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诚惶诚恐地拉住表哥的袖子埋怨道:“表哥,这么个惊天大秘密你怎么能告诉我呢?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原本再也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了,你可以安然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潇洒人生。可是现在……”
“现在又如何,你会说出去吗?”
“我当然不会,可是,可是万一哪天我喝醉了呢?万一哪天我说梦话了呢?万一哪天我中了什么迷药被人诱出口呢?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你就不该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你会安分让我带走吗?”
芙蓉沮丧道:“表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可是若是那支断签的事是真的,难道我跟你走了就不会夭折了吗?你不知道现在朝廷有多少隐忧,我担心青儿表哥还有祖父会被暗算,我怎么能丢下这一切跟你离开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一走了之实在不是办法。再则,你本来很安全,现在带走了我,他们一定会派人追查我的行踪,那你的身份就多了一分曝光的危险。”
表哥扶住她的肩膀道:“我之前说过,我和你一样,是一个不服命运安排的人。你想,如果我服从命运的安排,我就只能一辈子当和尚,这种生活对我来说简直生不如死。我现在跳出这个圈子,我不再是我,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宫廷和命运再也左右不了我。你也是一样,你留在相府接受命运的安排,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你应劫夭折,一了百了;二是你幸运无碍,那么你将在明年嫁给太子,而这个太子到底是不是哥哥还不一定呢。据我所知,就算是哥哥,你也是不情愿嫁给他的吧?所以,唯今之计,就是你跟我一样跳出这个圈子,从此没有玉芙蓉这个人,去过你一直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脱离了原本的生活轨迹,说不定你的生命反而有了转机呢?我在洛阳带走你,而不是在京城带走你,就是为了躲避各路人马的爪牙,所以你不必担心被追踪。”
“可是我怎能放下这一切呢?青儿表哥还有玉府的将来,都是我的牵挂,我怎能丢下这一切一走了之呢?”
“你留下来除了自寻烦恼你还能干什么?帮二皇子对付大皇子?还是帮大皇子防备二皇子?你希望谁胜谁败?谁胜你都不会开心,谁败你都会痛苦。既然如此,你何必留下夹在他们中间煎熬?当然我说过,如果一年后度过了你夭折的劫数,你仍要回去,我一定亲自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回去。可是,在这一年内你听我的,好吗?”
表哥真诚的目光锁定芙蓉,她愣愣地望着这个第一次接触,却处处为她着想的表哥,再也没力气反驳。
过了半晌,芙蓉忧心道:“可是,我这么消失了,他们该有多担心哪,我娘一定会哭死的。”
“你娘会哭,但不会死,因为你至少活着,活着就是希望。但是你若是留在她身边,又熬不过及荓之日,她才真有可能会哭死。”
芙蓉动动嘴皮子,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趴在表哥肩膀上默默流泪。良久,芙蓉对着表哥的耳朵轻轻说道:“表哥,我跟你走,如果在这一年内我不幸真的夭折了,请你偷偷将我火化了,不要告诉任何人,让他们以为我还在某个角落快乐地活着。好吗?”
第十五章 明修栈道
三日后,清华宫。
玉丞相规规矩矩行礼道:“老臣参见二皇子。”
二皇子挥退宫人,亲自扶起丞相:“这儿没有外人,外祖父不必多礼。不知您老匆忙进宫所为何事?”
玉丞相对着二皇子一阵耳语,二皇子抽气道:“什么?芙蓉被劫?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老臣也不清楚,飞鸽传书上只是说被一个服装怪异武功奇高的年轻男子所掳。洛阳全城搜索一无所获,多半早已逃出城外,洛阳以外的地界不归芙蓉的舅父管辖,鞭长莫及,芙蓉她爹只好向老夫求救。”
二皇子忧虑道:“洛阳与京城相距十万八千里,这个时候我又抽不出身亲自去寻找,看来只好禀报父皇全国悬赏寻找。”
玉丞相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呀,殿下您想想,芙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年轻男子所掳,这传扬出去……唉,殿下也知道她这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是多么敏感……”顿了顿又道,“洛阳那边老臣也已交代他们暗中查访,不能外泄。”
二皇子眉头皱得死紧,焦急道:“若是要瞒过父皇瞒过大皇子以及天下人的耳目,那寻找芙蓉的几率该有多渺茫啊?”
玉丞相亦悲痛道:“芙蓉是老臣的心头肉,老臣也是心急如焚,可是殿下,老臣不止是她的祖父,还是您的外祖父,还是玉府的大家长,一切当以大局为重。眼下局势混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殿下千万别轻举妄动啊。”
二皇子心如火燎,一拳砸毁红木茶几,深呼吸,从怀里取出一个令牌,沉声道:“宫中的人不方便调配派遣,宫外的人马就交给外祖父支配,命他们全力查找芙蓉下落。”
丞相摇头道:“这恐有不妥,殿下此时正是用人之时,怎能将得力干将调离身边?大皇子虽然表面上大势已去,可是稍有闪失未必不可能死灰复燃啊。”
二皇子无奈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外祖父您虽然官拜丞相,可毕竟是文职,身边可以调遣的人马实在有限。芙蓉生死未卜,我怎能袖手旁观?”
虽然知道这样对二皇子的处境大大不利,但毕竟救人心切,丞相只好收下令牌。
当夜,端王府西苑。
如今的端王世子,前皇长子睿儿对偷偷潜进屋的黑影低声问道:“这么晚了还来这儿,是有什么急事?”
惊雷压低声音道:“大哥,你让我盯着的那批人有动静了。”
睿儿不动声色道:“什么事?”
惊雷道:“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帮人于今晚分批出城。”
睿儿眉角一挑,沉吟道:“按理说他们不该在此时被调出京城,你赶快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帮人不乏能人异士,你得派个高手去追踪,以免打草惊蛇。”
惊雷回道:“大哥放心,小弟早已派横电亲自跟踪,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睿儿赞许道:“很好,惊雷啊,这些年你越来越长进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今后大哥还有很多事需要仰仗你。将来若是大功告成,为兄第一个要谢的就是你。”
惊雷拱手道:“大哥这是哪里话,我们是结拜兄弟自当甘辱与共。再说论武功论才智小弟都不是二哥的对手,近年来横电也是大有长进。”
睿儿摇头道:“自家兄弟,我也不跟你见外,跟你说句心里话,追风确实是个人才,可是他有一个弱点,一遇到芙蓉便方寸大乱。唉,有些事我只能交给你才放心啊。至于横电,忠心自是没话说,可是他性子急躁有勇无谋,难堪大任啊。”
惊雷沉默,大哥说得也不无道理。
翌日,惊雷又来禀报:“大哥,横店来报,那批人向洛阳方向而去。一路四处勘察,像是在找什么人。”
睿儿自言自语道:“什么人这么重要,需要派这些人去查找?莫非……”沉思片刻,抬头向惊雷命令道,“马上飞鸽传书洛阳分舵,打探玉芙蓉的消息。”
一接到命令,洛阳分舵马上倾巢出动,结果当然是没有消息。另有大悲寺外的乞丐上报说当日见到一个衣着尊贵的美貌小姐被一个怪人掳走,或许就是失踪的玉小姐。
睿儿得到回音后陷入沉默,惊雷端详他的神色,迟疑道:“大哥,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大小姐,她……大哥,大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睿儿抬起头:“什么事?”
惊雷暗叹一口气,重复一遍:“我是说,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大小姐?”
睿儿闭上眼睛遮掉所有的忧虑,复又睁开,冷冷道:“不必了。”
惊雷大吃一惊,原来大哥根本不在乎大小姐呀,看来是自己会错意了。
睿儿紧盯着惊雷沉声道:“既然他们去找了,我们就不必理会此事了。成大事者,不可感情用事,你也要记住了。”
惊雷点头称是。
睿儿又道:“他……太感情用事了,注定要败在我的手中了。传我的令,召集所有人,今晚老时间老地点会面。计划要提前了。”
“是!”惊雷领命而去。
“回来,”睿儿对去而复返的惊雷说道:“这事千万要瞒过追风,我怕他一得知芙蓉失踪会坏事。这样吧,你让他来一趟。”
追风听了传话来见睿儿,睿儿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我有一封机密信要交给新疆节度使,需要一个身手了得、处事机智又信得过的人送去。这个人非二弟莫属,这事恐怕要二弟亲自跑一趟了。”
追风应道:“是,大哥,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睿儿用拳头砸他肩膀,气笑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犬马?我们四兄弟情同手足,你们是我的股肱,是左膀右臂。将来的天下若是少了你们分享,我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史上的帝王将相多凄凉,他们根本不知道人的一生若是没有几个知心人,就算贵为九五之尊,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而已。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是我最知心的兄弟,若是你现在就跟我见外,这个皇帝不争也罢,免得将来孤老终生。”
追风动容道:“大哥,是小弟不该。大哥您放心,信在人在,信失人亡。”
睿儿满意地点头道:“不必如此,信要亲自交到节度使手中,等他看完后你要亲自烧毁。如果途中有什么变故,宁可毁了此信,也不可让信流到他人手中,切记。”
半个月后,华清宫太监桂柱检举二皇子私藏龙袍密图谋反。皇上下令搜查,果然搜出私制龙袍龙靴一套。不仅如此,还找出插有银针写着三皇子、四皇子生辰八字的布偶人。如此,小皇子们的死因,矛头统统指向二皇子。龙颜震怒,命人捆来二皇子。
二皇子辩驳说是被陷害的,太监桂柱必是遭人指使,动机可疑。桂柱声泪俱下痛呼清白,不惜撞柱以死明志。
唯一的线索断了,局势明显对二皇子不利。
皇帝挥泪将二皇子打入大牢,命大理寺彻查。
惊雷得意道:“大哥,此事我们做得天衣无缝,量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这回,二皇子完蛋了。”
睿儿摇头道:“三地你太天真了,有没有罪还不是皇帝一句话吗?眼下的情景不把二皇子打入大牢,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可是一旦大理寺在皇帝的安排下给二皇子平反,你说二皇子还有没有戏?”
惊雷不解道:“如此说来我们是白费心思了?小弟这就不懂了,既然此举根本扳不倒二皇子,那大哥为何兴师动众来布这个局呢?”
睿儿轻笑道:“既然是局,自然有它的用处。哦,对了,横电回来了吗?”
惊雷回道:“他正在归途中,不日就可抵达。”
睿儿点头道:“回来后,让他来一趟。”
当晚,横电潜进窗户:“大哥,您找我?”
睿儿亲手泡了一杯铁观音递过去:“四弟辛苦了,先喝杯茶润润喉,咱哥儿俩慢慢说。”
横电喝了茶放下茶盅问道:“大哥,您知道我这人急性子,有什么事你就交代吧,别婆婆妈妈的。”
睿儿微微一笑,拍着横电肩膀道:“好兄弟,大哥最欣赏你这雷厉风行的性子。不瞒兄弟说,大哥这儿还真有一件为难的事,还真就只放心你去办。”
横电拍胸脯保证道:“大哥有难处但说无妨,兄弟我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兄弟。大哥希望你……如此……这般……”
横电不解道:“大哥,此人是谁?让您如此大伤脑筋?”
睿儿叹息道:“是啊,有了他,大哥是寝食难安那。至于他是谁,大哥现在还是不告诉你的好,将来你自会明白。”
横电问道:“大哥,既然你说他是你的心头大患,为何不直接杀了他,非要这么大费周章?”
睿儿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他死了只会把事情闹大,我就是要他活着,对我没有任何阻碍地活着。”
子时三刻,天牢内一片寂静,牢内异香浮动,一个灵巧的黑影闪进,走至一间待遇奇高的牢房。用牢头处搜来的钥匙打开牢门,查看牢内之人,忍不住啧啧道:“这西域‘一步倒’果然霸道。”说着松开昏迷之人的发束,对准百汇穴刺入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没顶,连个针眼都看不出来,黑衣人满意地重新为他绑好发辫。一去无踪。
牢内众人难得睡了香甜一觉,回味无穷。清晨大理寺派人提审二皇子,拍醒昏睡的皇子。二皇子醒来直呼头痛,众官不敢怠慢,忙找来御医救治。一个又一个匆忙而来,慌张而返。
皇帝震怒,将二皇子带回皇宫,群医会诊。可惜,仍然束手无策。一时间朝廷内外一片哗然,民间传言四起。有人说二皇子害死亲兄弟遭索命来了,有人说二皇子凤子龙孙身体娇贵禁不起天牢的阴冷,还有人说众皇子一个接一个出事一定是天灾,不然天狗怎会在中秋夜吞食月亮呢?
不管传言如何,一个事实却摆在眼前:这个得了头痛顽疾的二皇子,失去了储君的资格。
皇子的接连遇难,难道就没人怀疑睿儿吗?自然是有的。
乾清宫内,皇帝扫落龙案上的物品对楼公公咆哮道:“你马上带人去端王府,把那个逆子给我捆来。”
一旁的大学士请命道:“皇上息怒,端王世子眼下是皇上唯一健康存活着的血脉,轻易动不得呀。再则,二皇子的头疾并没有证据说是大皇子害的啊,毕竟是治罪皇子,若没有确凿证据,皇上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啊。”见皇帝出神,大学士再接再厉道:“皇上请三思,皇上对大皇子的忽视及对二皇子的看重,天下共睹。若是没有真凭实据,难保百姓们不会猜测忽视厚此薄彼,为了一个儿子迁怒另一个。”
皇帝怒极反笑:“证据?若不是确保万无一失,他怎敢来此大手笔?朕就不信,没了证据朕就办不了他了?”
御史郑国安上奏道:“皇上,据御医诊断,二皇子是得了头痛症,既未中毒,也未曾被殴打。这头痛之源也不能排除是真病了,若单凭臆测把罪过推到大皇子身上,安能服众?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兵部侍郎方健道:“皇上,依臣愚见,二皇子一向强健,又长年练武强身,此次突然得了顽疾确实有些蹊跷。当然,二皇子既不是中毒也未受伤,不能排除是正常生病的可能性。但是既然大皇子有了嫌疑,皇上不如命人将他看押起来,等事情有了结果再作打算。”
皇帝点头道:“方爱卿说得在理,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等大臣们跪安后,皇帝问心腹楼公公:“依你看,朕该如何处置大皇子?”
楼公公惶恐道:“奴才不敢妄言朝政。”
皇帝道:“朕恕你无罪,让你讲你就讲。”
“是。”楼公公跪下道:“奴才以为,若是二皇子的头疾无法痊愈,自然就无法担负这国家重任。那么,大皇子就是唯一一个、一个、一个……”
皇帝冷笑道:“哼哼,朕明白你的意思,想必他也是打着这个如意算盘,以为朕会投鼠忌器。哼哼,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这件宝器朕摔定了,朕自然还有一张王牌。”
楼公公听得云里雾里,他怎么也想不透,皇上的王牌指的是什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