈妈说过一句话,爱情使人变成睁眼瞎。也许正因为埃蒂跟她太亲近才会看不出来。或者根本不想看见,罗兰想。不想面对我们有可能又要再经历一次那种事的念头。看她一人同时扮演自己和她那分裂的人格。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关于她。长期以来罗兰一直怀疑这一点——早在和河岔口的人谈判之前就怀疑了——但现在他知道了。不,不是关于她。

所以他躺在那儿,听到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坠入梦乡,呼吸声变得舒缓:奥伊,然后是杰克,接下来是苏珊娜,最后是埃蒂。

等等……并不能完全说埃蒂是最后一个。微弱地,非常微弱地,罗兰听到南边小山的另一边传来轻声说话的声音,是那些一直跟踪他们,观察他们的人。也许他们是在为了要不要站出来表明身份而伤神吧,很有可能。罗兰竖起耳朵,但还是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那低语声大概持续了十几句,直到有人大声地嘘了一声。接下来,一片寂静,除了风不时吹动树冠发出低沉的沙沙声。罗兰一动不动地躺着,两眼望着上方没有星辰的黑暗天幕,等待苏珊娜站起来。最终,她站起来了。

但在那之前,杰克,埃蒂,还有奥伊都去了隔界。

5

罗兰和他的伙伴们从范内那里听说了隔界(这也是他们需要了解的)。范内是很久以前的宫廷教师,那时他们都还年轻。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是五人组:罗兰、阿兰、库斯伯特、杰米和华莱士,范内的儿子。华莱士,聪明绝顶但体弱多病,死于一场大病,这病有时被称作亡孽。这样他们就只剩下四个人了,是真正的卡-泰特。范内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这也是他伤心的原因之一。

柯特教他们根据太阳和星辰来行走;范内则给他们演示指南针,四分仪和六分仪,并教给他们使用这些仪器所必需的数学知识。柯特教他们如何打斗。他讲了打斗的历史,逻辑,并给出了他称为“普遍真理”的指南。范内则教他们在某些时候如何避免打斗。柯特教他们在必要的时候杀人。范内呢,带着他柔和甜美却又心不在焉的微笑,告诉他们暴力往往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事情变得更糟。他把暴力叫做空房子,在那里所有的声音都会被回声所扭曲。

他教他们物理——人们所知道的物理。他教他们化学——人们所不知道的化学。他让他们完成句子,诸如“那棵树像一个……”,“当我跑步时,我觉得很快乐,像一个……”和“我们禁不住笑了,因为……”等等。罗兰讨厌这些练习,但是范内不允许他逃脱。“你的想象力太贫瘠了,罗兰,”老师曾经这样对他说——那时罗兰大概十一岁。“我不能听任你用简单的理性把它弄得更差。”

他教他们使用魔力七转盘,却拒绝承认他相信其中的任何一个。罗兰认为就是在其中的某堂课上范内略微提了一下隔界。也许应该把它当成专有名词,也许它是隔界。对此罗兰并不确定。他知道范内曾提到过曼尼人,那些长途跋涉的旅行者。难道他不是也提到过巫师的彩虹吗?

罗兰想是的,范内提过,但是他自己曾两次拥有粉色的彩虹,一次他还是个孩子,一次他已经长大,尽管他两次都坐在里面旅行过——第二次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但它从未带他穿越隔界。

哦,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问自己。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罗兰?那时你在彩虹里面。

因为库斯伯特和阿兰会告诉他的,这就是原因。

你确定吗?

枪侠的胸中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是愤怒吗?是恐惧吗?也许甚至是觉得被出卖了?——当他说他并未穿过隔界时,他并不确定。他只知道那球把他深深地吸了进去,而他还能出来真是太幸运了。

这里根本没有球,他想。然而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他那年迈衰弱的老师的干涩、捉摸不定的声音,范内的丧子之痛从未消失过——用同样的话回答他:

你确定吗?

枪侠,你确定吗?

6

首先传来的是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罗兰第一个念头就是篝火:肯定是他们中的某一个捡了还未干枯的杉树枝,现在火终于烧到那些树枝了,就发出了松针闷燃的声音。但是——

那声音越来越响了,然后变成了电动机的嗡嗡声。罗兰坐起来,向快要熄灭的篝火的另一边看去。他的眼睛瞪大了,心跳开始加速。

他看到睡梦中的苏珊娜已转身背对着埃蒂,也离他远了一点。埃蒂的手伸着,杰克也是。他们的手碰到了一起。正当罗兰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开始时隐时现,身体也痉挛般地颤动着。奥伊也是同样的状况。他们消失之后,在原先躺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和他们身形相同的一团暗灰色的光。每次他们回来的时候,都会有那种电动机的嗡嗡声。罗兰可以看见他们合着的眼皮在跳,这是因为眼睛在下面转动。

做梦。但又不仅仅是做梦。这是隔界,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据推测曼尼人可以做到。还有巫师的彩虹也可以让你做到,不管你愿不愿意。特别是其中的一个彩虹。

他们有可能卡在中间,然后坠落下去。罗兰想。范内也说过那个。他说穿越隔界充满了危险。

他还说了些什么呢?罗兰没有时间去回想,因为这时苏珊娜坐起来了,抓起罗兰为她做的遮盖残腿的软皮罩,然后爬上了轮椅。过了一会儿,她便摇着轮椅向道路北面的古森林那边去了。这和那些跟踪者所在的方向正好相反;谢天谢地。

罗兰躺在原地,挣扎着,翻转着。但最后,这一切总算是过去了。他不能在同伴们穿越隔界的时候叫醒他们;这样太冒险了。他能做的只有跟着苏珊娜,就像他在其他夜晚做的一样,而且祈祷苏珊娜别碰上什么麻烦。

你还可以想想以后将会发生什么。又是范内那干涩、说教的声音。既然他的老师回来了,看来他是打定主意多待一会儿了。理性的思考从来不是你的强项,但是你不得不去思考。当然了,你想等到你的客人们自己出现,表明身份——直到你确信他们想要什么——但是最终,罗兰,你必须采取行动。但是在那之前,先思考。未雨绸缪总比亡羊补牢要好。

是的,未雨绸缪要好些。

又传来一阵嗡嗡的爆裂般的响声。埃蒂和杰克回来了,杰克躺在地上,胳膊搂着奥伊。然后他们又不见了,原地只留下微弱的胶化外质①『注:生物学术语,指细胞基质外部的胶化区。』的闪光。算了,别操心了。他的任务是跟着苏珊娜。至于埃蒂和杰克吗,如果上帝愿意,天自然会下雨的②『注:意为听天由命。』。

万一你回来时他们消失了怎么办?这种事情发生过,范内这样说过。那么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丈夫和养子都不见了,你该对她怎么说?

现在还不是担心这些问题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苏珊娜,要确保她的安全。

7

在道路的北边,有着巨大树干的古树之间间隔很大。虽然上面的树枝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密闭的顶棚,但在地上却有足够的空间让苏珊娜摇着轮椅通过。她的速度很快,在巨大的铁木和松树之间穿行,滑下覆盖着芬芳的松针和落叶的斜坡。

不是苏珊娜。也不是黛塔或者奥黛塔。她叫自己米阿。

就算她叫自己“绿色时光的女皇”,罗兰也不在乎。只要她能平安地回来,还有,在她回来的时候,另两个人还在。

他开始闻到一阵更清爽。更新鲜的绿色植物的味道:是芦苇和水草。还有泥土的味道和青蛙的跳动声,嘲讽般的呼呼声!呼!一只猫头鹰叫了起来,像是在打招呼。水花四溅的声音,好像有什么跳到了水里。紧跟着是什么东西发出了临死前微弱而尖细的叫声,也不知是跳水者,还是被它跳到身上的那一方。被半腐的落叶覆盖的地上逐渐出现了草,刚开始是星星点点,然后是挤成一团。树冠顶棚变薄了。蚊子和沙蚤嗡嗡乱叫。空气中飞满了比尼甲虫,像一块布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一样。沼泽地的气味越来越浓。

在此之前轮椅并未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现在地上杂草纠结,罗兰开始在她经过的路上看到折断的小枝和拽下来的叶片。然后,当她差不多到了地势较低的平地上的时候,轮子不停地陷到越来越软的泥土中。大约走了二十来步,罗兰看到她经过的地方有稀的泥浆。但她那么聪明,不会让自己陷到泥里出不来——那么狡猾。离第一次看见泥浆的地方又二十步开外,他看见了那架轮椅,被遗弃的轮椅。轮椅的座位上放着她的裤子和上衣。她赤裸着进入沼泽了,身上只有遮盖残腿的那个软皮罩子。

地上是一摊摊的积水,水坑上环绕着带状的薄雾。还有一些绿色的小土包从土中鼓出来;其中的一个小土包上有一根直立的木桩,上面绑了个什么东西,刚开始罗兰还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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