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他却觉得如浴血观音的少年,真是美得冶艳,纯真的官能美。
没有人知道少年是怎么杀人的,他们注意到的时候,他们的同伴,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满地的肉块与内脏的碎末。
一阵沉寂。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站着。
“恶……恶魔!”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月染视线转过,看向他,那双冰冷却又似灼热无比的赤眸弯了起来,“恶魔?不错的称呼呢。”
他舔了舔唇,慢慢抬起了手。
嘴角的笑意更加深,竟带着淡淡的温柔。
那是对即将殒去之物的慈悲。
手轻轻放下,一切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夜影照再次呆住。只是,不再害怕。
虽然那双盖过苍瞳的赤眸是孽障。
血痕蜿蜒了一地。月染的蟒鞋沾上了斑驳的鲜艳。
“回去了。”月染说完便迈步离开,令人恐惧的色彩皆被他抛到身后。
什么东西喷薄而出的声音吸引了夜影照,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张血红编制的墙。
那些本就死去的黑衣人如今皆化成了尸血,喷洒在空中,没有一块完整的肉。
弹了弹衣袖上的血迹,夜影照无奈地跟上月染。
依月染那身沾满血迹的穿着,在大街上恐怕会引起麻烦。夜影照带他进了一处宅院,让他换了一身衣裳。
月染坐在木桶里,氤氲的热气蒸得他脸颊通红。
身后一阵清风吹来,撩起了颊边的发丝。
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背后响起一道清澈的声音:“小染。”
月染没有转过来,他记得这个声音,与称呼,道:“国师大人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人却没回答,只自顾自地道:“他伤害了你。”
“那又如何?国师大人莫不是有偷|窥的嗜好。”空灵的声音带上了股冷意。
肩膀猛然被握住,月染却能从那样的力道中感受到他身后人的怜惜与某种坚决。
“如果觉得太辛苦,就让我带你走。”那个人径自地说道。
月染皱起眉。不知他到底知道些什么,问他,他却一律地略过。想起神殿里那道孤寂的身影,望着自己的方向久久凝立,月染不禁疑惑,难道他们之间有过纠葛?可是,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肩上的力道蓦然消失,月染立马转过头,“别走!”
房间空寂,无半分人影……
月染咬了下唇。总有一天,他会揪出他的。
……
月染沐浴好出来时,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你们遭遇袭击?”清雅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惊讶。
夜影照吊儿郎当地往石凳上一坐,翘着二郎腿,但是那气质与身姿,却又无比的优雅。“是啊。难得带他出来一次,居然这么倒霉,不过……”他朝夜潇雨抛了个媚眼,纸扇哗的一下展了开来,“收获可不小哦。”
“胡闹。”夜潇雨轻拧起了眉,“他怎么……”话没说完,眼角瞥见了刚出房门的月染。
此时少年面色因热气的熏染而带着红霞,一双苍眸宛若被天水洗礼,明亮而迷离,发梢还滴着水珠,犹如黑色曼陀罗的花瓣绽放。洗去了一夜尘埃的少年,如今宛若刚刚绽放的花朵,带着纯然的妩媚。
夜影照的脑海里此时只有两个字:极品。
夜潇雨眼里闪过一丝讶然,而后略有些狼狈地转开眼。
月染眨了眨眼,打量了下四周。兰草竹影,简朴古素的摆设……好像是……夜潇雨的风格。
夜影照这厮竟然带他来到夜潇雨的私宅。
月染瞪向那家伙,却见他早已背对自己摇扇喝茶。
夜潇雨淡淡道:“七弟离宫已久,父皇会担心的。”
那双素来清润的眸子,而今竟透着令人陌生的疏离。
月染垂下了眸,点头。
思及那日夜倾天与他的约定……说到底,还是他……
眼前又浮现出床上交缠的身体,思绪又复杂了起来,看了一眼夜潇雨,不知他是否知道夜待霄的事呢。
月华倾天 卷一 月落沧澜 第43章
漆黑的寝宫,微弱的月光自窗棂照射进来。空气一片沉凝冷滞。
浑身赤|裸的少年蜷缩在墙角,双手抱着脑袋,颤颤发抖。他凌乱的发丝散在身上,遮住了面容,但是那双美丽狭长的眼眸,却在发丝的间隙里透露出了惊恐。几丝月光堪堪照过来,打在他身上,照出了那些暗红乌青的瘀快与抓痕,在本就白皙的身体上,增添了一抹妖异的惨淡。
黑暗中响起低沉磁性的冷笑:“朕的好皇儿。”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越发颤抖得厉害,似乎伏在他身上的月光也随之起伏。
沉默开始弥漫开来,如小兽一般的呜咽在寝宫里飘散,流落进帝王的耳里。但那令人心疼的楚楚可怜的声音却使得夜倾天更为烦躁。
“给朕闭嘴!”低声的吼叫之后,少年幽咽的哭声戛然而止。
没想到父皇会如此情绪外露,从来慵懒淡笑的他,在权位的顶峰笑看他人生死,不曾为一个生灵的生死动容过,对于他不喜的,只会直接抹杀,那样的一个人,恐怕连骨肉亲情都不会在意半分,而今他们……父皇竟然因此而如此愤怒……
一梦之间,他已在那张龙床上,与自己的亲生父亲鸾欢颠倒,而且意乱情迷。地板的冰冷刺进了皮肤,更犹有感觉那火热贯穿着自己的最柔软处……
这是他第一次进乾清宫,那个父皇从来不允许让他人踏入半步,后来竟特准一个皇子住进来十五年之久的寝宫。
没想到一进来就是这样的场面。思及此,他更加颤抖了起来,眼泪悄然而落,却咬紧下唇,拼命将声音关住。
“父……皇,儿臣……”他颤抖着唇,想要解释,却立马被帝王打住。
“闭嘴!”
夜倾天坐在龙床上,随意披了一件外袍。此时寝宫内凝滞压抑的气氛全自他身上散出。
看向窗外,那轮月已将悄然淹没,再过一个时辰,便要窗透初晓。
已经这么晚了。
那个人……
前一刻还在喧杂热闹的宴会上,他搂着那个温软芬芳的身子,与他嬉戏笑闹,看他的脸因酒而酡红,透露着别人看不见的极致妖娆。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那个骄傲的少年就是他的了。
只是没想到,却因此而放松警惕,着了道!
修长有力的十指紧握,似是要捏碎一切的决然。向来深邃幽然的双眸,迸发出了犹如见到食物的野兽一般的执着与暴虐的光芒。
看了一眼蜷缩着的少年,他的心里,感到了一丝丝的厌恶,慢慢缠绕,越缩越紧。除了夜坠月,久不碰人的他,对于夜坠月之外的人竟然感到了厌恶。
“皇上。”王福传音而入。
“进来。”
王福小心翼翼地推开厚重的殿门。若是平时,他本不用如此如履薄冰,但是今日……
忆及皇上来到寝宫之时,他亲眼看见了帝王将床上的少年狠狠摔下床的一幕。原以为只是一个侍寝男宠,虽讶异皇上这几年为了七殿下一直在忍耐自己的欲|望,已很久为找侍宠发泄,但是据他观察所知,皇上到如今还未得到过七殿下,如此一来,耐不得欲|望,来找人发泄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觉得今日是七殿下十五生辰,依皇上对殿下的宠溺程度,又怎会在今晚招人?当时倒没多想,直到看到伏在地上颤抖着爬不起来的少年的面容后,才惊觉了事情的怪奇不妙!
竟然是六殿下!那个在辰渊宫里默默无名的六皇子!
王福实在不敢回忆当时自己心里的震惊程度。而后看到夜待霄的恐惧的神色,再看向帝王那满是暴风雨前夕的面容,不想也知道这其中的诡异之处!
没想到这天下还有敢把主意打到陛下身上的人。
王福微微垂着头,间或看了一眼帝王,只是看了真不如不看。
那种野兽般残忍的神色……王福侍奉夜倾天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发怒过,即便当年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背弃他,他仍是张狂地笑着,那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眼睛里,全然是将天下踩在脚底下的狂妄与张扬。
“人呢?”夜倾天的声音分外低沉冰冷,让人几乎冻结。
“回陛下,已经找到七殿下了,他正在来皇宫的路上。”王福实在不敢想象若他的答案是否定的话,自己会不会能拖着一条命走出这乾清宫。
听此,夜倾天冰冷的嘴角缓缓拉了开来,眸中绽开了血般的红点,慢慢扩大,蔓延至整个瞳孔。
王福立刻躬下身,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这样的眼睛,让他想起了逐渐尘封的噩梦。
如今朝中之臣,除了一些元老,大多都是夜倾天初登帝位提拔上来的青年才俊,他们都不知道皇上是如何登上帝位的,可是一些沧澜元老与王福恐怕终生都忘不了。
至今,在午夜梦回之时,仿佛还能看见那历历的鲜红,层层铺染,浸透了沧澜大地的土壤,漫山遍野的尸体堆积着,堆积成山一样的高,死者流出的血,能汇成海洋……
而他,也做了无数次的噩梦。总觉得,帝王那野兽般嗜血狂乱的眼神随时能将他撕碎。
王福是陪夜倾天弑父夺位的一员属下,他亲眼看到了全过程。
他仰望着那浑身沾满血腥的王者,他听到他嚣张高傲地吼叫:“我要让你们都知道,我就是这样一个血腥残忍的帝王!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至此,沧澜帝夜倾天成了大陆死神般的存在,而沧澜,在他的统治下,一跃成为苍宇大陆的最强国。
现下王福在心里叫苦连连,真不知那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七殿下又怎么突然消失了……
“王福,你可要好生看着七殿下,可别再让他跑了。”缓缓的语气,却透着实实在在的压迫,让人呼吸困难。
不能原谅,那个少年,竟就这样跑了!敢在他夜倾天眼皮底下溜走,他绝对会让他尝到苦头!
王福立刻道:“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他没说的是,夜坠月是和夜潇雨一同来的。他哪敢说!
如今的皇上,很多人以为变了。变得奢侈了,变得荒淫了。只有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王福知道,皇上一直没变。他不过是将嗜血的欲|望压抑在肉体的发泄上。因为,他总能捕捉到帝王偶然透露出来的凶光……
“至于你——”夜倾天将实现转向了角落处依旧赤|裸发抖的单薄少年,那白皙肌肤上的伤痕,让王福也不忍再看。毕竟,这也是一个权谋的牺牲品。
“就一直待在这里吧。”夜倾天的嘴角泛起了毫无感情的残忍弧度,“朕要在他面前,好好招待他送过来的‘礼物’。”
晨曦渐露,仍是苍蓝的天空,一般阴暗,一般明媚。
光影在夜倾天脸上幻灭,让他的脸更是阴郁得可怕。
王福退开,走出帝王的寝宫。
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皇上说的那个“他”,莫非是七殿下?
难道这件事是七殿下做的?
忆及以往夜坠月对皇上的种种抗拒,这种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他不能理解七皇子为何去而复返……
月华倾天 卷一 月落沧澜 第44章
朝阳初照的街道上,一辆马车行驶其间。通往皇宫的主道上,此时已有了些人影,那些细碎的声音传进了马车里面。
只是,车厢里面依旧只是沉默发酵。
日光自因马车起伏而不时掀起一角帘幕的车窗里透进,照出月染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容。他的苍眸因点点光芒的落进而越显明亮,形容不出的苍色变成了明媚的湛蓝。
注意到那双清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夜潇雨闭上了眼,靠在车壁上养神。
月染无聊地一手支在座位的垫子上,食指一下一下地叩着,长长的黑发并没有用丝带系住,笔直地垂落下来,如瀑如幕。看夜潇雨的样子,他便知道他是故意疏离自己。
一颗百凝丸换得他永远的远离,夜倾天真会打算盘。但,有必要么?他和夜潇雨只打过几次照面,最亲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因膝盖受伤而去了他的竹园。眼前浮现出夜潇雨那一次轻柔握住他脚的情景,忆及他一脸的温润淡雅,他知道,夜倾天派来的尾巴自会告知他每一个细节……又想起上次他对夜潇雨那样一笑,夜倾天怒拂衣袖而去的一幕……那种情态,分明不似假装,但为何又让他看到那种情景?若是夜倾天遭人暗算,他又会这般弱么?那一声“我爱你”,分明说得如此真切。
忽然手握成拳。不甘心。
他现下回去,就是因为不甘心!
他恨的不是别人利用他,而是被人耍弄。
他并不能知道夜倾天是否在利用他。依夜倾天的深沉,他的确可以骗他十五年。虽不知他对于夜倾天有何利用价值。但在利用这一点上,他不怪他。毕竟作为君王,不可能毫无目的地对他好。
只是,为何感到闷闷的……
忽略忽然生起的陌生感觉,月染泛起冷笑。
看来他是变弱了。
虽说灵魂之声只有在灵魂强烈呐喊之时才能让他听到,但夜倾天的灵魂,他却确确实实是听不到的。只是因为如此,就被人压制住了么?
「他伤害了你。」
国师灵竹的话犹在耳边。那样的语气,让他觉得,自己和夜倾天很久之前便有过纠葛。
嘴角的弧度流露出了骄傲的不驯与隐隐的愤怒。
夜潇雨睁开的眸子里,恰巧映照出了少年的神色。
不知为何,无由来心中一痛,反应过来时,手中的东西已递到了少年眼前。
月染心思起伏间,眼角瞥到了一抹白色。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在他眼前,指尖捏着的,赫然是一块粉嫩的糕点。讶异抬眸,苍眸对上了手的主人。
夜潇雨背光而坐,神色不甚分明,但月染的眼睛却能在黑暗视物,分明地看到了他脸上微露出的不自然。
“七弟今晨没用早膳,现在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语气温和淡然,却因比往日微微的加速而显露出了一些感情。月染不自觉想逗逗他,却最终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将糕点拿过来,默默吃起来。
他和夜潇雨,也就如此了。连君子之交淡如水都算不上,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那样说不定更好。
本来就无意君子之交这类无聊地东西。他只追求一时的快乐与享受。
与夜倾天在一起,也是因为他够强,能让他感受到征服的快感。
“夜潇雨。”月染叫了一声。
夜潇雨看向他,那双能装下整片天空的苍色之眸让他不自觉迷惑,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然而月染不允许他逃避。
他看着他的眼睛,神情竟似带着淡然的严肃,“我叫月染。”
说完,绝色少年绽开娇艳的弧度,整张脸霎时不见了方才的阴霾。
夜潇雨似受了撞击般震了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月染告诉他的真名,并不为什么,只是留在这个时空的一点纪念而已。
从来悄然离去,独留无数人在那些时空或怀恋,或痛恨。那些,只是为了证明他在那里活过。
没有活着的实感,却能在此处得到证明,自己还是存在的。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一颗心,一颗真正能真实跳动着的心!
当时第一眼看见夜潇雨,只是心生亲切,便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他想有人记住他,有一个人确实在此活过,名为月染。
而在这之后,他居然可笑地期待着夜倾天。
马车畅通无阻地接近皇宫,来到正宫门。月染从车窗看到了王福。看他此刻略显焦急的神色,应是早已知道他会来而在此等候了。
王福一看到马车,听了手下的报告,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如饥饿多时的野兽看到美味的食物。
小祖宗,你可终于回来了!
当见到同行而来的夜潇雨下马车时,王福眼睛闪了闪,只是几乎在同时便弯下了腰行礼,谁也没看到。
……
日光渐渐自窗棂透进,越来越密集,却始终驱不散寝宫内的阴沉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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