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粟- 第9部分

　　每个人的步子都仿佛慢了下来，没有了浮躁，没有了彷徨，只有偶然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似的深远，漫步于此，只有铁皮做的“某某巷某号”的铭牌提醒着人们，这里有新世纪脚步，但那铭牌上面古老的字眼，也会迷惑人心，令人以为自己只是眼花，只是头晕。

　　愈走愈远，出了“天官”、“赐福”两条喜庆意味很浓的巷子，就开始有碎石子外墙的近代建筑，不过都只限于四层以下，结构有些差，四四方方，呆板不已，如果孤零零地看，确是，没有什么特别招惹人喜欢之处，但整体看来，感觉有一种五六十年前风云突变的雄健之风，还有极其难辨的“备战备荒为人民”等等红漆大字的残迹，仿佛把人待会了那曾经激情的岁月。

　　渐渐地，就有一家废弃了的幼儿园出现在眼前，斑驳的墙上似乎还有七八十年代的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好亲切啊，呆子记得自己幼儿园那时候，学校的墙上就有这些字，还有同样的花花鸟鸟，彩带飘扬，只是现在满墙满壁的爬墙虎和牵牛花，和墙上还不曾落尽颜色的祖国花朵的肖像，争奇斗妍，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呆子走前去，本想细看那过去的踪迹，可却被一行“办证130XXXXXXXX”的潦草喷墨字迹打破了沉静得像醇酒一般心情，不禁无奈一笑，沿着街道名逐渐摩登、街道宽度逐渐增大的路，走出了古老的G，重新投入到现代的G市快节奏的生活之中来，因此不禁觉得腹中极度饥饿，咕咕作响。

　　阿姐的大专毕业证书恰好是05年的，而且两人的脸型比较像，故此呆子是死缠烂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阿姐如珠如宝、奉若圭臬的大专毕业证夺了过来，才有了让自己免费进入G人才市场的通行证。

　　蹩将进去，才发现原来人真是可以拿来做馅饼的，而人肉包子也可以生做的：每一寸空间都是人，能站两个人的地方，绝对不会是一个人的，记得有些描写人多的场合，说什么“接踵摩肩”什么“人潮如织”，如今只能说，那叫做全体接触，不分男女，大汗淋漓，不同人，男男女女，汗液都浇灌在一起，无论女人的脂粉涂了多少斤，平日如何珍粉惜黛，都会在人才市场里头被很多不同的男人蹭去，无论男人身上有多少吨的狐臭，平日如何想放设法地掖藏，都会在人才市场里头给很多女人“分享”。

　　呆子是英语专业的，自然会想到沙丁鱼：有人说，沙丁鱼装罐的时候，人家食客会以鱼的大小衡量罐头的品质，也会分一分雌雄，因为雌雄的大小细看有些不很一样，如果不分，会影响品牌的品质声誉的。

　　挤在人才市场这个罐头里头的人，却根本分不清哪里的是男人，哪里的是女人。

　　英语！

　　英语！英语！

　　英语！英语！我的英语啊~~~~~

　　“我的天也，一线城市就是很不一样！第一天就有我们专业的耶~”　虽说全场大概有八百余个摊位，摊位上头标注有招聘英语专业的只有一个，但这已经使得呆子兴奋不已，几乎要感谢上天了，于是，全然不顾踩踏的痛苦，全然不顾衣服揪扯的狼狈，奋力拼杀，终于杀将过去！

　　“三年以上工作经验”

　　这一行字并不小，但处于巨大的招聘信息的下方，这自然又是人口众多的尴尬。

　　呆子听闻，有些公司说要多少多少工作经验，只不过是不想承担什么培训员工的成本罢了，如果能够多劝几句，应该会有二次面试的机会，因此呆子深吸了N口气——好污浊的空气啊，不过如果不吸几口气，恐怕在摊位前头坐下之后，会因缺氧窒息而死（夸张，笑~）——然后，一步走向那个招聘英语专业的人的摊位。

　　结果，简历被委婉地推回，好在没用上回DDU的那样一扔了之，还算表现得比较尊重。

　　呆子登时有一种“社会人”的自信感觉。

　　但，要人家写着“三年”，却看应届生的简历，可谓“此事古难全”。

　　“我真的会做。”呆子用尽全力解释，却还是得不到人家的回应，只是这家招聘的人，告诉了她很多关于那个英文行政秘书的一些工作性质，还有工作特点之类，种种步骤，都是闻所未闻的，跟校园生活的距离一下拉大了，“社会人”的感觉又来了，听得呆子是津津有味的，感觉今日虽然投不出半份简历，可也有些收获了。

　　呆子一心满足地回住处。

　　转眼，呆子落脚G市已经两三天了。

　　才只进过一次人才市场，见了一家招聘英语的，就这么简单，但身上的钱已经花了不少（主要扔在房租和押金），电饭锅倒是买了，但饭不敢吃，作为减肥和省钱的算计，从一开始，呆子就开始了G市的“捞面生涯”，用电饭锅加水放盐捞面的生涯！

　　如此，徘徊在古老街区与工业区并存的城市，徜徉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呆子虽然有时候会沉醉于小巷之间那穿越时空的青石板，但她总会用手掐自己肥肥的手臂，尽量把自己掐醒，一阵钝痛之后，告诉自己一声：

　　别傻了，呆子，找工作才是正经！
　　作者题外话：好美的G的老城！

　　如果那位想象力丰富的文学青年，想体验一下本文的“穿越时空感”，可以去G看看。

　　只是可怜的呆子，不要沉迷于根本不能养活自己的幻象之中才好~~~~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节　雷人屠夫（上）
人才市场是日日人满为患。

　　但那日竟然有人围成密密麻麻的里三圈外三圈，况且上头写着几个特大的汉字：“急招英语翻译”，呆子当然要猛力挤过去了。

　　一轮高谈阔论，尽是不切实际地说“英语的重要性”，似乎并不是专业口吻，呆子听那内容，觉得是漏洞百出，基本上是毫无可取之处，但演讲者是极端煽情、极端激动，因此引来无数“仰慕者”驻足倾听，不少人竟然对这些谬论面露崇拜之色。

　　“来来来，你们几个过来，我考一考你们才行！”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胖男人在说话，他一说要考试，面前的人无一不是退缩的，这么一退，呆子才有机会挤了进去，果然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身着名牌西服，究竟是不是“西装革履”的全套装备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人才市场摊位的桌子虽然没有密封，可是人口众多，让人看不到面试官的双脚，只见他全身皆胖、满脸肥油、双手奇短，一副黑框眼镜勉强给他暴突的双眼遮了三分丑，多了两分文气，少了五分屠夫气象。

　　但呆子可以断定，此人如果生活在古代，理论上是不会有人否为他的屠夫特征的。

　　“哎呀！”那人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既然要找工作，怎么不自信些呢！来来来，多点人，坐下坐下，咱们别那么紧张嘛，就当作聊天，唉，看来你们都是应届的吧。”

　　呆子一屁股在他面前的椅子上，递去简历。

　　“C大？”那人双目有了点兴奋，道，“我去过，哇，那是好大的一所高校啊，怪不得是C省最好的学校，真是不错，来来来，我们有了个名校的啦！”那种招惹人来的感觉有三分聚赌或者拉皮条的意味，只呆子不敢表露，低眉顺目地自谦几句。

　　名校，嘿嘿，果然激将法，来了几个著名外语院校的小妹，连凳子都一时短缺起来，不少人得站着了。

　　有一个小妹长得貌若天仙，虽然面前一大片都是女的，可大家（无论性别）都不禁往美人儿脸上多投了几眼，果然是“养眼非常”，连那屠夫都几乎忘了刚才要说的话，呆住了好半分钟，好在屠夫毕竟年过半百，见多识广，很快就回过神来。

　　“好！有勇气！”屠夫嘉许一番，忽道：“各位，自认为有八千英语词汇量的举手！”

　　当即全体举手，因为八千词汇，对于英语专业，不过是大一水平。

　　“一万？”——“一万三千？”——“一万八？”——“两万？”——“两万二千？”

　　听起来就是拍卖会现场，数字直往上窜，举手的人则慢慢少了下来，招惹得全场人墙更加密集，很多好事者都为了过来，美女在举牌之间最先落马，渐渐死得人多了，只是等到“两万二千”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身材瘦小、卷发童颜的“小萝莉”和呆子两人了，屠夫得意洋洋地看了大伙儿一眼，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招徕人气的水平，接着笑说：“很好很好！来，你们，你们自称说有两万以上的词汇量，好，好，好！”

　　一连几个“好”，呆子摸不清他葫芦里头卖什么药。

　　“你们两个坐下，大家起身，可以查字典——哦，起身的人可以查字典，一个个轮流考他们的词汇，什么词汇都行，来来来，英译中，中译英！”又是聚赌。

　　“啊？”小萝莉大惊，连忙指正，道：“不会吧，每个人所擅长的领域不一样，所熟知的词汇也不尽相同，我们英语专业的分支很多，怎么可以这样考法？”

　　呆子没说话，但心中已经对屠夫鉴定完毕：此人绝对不是英语专业出身！

　　“哎，这就是考法！”屠夫得意。

　　后头的小妹子自然附和，一人一词地出，好在小萝莉和呆子那八级证书都不是混来的，两人虽然一是出身外语院校、一是出身综合大学，竟然都能不相上下地把后头几个小妹子的题目回答出来个70％左右，明显地，屠夫眼神里头冒出一丝恐惧，但他旋即用一声嘉许的咳嗽，掩盖住了那丝眼神的变化，在场众人基本上都不曾发现。

　　呆子发现了，心中已经雪亮：“他是不会录用我的了！他怕——”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害怕某人他日功高盖主之可能，因为他旁边一言不发的“老板”朝着呆子和小萝莉微笑点头，似乎很是欣赏，而老板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跟屠夫的眼神，竟然也不谋而合，两者相互印证，即使屠夫收敛得快，也自然连白痴都晓得他们的心思了！
　　作者题外话：其实，呆子从G市落脚到第一天上班，总共二十四日而已，但，她在G的人才市场的见闻，却几乎是日日翻新，天天不同，笑爆肚子的有之，无奈可悲的有之，惨绝人寰的有之，真是丑态百出，众妙毕备，简直可以集结成册，供后来者参考，只是限于篇幅，此处只记下极少几个关于呆子在G的人才市场的见闻故事。

　　笔者知道大家已经厌倦了呆子找工作的惨况苦状，于是从此早早就作罢，不再讨论人才市场的惨事，以后本章内就基本上完全是职场的事儿了，换口味啦！！！！

第二节　雷人屠夫（下）
屠夫神色早已平静回去，半晌，忽道：“好啦，词汇题到此结束，我来考你们翻译！”

　　翻译，呆子心中哭笑不得，此项是呆子的专长，无论是口译还是笔译，呆子都毫无惧意，只是看见刚才屠夫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只能低调些，否则恐怕这场游戏未完，自己就要“被撤离现场”了。

　　屠夫出的翻译题感觉都是普通大学六级的题目，句子翻译之流，英语专业口译训练一开始就是篇章，这种小儿科简直是，唉，如此极度低估呆子等人的实力，就再次可以确认此人绝对不是英语专业出身，连英语专业是做什么的、读什么书的、大概能到什么程度都不知道。

　　况且呆子在校时曾给人做家教辅导四六级，她手下的过级率是从0演变道100％的（可见呆子的用功），这么简单的题目，她想避都避不开，想韬光养晦地低调一些，想等别人先回答，都不能——那是脑海中四年奋力锻炼的神经反应，现在才知道，有时候努力训练，是有些副作用的，有时候懒惰反而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几率低一些罢了。

　　小萝莉此次也落后了一两个“得分点”。

　　那屠夫果然换题目了，问了一个超简单的题：“《红楼梦》的书名如何翻译？”

　　小萝莉这回立马抢答：“A　Story　of　The　Stone（石头记）”。

　　“不对，《石头记》虽然可以随便掩饰过去，可在此能反映你的翻译水平还有待提高哦！”其实人家翻译相当准当，呆子知道他内心必然有个所谓“标准答案”，所以才否定人家的说法；果然，连呆子说的“The　Dream　of　Red　Mension　（“红楼梦”之国标译法）”都被他否定了，呆子会心一笑，脸上故意露出呆气，装出一副“倾听高见”的样子，恳求人家给出答案。

　　本以为，屠夫会纠缠“The　Dream　of　Red　Mension”和“The　Dream　of　Red　Chamber”那个一字之差，其实很负责任地说，“红楼”的楼应该是形容美轮美奂、却又可以描述庞大建筑群的富家之“楼　（Mension）”，而不是虽也描写富户，但一般是描述单门独户的“阁楼　（Chamber）”，但如果面试官能只纠缠这个“楼阁之争”，呆子也不会觉得特别好笑，只下面一句，呆子只能冠“最雷人面试官”这个称谓给眼前的屠夫了！

　　“周总理当年说过，《红楼梦》应作《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The　Chinese　Romeo　and　Juliet！”当即雷到一大片的人，实在太恐怖了，人家周总理说的是“梁祝”啊！天地也，竟然有如此搞错，还在大言不惭的~~

　　众人立即鄙视他，鄙视得他不敢正视众人，只得左扯右扯岔开了话题。

　　接着考的是地名——请问给你一个Bulgaria　你会猜不出是“保加利亚”吗？给你一个Iran你会猜不出是“伊朗”吗？给你一个America你会猜不出是“美国”吗？这么考法，又完全低估了英语专业的人的智商。

　　最终，屠夫黔驴技穷，给了呆子一张名片儿，道：“我会联系你的！”就把呆子和那卷发童颜的小萝莉赶走，让最初词汇落败的绝色佳人，坐到刚才呆子坐过将近半小时的位置上——也不怕人家得痔疮——呆子一看名片，心里不禁傻笑，几乎笑翻，好在没有当场喷饭：此屠夫果然姓朱（朱姓乃是中国文学作品里头，形容胖子和屠夫的常用姓~~）

　　果然，呆子没见得到二面，即使那鄙视屠夫的众多眼神之中根本不包括呆子的，因此可见，当初呆子对他的鉴定，是何其正确！

　　嘿嘿，那屠夫果然是雷人，更是作秀，起初他考的词汇题，虽然说不合理，但也不至于过分低估英语专业的水平，但后头的题及其答案，那简直就是一个幼稚，幼稚得恐怖。

　　只是人才市场每日上演的“秀”是五花八门，还有比屠夫及其言行更雷人的人和事，还有些别的记忆，可以说是更惨烈，更悲催！

　　例如，呆子在人才市场曾经亲眼见到一个疯掉的人，那美眉无论身材相貌，都比呆子阿平优胜得多，本应比较好找工作才是，然而那美眉却从人才市场里头一蹦一跳地，一边唱歌（歌词好像是关于爱情的，应该是一首流行歌吧），一边哭喊，高声呼喊着一些听不懂的方言，不久就把她原本出谷黄莺似的声音喊哑了，接着是一边飞跑，一边傻笑，冲到马路上去，好在G市的车主们，见惯了世面，疯女竟然能自由穿梭于万千车流之间而不死，真是有种讽刺的天降奇迹的感觉，不久，疯女就消失在G那上千万的人口之中，湮没无闻了。

　　例如，某省有个不记得是人大代表还是什么官的，说是提出了一个想法说：“让企业招聘已经毕业的、未找到工作大学毕业生见习，可以不给工资，只给包食宿，也没有任何保险之类的福利等等”的人道主义帮助，只让他们“到基层锻炼”，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