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悄无声息,付成志偷偷松了一口气,缓缓爬起身来,方才一路的所见所闻,完全超出他的想象,更受了不少惊吓,到现在手脚还微微颤抖着。
“公子……”
一个温文有礼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付成志肩膀抖了一下,赶紧转身望去。
却见是一个全身莹白半透明的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与先前的仙奴“竹寻”一样的宽大衣袍,相貌清俊,大大的眼睛含着一抹笑意。
付成志心头一跳,但马上想起魏风说过,这些半透明的“人”并非鬼魂,而是仙奴,方才镇定下来。
又想起刚刚对方在喊“公子”,于是疑惑地看着那仙奴,大胆地问道:“你……叫我?”
那仙奴稍稍飘近了些,笑着朝他施了一礼,道:“当然是,这里又没第二个人。我叫松临,您刚才吓坏了吧?”
付成志有些羞赧地点头,又赶紧从地上站起身来。
松临一边请他坐到椅子上,一边笑道:“您别觉得难为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地眼睛连眨了几眨,又将声音压低了些,神神秘秘地道:“别看咱们灵虚宫的弟子们个个不凡,跟神仙似的,其实他们第一次见到帝一雷舟时,个个都吓得够呛,可不比您好多少。”
付成志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心里一下子觉得与松临亲近许多,又惊讶地问道:“跟神仙似的?他们……不是神仙吗?这大船叫做帝一雷舟?”
松临轻轻摇头笑道:“咱们灵虚宫是修仙界四大仙宗之首,虽带着仙字,但他们可不是神仙,或许以后能够修炼成仙,但至少现在还不是。”
顿了顿,转瞬又扬起下巴,洋洋得意地抬手在房间里指了一圈道:“这帝一雷舟,是上古仙人传下来的法宝,能够以雷霆之力破开虚空。近仙峰的周围有空间守护大阵,空间层叠变化莫测,咱们要去后土殿,只有乘坐帝一雷舟才能安然抵达,否则会被虚空乱流搅成碎片。”
付成志觉得自己的脑袋又不够使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惊诧地问:“修炼?人能修炼成神仙?还有,这灵虚宫和后土殿,是……什么地方?”
松临轻轻拿起桌上的茶壶,一面为付成志倒茶,一面谦恭地答道:“神仙都是由人修炼的,不然神仙从哪里来?至于灵虚宫,是咱们宗门的名称,分为东南西北中五殿,这后土殿便是其中的‘中殿’。你方才来的地方是近仙峰,那里是弟子们的住处,而东南西北中五殿,则是宗主和殿主们的住处。”
松临见付成志听得津津有味,心下高兴,便又补充道:“我们宗主名讳是魏苍龙,是几乎接近神仙的人物,刚才那位带您来的,是我们少宗主,名叫魏风,他xìng格一向比较冷淡,宗门内许多人都怕他。”;
………【第九章 云端现宫阙】………
付成志脑海中,不由浮现方才帝一雷舟破开虚空时,魏风在雷霆狂风之中卓然傲立的英姿,脸上尽是神往之sè。
“修炼?成仙?不知道……我将来是否也有这个福分?”付成志心内偷偷地想道,但马上又心虚地甩了下头,将脑海中这个不可能的想法抛开。
松临将倒好的茶水捧给付成志,付成志讪讪接过来,又在松临和善目光的鼓励下,拘谨地喝了一小口,只觉得甘香怡人,顿时jīng神一震,感觉一股暖流从肚子中升起,又缓缓布满全身,仿佛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他感激地看了松临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将心内的疑惑问出来:“那你和竹寻……也是人吗?”
松临顿时笑得眼睛弯弯,露出右脸颊一个浅浅的酒窝:“万物都有真灵,不仅人有真灵,一山一水一花一木都有真灵,我和竹寻,都是长年累月吸收天地灵气觉醒的真灵,我是松灵,竹寻是竹灵。灵虚宫里还有其他的真灵,您以后要有机会就能遇上。”
说罢,松临飘到窗户前,朝外面张望了一下,回过身来,神秘兮兮地对付成志招手道:“公子,我们快要到了,您来瞧瞧这景sè。”
付成志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便蹑手蹑脚走上前去。但透过透明的窗纸,却只见到外面如洗的碧空,正奇怪间,又遥遥见到,仿佛有一团缈缈的云气,就那么的傲然悬在天际之上。
仔细瞧去,却又觉得那里空无一物,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但再定眼望去,那团云气又出现在那里,似乎亘古以来,便从未离开过。
就这般,在那团似真亦幻的云气,将付成志看得眼花缭乱之际,帝一雷舟似乎是穿过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刹那间那团云气便变得硕大无比,完全遮挡了视线,付成志这下才敢确定,这团云气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的。
随着白茫茫的云气急速往下掠过,帝一雷舟从下往上穿行,一直来到云端之上。
湛蓝透彻的天空下,一座气势恢弘的巨大宫殿,赫然映入眼帘。
白云缥缈,巨柱巍然屹立,飞檐高耸插天,通体宏伟壮丽,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sè,辉煌盖世,宛若镇天的神器一般。
雄伟庄严的宫门上,有金sè牌匾,上书着“后土殿”三个大字。
皇天后土,莫不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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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中,不知从何处隐隐传来悦耳的仙乐之音,轻柔飘扬,悠然回响,让人感觉心中净透空灵,顿觉分外的神清气爽。
此时,后土殿那雄伟的殿门大开,殿内空间阔绰,光线明亮,正中供奉着一幅道像,是灵虚宫的开派祖师“灵虚仙尊”,丰神俊逸,气度恢弘。
道像之前,是一个约一尺高的宽阔地台,上面呈半环形摆了五张似玉非玉的宽大座椅,上面淡淡的晶莹光华悄然流淌,现正端然坐着四男一女。
正中的主位之上,是一位仙风出尘的中年,正是宗主魏苍龙,身着淡金sè的锦袍,肤sè带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眼神如孩童一般清澈明亮。
主位两侧四人,则是东、西、南、北四位殿主,其中三位男xìng殿主个个气度出尘、卓尔不群,而唯一一位女xìng殿主,则浑身云气缥缈萦绕,隐隐显出柔媚的身段,显得格外曼妙神秘。
地台前方两侧,规矩摆放两个与座椅一般材质的香鼎,鼎中不时有袅袅的轻烟飘起,暗香淡淡浮动。
宽阔的大殿之上,左侧站着十数位体态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中年人,身上服装五颜六sè,各不相同。右侧,则站着数十个青少年,个个英姿勃发,均身着与魏风同一款式的淡黄sè锦袍。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远远望着高大的殿门外,面上尽是期待之sè。
付成志跟在魏风的身后,眼睛盯着脚下轻轻漂浮荡漾的云气,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往上挪去,迈上高高的台阶。
虽然每一步都是脚踏实地的感觉,但他心中总有莫名的担心,担心什么时候一脚踩空,便会从天上掉下去。
跨过高高的门槛,顿时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见他们进来,数十道目光刷的一下都移了过来,落到后面的付成志身上。
付成志更加感觉浑身不自在,局促不安地将脑袋低低垂下,似乎连呼吸也开始乱了。
“来了来了……”
“他醒了就好,问清楚昨天的事情……”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付成志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左空城浴血的身影,嘶哑的低语仿佛在耳边回响:“答应我……谁都不许说……”
莫名的紧张笼罩了他,心跳也越来越快。
魏风带着付成志走上前去,向魏苍龙行了一礼,道:“爹,昨rì那少年已经到了。”
付成志偷偷瞟了一眼,匆忙之间,见得殿中个个衣着鲜亮,神采照人,不由有些自惭形秽,两手下意识地抹了抹皱巴巴的衣角,但接着一双手又不知道怎么摆才好,只能僵硬地紧紧扭到一起。
这时,一个温和醇厚的声音在付成志耳边响起:“你是昨rì那位小兄弟?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付成志循声望去,正是主位上的魏苍龙,目光柔和慈悲,比起殿中其他人来,温和之中,又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更显得仙风出尘,气度非凡。
他心内不由愣愣地想道:“松临竟说世上没有神仙,依我看来,真正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殿中众人见付成志只怔怔地瞪着魏苍龙,也不回话,不由都有些替他着急。
魏风有些恼怒地上前一步,低声嗔道:“你不施礼也就罢了,如今我爹亲自问你话,也不知道回话吗?”
魏苍龙却笑着摆手道:“无妨……看到他这般的淳朴少年,我倒觉得喜欢……再说,他昨rì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估计到现在心内还没安定下来,不能怪他。”
付成志本来涨得满脸通红,听到魏苍龙这样说,不由感激地朝他笑了一笑,又觉得对方亲近了许多。
………【第十章 沉吟爱才心】………
此时,殿中站立的一个黄袍弟子挠挠脑袋接道:“宫师叔,不对啊,您教过我们,这水火不济,jīng元虚亏,不是男子成亲后才……”
主位之上的魏苍龙突然咳嗽一声,打断了那黄袍弟子的话。
魏风偷偷瞟了一眼座位上那萦绕在云气中的曼妙身影,抬手狠狠敲了一下那黄袍弟子的脑袋,低声喝道:“就你懂!没听宫师叔说觉得奇怪吗!”
伯陵望也摩挲着下巴,一脸的思索之sè道:“是啊,昨rì宫师兄甚至连他平rì视作命根子的回光造炁丹(注①)都用上了,怎么反而这样呢……”
岳凌霄目光闪烁,仿佛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宫师兄,这少年的病,你能治好么?”
殿中众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宫无妄,却不知这个一向冷口冷面的煞神,为何突然关心起这少年来。
宫无妄也若有所思地看了岳凌霄一眼,却不说话,只将眼睛瞥了一眼殿中的黄袍弟子们一眼。
魏苍龙看了宫无妄一眼,心领神会地道:“风儿,你带师叔们和师弟们先去后殿休息,把这少年也带下去,好生照料着。”
“是,爹!”
魏风恭恭敬敬地应答一声,手上飞出一团白sè云雾将付成志兜住,便带着付成志当先走了出去,其他的中年人和众弟子也纷纷行礼,然后依次退了出去。
待得他们走远了,宫无妄才往前走几步,来到岳凌霄身前笑道:“想来岳师弟见此少年天真质朴,起了爱才之心?”
岳凌霄神sè坦荡,点头承认道:“是!这少年来历清白,而且昨rì危急关头,他不仅没有躲开,反而扑下去护住左空城的躯体,足以说明他乃知恩图报的忠烈之人。此外观他方才言行,敢说敢为,正合了我的脾气!”
一入仙门,与世隔绝,若有什么事情,均与其俗世家人无关,都需要师门来承担。
是故修仙之人,对于传人的选择,不仅极看重根基资质,并且更注重品xìng。否则若是禀xìng不端,将来为非作歹,那不仅让师门蒙羞,更可能为师门引来无穷无尽的祸端!
因此修仙之人寻徒,通常都是慎之又慎,挑了又挑,宁缺毋滥。
殿上诸人听了岳凌霄的话语,俱都面露微笑,正要恭贺他喜得佳徒,却见宫无妄皱着眉头,脸sè也显得凝重,不由都好奇地望向他。
宫无妄仿佛迟疑了一下,但终究还是道:“恐怕岳师弟要失望了……我两次为这少年诊病,早已确认他身上经络尽塞,又五行灵根不齐,按照咱们灵虚宫的标准,是属于下下等的资质,就算勉强修炼,将来怕是成不了多大气候。此外……”
宫无妄顿了顿,目光犹豫地看了岳凌霄一眼,又缓缓道:“此外,他的病来得如此凶猛古怪,我现在却是不敢打包票,须待好好观察几rì,确定根源之后,才能对症下药。”
众人听得连身为灵虚宫第一圣手的宫无妄都这么说,不由都微微叹息,为岳凌霄和付成志感到可惜。
岳凌霄却面不改sè,只是目光微微一动,却又说道:
“左空城异秉天生、天才横溢,是整个修仙界公认的奇才,说他是拙世斋数千年来最杰出的弟子也丝毫不为过,甚至传闻他有可能打破一万多年来天下无仙的诅咒,破碎虚空飞升天界,但如今不也陨落在此?修仙之人,资质差一些,有时却是福气。”
伯陵望和方问蝶仿佛心有所感,又纷纷点头。
而魏苍龙则手指轻轻敲打座椅的扶手,若有所思地道:
“左空城在咱们灵虚宫山门口陨落,若是一个处理不当,那很容易引起拙世斋的不满,甚至猜疑。而这少年是唯一一个,能证明当时咱们灵虚宫已经有人赶到,只是来不及救治而已,并非对他在此遭难坐视不理。所以,宫师弟,这少年对咱们灵虚宫非常重要,他的病,还要请你多费心才好!”
说到正事,气氛又显得有些压抑起来,宫无妄眉头皱了皱,终于还是神情凝重地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魏苍龙缓缓挺直了腰背,脸上yīn晴不定,又接着道:
“长生殿与灵虚宫相隔数万里,他们平时也甚少在中土出没,此次因何缘故追杀左空城至此?甚至敢在咱们山门口摆出造化灭魂大阵?灵虚宫身为修仙界之首,山门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莫说要如何向拙世斋交代,就是我自己,也觉得颜面全无啊!”
本来端坐着的四人,闻言身躯都微微一震,又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时气氛更显得沉重。
伯陵望有些犹豫地看了岳凌霄一眼,讷讷道:“那少年方才话没说完就晕过去了,我看,是不是等他醒来再问清楚?”
魏苍龙却摆手道:“我看没那个必要。方才观他神情,那悲伤之情是假装不来的。岳师弟确实很会选人,这少年确是知恩图报之人,你们也都看出来了,他方才恨不得将所有细节都描述出来才好,若有任何关于杀害左空城凶手的线索,他一定早就说出来了。”
岳凌霄慢慢点头,低沉地道:“依我看,问题关键也不在此,而是长生殿的目的。昨rì那长生殿高手以调虎离山之计,将师侄们一个个引离左空城,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从左空城身上找出什么东西,或是想在附近找什么东西,而且不想弄出大的动静,否则以他的功力境界,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他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脸上都露出思索之sè,又缓缓道:
“至于后来那仿佛要杀那少年的举动,在我看来,却是发觉我已经快赶到那里,所以退而求其次,想要将左空城的尸体带走,最后发现事不可为才离去。”
一番分析,在座几人都在颌首,但宫无妄却望着地台一侧香鼎之上袅袅的轻烟,眉头轻皱说道:
“但你们昨天已经搜寻过左空城和那少年的贴身衣物,甚至连附近方圆数百里的天上地下,也都细细搜寻过,却都没有任何发现。我相信若是左空城藏了什么东西,是逃不过岳师弟的朱火天寻术的。”
注①:炁,音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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