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平板着白里透青的一张老脸,硬着头皮道:“小老弟象棋棋艺的确高明,可是象棋毕竟只是讲究短兵相接的交战之道,不如围棋那般灵活深广。”
小混故作恍然大悟状,黠笑道:“哦,你的意思是下围棋比下象棋更有学问,想再试试我是不是?”
陈昌平暗吸口气,故作不在乎的道:“当然,如果小老弟不识围棋的话,那也就算了!”
小混唉声叹气道:“唉,老实说,我的围棋还真是不如象棋下得好。不过你老小……你老先生有兴趣,我自然是舍命陪君子,再陪你下几回围棋,也好让你有机会扳回面子。”
小混及时吞回险些脱口而出的老小子三字。倒不是小混怕这老小子发飙,而是小混存心要摆这位棋王的道,暂时不想和陈昌平扯破脸。
陈昌平闻言满心不是滋味,偏又发作不得,只得悻悻地要人换过墙上的棋盘,暗自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好好一雪前耻。
小混将对方变幻不定的神色看在眼里,以他鬼灵精怪的程度,岂有不知陈昌平心底打什么主意的道理。
他却暗哂以置之,故意起哄道:“在场的亲朋好友兄弟们,光是看我们下棋多没意思,大家有没有下个赌注赌输赢呀?下棋不赌实在是不够劲!”
其实在场众人之中,十个有九个半是在江湖中打混的二大爷,若说他们真懂得看棋,那是骗人的,赌才是使得洗心斋大厅挤满人群的最大原因。
如今小混将话挑明了说,正合众人的胃口,立即有人接口叫道:“早就赌上啦!小混帮主,拜托再来个满贯大通吃,待会儿我请你吃红。”
小混嘻嘻笑道:“奶奶的,你们真正是上道。这么说我若不认真点,可就对不起捧我场的人喽!”
另一边,支持陈昌平的,不甘示弱地哗然吼道:“陈老,拿出你棋王的实力,痛宰这小混混一场,别弱了您老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头。”
登时,大厅里因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为自己下注的对象加油打气而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有人更是一对一骠上了,你叫一声,我喊一句,情况越演越烈,声音也越吼越响,颇有点群情激愤的样子。
不明究理的人,八成认为大厅中马上会有一场群殴展开。
“停——”小混一声宛若霹雳的雷吼,震得所有的人耳膜生痛,怔在当场,顿时厅内又再恢复鸦雀无声的景况。
小混满意地清清嗓子,慢条斯理道:“吵什么吵!你们是想看棋、赌博,还是想打群架?再吵的人就赶出去,省得耽误比赛时间。”
在场众人慑于小混的气势,没有人敢再多废话一句,纷纷闷声不吭径自找组头下注。
小混斜瞟着陈昌平,懒懒问道:“棋王老兄,这回的棋你打算如何下法?”
陈昌平笃定道:“以先分对局的方式,仍是五局定输赢如何?”
小混考虑道:“可以,只是万一有和局,变成不分胜负时又该如何?是否加赛一局?”
陈昌平淡然道:“理该如此,若再和局,再加赛,直到有结果为止。”
小混暗忖道:“再和?你老小子有兴趣,少爷我可不一定有时间奉陪,五局就嫌太多喽!”
此时,负责移动棋子的棋手已经准备就绪。其中一人自放置棋子的罐内抓出一把棋,要小混他们猜单双。
小混让陈昌平先猜,陈昌平亦不推让,猜道:“双!”
结果棋子数目为单,按分先的规则,由小混持黑子先攻。
众人的情绪,随着小混第一颗黑子的落声,开始慢慢紧绷。
陈昌平因为前面输了象棋,此刻,下起围棋更是小心加谨慎,打从第一颗棋便开始细细思量该如何布局,一点也不敢马虎。
时间就在对奕双方不时的长思中逐渐消逝。
当第一局结束之后,棋手一一将双方得子之数大声报出计算……小混微讶陈昌平的棋力竟比他所估计的要高出许多,于是呵呵笑道:“棋王老兄,你不愧有棋王之称吶!”
这回,小混的赞美的确出于诚心诚意。
岂料,陈昌平毫不领情,冷淡道:“好说,好说,棋局未了,老弟不需费心夸赞老夫。”
小混难得的诚心赞美,竟被这老小子当做是驴肝肺,不屑一顾。
小混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揉揉鼻子,低声咕哝道:“奶奶的熊,一辈难得说人一句好话,说了却被人当成拍马屁,真是见鬼。本少爷倒要看你狂到几时!”
第二局改由陈昌平持黑子先着,但见他气势如虹,挥军猛攻,不多时盘面上已被他夺去半面江山。
小混眼看一路守来几欲困死自己所持的白子,于是,他将心一横,白子一落堵死自己唯一占有优势的一处活眼,使得白子全然陷入死地。
登时,大厅里众人哗然,观战众人再度为小混如此突然的怪招发出嗡嗡杂乱的议论。
此次,称赞妙招的人少,大叹白子大势已去的人声几乎可以震垮洗心斋。
唯独小混依然一副慵懒无聊的态度,对周围人的议论纷纷宛若未闻。
陈昌平得意地抿嘴窃笑一番,继续将黑子落于棋盘左上角,成为双飞燕的有利形势,准备逼使小混弃子投降。
小混见状非但丝毫不慌,反而嘿嘿笑道:“老兄,你这两只燕子左右攻杀我的一条龙,可真是狠吶!不过,你忘了置死地而后生这句话。”
陈昌平得意的神色悚然微惊,他立即敏感地瞥向大棋盘,仔细研究起黑白两方的棋路。
小混接着轻笑道:“现在研究或许晚了些,不过你至少还不会败的太惨就是。我可以更清楚的告诉你,我自断活路使自己陷入死地,为的便是免除后顾之忧以求放手一搏。
如今,你若想吃我的白龙,势必牺牲左燕的右翅部分。你若不吃龙,我也可以反噬你右燕的心脏,让你飞燕变死燕,而且死的凄凄惨惨,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
小混越说越得意,最后情不自禁地放声哈哈狂笑,好似他已赢得胜利一般。
大厅之中虽然俱是赌鬼,其中竟不乏识棋之人。
这些人经小混挑明着说,方始明白小混所言乃指中间部分的白子和左、右两边的黑子之间的利害关系,已由刚才的黑子势强,转成白子有利。
陈昌平更是老脸连连变色,几番阴晴不定,复又陷入一阵窒人的沉思当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厅中随着陈昌平的长思,也渐渐变得安静。
有人被这过份沉寂的气氛压迫直喘大气,呼呼地鼻息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清楚而且吵人。
终于——“唉……大意失荆州!”
陈昌平一声长叹之后,象征性地拈起一粒黑子拋回一旁的棋盒中认输。
押陈昌平这庄的人不由得纷纷摇头抱怨他不该将会赢的棋下输了,而只有陈昌平明白自己输的一点也不冤枉。
小混为了摆出胜利者的风度,虽未如方才那般嚣张地放声大笑,但他那种强忍笑意,故做不在乎状的神情,更是像极了一个志得意满的贼人阴谋地得逞的德性。
厅首的棋手自动将大棋盘上的棋子清除后,准备下一局的来临。
小混斜昵眼,笑谑问道:“棋王老兄,这回要不要再持黑子先着呀?”
小混这一问可是有用意的。在围棋的规矩里,通常奕艺较低的人方能常持黑子先着,这谓之让先。
小混要让先,无异是暗讽陈昌平棋力较差需要被让,陈昌平岂会心甘接受。
“不用,还以猜棋数的单双方式下一局。”
陈昌平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无可转圜,同时满脸傲然的自信表情,一副深恐弱了棋王威风的模样。
而这正是小混故意设计,所谓攻心为上的圈套,果然陈昌平经此一激,争胜之心已起,傲气复现,哪还能神闲气定静心思考下棋布局之势。
小混见自己诡计得逞,不禁在心里暗自得意的偷笑,表面上他仍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道:“随你!”
第四章 众将齐聚探虎穴逍遥楼深处,小混等人下榻的精舍——方心阁客房中。
小刀满脸嘲谑的神色瞅着丁仔,嗤笑道:“他奶奶的,丁仔,你实在有够丢咱们狂人帮的脸,早在你要到苗疆去之前!——script存在的”本体论证明“。主要著作有《证道篇》、《独白篇》、script——,我就把滇、黔一带该注意的事项向你解说明白,你居然还被人下了蛊,真是没面子,大大的没面子。”
丁仔糗大地搔耳抓腮,却又故意毫不在乎道:“哎呀,这……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script唤起自己的灵魂对理念世界的回忆,就能获得真理。把”辩script——,吃饭哪有不掉饭米粒的事,偶尔来次意外,更能使自己的人生充满刺激的色彩啦!“
这小子月余以来,在小混精湛的医术和悉心的照顾调理下,早已不复当初枯瘦如槁的样子。
如今他可是养得又白又胖,气色红润如成熟之桃李。
小刀本待出言相讥,抬眼却瞥见小混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厅内,正大剌剌地双手叉腰,满脸古怪神色站在丁仔身后。
于是,小刀口气一转,似笑非笑地道:“哦,这么说,你对自己中蛊之事感到很得意喽?”
小妮子与哈赤此时亦已看见小混,他们二人本想开口招呼小混,却被小刀以眼示意所阻,索性抱着看戏的态度,等着不知死活的丁仔自找倒霉。
丁仔犹自大言不惭地挥手叫道:“我当然很得意,你们也不想想,蛊毒可是普通人中得起,若非我幽灵小神偷神通广大,岂能中毒而不死,轻松潇洒的品味中蛊之乐趣……”
丁仔话声未落,小混已然啪地一大巴掌刮向他的后脑勺,将他从椅子上打个转翻栽下地来。
小混火大地戟指骂道:“乐你的大头。辣块妈妈的,你小子现在人好了,说话也狂妄了是不是!若不是为了你这小子,少爷我也不用受你那位祖宗爷爷的乌气,差就差他没将我的皮剥下来给你当寿衣穿!你居然还敢如此嚣张,真他奶奶的皮痒,欠揍。”
丁仔傻在地上,直搓着后脑勺,委屈道:“辣块妈妈的,小刀,你太不够意思了,小混混……不,大帮主进来也不通知我,反倒故意陷害我。”
小刀和小妮子他们早已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哪有空回答丁仔。
丁仔不服道:“启禀大帮主,我刚才是在演戏,结果竟遭陷害,我不服!”
其实,小混发火也是七分做作,三分好玩。他斜瞟了小刀一眼,表情十足地反问道:“你不服又如何?”
丁仔搓着下巴嘿嘿笑道:“不服就得报复,也让陷害我的人吃锅贴。”
小刀摇着双手道:“喂,丁仔,这不关我的事,打你的人是小混,可不是我。”
丁仔故作谄媚道:“小混帮主打人是有理由的,我岂敢不服,你陷害我可就没道理,帮主,你说是也不是呀!”
小混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德性,故意假作严肃地频频点间,赞同道:“是,是极,这非报复不可,不报复就太说不过去。”
小刀戒慎地叫道:“奶奶的,小混混,你这是杀人不用刀,好毒呀!”
丁仔忽然自地上蹿起,直扑小刀,怪叫道:“无毒不丈夫嘛!”
小刀机伶地抢身闪开,凑趣地笑闹道:“唉,我真是遇人不淑,才会认识你们这种货色!”
丁仔嘿嘿怪笑,毫不停留的追着小刀,存心好好报复一番。
小刀自然不会让丁仔的报复行动得逞,于是,他们二人就在这间不算太大的客房花厅之中,各自施展轻功绝艺,一追一逃,索性放开心怀,玩上一场追赶跑跳碰!
小混和小妮子他们在一旁亦不甘寂寞地吶喊叫嚣,为身形如飞的双方加油,以助声势。
一时之间,客房中充满了叫声、笑声、喝彩声,彷佛又回到昔日小混他们在大草原上参加纳达慕盛会时的光景。
许久了!
小混他们已有许久,不曾如此尽情的拋开一切,恣意享受欢乐的时光。
这一刻,在狂人帮这一票混混眼中,江湖恩怨、武林情仇,离他们都已好远好远。
这也是小混自踏入江湖以来,第一次觉得江湖尚有乐趣可言。
“停——”
小混猛地爆出一声大吼,将追逐中的小刀和丁仔震得脚下踉跄,不得不停下来看看又发生什么事。
小混环顾讶然盯着他的众人,满意道:“本大帮主喊累了,你们等一下,等我喝口水再继续追追追!”
“他奶奶的!”
“辣块妈妈的!”
小刀和丁仔不甘被戏弄,竟同时笑骂着扑向小混,将他按倒于地扭打成一团。
小妮子事不关己的闪坐一旁凉快,不时发出一阵咯咯娇笑同时幸灾乐祸的地挨揍的人鼓掌加油。
终于,小混他们玩闹累了,一个个摆横躺在地上喘大气。
小妮子想起什么似的叫问道:“对了,小混,你一整天都跑到哪里去了?从一大早就没看到你的人,中午和晚上也没回来吃饭?”
小混睁开一只眼,懒懒道:“唉,怎么你问话越来越像黄脸婆,难道你就不能问些比较有情调的话题。”
小妮子啐笑道:“你才越来越像黄脸公!我问你是因为曾楼主已经找了你好几趟,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若不是为了这事,我才懒得管你疯到哪时去。”
“楼主老兄找我?”小混翻个身,半趴在地板上,支着下颚道:“我一直在洗心斋下棋嘛!”
他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
“呵呵!咱们狂人帮这下总算有了第一笔进帐!”小混不胜得意的将银票交给了小妮子保管。
小妮子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赢来的!”
“赢的?哇,一共是五万七千多两银子,小混,你是怎么赢的?”
其它人被如此大的一笔钱数引起了好奇心,纷纷坐正身子瞪大眼睛,准备仔细一闻究竟。
小混卖着关子道:“你们猜猜我是怎么赢来这么一大笔白花花的银子?”
丁仔蓦地拍着大腿,嘿叫道:“洗心斋?我知道了,你是去看人下棋赌赢的,对不对?”
小混不屑地摆摆手道:“啧啧,我这种人需要去看人下棋这么没格调的事吗?差多,差多。”
小刀呵呵笑道:“你当然不会去看人下棋,你是自己去下棋。”
小混对小刀拋个媚眼道:“嗳,还是老哥了解我一些。”
小妮子不服气地轻哼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是自己亲自下海去和人下棋,只是被小刀哥哥先说出来罢了。”
哈赤自顾自地耸耸肩,反正别人怎么说,他是怎么听就是。
丁仔抓抓后脑勺,自我解嘲道:“我说嘛!人有错手,马有失蹄。偶而说错话也算正常啦!”
他忽又叫道:“对了,小混混,你有没有和洗心斋斋主,那个叫棋王的老小子过两招?
辣块妈妈的,这老小子下棋还挺行的,不愧是棋王,我爷爷就输了他好几回,乱没脸皮一把!“
小混抬高鼻子,两眼向天,一副狂妄不可一世的样子,重重哼道:“哼,棋王算什么!
他是棋王,我就叫棋霸。你们没听人常说霸王霸王,霸总是把王压得抬不起头来吶,哈哈……“
说着说着,小混不忘唱作俱佳地加上数声张狂大笑,那模样倒颇像京剧里曹操那个老奸贼的嘴脸。
随后,小混将笑声一顿,贼笑嘻嘻道:“最后那老小子知道我是文爷爷调教出来的新生代时,他差一点就当场一头撞死,那才是最刺激的事。”
小妮子不解问:“为什么他要一头撞死?这跟文爷爷又有什么关系?”
小刀轻笑着代为回答道:“因为李老在二甲子之前,是棋史上著名的棋圣。棋王碰上棋圣的谪传,那还有戏唱?这位棋王老兄在下棋之前不先打听点行情,只能怪他自己有眼无珠,不输得凄凄惨惨才怪。”
丁仔兴奋地搓着手嘿嘿笑道:“好极了,这下总算让那老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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