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韵看着他，眨眨眼，不知想了些什么。
吃饭的地方并不远，是一家装修的不错的餐厅，很有情调。来吃饭的几乎都是情侣，而吴树桐和叶韵却总有几分郎无情妾有意的样子，点餐的时候服务员多看了他们好几眼。吴树桐本来是有些饿的，可是经了这事，怎么也吃不下，随便点了份意面，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叶韵却心情不错的样子，仿佛刚才哭的人并不是她，居然还能轻松的和他说自己这几年在做什么——完全没发现对面的帅哥已经神游太虚会女友去了。
“阿桐？”说了半天没人理会，叶韵终于发现了些什么。她放下餐具，轻轻的说：“你还在生气吗？”
“谢谢，我没有。”吴树桐冷淡的回应。“吃完了吗，吃完我先走了，智鸿还等我去接她。”
“你还很介怀那件事，对不对？”叶韵低声问。“我那天真的只是困了想睡一会儿，叫他先走的，可是他没有走。我当时真的很累，要筹备订婚，要拍婚纱照，又要上班，好几天都没休息好，所以才……阿桐，我真的反省过了，这几年我几乎每天都在想……我谈过别的男朋友，也尝试过认识新的人。可是我失败了，我还是放不下你。”她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一副强忍着眼泪的样子。“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回到从前那样子不是很好吗，我们当时不是相处的很快乐？一起布置新家，一起期望未来的样子……你当时还说叫我给你生两个小孩，一起教他们说话、走路……”
“住嘴。”吴树桐捂住脸。“别说了。”
“……你心里本来就没放下我，不然为什么不告诉阿姨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不让当时发现的人把事情说出去？又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有更换新房里的东西？我了解你，我真的很了解你，我知道我的行为不妥当让你伤了心。但是我真的已经悔过了，就不能给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吗？”叶韵努力伸手抓住吴树桐的一只手，温柔的说：“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阿桐？”
哐！
原本有一点喧闹的餐厅突然被这一声闷响惊吓住，人们纷纷看过来，却只能看到欲哭无泪、捂着手的叶韵和强忍着怒意的吴树桐面对面看着。吴树桐从桌上拿起湿手巾，狠狠擦着刚刚被叶韵碰过的那只手，似乎没有感受到刚刚用力砸在实木餐桌上的疼痛。他冷冰冰地说：“我已经给过你许多次机会了，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你不是想死个痛快吗，那好，我告诉你。那天我是事先知道了你这个前男友要去的事情的，想知道谁告诉我的？是你自己。”
叶韵微张着嘴，似是惊讶又似是难堪。
“你在我之前，有多少个男朋友我可以不在乎，因为你那时的男朋友是我，我有自信抓住你。而你呢？和我谈恋爱的时候，你又同时在和几个人见面，你敢说出来吗？当你左右权衡比较，发现我的条件最符合你的时候，你终于决定和我在一起。然后呢，准备订婚的时候呢？当你的前男友来找你求复合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告诉他让你再考虑考虑？”吴树桐咬牙切齿的说着：“考虑考虑？考虑到床上去？那么多次，你告诉我你和阿清去新房布置，然后再和阿清说和我去新房布置，结果是去私会别人。新房是布置起来了，那些东西都是你和你那些个前男友男闺蜜去买的，和我有半毛钱关系！”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是，你的命真好，你的前男友终归放不下你，找我来谈判让我放了你。你是怎么和他说的？说我用钱砸你，说我其实只是贪图你堂叔和我爸的那些业务关系，因为你和我妈那点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才和你结婚？你说你本来就没有爱过我，心里其实一直是有他？你知道为什么我那天去的那么快，发现的那么及时，甚至还带了人？因为你和他早就订好了要在那天趁乱私会，甚至要当场逃跑！”
“我没有！”
“你有！”终于将这许多年隐藏在心底的愤怒说出来，原本还觉得一腔怒火的吴树桐渐渐平息下来。他喝了口水：“你当然有，你知不知道你前男友有录音，甚至录像过。你知不知道我听了看了那些东西是什么心情？我劝过你，暗示过你，而你又是怎么回报我的？我在别人面前维护你的面子，是不想我父母丢脸，不想让别人觉得他们辛苦为我找到的一个结婚对象居然是这样的人，他们瞎了眼！你难道要我告诉我妈，她给我找的老婆在订婚那天，在我的床上和别人同床共枕吗？！我他妈的管你在干吗！”
他终究还是没办法撒泼一样的大喊出来，只是强忍着怒气说出这些话，已经让他解脱了不少。他没有去看对面叶韵的表情，只是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柠檬水，从钱包里掏出三张百元放在桌上，推向叶韵：“我吃好了，你结账。再见，再也别见。”
走出餐厅，他路过落地玻璃的时候，余光瞟到叶韵伏在桌上，不知是否是在痛哭。他想自己终于说出来，说出当年愚蠢的自己，说出当年令他胆战心惊、痛彻心扉的一切。他如今终于可以真正毫无保留去面对赵智鸿，相反的，也可以冷漠地对待叶韵了。这些年的心结，随着他推过去的三百元就这么烟消云散。
真是好讽刺的一段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8
这个时间点开车去接赵智鸿的确是早了点，不过看看这北京拥堵的车流，倒也算是未雨绸缪。吴树桐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挤进车流之中，摁开车里的播放器，跟着歌曲哼起来。
他音调比普通的男生高且亮，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轻松的唱了《假如》并且还俘获了赵万芳的芳心。不过自从那次在酒吧唱了歌还被朋友把电话散了出去之后，他就很少唱歌了。只有偶尔赵智鸿会央求他唱歌的时候，才会哼一哼。
想到赵智鸿，他的嘴角忍不住又弯起弧度。摁亮手机屏幕，屏保已经从赵智鸿那张傻乎乎的笑容变成了两个人傻乎乎的笑容。她挽着他的手臂整个身子紧紧依靠在他身上。而他虽然站得笔直，另一只手却抓着她的手臂，两个人好像连体婴儿，连笑容也那么相似。
再翻翻手机里上次出去照的照片，无外乎是赵智鸿笑着的侧脸、正脸、大笑的鼻孔，做怪模样时弄出的双下巴、白眼，还有她拿着自己手机玩时的自拍。他是那样喜欢她的笑，曾经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就是她的笑容将他慢慢治愈。工作的累了，想象她对自己笑，就也能轻松许多。如果能早醒悟几年，他是不是就能多拥有她几年？吴树桐舒了口气，还好醒悟的不晚。
他想起那年不告而来到她面前，她错愕的表情。想起她陪他喝酒，担忧的看他的眼神。想起她带他去游乐场做过山车，教他大叫宣泄压力却因为他害怕喊出了颤音而笑个不停。想起她陪他在树林里枯坐一上午，然后悄悄去买冰淇淋去吃。就是那段时间里，他开始正视这个从小专爱和他作对、长大后却又专心捉弄他的“妹妹”，然后费尽心力将她从“妹妹”变成女朋友。
天色渐渐暗下来，北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看了眼时间，却还不到八点钟。赵智鸿刚回了他的微信，告诉他自己没有喝酒，还有大概一个小时。
他想了想，在靠近她吃饭的饭店附近停下车，跑到麦当劳里蹭网去了，准备顺便给她带一杯热饮。刷了会儿微博，正觉得无聊呢，赵智鸿忽然一个电话打过来：“树桐树桐，我们吃完了，你在哪里？”
吴树桐正吃着薯条装忧郁呢，一听这话马上收拾干净：“就在附近，你在大厅等我一会儿，我这就到。”
“你别着急，我老大去上厕所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像喝的有点多，才三瓶啤酒，去厕所吐了。告诉不让他喝啦，结果还这样。他那个朋友也没比他强，俩人都不能喝，相携去呕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好啦，你别幸灾乐祸了，小心扣你工资。”吴树桐到柜台买了三杯热饮。“我这就到，等我。”
“遵命，吴先生！”
出了麦当劳的门，北京的冷风夹着尾气席卷而来。吴树桐咳嗽两下，走到自己停车位上把车倒出来。谁知道才走了没一百米，车子突然响起了警报器，然后就瞬间熄火。吴树桐连打了几次也没打火成功，叹了口气，打上双闪下了车来。还好他车道靠里，不然停在路中间非要被后边的车撞飞。拨了救援公司的电话，他无奈的靠在车窗边，思考了一下又拨通向华的电话，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拜托他过去接赵智鸿。
“你小子挺赶点儿的！”向华正在开车。“我就在这附近呢，等我去找你然后再一起接他们吧。”
“成。那我等你。”吴树桐挂了电话，正准备把手机收起，突然听到后方有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他回头去看，却被一片刺目的远光灯晃住了眼睛，下意识的用手臂挡起，却感觉一股巨大的拉力将他狠狠向后拉去……
赵智鸿无聊的在饭店门口的道边石上蹦上蹦下，一会儿又用地面砖来跳格子。跳的累了，她看看手机，距离他们上一次通话已经有快半个小时了。
“哎，大鸿啊，你别跳了，我眼晕。”吐了一气方才好点的昆楠摆摆手。“真晕，不骗你。”
“哦……”赵智鸿瘪瘪嘴，最后还是又拨了一次吴树桐的号码。和之前一样，无人接听。
“到底干嘛去了……”她有些委屈。吴树桐从来没有这么久不接她的电话过，按照她的认识，他也不会临时放她鸽子。她的心不禁惴惴起来，想着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正出神间，手机突然铃声大作。赵智鸿下了一大跳，差点把手机摔下去。定睛一看，正好是吴树桐的号码，她立刻喜笑颜开的接通电话：“树桐，你怎么才……”
“大鸿，是我。”电话那边并不是她翘首以盼的男朋友，而是她男朋友的好友向华。向华的声音有些气喘，四周环境也很吵杂，甚至还能听到警笛声。赵智鸿的心突突突的狂跳，颤抖的问：“树桐呢？树桐怎么了？！华子树桐怎么了？！”
“他……”向华喘了口气。“他车坏了，停在路边，结果被一个酒驾逆行的撞了……人没什么大事，已经送去医院了，你去看看吧，我这就去。”
“好、好……我知道了……”她勉强站着听完了向华说的医院名字，颤抖着摁下挂机键，踉跄着走到昆楠身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大，树桐出事了……我、我先去看看，你自己找个地方住……”
昆楠在冷风中打了个一个激灵，“嚯”的一下子站起来，拉住赵智鸿：“一起去。”说完就站到道边拦车。赵智鸿上了车，哆哆嗦嗦报了医院名字，然后就整个人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直到车子到了医院门口，昆楠下车将她从车子里拉出来，她才回过神。
“大鸿，大鸿！”昆楠此刻酒倒是醒了九成，看她站都要站不稳了，不得不扶着她往医院里面走。赵智鸿已经完全说不出来话，还是昆楠一路问了过去才知道吴树桐已经进了手术室。走到手术室门口时，赵智鸿已经快缩成一团，眼神呆滞，仿佛换了一个人。
向华正等在手术室门口，看到赵智鸿被人扶过来，连忙迎上：“大鸿！哎！你……”昆楠摇摇头：“可能是吓着了……”
“树桐……怎么样？”赵智鸿见了向华，才稍稍回过神，一把抓住向华的手腕，那力气大的向华直抽气：“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别激动！我跟你说，这么回事。他车坏了停到边上，对面来了个逆行的车，把他车给撞了。这倒霉孩子让后视镜给刮飞了，嗑那个后边的车上……”
“给我他妈的说重点！！！”赵智鸿突然激动地大喊，昆楠和向华都吓了一跳。向华嗫嚅了一下：“死、死不了……就是肋骨断了几根，有一个插到肺子……”
原本听到“死不了”的时候，昆楠还能看到赵智鸿的眼睛一亮。可是向华说道“插到肺子”，那抹亮光又黯淡了下去。向华也注意到了赵智鸿的表情，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安慰：“大鸿，医生说……说不是什么难处理的问题，你、你别……”
“怪我让他来接我……”赵智鸿腿一软，差点就坐到地上。昆楠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强将她拖到等待位上坐下。向华叹气：“大鸿，你别这么想。他来不来接你，车子都……不怪你，要怪怪那个酒驾司机。你别着急，交警来的挺快的，那个司机吧也抓住了，这会儿在楼下办手续呢……”
他的声音渐渐地弱下去，因为看到赵智鸿已经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手臂里。昆楠示意向华别说了，向华只好乖乖住口。
等了没多久，手术室那条走廊里突然气势汹汹地走来几个人，领头的正是吴母。向华正站着，看到吴母就叫了一声阿姨，赵智鸿惨白这一张脸抬头看过去，吴母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对她喊道：“为什么撞伤的不是你！”
赵智鸿没说话，双眼毫无焦距，只是直愣愣的看向前方。
随后赶来的吴父一把抱住吴母：“你干嘛！这关智鸿什么事？你真是……”
“不怪她怪谁？！不怪她怪谁？！”吴母忍不住嚎啕大哭。“我的儿子，无缘无故就出了车祸。要不是出来接她，又怎么会出事！要不是因为赵智鸿怎么会这样！淑彤啊，妈不该让你来，妈不该啊……”
吴父也很痛心，但此时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就这样瘫倒在手术室前，他只好招呼向华过来和他一起把吴母拖到一边。这时跟在他们身后的另一个人走了过来，扶着吴母坐下，轻轻揽着她肩膀安慰着：“阿姨，你别急，不会有事的，医生不是说不是什么难处理的问题吗？而且发生这种事，智鸿也不想的……”
这声音太耳熟又太维和，赵智鸿猛地抬头，就对上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她惊讶的发现对面正是叶韵，而吴母已经哭倒在她怀里。
赵智鸿忽然觉得一阵绝望。
她无法用语言说明那种绝望从何时开始的，也许是在听说吴树桐出事那一刻，也许是听说他的肋骨插进肺部的那一刻，也许是吴母抓住她衣领的那一刻，也许是她看到叶韵的那一刻……又或者是她被赵万芳辱骂的那刻？是她被自己的老姨推搡的那刻？是她被香水瓶擦过额头的那刻？是她得知赵万芳求而不得的前男友是自己现男友的那一刻？
她觉得恐惧，她觉得可怕，她锁紧双臂将自己的头埋葬起来，在厚厚的衣服里艰难的呼吸着，因为这样才能掩盖一些她想哭的先兆。
吴树桐啊吴树桐，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耳边还萦绕着吴母的哭骂、向华的劝解、吴父的叹气声和叶韵的啜泣，她却觉得自己如此的孤单无助。她最亲近的那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而她除了等待之外毫无其他选择。
头顶有一只手一直在抚摸她的长发，那节奏和吴树桐哄她入睡时那么想象。她终于开了眼泪的闸，泪水很快濡湿她的衣服。她无声大哭，大口呼吸着少得可怜的空气。她想呐喊，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这连日来建立起的一切堡垒屏障全都在此刻分崩离析，她也不知道导致这堡垒损坏的点究竟在哪里。
她真的绝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39
吴树桐第一次清醒只坚持了几分钟，。因为肺部被断掉的肋骨刺入，他说起话来格外费力，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