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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容若,梦断江南心成灰
作者:雪踏飞鸿
文案
纵蓬山陆沉、瀚海扬波,亦奋不顾身;
愿共结连理,与子偕老,亦至死不渝;
悉身外物外,万千锦绣,亦非关你我;
盼冀北莺飞,江南草长,亦翘首待君;
叹情多转薄,饮鸩相思,亦珍重拈香;
求前缘可续,并蒂重开,亦永世不忘。
你是翩翩浊世佳公子,我是纷攘红尘一浮絮。
我从你江南的梦里路过,你从我缥缈的红颜里老去。
殊不知,我们最终都停留在历史的记忆里。
注:一直很喜欢纳兰的词,忍不住想用个短篇写他的感情。这篇小说很多是自己杜撰,并不是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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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宛(御蝉),纳兰性德,(纳兰容若) ┃ 配角:顾贞观,红蓼 ┃ 其它:纳兰词
☆、燕子矶头红蓼月
“御蝉。”
听到呼唤,我转首凝视她,她浅笑起身,抱着琵琶盈盈向我走来,看着我,轻启绛唇说道:“这么简单的一首琵琶曲我都总是弹不好,我还是不要学琵琶了。”
从她手中接过琵琶,我试了下弦,熟练地弹挑起来。
她的双眼闪过惊叹的微笑,赞道:“果然,还是你擅长弹奏琵琶,我看自己以后就不要班门弄斧了,还是乖乖回去练我的歌喉罢。”
我向她微笑道:“你弹得很好,只是力度还有些不够。”说着,我又挑了两下琴弦,停顿下来,给她看清后又慢慢弹挑起来,并逐渐加快速度。边弹边道:“只有力度达到了,日子一久,你的指法便纯熟起来了。弹奏的时候你要把全身的意念都集中到手指上……”
话未说完,我便听到了她的叹息声,按弦抬首,发现她的一汪秋水正映照着我。
婉转圆韵的语调在此时响起:“御蝉,你说的很容易,可你也不想想你弹了多少年呀,你来积玉轩的时候就抱着琵琶。那时你才八*九岁的样子,在那之前,不知道你还弹了几年呢!也许是每个人的天赋与兴趣不同,就像你,工琵琶,擅诗词。而我,天生有着适宜歌唱的嗓音。琵琶不适合我,即使我再勤学苦练,也达不到很高的造诣,如果让你去学歌唱,你也会学得很沮丧。因为这些都不是我们的兴趣,勉强自己去学好像被束缚了一般。”
我细细聆听她的话,待她语尽,似乎还能听闻娓娓余音。再次凝视她的云鬓香腮,应道:“你言之有理。”
她双目灿然,与我相视而笑。
她叫红蓼,和我年岁相仿,是我在积玉轩里关系最好的姐妹。
我叫沈宛,御蝉是我的字。
我们都是江南金陵积玉轩的艺伎,靠着一己之长谋一口饭吃,红蓼善歌舞,我善琵琶与诗词,我们经常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
我本出生于乌程,幼时的记忆已经不太明晰,已不记得父亲是何模样,只记得自己有一位非常温柔美丽的慈母,她从小就教我琵琶和诗词,家境应该还算可以。大约在我六*七岁的时候,家中却突然遭遇变故,双亲先后离世,我由金陵的族人收养,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有一天族人对我说:“御蝉,你会琵琶,但弹得不够好,我决定将你送去积玉轩学习更高的技艺。”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积玉轩是干什么的,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利。不过对我来说,没有了自己的家和至亲,在哪里也都是一样的。
初到积玉轩的那天,是一位姿容俏丽的柳夫人接见了我们。我在她面前弹了一曲琵琶后,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动人。
我听见她对族人说:“不错,是个可造之才。”随后,呼唤仆人将我领了下去,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见她从袖中掏出了一锭金子交给了我的族人。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族人……
那年我九岁,初来积玉轩,就被分到了和红蓼一起住,红蓼那时也刚来积玉轩不久,她人和善,也是个孤儿,但性情开朗,总是与我找话题。
柳夫人见我们常常说说笑笑,便道:“从今往后,你们二人就一起表演吧!红蓼,御蝉喜静,性子比较孤僻,把她跟你放在一起,或许你今后能帮她改改这不讨喜的性子。”
也许就是多年的相伴与配合才让我们二人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们总是先一起谱曲,再由我来填词,她来歌唱。每次为客人表演的时候,红蓼歌唱,我就坐在一旁弹着琵琶静静为她伴奏。红蓼的歌声如黄鹂清啼,十分婉转动听;跳起舞来身形聘婷,婀娜有致;再加上她眼如点漆,肤色晶中透红,如霞映澄塘。姿容绝丽的她每次出场总是能一下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时间一长,那些客人就熟悉了我们,经常来捧场。久而久之,熟客越来越多,众人口耳相传,让我和红蓼也渐渐在江南的艺伎中小有名气。
那些熟客很多都是士家文人,风流才子,且是名门望族出身,出手阔绰的,会一掷千金,只为听一支曲。听得起兴的时候也会与我们聊天,询问曲的填词者,从而知道了我这个艺伎除了擅弹琵琶,还会吟诗作词。
伎子们通常都是因为出身贫寒才被迫沦落风尘,又因身为女子,会作词的很少,在沦为伎子后,都在努力学习着一门乐器,以期饱食。所以,在遇到一个会诗词的艺伎之时,客人会有一丝惊喜。得益于这一项优势,再加上我多年的抛头露面,与他们接触相识,才轻易地就被他们冠上了“江南才女”之名。
当然,这既给我们带来了好处,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充裕,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因为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并不仅是品行高雅的文人才子,还有许多不误正业的纨绔子弟,这一类人的无理要求总是让我们既恐惧又头疼。
女子的一生不该都浸在风尘。可是我们这样无依无靠的伎子却如红尘湖水里的浮萍,离开了红尘湖水,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红蓼常常和我说:“御蝉,等我们一起攒够了钱,就为自己赎身离开这里,找一个可靠的男子嫁了,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我点头,自己自然是了无牵挂,闻出她语气的坚定,我沉思片刻后问道:“红蓼,你真的舍得他么?”
红蓼愣在了那里,仅是瞬间,满目便绵延起秋日衰草连天的萧索。“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终是要舍的!御蝉,我配不上他啊!”
闻言,我心下怅然,倍感惋惜。
我说的他是顾贞观,字远平,无锡名门望族出身,也是当世有名的文人。他之前来积玉轩时,被红蓼的歌声吸引,红蓼也钦慕他的才情,成了他的红粉知己,即使二人的年龄有一段距离,相差近三十岁。他偶有时间便会约友人一同来积玉轩。
顾贞观是一名风流倜傥,彬彬有礼的才子,且交友广阔,交的朋友也都是品行高洁的文人才子。因为红蓼的关系,也因为他常常和我谈论一些关于诗词方面的问题,我和他也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可这样出身显贵的名士或许只能是我们这些沦落风尘的艺伎可以仰望的明月与星辰。
我明白红蓼内心的挣扎与矛盾。
无锡的名门顾氏世代,文化传统良好,一直保持着高风亮节的门风。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进他顾氏家门?就是纳妾也会选择那些身家清白的女子。纵然我们品行端正,贤淑有礼,知晓廉耻,洁身自好,却始终改变不了曾经身为伎子的过去,即使我们在积玉轩与其他姐妹比起来很风光,在熟客中间的名声很响。可当我们真正离开这里,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终不免会迎接一些轻视的目光。
☆、人人争唱饮水词
红蓼终是放弃了学习琵琶,她说琵琶不适合自己。
她还对我说:不可企及的事物就应该果断放弃,否则只会苦了自己。
柳夫人有些不悦,因为琵琶是她让红蓼学的,以红蓼的相貌与歌喉,如果再学会了琵琶红蓼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很多了,不用任何时候都拉上我伴奏。她一直都希望把红蓼培养成一个全才的。
红蓼也极为不悦,她私下对我说:“柳夫人完全把我们当成摇钱树呢!”我告诫她此话绝不能对其他人说,我们终是寄人篱下,这种话不能传入了夫人的耳朵里。
红蓼泄气地说道:“我们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上,人的眼里就只有利益,都是那么冷漠,再无其他。”
我急忙开导她:“并不都是这样的,都是我们所处的环境使然。你的身边不是还有我吗?顾学士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吗?”
红蓼笑了,但那笑脸立刻就黑了下来,“不提他了。”
我笑笑,不再提顾贞观,拿起手中的诗词继续读起来。读到“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内心忽然触动不已。又读到“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迟迟不肯将那页翻去,脑海中一直翻腾着“深山”,“夕阳”,“秋雨”的意象,一种挥之不去却又无法形容的伤感袭上心头,不防备红蓼一把夺去了我的书。
“又在读他的《饮水词》!”
我摊开手掌,示意她把书还给我。
红蓼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说道:“身边的姐妹们都在看他的词呢!一提起纳兰公子,她们都脸红心跳,激动不已。纳兰容若也真是一个难得的才子!二十四岁就出了这本《饮水词》。
词写得是好,可我就是想不通,纳兰家族算是皇亲国戚吧!纳兰明珠又是位极人臣的大学士,这种朱门华第出身的公子,愁什么呢?为什么要把词写得这么伤感,让读了它的人心里都不好受。”
我说:“他是一个心思细腻又长情的人,大抵是忘不掉他逝去的妻子。”
红蓼又道:“我也听说过他对他亡妻很是痴情,他死去的妻子也真是幸福,死了之后还有这么好的男子牵挂着自己,可这个纳兰公子也真是的,他还年轻,难道要一辈子写这样惆怅的诗来怀念亡妻吗?他什么都不缺啊,妻子可以再娶嘛!还有,他就没有其他的志向吗?”
“出身于钟鸣鼎食的乌衣门第,未必就没有忧愁。”我从她手中接过《饮水词》,悠悠说道:“他的词中,也并非只有怀念亡妻的苦楚,还有壮志难酬的感慨。也写过豪言壮语,只是你没看见罢了,比如‘便向夕阳影里,倚马挥毫’!
他不是没有其他的志向,他好像很渴望纵横沙场,报效国家的,可是却一直在皇上身边做御前侍卫,没有晋升。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希望的并不是闲散的生活与吟诗交友,而是拿起干戈,建功立业啊。
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看似风光,其实是扈从出行,做一些闲散的杂物。想齐家治国平天下却不能,这对一直渴望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的大丈夫而言,何尝不是苦闷呢?
如斯文武兼备的男子,怎么会不引人注目呢?他的才华很让人惊叹,他这般年纪,是涉猎了多少书,翻了多少典籍,才积累了满腹的渊薮,让引据的经典浑然天成啊。说他‘日则校猎,夜必读书’果然不假。
我觉得他还是一个非常真实的人,词中所表之意,虽然凄婉了些,可皆自然发于内心,毫无矫揉造作。也许正是有敏感的内心,才会情深似痴。”
我一口气说完,也惊讶于自己竟然可以一下子说这么多。抬首看红蓼,发现她正含着满眼的笑意看着我。“御蝉,你跟他又不认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了解他了啊?”
我慌忙垂睫低首:“就是读了他的词后,自己胡乱猜测的罢了。”
“噢。”红蓼蹲下身来,努力寻找着我的眼睛,终于再次与我对视:“可为什么我也读过他的词,就是体会不出这些呢?”
我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是因为,因为你读书时从不思考!”
“那为什么我不思考呢?”
“我,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她笑嘻嘻地看着我道:“因为你在心里喜欢上了这个纳兰容若!”
我站起身来,拿着书往她头上重重一敲:“少来!”说完,起身去推窗。
红蓼又急急忙忙绕到我跟前,拦住我道:“看来我说对了,嘻嘻……御蝉,你想不想见他啊?我觉得你跟他很般配呢!”
“想见就能见吗?我说姑娘,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快去忙你的事,不要在这里烦我!”
“沈姑娘脾气挺大嘛!我猜纳兰公子喜欢温柔的姑娘吧!”她拖腮看我,一脸坏笑。
一把将她推到一边,我上前两步推开了窗,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抱怨之声。
金陵如今已是春红柳绿,草长莺飞的时节。窗外阳光正好,绿杨在和风里柔软,如冉冉浮动的青烟,笙歌袅袅四起。我闭上双目,细细听起歌词。
一曲《采桑子》通过那甜美的歌声如泉水般开始细细流淌:“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窗间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西风一夜剪芭蕉,满眼芳菲总寂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浣溪沙》:“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
此起彼伏的歌声很快将我淹没。窗外,还是一片阳光明媚,春花灿烂。歌里,却已西风卷寒,满地落英。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纳兰容若,你为何会把这本词集称作《饮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是想说你的心事只有自己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山水总归诗格秀
“枕函香,花*径漏。依约相逢,絮语黄昏后。时节薄寒人病酒,铲地梨花,彻夜东风瘦。
掩银屏,垂翠袖。何处吹箫,脉脉情微逗……”弹得正投入时,红蓼却不继续唱了,我按住琴弦,抬首去看她,发现她全身的动作僵在那里,正痴痴地望着我的身后,美目下的眼睫久久地停驻着一颗晶莹的露珠。
我怔住了。软下的歌声再次响起:“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我连忙往身后望去,果然见一长衫男子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他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红蓼,颧骨微突,面色沉暗,一缕散落的发丝还在风中飘荡,似是带着一路的风尘仆仆。那中年男子正是顾贞观。
我抱着琵琶起身,自觉退了出去。
再见到二人的时候,红蓼已恢复了满面春风,对我露出了她一如既往的开朗笑容,顾贞观立在她身侧,也向我颔首微笑,重新梳洗过后,已经不见之前的疲惫与风尘。
“顾学士,好久不见。”我向他颔首。
顾贞观脸上的笑容未减,对我道:“沈姑娘,你如今已是才名远扬了,提起江南才女,众人莫不推沈宛。”
“沈宛才疏学浅,不敢当。”我道。
顾贞观:“沈姑娘不必自谦,作为朋友,我岂会不知你的才华呢?前段日子,我在京师会友时,听人议论:真想一睹这江南沈宛的芳容呢!友人也听说过你,他们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你。”
“呵,”我淡淡笑了,“顾学士不用继续说下去,我也知道你是怎么回复他们的。”
红蓼也笑了,看着顾贞观说道:“我也知道你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