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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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空万里-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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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往厚衣服里塞;这才转身跑到门口;她还以为她已经彻底丧失所谓的人气了;没想到大清早的;就有人来给她拜年;这样看来;她的亲和力还是蛮可观的嘛…

门一开;却见一个和”亲和力”沾不上任何边的人;袅袅婷婷地站在外头;手上提着些包好的礼物;手里打着一把遮雪的油纸伞;一瞧见她有点愣地立在门口;细柔的嗓音夹杂着一点嘲弄的笑意在冷空气里扬起来:”什么时辰了;你倒是闲情逸致;还有心情睡觉?”

她看着面前的人愣了一下;怕她又给自己上政治思想道德修养课;皱了皱眉头;立刻张嘴解释:”我不是故意偷懒;高公公说;我今天可以休假的。”

汀兰收了伞;将手里的东西提到她面前:”过来瞧瞧你;给你捎些东西。”

她低头看着那些东西;看样子珍贵兮兮的;可八成和她的生活扯不上很大关系;再看汀兰不容推拒的姿态;也懒得客套话;伸手接了过去;转身进了屋子;搁在桌上;转头看着已经跟着她进了屋子的汀兰;”我刷牙;洗脸;你自己坐。”

说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昨天就温在碳炉上的水倒出来;解决自己的基本生理需要;安抚了一下自己有点咕噜叫的肚子;心里嘀咕着;要是汀兰能降点品位;直接送点早餐给她;她肯定笑得春光灿烂…

“昨儿个;宴席上的蛋炒饭可是出自你手?”

她一边吞着漱口水;一边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你可知;万岁为何让你做蛋炒饭?”

“……”她含着嘴巴里的水;转过头来看她;不明白她为啥老是喜欢猜度皇帝的意思;干吗;和皇帝搞心有灵犀;很有面子吗?听起来虽然很酷;但是危险系数不是太高了么?

“如今;新皇即位;国库空虚;万岁只是借这碗饭;暗喻满朝文武要勤俭度日;切不可奢靡浮华。”汀兰勾唇瞧向她…

“……哦。”…原来别有用心啊;她还以为;雍正大人也是和常人一样;只是想念起什么逝去的过往;勾起了一些什么被压得很深的记忆;怀念起什么只是留下一串单纯笑脸的娃娃;这才让她的手再抖上一次;搞了半天;她竟是为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暗喻;为了什么勤俭度日;弄得手抖成这样;TNND;真不值…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只是为了有趣?”汀兰勾起了唇角;瞧着她开始咬唇又不爽的表情;”今儿个;该是九爷离京的日子了吧?”

“……”她含着那口水;舍不得吐掉;只是因为一吐掉;她就得回答一个又一个她接不上来的问题…

“国库是虚的;但是表哥那里的银子;似乎多得有些扎眼了。不是么?”

“……”

“做什么总那样瞧着我;你那口水还不吐出来?”

“……”她不爽得看向面前轻笑的人;有些负气地一口咽下嘴巴里的水;再将视线硬生生地扯了开来;不再看她;转过身去拿帕子擦脸…

汀兰也不介意;径自继续开了口:“上次我瞧见的东西;可是真是先皇赐给你的?”

她正拿着帕子擦着脸颊;却因为身后的一句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转身;也没答话;正想很英雄地回答一句;被拷问时用的经典话语”不知道”;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看来;你是知晓万岁将你接进宫的用意了;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还真能和八爷扯上什么联系;没名没份的;捏着你在手心上;真的有用么?”

“……”她不说话;只是加重了拿着帕子擦脸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脸擦得通红…

“看来;你只是隐隐知晓一些事情;历史还是那般不长进。”汀兰挑了挑眉头;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茶壶; 她敛唇而笑;再次张嘴;那一字一顿的声音跳了起来;”直白点告诉你;九爷这趟去西宁;是再回不来京城的。”

“……”她拿着手里的帕子;拧紧了眉头;转过头去看那说得有些云淡风轻的汀兰…

“你不是手里有东西么?可以拿去救人呀?”她继续轻笑;勾起唇角的温度和窗外的雪花似的冰凉;”哦;错了;你那是要留下来救八爷的;对吧?”

“……”她那仍旧酸痛的手;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丢开了手里的帕子;转过身去警戒地看着那站已经准备推门离开的汀兰…

“这声提醒;就当是你提醒我;我叫什么名字的回礼了。”汀兰最后瞥了她一眼;举步跨过了门槛…

 

“哐啷”一声盆砸在地上的声音;让正顺手帮她带上门的汀兰浅浅一笑;撩起了群摆;撑开了伞;下了台阶…

没管那被她撞翻的盆子;她直接扑上了床铺;把一直压在枕头下的荷包扯了出来;连同那块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玉佩一起踹进了口袋;一口气冲出门槛;脚一踩进雪里;却先滑了一交;一个扎实地载进雪里;冷得她下意识地把手往怀里的暖炉那里钻;正要起身的腿却突然软了似;怎么也直不起来;她伸手去摸刚放进口袋里的荷包;却一触到那从昨天开始就搁在她口袋里的红包;就猛得撒了手;两只手急忙缩回来;抱着怀里的暖炉瑟瑟发抖…

她沾沾自喜过;因为康熙大人不愧是康熙大人;他能算到;她需要这东西;所以;把它交给了她;她以为有了保证;所有有恃无恐;好象很嚣张一样地进了宫;因为她有定心丸;她以为;最坏的结局;不会掉到她脑袋上;她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她以为;熬过去就好;这都是她以为的…

她怎么会知道;表面平静后的波涛暗涌;她总觉得九爷是个生意人;管得无非是生意场的事;不会同这些扯上关系;最坏也不会如何;她的历史果然是太差劲了…

“……早知道;多啃两本书了…”她咬着唇角;看了一眼天色;手一撑地站起了身子;深呼吸了一口;任由冰冷的空气钻进肺里;扯出一丝硬生生的痛;迈开腿;就往宫门口跑;直到看到宫门口那几个站岗的兵哥哥;当然;不是她第一次逃出宫门的那几个;而她也没再同第一次一般;吓得连鞋都跑掉了…

“哪个宫的?”

她也不做声;只是拿出那块玉佩;秀给他们看;一副不太合作的态度;那几个侍卫看过了玉佩;再打量她一阵;终是开了口:”请吧。”

她愣了愣;不太相信轻易过了关;不太相信她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她为难地迈出了步子;正要往外挪…

“等一下!”

她几乎立刻地转过身去;看着那让她立在原地的侍卫;咽下一口唾沫;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玉佩;请您收好。”那侍卫将玉佩还给了她;继续站他的岗…

她看着被交到手里的玉佩;嘲弄地扯出一丝笑;她还真是有够卑鄙无耻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不是希望自己有个借口;被拦下来;或者因为态度不好;或者因为雍正大人的玉佩不管用了;或者没赶上九爷;然后;她就有机会为自己开脱;为她龌矬又自私的念头开脱…

她将玉佩塞回口袋;不可避免地碰到那躺在她口袋里的红包;她依稀记得;那只在她脸颊上擦拭而过的马蹄袖;那从他的掌心擦过的温度;那不是假惺惺;那真的不是她的假惺惺;那么;这一刻;她是不是应该走得义无返顾一点;再潇洒一点;再飘逸一点?

她看着面前的门槛;吸了吸鼻子;并起双脚;跳了过去;脚一落地;就飞奔起来;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的空间;冬天的雪地又厚又滑;她就这样连滚带爬地跑进了九爷府;府邸的大门开着;不同往日下人进进出出的热闹,她考虑不了太多;直接跨过门槛就往九爷的书房里跑…

一脚踢开了只是虚掩的房门;急忙寻找九爷的身影;却听见一声稚气未脱的呜咽声;从一个角落里跳出来:”春姨…春姨?真的是春姨!!”

她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自己身上扑;被她撞了个满怀:”糖糖;你阿玛呢?”

“阿玛…阿玛他们走了!”她一边拽着她的袖子;一边哭;”春姨;我阿玛会不会有事?我听到;我偷偷听到;有人说;我阿玛会有事;他们说;皇上不会让我阿玛回来;是不是?”

“……”

“阿玛前些日子;叫额娘帮糖糖找婆家;阿玛舍不得糖糖嫁的;干什么突然急着帮糖糖找婆家;春姨不在;我要陪阿玛的…我要陪阿玛的…”

“……”

“我不是她们说的心计鬼;我不是她们说的故意讨阿玛欢心的心计鬼;我不是…春姨;我不是故意要学你的;额娘教我这样;她说这样;阿玛会喜欢;她说这样;额娘才会开心;别的房的姨娘才不会欺负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对不对?你知道我故意学你;对不对?所以;后来;你都不大理我…都不大理糖糖…”

“……”她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当初完颜夫人;的确给她好好上了一课所谓的后宫争宠是怎么回事;她后来也是矛足了劲地躲;对于糖糖;她只是不想再伤一次;更私心地以为;她不该让另一个娃娃来替代那个已经离开的娃娃;她只是单纯地这样想;所以;她不再去理会她;所以;她为了自保远离一片喧嚣;她其实;比汀兰好不到哪里去;她明白…

“我都承认;糖糖好坏;那天;我是故意在门口等春姨的;因为额娘有了弟弟;就没时间理会糖糖了;糖糖以为;我要是再学着和春姨一样;额娘就会重新喜欢我;阿玛也会继续宠我;他们就不会再说;我肯定要失宠的话;我知道;你不喜欢心计鬼…我知道你不喜欢…糖糖以后再也不会了;所以;春姨;你叫阿玛不要走…叫阿玛不要走;好不好?你帮糖糖;你帮糖糖;好不好?”

她任由自己的手被糖糖拽在手里;甩了又甩;仿佛少了知觉似地;只是任由她拉着;听着糖糖有些绪乱的话语;想开口说什么;又被硬生生地压回去;只是转头看了看这间书房;她在这里偷窥过;被塞过包子;也在这里睡了好些夜晚;被罚站过;被拥抱过;被安慰过;她还记得她翻墙出去想买的伤风药,她还记得他熬着夜算她算错的帐,她还记得他每次把早餐剩下一半给她吃,她还记得他大年夜对她说到“我会早点回来”……

曾经,她抱着糖糖;在这里走进走出过;那碗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书房的包子,让她彻底知道,每天搁在门口的包子是打哪来的,原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厨子的芳心暗许,而是一个老是凶巴巴又皱眉头的皇阿哥给她的加餐,她笑着装傻,笑过就算,曾经,她牵着糖糖;在这里嬉闹过;那一次次夹进她碗里的菜,她不敢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咽,每每看到对面的他老是皱着的眉头,淡淡地扬开,露出一抹轻笑,她就低下脑袋去,视而不见,她不想卷进那片纷争里,所以,她就该离他这个风雨中心远点,她说她害怕糖糖代替掉弘晖的位置;而疏远她,其实也只是自保的借口而已…而这次,她又要拿什么混蛋借口来自保?

“糖糖;走;我们去送你阿玛。”她拉了拉那还在她胸口肆无忌惮挥洒眼泪的家伙;抬起袖子;用着昨晚;九爷帮她擦泪的动作;去擦那挂在娃娃脸上的泪;袖口和他的一样,被染得湿漉;她感觉到一丝冰凉;这才知道,那滋味并不好受;这一刻;她体会到了…

“春姨…”糖糖迟疑了一下;”我不…不敢去…”

“一定要去!”她不容迟疑地抓过她的手;”你要去救你阿玛!”

她扯起有点愣的糖糖;跑出书房;经过她曾经烤过青蛙;红薯;飞禽走兽的林苑;经过她第一次挨板子,然后被他拖回去的草坪;经过那些略过她脑后的片段;甚至撞上了老是不给她好脸色的泰管家;看着他吓得用食指指着自己抖了老半天;她笑着;点了个头;却不带停留地拉着糖糖飞出九爷府;直接奔向城门口;她们能赶的上吧;一定要赶上…



“阿…阿玛!阿玛!!”糖糖有些喘的声音合着冬天的雪片;让马队前头刚准备出发的人停下了前进;转过头来;依旧是习惯性地皱着眉头;看着自家的女娃娃跑得气喘吁吁…

“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他一边斥责着;一边翻身下了马;走到小家伙面前;却见她连件披风也没带;只好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挂在娃娃身上;披风老长地拖在雪地上…

“我…我有东西要给阿玛。”糖糖看着面前穿着朝服的阿玛;赶紧将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他突然觉得手心里一阵热;低头一看;却见是两个被油纸包的牢牢的包子;瞬间;似乎有些明白;抬头向旁边张望了一下;却没见着那抹身影…

“阿玛;是春姨说让我塞给您的;她自己躲在角落里;不肯出来。”她老实地戳破某个躲在边上的纸老虎…

“还是那般没出息。”他轻笑了一声;似嘲弄般地做了总结;用的还是几年前对她说的话语,只是这次,她没有再没出息地趴在他胸口撒眼泪,只是远远地站着,最后同娃娃交代了两句;他再扫了一眼周围,吐出一口雾气,翻身上了马…

某个躲在角落里的家伙;这时才探出了脑袋;看着那抹穿着朝服的身影;拿着两个在冬风里散发出热气腾腾的包子;利落地翻身上马;扬了扬手;带马队出发;这才咬咬唇角;发出一声叹息…

“春姨…”的819f

“恩?”她看着披着黑色披风的糖糖;在雪地里拖着一条大尾巴似地艰难地走到自己面前;”你刚刚把什么东西塞进那个放包子的油纸里?”

“没什么;一个荷包而已。”

“不能给人瞧见吗?”

“恩;不能给人瞧见;你也不许同别人说;知道吗?”

“哦…”她牵着春耀的手;继续往前走;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开了口;”春姨。”

“恩?”

“阿玛有句话;让我问你。”

“什么?”

“如果;当初;他没打你板子;你还会怕他么?”

“……”她怔了怔;随即爆出一声笑;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糖糖完全不明不白;笑得眼角也飚出几丝泪花;笑得再也直不起腰杆子;笑得抱着怀里的暖炉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现在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荷包;没有康熙大人的承诺;没有定心丸…这下该怎么办?阿门…

待定

送走了该送的人;送走了后路;尝过了了然一身的滋味;她来不及一步三磨蹭;来不及胡思乱想;更来不及有逃跑的念头;撒开就往那座紫禁城跑;边跑边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岌岌可危;她现在好歹也是顶着“人质”这头衔过活的人;这样毫无顾及地跑出来;天晓得会惹出什么乱子;遵纪守法的良好因子;在她脑子里发完酵;等回神过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杵在宫门口…

她转身正要从口袋里掏出比VIP识别密码卡还好用的;雍正大人的玉佩;抬眼一瞥;却见高公公似乎已经久候似地立在宫门口的右手边;朝她轻轻颔首;抬手宣开了正拦在自己面前的兵哥哥;示意她直接跨进来就好…

她微微一愣;松开了正要从口袋里掏出玉佩的手;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兵哥哥;指了指那高高的宫门;不放心地做最后确定:“…呃…我可以过…过去吧…”

“请。”兵哥哥恭身一抱拳;很给高公公面子地为她放行…

她这才安了心;跨过门口;低着脑袋站在高公公面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像个明知道自己没做错的事;也得趋于高压政策低头认错的娃娃;看着高公公的靴子深深地陷进雪里;一步也不曾挪过;就连她走过来;也没有改变交握双手;垂眼而立的姿势;突然明白;这大概就是所谓圣旨的威力;她咽下一口唾沫;人质逃跑被当场抓包;这是何等壮观的场面;阿门…

“姑娘的差事可是办完了?”高公公的话自上而下地飘到自己面前;没有等待的焦虑;没有反讽;没有试探;甚至连询问的语气也没有;只是传话般地例行公事…

她眨了眨眼;有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也不敢轻易地答;只得僵着脖子;杵在原地…

高公公见她不答话;也不多问;径自又开了口:“既是忙完了;就请姑娘别再这般乱跑;折腾奴才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怕万岁没这般闲情。”

她一听“万岁”二字;不自觉地一抖;却见高公公将脚从深雪里拔了出来;迈开步子正要往她住的方向走;她踌躇了一阵;却还是只得跟了上去…

“高公公…”她叫得有点小心翼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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