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琴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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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琴杀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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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短发在微风下轻轻飘拂,卓立高处,像个芭蕾舞员向着舞台下的观众,骄傲地挺起脊骨摆出最动人的美姿。

我来到她身旁,贴得很紧地站立着,鼻里充盈着微风送来她身体的芳香,想来她淋浴不久。

她眺望远方起伏着的山丘斜坡,轻轻道:“你是谁?”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母亲死前,我知道自己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死后,我便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只是走肉行尸地活着,像是与已无关地忍受和接受。

洛马叔叔苦行僧式的训练,我从不皱一下眉头。肉体的苦楚,早和我的深心脱离了关系。附近的孩子总联结党来对付我,但当我掌握了打人和被打的技巧后,他们远远见到我便要躲起来。

直到洛马叔叔死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他的唯一徒弟,他却是我的师傅和恩人。

然后我更不知道自己是谁。

隐身人的继承者?

人为的称谓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

每当我看到闹市里人来人往的时候,看到他们脸上挂着思索和忙匆匆的表情,我只想大笑一声,他们只是活在一个自以为是的梦里。

他们的脑能想到什么?

我却想到生和死。

洛马叔叔道:“生在你的左边,死在你的右边,只有知生悉死的人,只有不断面对死亡,你才明白什么是生存。”

通过瞄准器的十字线看到的世界,才是我的真实天地。

“你为何不作声?”她的声音带点不安和气忿。

我望往她迎上来的美目,心灰意冷地道:“你要我怎样答你?”

她呆了一呆,垂下了目光,道:“你是否懂巫术?”

这次轮到我愕然道:“什么?”

她声音低沉下来,道:“昨天晚上我梦到了你,拥抱着一棵奇怪的大树,晨早醒了过来,接着像是有个声音在呼唤我外出,走了不多远便碰到了你,这是否一种巫术?”

我愕然片晌,苦笑道:“若我懂得巫术便好了。”第一个我将会咒死枪杀我母亲的歹徒。

她轻松了一点,道:“我从未试过主动地邀请男人,你是唯一的例外,原谅我太困扰了,昨天……”

她像是打不到表达的言辞。

四周一望无际尽是湖光山色,绿野四园,她又是个罕有令人心动的美女,我不由自主地感到生命生命充实起来。

空气是如许地清新。

晨早的是这样的温煦。

为什么早先我感觉不到。

近处的山林传来一阵雀鸟的喧鸣声,圆润而充满生气。

她坐了下来,侧卧翠绿的草地上,一手撑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俏脸。

我受不住诱惑,也坐了下来。

她道:“我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神像你那样?”

她不用告诉我,我也知道答案。

七个月前我在夏威夷遇到个火辣辣的美丽土女,便不断告诉我:我的眼神冷漠忧郁。

她很怕我看她,又很喜欢我看她。

她有点尴尬地道:“对不起,我不应这么说,但毕竟你曾听到有人叫我青思,我却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感到强烈的情绪在我的血液里沸腾着,我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生命不是可以在激情里欢度,也可以在冷漠里苦度吗?

在倏长而没有意义的生命里,似乎直到这一刻才被掌握在手中。

我感到心灵超越了空间,和灵琴连结在一起。

她续道:“你总是那么沉默吗?”

我找回了自己,沉声道:“说话并不是唯一的表达方式,你的画便说出了你心中的感受,你也不是个快乐的人。”

她静默下去,凝眺远方的景色,眼神蒙上了一层茫然,像薄雾覆盖着澄蓝的湖水,我知道她并不是真地在看,也不在想,但我不明白自己为何知道,而且是那样自然而又肯定。

“谁是快乐的人?”幽幽的语声,像来自地底下深不可测的远处。

她望向我道:“昨天你站在我身后看我画画,起始时我很不满意,因为作画时我只想独自一个人,但……你的存在不但不骚扰我,我竟然进入前所未有的忘我境界,那张画我已不准备卖给委托我画的人,我也不会多添半笔,就让它像那样子,那代表了我一个珍贵的经验和心境。”

我点头同意道:“那确是张真正有血有肉的画,我也从不知道可以从一张画内看到和感受到那么多的东西。”

她没有笑,若有所思地坐直了身体,但了个懒腰。

我无法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体的优美线条上,就像铁遇到了磁石。

我遇过无数美女,占有过无数的她们,却到此刻才发觉从没有真正在视觉上享受她们,只是用她们来泄欲,泄掉心中的紧张和对世界的愤恨。

她忽地笑了起来,道:“男人看我时总是色迷迷的样子,但你的眼光却完全不同,好象……好象……噢!我不懂说了,不知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总是辞不达意。”

她举起手掌,作状要隔断我的目光,娇声道:“不准那样看人家。”

我心中灌进了一道接一道的暖流,冷硬的心一下子软化起来。

我仰后便倒,躺在地毯般温柔的草地上,一只蚱蜢跳上我的胸膛,借力远远跃开,蓝天上一朵白云悠然自得,欲离不去。

我叹了一口气道:“青思!青思!这样的一个好名字。”

她两手撑地,盘坐的身体移了过来,直到膝头几乎碰上我的腰侧,才停了下来,俯头看我,道:“这世界多么不公平,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知我是画画的,我却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她恰好背着阳光,头颈的阴影投射在我脸上,有各使人心欲溶化的亲切和甜蜜感。那对我是从未有过的新鲜感受。

我哂道:“这世界有公平吗?如果有的话,我便不会长得比别人好看了。”

好并没有因我的赞美而开心,嘴角浮现一抹苦笑道:“美丽真的是那么好吗?

你时常也要防范别人,当人对你好时,你不知他要的是你的美丽还是你的内心。人是没有满足的,当他得到你的身体后,还要求你付出你的灵魂。”

忽尔间我明白了好的苦笑,在抵达生命这一点前,为了能成一位自给自足的艺术家,能够得到自由,她已付出了很多很多,包括屈辱和牺牲;例如要得到为俱乐部绘画这分优差,她是否要牺牲点色相?

她再次用手遮挡我的目光,笑道:“不要看我,我怕了你那能象看穿世情的眼睛。”

她的手离我的脸很近,我的呼气都喷在她手心里,空气回流过来,使我的脸颊麻痒痒的,我也知道她感觉到我的呼气。

从少到大,我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观察和等待,别人的乐观热闹只象另一个星球的事物,甚至我和热情如火的女郎做爱时,亦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收回手掌,道:“我看得出你对别人的防范比我更严密,但……昨天你看我时,我却象可以感受到你内心的至深处,我……感觉到……感觉到很多东西,但却不知怎样说出来,唯一清楚的,那里有对死亡的热切期待。”

我一震伸手,抓着了她纤柔和懂绘画的手。

手被纳入我掌握的一刹那,她触电似地打了个寒颤,俏脸飞上红霞。

我也同时相应地一震。

这并不是一下普通的触碰。

同一时间我耳际响起了几下激烈的琴键和鸣的乐音,就像裂岸的惊涛拍打在矗立海畔长存的巨岩上。

一股奇异的感觉洪水般在我们两人身体来回激荡,桥梁就是我俩紧握的手。那是一种没有可能作任何形容的感觉,若要勉强说出来,就像能淹没宇宙的无穷爱意在激荡着,那并非纯是男女肉欲之爱——虽然那亦被包含在内——而是对一树一石、一草一叶,以至乎宇宙每一样事物的深情痴爱。

对以往、现在、将来每一个经验、每一个时刻的热恋。

我再也感觉不到生命的尽头。

我再不是我,她也再不是她。

我们的心灵融合在一起,还多了另外一个灵体,就是灵琴。

自第一眼看到灵琴后,我的心已和它连在一起。

青思闭上了眼睛,小口微张,不住地喘气,胸脯急速地起落着,全身颤抖起来,抵受着这无与伦比的情绪冲击。

灵琴、她和我合成一个整体。

我感到灵琴也沉醉在我和青思间有血有肉的爱情洪流里。

生命的负担和沉闷不翼而飞。

周围充满生机,我望向青思,她脸上和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伦,我甚至在欣赏着她那纤长而在未端略呈弯曲的眼睫毛。

青春的血脉在她体内流动着,我嗅到她身体的芳香,爱意无可抗拒地冲击着我的灵魂。

她睁开秀目,射出无尽的眷恋。

琴声更急剧了。

我心中闪过一丝明悟:灵琴想我得到她。

假若那成为事实,我岂非只是任灵琴摆弄的玩物?

这个思想才掠过我的脑际,我已条件反射般松脱了握着青思的手,同时一个翻身滚了开去,站下了身,不过却背对着青思。

她惊愕得“啊”一声叫了起来,一口一口地喘着气。

一切回复原状。

她种透视生命,超越时间命运的感觉消失个无影无踪。

我又是那个平凡的生命体,只有无比的失落。

我转过身去。

青思双膝跪地,眼中闪动着难以形容的渴望和祈求,像是苦恳我再给与一次她刚才的经验。

通过灵琴,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已建立了他人数辈子也不能拥有的关连。

灵琴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上帝还是魔鬼?

我大步远走。

青思高叫道:“你到哪里去?”

我的耳听到自己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自从母亲死后,我便不知道自己应往哪里去,只是走肉行尸地活着,我杀人从不手软,因为对我来说,死亡正是生命的最佳归宿。我并不是杀人的凶手,而是赐与死亡的天使。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是否大多数人认为对的就是对,那又怎解释要求将耶稣钉上十字架也正是大多数的群众呢?

我在路上走着,孤独地走着,我故意踏上草地和碎石,偏离了车路,使青思不能驾车追上我,我希望能独自思索一下,虽然脑里一片空白,刚才的经验使我整个人颠倒过去。

第五章 坠入圈套

两个小时后,我步入古老大屋所在的大街,对面的俱乐部悄悄的,那是正看前后正常的情形,只有黄昏后,俱乐部的富豪会员才会驾车来饮酒作乐。

我来到大闸门,刚要打开闸侧的一道窄门,忽地掠过一种奇怪的不安感觉。

我漫不经意地抬头往闸内古老大屋望去,屋内因为光线较外为暗,又半下了窗帘,一般人会什么也看不到,但对我这种常在刀头舐血的人,却有另一套观测的方法。

窗内有微不可察的闪光。

那是眼珠反光的现象,而且最少有三至四人。

我大为懔然。

但仍不动声色,作出个忘记了什么东西的情状,往市镇方向不徐不疾走去。

“嗄嗄!”

车轮擦地的声音由街的两端传来,一下子我进退的路全被封死,要命的是我赤手空拳,全无武装。

我故作惊讶地往前后的车望去。

自动武器一挺一挺地从车窗伸出来,黑黝黝的枪嘴对准我。

我若要逃走,可说是全无机会。

有人出卖了我。

一定是黑山,只有他知道我在这附近,但纳帝为何会知道我要到这里来暗杀他,这是黑山也不知道的事。

两架车一前一后拦着,六七名持著AK四十七和M十六自动步枪的大汉,扑了下来。

我装作不知所措,举起手中踉跄后退。

其中一外大汉喝道:“不要动!”

“轰!”

地转天旋。

当我想到是给枪柄敲在后脑时,已错倒了过去。

但当他们将我塞进车里时,我已醒转过来。不是因为他们下手轻了,而是当枪柄敲在我头上的一刻,我巧妙地将头移动了少许,以最坚硬和较不易受伤害的部分,迎上了枪柄,同时头向下摇,使枪柄不能敲个正着,而是卸滑了开去。即管那样,我仍难免陷入短暂的昏迷里。

我将身体完全放软,连眼珠也停止转动,否则经验丰富的老手,会从我身体微细的反应里,又或从眼帘的颤动,判断到我只是假作昏迷。

冰冷的枪管紧抵着我的后颈。

这批是高水准的职业好手,不会疏忽任何的漏洞,但'奇書網整理提供'仍是低估了我。

双手被反到背后,给流行的塑胶手扣缠起来,接着是双脚,在他们绑索的刹那,我的手和脚巧妙地转了个角度,使表面看来是紧绑,留有丝毫的松动,那可能是逃生的一线希望。

洛马叔叔教晓了我和很多技能,其中一项便是解索的绝技,不要以为这只是一种花巧的功夫,而是真正的苦练,使你的身体能以常人难以做到的方式伸缩和转折,甚至骨节也可断开和重接。

汽车开出。

我一点不感意外,它没有驶进俱乐部里。

没有职业好手会不先离开作案的现场,使即管有目击者也不能把握他们的行踪。

汽车电掣风驰。

我知道他们很快会停下来,因为若是长程的旅途,他们会将我塞进车尾箱里,而不会留在当眼的车厢里。

细听呼吸,车内除我外还有四人,他们都默不作声。

其他的车子一定往另外的方向驶去,否则一列几架车载着十多名脸带凶相的大汉,只是电影里戏剧性的情节,没有人会比真正的黑社会好手更低调,那是生存之道。

我也休想遇上任何一辆警车或警察,以横渡连耶的势力,会巧妙地知会警方,使他们避开了押载我这辆车的路线。

我不能奢望任何人来救我,一切只有靠自己了。

其中一名大汉道:“是否弄错了,怎么他连小刀也没有一把?”他说的是意大利西西里的土话,显示他是横渡连耶家族里最内围的人物。

黑手党虽无孔不入地伸入社会各种阶层里,但最核心的精锐,都是从西西里本土招募的。而当父母知道自己的子女入选时,便好象有子女做了总统那样地光荣。

另一人以西西里土语答道:“应该不会错,只有他才符合两方面的资料。”

我心中一震,已然明白了整件事。老积克和黑山联播出卖了我。而整个刺杀行动竟然是一个苦肉计式的陷阱。

先是诱我去杀纳帝,所有供给我的纳帝行踪,都是精心安排的陷阱,等待我步进罗网。但我只信自己的行事方式,却使我全避过了。

于是他们通过黑山,以有关纳帝的资料诱使我说出身处之地,两方面结合起来,便推断出我是隐身人。

一直没有作声的另一名大汉道:“他非常警觉,到了屋前也不进去,而且他很强壮。”

最早表示不相信的大汉道:“据资料说他的身份是职业作家,自幼便酷爱运动,这样的体魄有何稀奇,刚才我们行动时,他笨手笨脚,惶然失措的样子才叫人发笑呢。”

驾车的大汉截断道:“吵什么,老板来了,一切便可解决。”

众人沉默起来。

我心念电转,已想出应采取的应付方式,洛马叔叔道:“一天你仍生存,便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轰!”车身剧震倾斜。

车子往上驶去,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停了下来,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我不用睁眼亦知道车子是驶进了大货柜车后的巨型货柜里,这是让作案车子消失的有效手法之一。若货柜车能驶进一条很多货柜车往来的公路上,那更能鱼目混珠,使人欲追无从。

横渡连耶能名列世界毒枭榜首之列,自仍其一套方法。

货柜车移动着。

大汉们沉默起来,事实上货柜车发出的机动声音非常嘈吵,加上车子本身的引擎为了使空调有动力而开启着,更不适合交谈。

我的脑筋并不闲着。由上车开始,我便计算着车子的速度,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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