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去过啊。”纪璐笑嘻嘻地拉了拉季绵的手。
“下次带你去。不过你可别被那牛皮癣墙给吓到。”
地铁门打开，季绵挥挥手就顺着拥挤的人流消失无踪。
“牛皮癣墙？”纪璐还痴痴着看着地铁门。
“就是那些贴满乱七八糟小广告的墙壁。因为季绵家住在东区和南区交界的老城区啊，其实我觉得那里的房子虽然破烂但是很有独特的味道，不过季绵总说那里是城中村，而且她非常不喜欢那里。”慢性子的汪钧慢悠悠地跟纪璐解释道。
“噢。”纪璐大概知道季绵住哪一带了，因为老城区挨着南区那个夜世界，纪璐也曾多次在那里路过。
汪钧忽然话锋一转，“你明天下午会去吗？我说，圣诞节。”
“没什么事的话，会去的。”
“你不用……跟你男朋友一起过？”汪钧的脸上挂着不太真实的笑容，这让纪璐一眼就看穿。
“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纪璐刚想笑，可是又立马笑不出来，因为她想起汪钧是见过林振棠的。
“那个早就不是了。”说出来这个事实的纪璐着实不高兴了一阵子。
——男生真是少条筋。或者说，你的大脑配置根本就不完整。
“你明天穿红裙子去吧？”汪钧又开始鬼扯。
“干嘛非得穿红裙子啊？我只有过年才穿红裙子。”纪璐在汪钧的鬼扯里也变得不靠谱起来，因为她即便过年也不穿红裙子。
“圣诞节穿红色特别有气氛啊。”
“那你穿啊。”纪璐调侃着，还上下打量汪钧，“你可以穿成圣诞老人的样子去。”
“如果你穿红裙子去，我有额外的礼物送你。”
“嘁。”
虽然一路上小打小闹，但即便到了家门口，纪璐也没到答应汪钧圣诞节那天她一定会穿红色的毛呢裙出现。
纪璐打开家门，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嗨，你回来了啊。”
“嗨。”
见到有客人在沙发上坐着，不方便乱扔书包的纪璐换好鞋子回到自己房间。
“纪璐。”那个叫云朵的女人走到纪璐房间门口，“莉娜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合伙开了间蛋糕店的事？”
正拿着收纳篮把要洗的外套和毛衣往里装的纪璐听见云朵的话之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秒，然后才继续，“我现在知道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
“你们决定就好了啊。”
——反正钱也从来没在我手上过，很多事情王缇也一直都瞒着我不说，我何必需要知道呢。随便你们就好了啊。
“我觉得你会喜欢的。”云朵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是这会儿纪璐不想扭头去确认自己是否听错。
——即便你觉得很好，但是如果你真的想尊重我的感受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多晃悠行吗，就不要叫王缇叫莉娜行吗。你知不知道，每当我看到你，听到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莉娜”这两个字，我就会想起王缇以前的样子，就会想我和王缇有今天这么悲惨的命运，是不是跟你们这类损友有关。我真的非常希望你不要带着过去的气息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可以吗。
“也许吧。”纪璐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
谈话间，王缇回到了家中。
“我买菜回来了。咦，纪璐你回来了啊。”
“嗯。”纪璐还没来得及出声，云朵就替她回答了王缇，“哇，你买那么多菜。”
“开业前的大血拼，哈哈！”
“我来帮你做饭！”
云朵和王缇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无论她们彼时一起抽着烟，化着妆，搓着麻将，亦或者现在一起挽起袖子准备洗菜做饭，她们都是亲密无间的对方的影子。
可是纪璐并不觉得这一切美好得不像话，每当云朵出现在纪璐面前，她就总觉得云朵是要把王缇拉回南区那个不夜城里去一样。于是纪璐就会自动生成“对方是入侵者”的意识，开启了心里的防卫装置，以便随时迎战。
纪璐把要洗的衣物收拾好倒到洗衣机里，然后拎着空篮子经过厨房门口时，她忍不住停下来望里看。此时正背对着纪璐的王缇和云朵只顾着说她们之间有趣的话题，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心思很多也很重的少女。
纪璐不知道云朵现在是否还住在那时纪璐住过的那栋楼里，不知道她是否还像从前那样清晨喝得醉醺醺地然后跌跌撞撞地摸索回自己家中。她只是从云朵的穿着里，看到她品味比以前提高了些，而且今天还是素颜出现的，这么说起来的话，皮肤也比以前好些了。
——可我就是不能接受你，尽管你也没有做错什么。
“纪璐。”纪璐正转身想回房间的时候，被王缇叫住，“云朵阿姨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你去看看小房里有没有你的东西，你搬回你自己房间去。”
“噢。”心不甘情不愿的纪璐走进小房，她最不习惯家里有外人来，她窄小的心里只能有她自己和王缇的位置，而纪璐也希望王缇不要将原本已经微乎甚微的关爱再分给其他人。
做完王缇吩咐的事情之后，纪璐把王缇扔在自己床上的干衣服叠起来码进衣柜里。忽然想起汪钧强调的红裙子，纪璐便开始翻找起来，但来回两遍她也没有见到红呢子裙的踪影。
“算了，不管它。”找不到的纪璐很快就放弃了，倒是她见到那条复古绿的裙子，纪璐太喜欢绿色了，于是在和凉子逛街的时候试着觉得合身就买了。以前那条裙子因为颜色老气而被王缇嫌弃得要死，所以纪璐把它挂在衣柜最里边。可是最近几年的时尚风潮掀起一阵复古之风，孙俪还穿过复古绿的裙子走红地毯呢，纪璐这条复古绿的学院风毛呢连衣裙让她的眼睛瞬间放光。
“哈，要是穿绿色的，在那堆红红的人一定很扎眼吧。”纪璐小声地自言自语，光是想象一下万红丛中一点绿的情形她就暗自觉得滑稽有趣。
于是，纪璐将那条雪藏衣柜已久的绿裙子移到伸手可及的位置，然后转身从包里找出汪钧给她的那部黑色苹果手机，屏幕上显示两条未读信息。纪璐打开一看，两条信息内容相同：
【纪璐，圣诞节你想收到什么礼物？】
【动物耳朵发夹。】
本来纪璐打算自己买的，既然汪钧这么有心，就让他送吧。
——反正所有的女生都会收到你的圣诞礼物嘛，我就不客气直说好了。
吃完晚饭，纪璐陪着王缇一起收拾碗筷，可是云朵却忽然从房间里拿出一个装了苹果的礼盒递给纪璐，“平安夜快乐！”
王缇显然是知道云朵的准备的，看着还在发愣的纪璐，示意她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进厨房里。
“谢谢。”纪璐捧着装有苹果的礼盒，不声不响地走回了自己房间。
“性格古古怪怪的，不知道像谁。”王缇看着把房门关上的纪璐，对着云朵抱怨了一句。
“像你啊。不然像谁。”
“我哪有她那么古怪。”王缇跟云朵说着，又笑起来。
云朵也跟着展开笑颜，可是笑容却显得有些疲倦，“莉娜，你明天陪我去医院检查下身体吧？”
“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云朵没有看着王缇的眼睛，只是望着水槽里哗啦啦的水流，“就是去检查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事。”
“好。”
听说王缇和云朵圣诞节一大早就要去医院的纪璐立马显出了不爽，“那我难道一个人在家吗？”
王缇不明白纪璐的不爽来自哪里，还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你平时不都这样吗？”
“是是是。”纪璐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你不是说交到了新朋友吗？”叠着衣服的王缇显然不知道纪璐和杜嘉闹翻的事情。当然，她也无从得知，因为纪璐回家之后从不提学校一星半点的事。
“是是是。”纪璐不耐烦地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你看，这绝对不像我。”王缇望着纪璐再次关上的房门，重重地叹了口气。
云朵笑而不语，继而缓缓又悲伤地说，“你还起码有纪璐啊。而我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了吧。”
“还在想之前那个孩子吗？”
“不是。”云朵的笑容里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失落，“就是这么觉得。你看我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面，最终也没有一个家，逢年过节，永远都只有自己。”
王缇显然也被这种消极的气氛所感染，“我们这样的女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一个像样的家吧。”
“不，不是的。”云朵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王缇的看法，“莉娜，你有家啊。你跟纪璐在一起，你们两个人就有一个完整的家。”
☆、第四十三章 娘子不知道的心事
生闷气的纪璐在自己房间玩了会电脑，还是觉得心情不爽，于是走出房间刷了牙准备睡觉。
可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个回合也没有丝毫睡意，纪璐便摸着床尾的手机来玩。可是自己的手机偏偏没电，纪璐只好裹上一件厚毛衣，然后把手机拿去充电，接着拿起汪钧那部手机来玩。
正好，汪钧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纪璐冷得瑟瑟发抖，赶紧钻进被窝里。
“我就想打电话看看你睡没睡，哈，结果还没睡呢。”
“你明明就看得见我房间的灯，小样，别以为我不知道。”纪璐也是偶然一次从自己房间的窗外看到站在阳台上晾东西的汪钧才知道原来他们住得这么近。远比数字6和7相邻这个抽象的概念还要更近的距离。
——一低头，就能看见你的小房间。
“怎么你喜欢关了灯在房间玩？”汪钧对于关了灯半天还没睡觉的纪璐感到好奇。
“你才喜欢呢。我本来打算睡觉的，不过滚来滚去睡不着。”纪璐懊恼得又忍不住对着被子吹了口气。
“脑子里整天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所以睡不着吧？”汪钧在电话那头偷偷乐呵。
“你才想乱七八糟的呢。”
“对了，我是想问你，你喜欢什么动物的耳朵？”原来汪钧是为了这个特地找纪璐的。
“都行啊。有什么就买什么呗。你们一般几点去喆玥家里啊？”
“反正赶得上晚饭就好了，我平常都去得挺好，你明天跟我一起过去吗？”
“没所谓啊。”纪璐忽然记起王喆玥明晚要表白的事，她对汪钧的态度还挺好奇，“喂，我说——如果明晚有个女生跟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唷？不是常年都有女生排着队跟我表白吗？”汪钧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不过你说谁啊？你要跟我表白吗？”
纪璐当然不能告诉汪钧是王喆玥要表白，她要是敢提前“剧透”了，事后王喆玥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要是追究起纪璐的责任来，那她估计又要在宿舍里被牙尖嘴利的杜嘉嘲笑一次了。杜嘉正巴不得纪璐有什么新的把柄让她一把抓住，好放风出去制造新的话题，再一次把纪璐放在风口浪尖好好死一回。
“是是是。我要跟你表白。”纪璐侧过身，对着自己的白墙翻白眼。
“那我立马就会答应。”汪钧的话在纪璐听起来也是玩笑。
“诶呀那好像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关系。”纪璐漫不经心地跟汪钧聊着，时不时拉扯一下抱枕上边的那对兔耳朵。
“是啊，娘子。”
“什么啊，滚一边去。”纪璐可不想让汪钧占了口头上的便宜，她还暗自嘀咕着现在这些小小少年看着斯斯文文，清秀又谦逊，嘴里怎么没有一句正经话。
“你不是喜欢周杰伦吗？难道不知道他有一首歌叫做《娘子》？”
“那又怎么样，我跟你没有这种关系。”虽然纪璐反驳着汪钧，可是她没想到自己对这样一个带点穿越意味的称谓一点也不感到反感和排斥。
“啊，过河拆桥啊！”
“滚开。好了，我要睡觉了。”
“好吧，晚安，娘子。”
“你白痴啊！不要这么叫我！”
“好的，娘子。”汪钧像是吃了炫迈似的，一口一句的玩笑话根本停不下来。
“喂！”
“好啦，快点睡觉吧。”汪钧终于把他玩笑式的戏谑收起来，用那种还没睡醒的声音轻轻道晚安。
——双子座的两面派还真是可怕。头一秒还跟你嘻嘻哈哈，忽然间说收就收，立马换脸，就像身体里真的住着完全不同的灵魂一样。咦，太可怕了。
挂了电话，纪璐感觉自己心情好像舒畅很多。原来憋一晚的闷气，不跟别人说说话，会导致失眠。纪璐现在意识到了，而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周六的中午，纪璐被送外卖的小哥敲门的声音给吵醒。
“我没有叫外卖啊，你走错了吧。”纪璐打了个呵欠，揉开自己惺忪的睡眼，顶着一头乱发对送外卖的小哥说话。
“二期7栋12C，纪璐，你是不是纪璐啊。”外卖小哥倒显得比纪璐更加不耐烦。
“可是我没有叫啊。我没钱给你。”虽然外卖小哥对着手上的单据把纪璐的名字念了出来，可是纪璐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叫外卖就不会有人替自己叫外卖，起码王缇不会干这种事。
“已经给了钱的，要不要啊，不要我拿走了。”外卖小哥说着就拎起地上的胶袋准备走。
“给我吧。”纪璐将信将疑地多看了外卖小哥两眼，这分明是楼下“炒面王”面馆的外卖小哥，但作为真的没有叫外卖的纪璐看来，总是觉得他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
纪璐关好门，把外卖放在桌子上，然后刷牙洗脸。隐约听到震动的声响，纪璐就跑回看看，自己手机并没有震动，再一想，就知道是汪钧那部手机在震。
——别人有B计划，我有手机二号。哈哈。
“喂？”纪璐接起电话。
“我下午可能不能跟你一块去喆玥家了。”
“干嘛？”纪璐还以为汪钧出了什么大事。
“你们一个个的礼物啊，还没买齐呢！”
——就知道是每个人都有的礼物。
“那好吧，那我自己一个人去呗。”
“记得穿红裙子啊，娘子。”
“好的呢，相公。”纪璐刚起床心情好，顺着汪钧的玩笑就回应了他。
汪钧却是出奇地开心，“娘子真乖！”
“那晚些时候见咯。”
“好，你自己出门小心点。”
“嗯。”
放下电话，纪璐盘算着可能他们这个圈子就是有互送礼物的习惯，于是赶紧拿自己手机给季绵打电话。
“季绵，你起床了吗？”
“谁这个点还不起床啊？难道你还没起床？”季绵说话含含糊糊的，嘴里应该正在吃东西。
“额……我是想问你，你们去喆玥家过圣诞节是不是都要带礼物的啊？”
“爱带不带呗。我上年给他们一人带了一包旺仔QQ糖，如果这也算圣诞礼物的话，那我应该是带了。你是第一次参加我们的圣诞小晚会，你就不用带礼物了，人来就行了。”
“那不行。你在吃饭是吗？吃完饭你陪我去买点什么零食之类的当礼物吧？”
“噢，行啊。那去百福逛逛，一点半在百福站C出口见。”
“嗯嗯。”
跟季绵约好之后，纪璐赶紧扒了几口饭，然后翻看自己的钱包，里面只有两张毛爷爷，考虑到除了季绵、张晗、喆玥之外，还有五六个他们以前班的同学，纪璐怕自己买得太少了显得小气，于是跑进王缇的房间里找找看有没有现金。
“唔，没有记错的话，王缇都是把零钱放在……”纪璐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拉开王缇那个形同虚设的书桌上的第一格抽屉。果然有一小叠毛爷爷安静地躺在里边。虽然纪璐知道王缇有放现金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