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不是我。”他眸子里极清淡却深不可测的蓝融进了这烟雨春风,也尤其琐定了她的形影:“没有你,我永恒生命只是空寂的淡陌,融不下色彩,无所谓美丽。”
“你是才是美的真身,你说美属于我?“他问,却不需答案。纳她入怀中,要揭下她脸上的轻纱。知道她在微笑,而那微笑,正是这天下最美。
“美属于你,而你,属于爱。”是因为风吹过?她脸上的轻纱在他的手即将施力的前一刻滑落,天和地,整个的宇宙和他的灵魂也随之滑落——那是她的笑,超越一切时空,成为唯一的永恒,让他在第一个刹那明了:
什么——
叫做爱。
*天之痕*
他可以,伸缩十指释放力量,消灭魔族在他们所不及反应的一刹那。可是,他十指张开的第一刻,映入眼中是他爱人眼中的不忍。
“守护人世,爱的却是所有生命——你想要他们活下去,活在这个有人类的天地里。”他陈述,微笑着看她。
“他们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外形、强于人类更多的力量与智慧,冷血的争战了那么久,又为生存漂泊了那么远。所以,他们也该有一次得到幸福的机会。”她身上,白族精魂流转的七色华彩美如幻梦:“而且,当我的面纱掀开,将容颜显现在你眼前,爱之誓约定下,我的心已全部属于你,放开对人类的守护成为必然。可,人类本身真的不能让我……”她盈盈的双眸对上爱人眼中无垠的蓝:“你最清楚他们,不是吗?”
“要把我手下的次品改良到什么程度呢?”他问,却没有要她的回答:“是的,我最清楚他们,也包括那些冰蓝血液的家伙。尽管,我对他们的兴趣并不太多——那么,好吧我爱,让我给你一个我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案。”
最好的方案将魔族们原有的身躯永恒毁灭,但留下最后一线灵魂,让他们堕落人间拥有籍人类之躯再生的机会,以及、超越人类的力量和智慧。
最好的的方案要求实施者最大的代价——他所付出的代价是永恒的死亡。
在魔族堕落人间的一刹那,为了平恒未来人世间魔与人的力量,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以各色的存在方式挥洒于人间,并确定那些力量会为最值得的人类所用。
看着他眼中无垠的蓝和衷情的笑,无法阻止他的身影和所有气息一点点消失在这整个的天地,她的泪滴落如连绵不绝的雨。或者该微笑,或者至少该说些什么,可是她所有反应的能力都已不见。
“没有哭泣的理由,还要为我们的爱珍重。你的身体里有我们爱的结晶,那会是两个至美的女孩儿,就分别唤她们水轻衣和风紫衣。是的,一个似水,一个如风。”他为她拭泪,从容自在仿若亘古:“我爱,这不是永别而只是暂离。所以,要珍重、请微笑,微笑着对我说声再会。”
“再会。”她在他彻底消弥的最后一刻绽放出她永生永世最绚烂的笑。是的,这不是永别而只是暂离,所以,要珍重、要微笑,要微笑着对他说声再会。
再会很快,就像是他所了解的。
不久之后,他们爱的结晶,一对至美的女孩儿降世,一个似水,一个如风。
她久久的亲吻她们。然后,挥挥手,将她们体内那些惊人的力量吸入自己体内,将所有的力量化为爱之精魂的七彩华光;再挥一挥手,为她的女儿留下她有义务给予的解释和最温柔的守护力量。
最后的一挥手,是对她那双沉睡到群魔转世最盛时候方醒的女儿——那是告别。
七色的华彩流转在她如雪如月的身绕,不尽的桃花一朵朵盛开在曾经那绝灭的死地。像是她与他相识的最初,绚丽如歌的桃花雨化作了绮艳如梦的江南烟雨。
随之,温柔妩媚的春风以从未有过的嫣然与生机荡漾,自在轻灵的奔游向整个天地。
她的生命在桃花的盛开里一点一点消弥,到最后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他水晶紫的发和衣飞逸在这样的春风里。他眼中有无垠的蓝和衷情的笑,并且向她张开了他的怀抱。
天和地在轻轻呜咽,又或者在吟唱。他们相依着将最后的一眼投向那一双至美的小女孩儿。
他们能为这片天地所做的都已做尽,于是到了永远离去的时候。而他们身后,这个天地崭新的纪元已拉开帏幕……
*记后*
公元184年,巨鹿人张角创太平道,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发起起义。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因其战士裹黄色的头巾为标志,故后世称之称为“黄巾起义”。
黄巾起义以失败告终,但东汉王朝亦因此名存实亡。之后,三国两晋南北朝,天下间战火日日不绝四百年。
花事 章一 缘起
* *
她住在襄国里,她是赵王宇文招最心爱的女儿,她有整个北周国最美丽的容颜。
她的名字叫做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
那一年,她已是十九岁年纪,可是她的父王仍是遂她心意的让她留在闺中。
是的,她要留在闺中,因为她在等她的情人,梦中的情人。
在那个她从很小很小就开始了的梦里,有位一袭紫衣的少年每每从一匹如雪的骏马上跨下,在无际的似锦繁花中、撷一朵灿若朝云的曼陀罗微笑着向她走来。
那少年的容颜不可思议的古朴俊逸,动作不可思议的轻盈优雅;明亮的眸子亮如子夜星辰,轻而易举看透你所有心思,于是嘴角眉稍会含着不褪近于恒永的似笑非笑。
或者,他是淡漠的,可那天然自然的疏离气质却偏偏成了让她深深沉溺的气质。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然后成为她的新娘。”她一直一直以来都这样的虔诚坚信着,等待着,以一种从容并且自在的姿态。
* *
可是那一年,突厥首领沙钵略向北周求婚了,并在要求他未来的可贺敦是北周最美丽的女人。
突厥呀,那是绝对有权威绝对非北周所能惹起的主儿。
于是乎,尊贵的太上皇天元皇帝、要见驾者斋戒沐浴然后以‘天尊’呼之的圣帝立刻慌了神。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曾经亲爱的杨妃、如今尊贵的皇太后给送了去。
还好后来听杨坚等极之诚挚的禀明,才知道北周最美丽的女人是一个叫做无双的郡主。于是第一时间传旨,策封那无双郡主为千金公主,即日内和蕃突厥。
* *
天元皇帝派到襄国传旨的钦使是长孙晟,一向紫衣白马的长孙晟。
阳春的季节,辰光很好,不忍负了大好春光,宇文无双简单的装束了下,带几个侍女们漫行向山野。
于是,在大道旁那片有着似锦繁花的山野上,她看到白马紫衣的长孙晟,那个魂牵梦萦了她过往生命中全部时光的少年!
长孙晟的马奔驰如闪电,已止剩光影,当是转瞬即逝、无迹可寻。她却偏偏的看见了,并确定即使是这样的疾驰中,她梦里少年嘴角眉稍上仍是含着那一抹仿佛全然置身事外的似笑非笑。
眼泪在一刹那奔泄而出,灿烂的足以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就在如雨的眼泪中绽放。
然后,凌空飞起,有如九天而下的仙子,带着一个天地的传奇与绚丽舞落在长孙晟眼前。
长孙晟有绝对娴熟的马术,但到他将闪电般奔驰的白马停稳,在白马和她之间已全然没有了任何距离。
远处,那些最优异的侍女们无法抑制的因这惊险一幕失声尖叫,甚至还有一个昏了过去。她却仰起她的脸,用长孙晟这一生再也不能想像到的美丽对他哭着笑着,以晶莹而璀璨的明眸专注近乎贪棼的看着他。
“你,终于来了吗?”声音如梦如幻,然后对他伸出如玉如雪的纤纤素手:“请,为我撷一枝花。”
他深深目注她,颔首,从那匹如雪的骏马上轻盈的跨下。
然后,在无边无际的似锦繁花中优雅的撷一朵灿若朝云的山茶,微笑着向她走来。
——这是她的梦,所有的梦,全部成为现实的梦。
* *
那一刻,她幸福的甘愿死去。
或者,如果真的死在那一刻,她会是永远幸福的,可她没有。
于是,下一个刹那她开始明了:也许所有的梦全部都可以成为现实,全部的现实却永远不止于所有的梦。当美梦停了,那些美梦之外的现实往往就会极之可怕——梦境越是美丽,现实就越是狰狞。
当山茶花与她的手之间只差最后一指的距离,因为幸福,或者是终于想起的羞怯,她竟怔然的看着那朵梦里的花开放在眼前,却良久都无法动作。
山野之中,那些陪伴她长大、了解她所有心思的侍女们看着她,看着她的的梦终于实现,一时间欢喜的忘记了平日里种种规矩与束缚,一个个忘形的喊起来:
“等了十九年呐,天可怜见,终于等到了!”
“郡主,接过来呀,快接过来呀!”
终于,她鼓足勇气伸出手。
——她伸出手,长孙晟却随之缩回了手!
——她因为侍女的打气伸出手,他却因为侍女的提醒收回手!
一寸一寸,长孙晟收的很慢,但是坚定。
空气在一刹那凝结,她看向长孙晟,定定看着,全不能反应,一种莫名的危机和痛楚袭来,让她仓皇的几乎要夺路而去。但她没有动,倔强的不动。
或者,是被定在那里不能动。
就那么定定看着长孙晟的手一寸一寸收回。
* *
他每收一寸,她的脸的就苍白一分,到他终于把手全部收回,她的脸上早已血色全无,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长孙晟那双明亮漠然、却又看透一切的双眼也一直看着她,看着她所有的仓皇畏惧和绝望。到最后,终于也忍不住逸出了一丝叹息。
他将视线定在自己手中的鲜花:“曾经,你是郡主,属于襄国,叫做无双。”
“曾经?”她将自己的下唇咬出淋漓鲜血以找回开口的力气:“那么、不知、我现在、是什么?”声音破碎,但是骄傲。
长孙晟听着那声音,修长而稳定的手竟禁不住的轻轻一颤。
一些花瓣,在这一颤中飘落于地。
他看着,眼中叹息之色愈深,一丝怜惜和不忍滑过,声音却是凉淡而轻柔,有说不出的动听——那是她幻想和等待了太多年的声音:“现在,你是北周的千金公主,由天元圣尊亲自册封,即将和亲突厥大可汉摄图。”
她看着他,虽然他仍在看那枝花而不曾看她,但她确定他所说每一个字的真实性。
一刹那如死的沉寂后,她笑起来,疯狂而凄厉的笑起来。
怎能不笑?!如果命运开了这样一个大玩笑给你——你为一个自以为美丽的梦幸福而痴迷的活过了一个青春,用全部的生命去期待她的实现。然后,她终于实现了,却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悲惨命运的最初序曲。而,残酷的揭开这个序曲的人,正是你坚信他可以给你一个永恒无伤的乐园的人。
那一年,是公元580年,北周大象二年。
花事 章二 恶魔月语
* *
圣旨宣布的那天晚上,赵王府很热闹,有轰轰烈烈的庆祝仪式,赵王宇文招和他心爱的女儿宇文无双都看来那么荣幸的笑着。
荣幸是必须的,笑是必须的——因为这是至高无尚的天元圣帝下的旨意;这一纸婚约上面,冠冕堂皇关系着整个北周国的安危。
而且,根本不要任何理由,天元圣帝的旨意足以成就一切理由:
才有多久呢?齐王宇文宪与皇帝庭争,不仅从道理上把皇上帝驳得哑口无言,也从气势上压倒了皇帝,但结果是被杀。然后又是宇文孝伯与这位天元圣帝庭争(霸气 书库 …。。),同样无懈可击的从道义气势上压倒了他,也同样的,被杀。甚至,天元帝一向自认的爱妃,如今已随他成了皇太后的杨丽华,亦因一句轻言细语的劝诫而几至诛家……
这一些,谁不是天元帝最亲近的人,谁不是朝野里足具权势的人,又谁不是握法理在手心?却谁能敌得帝王权威?
屈服,是生存的必须。
只是,在绝对的权威之外,那些爱情与亲情的不甘永不褪却。
* *
圣旨宣布的那个晚上,一切喧哗消隐,在宇文招以生命成全的默许下,她走到了他的身后,细细的讲过了那个梦的所有。
“我的梦,明天再也不会有了吧。”她看着他:“没有梦的明天,我要做什么?”
长孙晟静静的听她的故事,也静静的看着她:“今晚月色很好,春风里的花香叫人沉醉。”他说:公主的明天或者没有梦,但是仍有这些风景。”
“没有梦的明天,我要这些风景做什么?”她向他喊,抱住他,然后泪如雨下:“我只要你呀!”
“我给不起你要的明天,”他静静陈述:“而且,我有自己的明天。”
她的身子僵住,连泪也僵在眼睫。
她来找他,是可以为他抛下一切,只要他一个表态,甚至连承诺都不必。
可他却全然的置身于事外,仿佛她的一切与他全无关系。
“梦是公主的梦,爱情是公主以为的爱情。”长孙晟眼眸里的光辉幽冷而遥远,却无情的透彻她全部的灵魂:“是的,无论公主的梦还是公主本人,都绝对美丽且有无比魅力;但美丽与魅力不是一切——至少,她们不能阻止公主成为公主。”
* *
如梦的月光重重的晃了一下,像她整个的天地被晃动。春风明明有着醉人的温柔,一种不能言喻的恶寒却直入她四肢百骸。
然后,她看到了长孙晟的翅膀,那一如传说里黑天鹅般的华美双翼。银色的清辉里,缓缓舒展,是来自异世界的邪恶魅惑。
“恶魔的翅膀?”不由自主,她退了一步。
“恶魔的翅膀。”他给予她肯定,然后却是一种尽管极淡却绝对属于人间,并孕含温暧怀想的微笑:“开始于四百年前的传说,是最真实的预言——我有恶魔的翅膀,而且是那个力量最可怕的魔。
所以当我出生,最初见到的三个人的生命将成为祭礼。
在我出生之前,冰蓝色的强烈波动引来传说几世的袁天罡。
他叙说我曾有的从前和可能的未来,然后建议我父母及整个家族选择我的死亡。
这个骄傲而豪迈的北魏皇族却确定我的出生。
于是,我的父亲为我接生,在将我抱入怀中的同一刻断裂了全身筋脉,他身上涌出的血液成为我在人世的第一身衣裳。
接着是我的母亲,她在父亲倒下的时候坐起来,接过我,黔然如星的黑眸对上我眼里的冰蓝,她的眼眸深遂而温暖,有深沉的不舍和疼惜。
来不及说什么,鲜血从她所有的孔窍涌出,在因疼痛而变的狰狞以前,她柔软如春花的唇吻上我的双眼,传说里一切恐怖的源泉。
她因之死的愈加惨烈,最后一声凄厉的呼叫虽极短促并因被压抑而声音极轻,却成为当时在场所有人以后生命中永不能绝的噩梦。
再然后,是我的哥哥,当时年仅13岁的长孙炽。
十三岁绝不是个太大的年纪,但这个天生的奇才却已有了不可窥测的武功和智谋;在甜美俊逸的容颜和优雅和蔼的性情之外,他有着不可违抗的威仪,是长孙一族未来最大的希望和中心。
所以,比这个豪赌的确定更被长孙一族确定的,是他的完美成长。
但,当我们的母亲缓缓倒下,他在所有抢上的族人之前将我抱在怀中。
那一刻,以叔父长孙览为首,整个长孙族濒临崩溃,他们虚脱的跪在他面前,要他放下我,别对上我的双眼。
他对他们笑,但是不放下我。
他说对不起,因为和我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于是,无论任何诅咒任何灾厄都首先要由他来承,因唯有籍借这般无间的亲情和无私的爱才最有可能洗去我心中的魔。
他请叔父长孙览代他以及我们的父母来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