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劲头。
谢开花那个三班就更别提了。别的教官只有想起来时才会过来管管他们的纪律,否则真是随意放风;一伙人全都蹲在树荫底下,聊天扯皮,就差没在嘴里叼根烟,快活赛神仙了。
而谢开花就还以为这种闲得骨头懒的日子能无止尽地过下去——起码过个十几天嘛!要正式开学,还要半个月呢。可谁知道,不过过了一个礼拜,那群教官就全被军队集体叫走。校方领导想询问原因,却被冷冰冰地说一句:机密事件,不可申诉。
领导们也只好灰溜溜地走开。
按道理讲,领导们不高兴,学生就得更不高兴。如何让学生不高兴,那就只有上课一途了。就连风流倜傥随心所欲如田尉者,都已经做好了这多出来的十几天要上课的准备。结果事到临头,校方却发了一个通知,只说放假。
放假——半个月的假!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学生老师都是一团雾水。但不上课,谁不愿意呢!还有谁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去探究为什么。
比如谢开花,就已经叼着棒棒糖,躺在床上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白芍蹲在他的床头栏杆上,睁着一双明亮的圆眼睛,好奇地在看下边沈丛桌上的那盆人参。
“学校真是吃错药了!”田尉刚从外头打球回来,一身淋漓的大汗,扒了衣服,拿电风扇对准肚皮猛吹。“不过我喜欢……你说要是以后没事就放个假该多好!”
宿舍里没人应他。荆山盘腿坐在床上看书,沈丛则拿着支上好的狼毫笔在临摹书法。他一手字写得极好,风骨清俊,只是稍显柔媚,像是魏晋时候的世家子弟。
说起来,他们这个宿舍也颇有些怪胎。别的宿舍,知道学校放了半个月的假,早拎着大包小包回家去了。偏偏他们几个都还呆在这破地方。田尉是他老爹特意要求,要磨练他的少爷性子。至于其他几个,他可猜不透。
见没人理他,田尉也不在意,等电风扇把肚皮吹得凉了,他才将它放下,又去看桌上的手机。刚才有人给他发了条简讯,他也没去看。
但这一看之下,田尉眉毛都扬了起来,因炎炎夏日而格外烦躁的表情,就仿佛当头一瓢冷水浇下,浇得他透心凉、心飞扬。
“有活动、有活动!”他捧着手机大叫。但脚上明明在跳,手上却纹丝不动的,活像他手里的那个诺基亚老型号是什么易碎的玻璃。
荆山却还是纹丝不动。谢开花面朝墙壁,像是已经睡过去了。只有沈丛微微抬头,望了他一眼。
田尉连忙从沈丛手里把他那支毛笔拎开。沈丛眉毛一挑,露出些不满的神色,田尉连忙讨好地笑道:“沈丛,你们下午都没事吧,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玩!”
沈丛看看荆山;荆山整个人石雕一样,一点点神色变化的迹象都没有。他想了想,还是问道:“什么好地方?”
田尉就把手机往沈丛手心一塞。沈丛狐疑地低头看看,就见到上边几行小字:
“小尉,你不是一直很想去采石场看看嘛,今天下午采石场有一场拍卖,叔叔带你去见见世面!”
发信人是田尉的二叔。
沈丛一个字一个字地把简讯念出来,罢了还是不懂,问道:“采石场是什么?”
田尉得意洋洋地道:“是建京一个很秘密的集会,据说只有最顶尖的商人和政客、那些超级富豪才能去,就在建京郊外一个废弃几十年的采石场,每四年一次,奥运会似的。我二叔还算有钱,去过几次,听说里边都是些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珍奇宝贝,我想去很久了。”
他说罢拿回手机,却没注意到沈丛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就连荆山都眉心轻蹙。显然他也听说过这个采石场的名号。
沈丛道:“那你叔叔带你去,我们去合适吗?不是说只有超级富豪才行。我们几个穷学生——”
“不要紧的,每个有资格去采石场的人都有七个附带名额,”田尉笑道:“我二叔以前不带我去,是说我年纪小、不懂事。这不刚上大学,就答应带我去了!你们是我好哥们,我磨磨二叔,二叔肯定答应的。他从小就最疼我了。”
田尉笑得牙齿都要掉下来,手指连连去戳沈丛的腰眼:“去不去,去不去?”
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不去?错过了,那一定会可惜。
田尉不知道这采石场究竟是什么,但经过这一通描述,沈丛哪里还会不清楚。所谓的集会、所谓的珍宝,恐怕也还都是障眼法。而最里面的宝贝玩意,即使是这些超级富豪,估计也还没有资格知道。
他又看了一眼荆山。
荆山终于动了。他放下手里的书,手轻轻一锤腿,从床上翻身下来。闷热的夏天天气似乎没有给他造成一丁点影响,他浑身不见汗渍,清清爽爽,英俊迫人。
“去。”他只说了一个字。
田尉眉开眼笑。他其实心里对荆山一直有点怕怕的,总觉得荆山这样的人,可能是那种隐藏着的名门世家出来的大少爷。他家里有钱,多少知道一点秘辛,因此这一次有了这样的机会,也不管二叔会不会同意,先拿出来借花献佛。
荆山又反手敲敲谢开花床上的护栏:“小谢?”
谢开花才像是终于醒了,翻了个身,眼睛还是半睁半闭、迷迷糊糊的,低声嘀咕地说道:“我想睡觉,不去了。”
田尉哭笑不得。他又瞥一眼荆山,知道如果谢开花不去,那荆山很有可能也就不去了。连忙道:“小谢,那个采石场很有意思的,保证好玩。”
“屁,再有意思能有睡觉有意思?”谢开花挥挥手。
田尉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却听荆山道:“那我打个电话给泓泓,她对这些拍卖什么的很感兴趣。她一起去可以吧?”
田尉愣了愣,还没回答,就听到上头床上咕噜一声,谢开花已经翻身坐起,怒睁着一双清澈动人的大眼睛,恶声恶气道:“我去!”一点睡眼惺忪的模样儿都没有了。
白芍也被他的气势所迫,惊地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床下。
田尉憋笑。憋,使劲地憋,憋得一张俊俏的脸蛋儿通通红:“那——”
谢开花顺着梯子一溜烟儿地爬下来,先灌了一大口水,随即气势震天地冲荆山道:“不要打电话给岳泓了!我们一帮男生,加她一个女孩子像话嘛、别人看见了要说闲话的。”
田尉想,那岳泓估计闲话越多越好吧。但当然这句话不敢说出口,只也笑劝道:“荆山,小谢也说的是,是不大方便。”
荆山沉默片刻,点点头道:“也好。”
您够可以的!田尉真要在心里给荆山竖个大拇指。一直以为荆山木头疙瘩一样,原来也有影帝级别的实力!
他垂眼看了看表,道:“也快中午了。要不咱们先去吃个饭。估计我叔叔很快就能到。”
一提到吃饭,谢开花和沈丛都无可无不可的——他们两个食量实在是不大,一份清水小米粥就能撑个一整天,也不知道胃是怎么长的——而白芍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作为一只纵横山林的金翅大鹏鸟,白芍过去的生活可谓十分艰苦。捉到的食物,自然都是生吃。血淋淋的,味道也不好,一股腥骚气总是让它浑身不适。然而自从几天前第一次吃到人类的食物起,它的幸福生活就到来了。
好好吃的大排骨!好好吃的炸鸡腿!好好吃的红烧肉!
早知道就早一点来人类的世界玩玩,不遇到主人,也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
田尉也是看到白芍霓虹灯一样闪亮的眼睛。跟白芍相处了几天,他也多少知道了这只小鸟的怪癖。你说这么一点点的小身板,怎么饭量就那样大?而且吃的还都是大荤。
他一直以为这种体型的小鸟都是吃虫子、吃小米的。难道是因为吃太多肉食,才让羽毛变得如此富丽多姿?
“我去带饭过来吧。”他认命道。要不然让食堂里的人看到一只小小鸟儿在疯狂地啄食堆成堆的排骨,估计都能落满一地的眼珠子。
白芍欢快地叫了两声。这个时候,田尉这一无是处的卑微人类,才会在他眼里光芒万丈起来。
谁知道田尉刚拿起钱包,他的手机又响了。他低头一看,笑道:“不巧——我叔叔已经来了。”
他打开门冲出去,扒着栏杆往下望,果然见他叔叔的劳斯莱斯停在宿舍楼下。劳斯莱斯即使在建京也并不多见,附近很多男生都很猥琐地靠近,试图亲手摸一摸这辆世界顶级的豪车。
他叔叔正推开车门走出来——虽然已经四十来岁,但田仲宣仍体型矫健、器宇轩昂,脸上也没有多少岁月侵袭的痕迹。反而被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那股成功人士的气息一衬,比这周围的青春小男生,要迷人得多得多得多。
君不见路过的建师美女,已经都在给他抛媚眼了。
“二叔!”田尉高兴地冲他招手。田仲宣冲他点点头,示意他收拾收拾就下来。
田尉忙掉头又跑回宿舍。他一边拎起一件干净的T恤往身上套,一边冲宿舍里的几个道:“你们也准备一下,咱们这就走。”
又冲白芍很抱歉地耸耸肩膀:“白芍,我不能帮你带饭了。今天你就饿一饿,晚上我带好吃的给你。”
白芍登时怒目而视。
谢开花抬手摸摸白芍的头顶,笑道:“要不我们带白芍一起去。”
“啊?”田尉犹豫了一下。为了带上谢开花几个,他已经要费一番唇舌。而且从没听说过采石场允许带宠物的。记得有一次一个老总牵了条藏獒过去,那条藏獒可威风得紧了,听说还是犬王,那老总就是专门带过去炫耀的;可还是被挡在门外,塞多少钱都没用。更何况白芍这一只小鸟?虽说是漂亮之极,可也没有破例的道理。
谢开花道:“带过去试试嘛,不行我就让白芍自己飞走。白芍可聪明了,总不会迷路的。”
田尉想了片刻,也只能说好。他喜欢极了白芍,也不舍得白芍单独一个被关在宿舍里忍饥挨饿。
当下几人随便换了个衣服就出门去。而田仲宣也已迎进宿舍门来——他正和宿管阿姨说着什么,听到前边响动,微微地一抬头,迎面就见到了一马当先、格外醒目的荆山。
他似乎是吃了一惊,眼睛倏地就瞪圆了。
21、第二十一章
“二叔!”田尉很灵敏地从荆山后边挤出来,指着荆山几个道:“这是我舍友,我铁哥们,这次跟我们一道去,成不成?”
他看见他二叔有些不大对劲的脸色,还以为田仲宣不同意。本来么,哪里有这样的事情?采石场那种地方,要不是田仲宣自己没孩子,也轮不到田尉来尝这个鲜。但现在田尉居然又拉过来几个舍友。
可田尉大话已经许下了,总不能丢了这个面子。正准备上前给他二叔磨磨,却见田仲宣脸上扬起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嘴里说:“成,怎么不成!既然是小尉的好朋友,出去一道玩玩也好。”
田尉不由自主张大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田仲宣会这么简单直接就同意了。
“那我这只鸟呢?”
谢开花哧溜一下也从荆山后头溜出来,他肩头的白芍很高傲地冲着田仲宣抬高它那颗漂亮的小脑袋。
田仲宣脸上的笑就更僵硬了。但他又偷偷觑一眼荆山,顿了顿就咬牙道:“先一起去!我跟门卫说说,看能不能一起带进去。”
谢开花登时一声欢呼。他笑得嘴巴大大地咧开,露出一口白牙,孩子一样。荆山看着他的笑,冷硬的一张脸,就变得微微的柔和。
田仲宣注意到了荆山的神情,心下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陆续上了车。也好在田尉二叔那辆劳斯莱斯是幻影加长版,座位才够。田仲宣陪着几个少年一道坐在后边,车子慢慢启动了,前头一道挡板也缓缓地升起来,后座就显得愈发安静。
谢开花显然是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身子扭来扭去地东看西看,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一会儿摸摸皮椅,一会儿碰碰冰柜,还要赞叹脚下的地毯软和舒适、精致可爱。
换做平常,田仲宣一定要为谢开花这样的举动不满意。怎么会有这么不懂礼数的小孩子?但现在他什么话也不讲,反而笑眯眯的,一脸和气。
他又从冰柜里取了几罐可乐。田尉不客气地接了,荆山三个却摇头婉拒。田仲宣就道:“那荆山同学喝点什么?”
田尉一愣。他还没把荆山几个介绍给田仲宣呢。当下就问:“二叔知道荆山的名字?”
荆山也眉毛轻轻一皱。
田仲宣忙道:“以前见过。荆同学可能不记得我了。”
荆山眉心还是蹙着。他确实是不记得田仲宣。
田仲宣笑道:“上次的采石场集会,我和你父亲打过招呼。那次就见你站在边上看一棵盆景。”
他话音刚落,沈丛和谢开花都还没什么反应,田尉就不高兴了。他眉毛皱得额头上都显出皱纹,一边伸手推了一把荆山的肩膀:“原来你去过采石场!你干嘛不告诉我?”
让他这样得意洋洋,好像小丑。
不过看来荆山确实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还是特别有钱人家的小孩。起码要比他们田家富裕。田尉也不是傻子,他二叔对荆山表露出来的态度,隐约的竟像是在巴结。田仲宣少年扬名,家财万贯,田尉还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然而他这一推,把田仲宣吓得心跳都一顿。田尉不知道,可田仲宣心里明白清楚得很——荆家的权势,完全是他所无法企及的。那年的采石场集会,他能和荆山父亲握了个手,还是因为那次生意的合伙人和荆家有点关系;他才有资格过去混个面熟。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袖着手,很有些放不开地站在角落,看他的合伙人往荆山父亲那里走过去——那一圈交际的人物,全是建京顶尖的门阀政客,甚至还有京城来的大佬。而荆山的父亲,就被围在中间。
荆山呢,他面容冷漠地站在一旁,仔细端详一盆开粉红花蕊的盆景。有几个少年人想和他搭话,也全都是建京、京城的有名太子。可荆山丝毫不予理会。
那种端得十足的架子,却又不让人觉得突兀、或是心理别扭愤恨。反而似乎若是荆山和他们说话了,就是荆山纡尊降贵;那种天生的高贵从容,是田仲宣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知道自己的侄子竟和荆山是舍友,那个照面,田仲宣又惊又喜,是真的差点心脏病发。
然而现在侄子竟然这样不知体统!
田仲宣已经做好打算,若是荆山露出哪怕一点点嫌恶的苗头,他就把田尉狠狠斥骂一顿,先博了荆山的好感再说。侄子回家以后还能安抚。
但叫他吃惊的是,荆山却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他甚至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虽然只是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但也知道他心下有些愧疚——一边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田尉就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荆山的道歉。
沈丛微微笑道:“这样不是更好?到时候荆山也可以帮我们做做向导。这个集会四年一次,田叔叔肯定也要忙的,恐怕顾不得我们几个。”
田仲宣忙道:“没事,重头戏都在晚上,下午我陪你们几个好好逛逛也行。”
他冲着沈丛很友好地微笑。沈丛样貌俊美,通体清气,也是端庄华贵的一个人物。321这个宿舍的人没人把他当一回事,但田仲宣商场上打滚多年,哪里看不出沈丛的不同。这种气质,也只有京城顶尖儿的书香门第能有。
都不是简单人物啊……
他看着还在多动症一样乱扭的谢开花。还有谢开花肩头那只羽色灿烂、灵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