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遍布的刀伤,真的已经变的浅浅了。
他记得前几日还上了一次药呢,那时候还翻着有些吓人的疤。
这……
不过这也很正常,看看周箙,那么重的伤,半日的功夫恢复的吓人。
她能治好他,自然也能治好自己。
“不。”程昉看着他一笑,“是你治好我的。”
我?
方伯琮看着她。
“我用了巫王祝。”程昉看着他,说道,“可是我不是王,我没有资格用王祝,所以我被反噬,我会死去。”
方伯琮看着她,死这个字让他停滞了呼吸。
原来她真的会死,还那么接近死。
“可是,你册封我了。”程昉说道,微微一笑,“方伯琮,你册封我为后,我是皇后,我是王,所以,我醒了,我好了。”
她看着他,伸出手。
“方伯琮。”她唤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方伯琮只觉得嗓子辣痛,他没有理会她伸出的手。
“你为什么不早些说,你不早说清楚。”他哑声喊道。
不就是一个皇后吗?不就是要册封为后吗?
早知如此,他怎么会等这么久!
他不会让她等着久!
“我也不知道我要用到这个啊。”程昉说道,看着他,再次伸手,“方伯琮。”
方伯琮扭过头。
“你不知道?你什么不知道?你这个骗子,就会花言巧语的哄人,我才不信你。”他说道。
如果他早知道,他才不会等着久,他绝不会等着久,那些拦路的他会不顾一切的扫清,全部扫清,只要给她一个皇后,一个皇后而已,至于这个皇后怎么来的,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也是她为什么不说的缘故吧。
天道远,顺人道。
她不要他为了抛弃人道去争去抢,她不要他名不正言不顺,不要他背负着世人的指责,不要他背负着史书上含糊的一笔。
所以她不说,她绝对不会说,她宁愿意等。
她信他。她一直都信他。
“方伯琮。”程昉再次喊道。
方伯琮看向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还有。”她看着他眼睛再次弯弯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拉到了自己的心口,“你摸摸。”
摸?
隔着薄薄的胸衣。能感触到细腻的柔软,香甜的,不再是硬邦邦的,而是咚咚起伏的,热乎乎的……
热乎乎的!
方伯琮猛地抬头看着她。
热的!
他又低下头,两只手都放上去,有些慌乱的急促的拨开了碍事的胸衣抚摸着。
热的!
他又收回一只手,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衫。探进去摸着自己的心口。
是,跟他一样的,热的!
“它回来了。”程昉看着他。
被人拿走的,禁锢的,剥夺的,心,回来了。
“方伯琮,你帮我找回来了。”她说道。
听不懂她说的什么,但是他很高兴,因为能够感受到她的高兴。
方伯琮看着她。感受着手下咚咚的热乎乎的。
他的手掌很大,放在她的心口上,也盖住了其他的地方。
随着呼吸。手下的柔软起伏着。
他的手不由慢慢的摩挲。
雪一样的肌肤,豆腐一样的柔滑,高耸的,一只手都握不住的丰盈……
他另一只手猛地去解自己的衣裳。
“程昉。”他低声唤道。
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又几分颤颤,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你也看看我。”
程昉一怔,旋即笑了,伸手要拉开他的手。
“我看你的做什么,你又没有受伤。”她说道,“我不担心。”
方伯琮欺近。紧紧的贴在她身边,炙热的气息从头顶喷下来。人也低下头贴近了她的耳边。
“看看嘛。”他声音颤颤而嘶哑,“我看了你的。你也看看我的,公平。”
程昉再次笑了,转身要走。
下一刻身子一腾空,被方伯琮抱在怀里。
屋子里响起碰撞声,伴着轻轻的低呼。
“你慢点。”女声说道,“我自己能走。”
没有回答,只有男声含糊的嘀咕一声什么。
跌跌撞撞的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卧榻上,青帐被胡乱的扯下,挡住了室内落日的余晖。
急促的喘息声从帐内蔓延而出。
“晚上吧…”女声带着几分淡然说道。
“晚上再说晚上的。”男声仓促急躁气息粗重。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的传出,青帐摇曳。
但很快又被掀开,赤身的方伯琮有些狼狈的下来,在几案前一阵乱翻。
“在哪里呢?”他口中嘀咕,黄昏的室内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修长健壮的身躯,以及泛红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细汗,带着诱人的光泽。
“找什么?”程昉掀起帘子,侧身而卧,锦被半遮掩,裸露的身姿更添风情。
“那个。”方伯琮说道,翻箱倒柜。
他成亲的时候都快要死了,自然没有人交给他男女之事。
后来他好了,便偷偷的寻了几本春宫书藏起来。
只是没想到一直没用到,又怕被人发现,结果藏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这可怎么办,他不会啊!
低低的笑声从后传来,让他的身子更加紧绷,汗层层的冒。
“我知道。”女声在后说道。
“你知道放在哪里了?”方伯琮忙转头问道。
卧榻上侧卧的女子含笑点点头,冲他招招手。
“来。”她说道。
抬手身前的锦被滑下,露出一片旖旎。
方伯琮几步就跨过来。
“在哪里?”他哑声问道。
程昉伸出手勾住他的腰,用力一带,方伯琮便跌进去,青帐落下遮住了重叠在一起的人。
有低低的女声说道,但听不清楚。
“你会?”
男声陡然提高。
“你怎么会?”
低低的笑声传出来。
“这世间事,我只不会写诗。”
可是,可是,这,这是……
“谁教你的?怎么会教你这个?你,你……”男声还在絮叨。忽的停下,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屋子里喘息声渐渐的粗重的起来,青帐摇碎了满室的霞光。
直到夜色降下来。这边的宅院还是安静无声。
站在院门外的景公公叹口气,转过身。看着两个带着期盼眼神的丫头。
“去歇息吧。”他说道,“今日,咱们是见不了陛下和娘娘了。”
半芹和素心红着脸低下头忙退开了。
景公公回头看了眼寝宫。
“真是的,以前不分时候,现在不分场合,也不想想明日是什么日子。”他嘀咕说道,“别误了吉时。”
……
天光大亮,旭日东升。
宣德门前百官命妇两列如云。
幰弩、方伞、杂花、扇曲盖缓缓第一道引路而行。
伴着这些人出现。两列百官命妇不由站直了身子看去。
其后青衣外杖、车辐棒、告止、传教、信幡,另有仪刀、戟、弓矢队列肃然。
悠扬的乐曲由远及近。
节鼓、铙鼓、羽葆鼓咚咚,箫、笳、笛声脆脆。
随着乐声百人黄麾仗,一列短戟、五色氅,一列戈、五色氅,一列仪锽、五色幡缓缓走出。
马蹄声声奔出军卫、威卫、武卫、骁卫二十人稳稳前行。
秦弧抬起头,在精挑细选身高胖瘦装扮一致的仪仗队中准确的看到了周箙。
他的面容肃正,目不斜视,身子端正的御马前行。
在他们身后皇后的车驾已经能够看到。
六青马二十四驾士左右护着皇后车驾,其左右后二团雉尾扇、四大伞、八大雉尾扇。锦花盖、锦曲盖、锦六柱如林而立。
日光下,皇后的车驾熠熠生辉。
左右两边的官员命妇齐齐的施礼叩拜。
秦弧慢慢的退出去,拄着拐转过身。蹬蹬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淹没在鼓乐声中。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他的眼前出现一辆马车。
“倒是好架子。”身旁似乎有少年人倨傲的说道。
“应该是好沉稳。”他慢慢的说道,嘴边一丝笑,“我倒是有些惶惶。”
看着眼前似乎渐渐驶近的马车。
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呢?
马车从他上穿过,消失不见了。
秦弧停下脚,声音的鼓乐声渐渐远去。
“公子。”身后有小厮颤声喊道。
秦弧没有回头,伸手。
“公子。”小厮都快哭了,手里攥着的东西不肯递过来。
秦弧的手伸着不动。
小厮终于递过来,一个发旧的弓和一个装画的竹筒。
秦弧接过来。低头看着。
“秦十三,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弓。”少年人大声的说道。冲他扬手。
再错眼便是一群人含笑涌上前。
“这官人酿,为祝官人们登仙台。为助兴,并不敢乱了官人们的登仙步。”
“恭祝秦郎君。”
“快来,半芹姑娘交代过,只能等你来才能打开。”
“公子请。”
一盏灯,两盏灯,三盏灯,屋子里点点亮起来,绚丽的,雍容的,一朵一朵绽放的牡丹…
秦弧仰头哈哈一笑,将长弓和竹筒分左右背在身上,拄着拐杖大步向前而去。
“我…有…一副画…”
“美人…为我…作…”
“葡萄…美酒…贺得意…”
“…有美人兮…见不忘…”
……
“拜。”
伴着内侍司仪的喊声,偌大的殿前百官命妇齐齐的施礼。
皇帝由殿内一步步走出来,看着下了车驾的皇后。
鼓乐转换,声声而亮。
“发册。”
方伯琮说道。
内侍们捧着金册,羽扇上躬身相迎。
程昉缓步而上,身旁的侍女接过金册,打开羽扇,方伯琮伸手,程昉将手伸过去略作一扶。
“皇后升殿。”
伴着司仪的高喝,方伯琮看着程昉微微一笑,转身先行,程昉含笑抬脚跟上。
其后百官命妇四拜。
(全文完)
☆、第八十五章 尾声
大梁昭明元年,江州,冬夜。
夜风呼呼,漆黑一片的荒野上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伴着粗重的喘息声。
一声低呼,有人跌倒在地上,前面的人立刻搀扶。
“怎么样?”男声低低问道。
“没事没事,被绊倒了。”女声说道,一面忙起身。
“孩子怎么样?”男声问道,带着几分担忧。
火捻子一晃,燃起一点光亮,照着一男一女的面容。
他们穿着破旧似乎是那穷民百姓,但微微的火光下面容却是带着几分富态,此时二人都低头看向妇人的怀里。
一个小包被子裹得严实,妇人伸手掀开,露出其中一个粉团般熟睡的婴儿,或者是火光或者是冷风侵扰,他不由晃晃了头,将小拳头在耳边蹭了蹭。
妇人忙将包被掩住。
“没事,小少爷还好。”她说道。
男人点点头,伸手接过孩子。
“我来抱,咱们快走。”他低声说道。
话音才落,他的面色就一变。
“不好。”他说道,“追来了。”
妇人神情大变忙起身,火捻子被晃灭。
“追的这么紧。”男人低声说道,“肯定有人算路。”
“那怎么办?我们逃不了了。”妇人的声音哽咽。
“只要没被抓住,就要接着逃。”男人说道,带着几分决绝,将孩子背在身上,“我不信程家的血脉就这样断绝了。”
夜色里两个身影踉跄奔向前。
身后马蹄声声,伴着犬鸣渐渐逼近。
火把明亮。照的原野上这一队披挂严整,兵器林林的人马。
为首的勒住马。
“往哪边?”他喝道。
身后便有一个文士上前,手中拿着一个罗盘。抬头看天,又看看罗盘。又掐指一算。
“那边。”他说道,伸手指着适才男人和女人逃去的方向。
将官从腰里拿出一物,火把下可见其竹筒铁柄。
“陛下有令,凡是程氏,只要死不要活的,一个脑袋价值一个节度使。”他大笑说道,“看看我们今晚手中的突火枪能拿下几个节度使。”
身后其他人齐声呼喝,将手中的突火枪都举起来。
马蹄哒哒疾奔而去。
此时。大梁京城,司天观星台。
这座高大的楼阁下门打开,一队高大的禁卫护送下,一个裹着斗篷的男人踏入其内。
他没有沿楼梯而上,而是径直走到墙面前,旁边的侍卫将墙面用力的一推,整堵墙转动,露出一个向下的楼梯。
一步一步的走下,地室阔亮另一番天地,此时火把映照亮如白昼。
墙边铁链悬挂吊着一个伤痕累累的中年男人。
铁链穿过了他的肩头和双腿。整个人被悬挂在空中,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在自己亲手建造的地方住着比大牢里舒服了多了吧?”
脚步声停下来,清朗的男声说道。
“父亲大人。”
这个称呼此时此刻听来是如此的惊悚。中年男人慢慢的抬起头,惨白憔悴的清癯面容微微一笑。
“陛下来了。”他沙哑着嗓子慢慢说道。
来人站定一手掀起兜帽,解下斗篷,将高大的身材展露,身穿大红锦衣,在明亮的火把下带着几分炫目,他抬起头,俊美的面容冷峻,目光犀利。
“父亲。”他说道。“我再来问一遍,大梁将毁于何人之手?”
中年男人笑了。
“阿四。”他忽的唤道。
一旁站立的侍卫眉头微微跳。忍不住看过来一眼。
太常寺程隼果然狂妄,都这个时候了还敢直呼陛下小名。
杨汕肃目看着他。
“父亲。你算了一辈子,可算到了自己的结局?”他说道。
程隼笑了。
“陛下,我家阿昉怎么样?”他没有回答,而是问道。
阿昉这个名字说出来,杨汕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阿昉。”他慢慢吐出这个字。
“很好。”
“很美。”
“很聪明。”
“有美一人。”
“适我愿兮。”
程隼看着他始终微微笑。
“父亲。”杨汕看着他,负手肃立,“朕已经追封阿昉为孝昭皇后,她是朕最好的皇后,朕谢谢父亲为我大梁养育如此绝世无双的皇后。”
程隼哈哈笑了。
“陛下以为,我们程家是为你教养出这样的一个好皇后吗?”
他说道,晃动身子,铁链一阵乱响。
一旁的侍卫立刻站上前来。
“陛下小心。”他们说道,带着几分戒备挡住杨汕。
虽然程隼已经废人一个人,但想到程氏一族的奇才诡技,心内还是有些畏惧。
杨汕抬手挥开侍卫,看着程隼。
“我家的阿昉天资聪慧。”
“我家的阿昉过目不忘。”
“我家的阿昉耗尽合族之力养育。”
“我家的阿昉集有合族之才。”
程隼大笑着说道,苍白的面上满是欢喜和骄傲。
“我家养育出这样的阿昉,难道只是因为四岁那年遇到你吗?”
杨汕看着他。
“父亲。”他说道,“大梁将毁于何人之手?程家推演之秘到底藏在哪里?”
程隼却似乎听不到他的话。
“我的阿昉,是个好孩子。”他依旧说道,说到这里,他的神情有些悲凄,“我的阿昉,是个苦孩子。”
苦孩子三个字说出来。杨汕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旋即恢复清明。
“可是,程氏从来不怕苦。”程隼又猛地拔高声音。眼神明亮,“我家阿昉必然无惧无畏。不悲不哀,我家阿昉必定不负程氏之名。”
看着程隼越来越激动,杨汕转头轻叹一口气。
“陛下,是问不出什么的,他已经疯了。”侍卫低声说道。
似乎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