垢
“太子表哥,别急,这是自己人。”袁尘微扯下头上黑布,露出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来,虽然他很想有人替他出头十倍教训沈行风,可沈行风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能抗衡的。
太子?!沈行风卓然站立,盯着年轻将军打扮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
“自己人?”太子一怔,也是上上下下打量一身黑衣面罩黑纱的沈行风。
“是的。”袁尘微点头,指着太子跟沈行风道:“这位是我国主舅舅的长子乔习墨,乃兑金国的太子殿下。”接着又指向沈行风给乔习墨介绍:“这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吓死你,夺神教神子沈行风。”
“呃!”确实吓到了,乔习墨一口气咔在嗓子眼,难以提聚上来,纵然是皇室中人也是关心天下大势的,对沈行风三个字可谓如雷贯耳!青森城一鸣惊人,雾岚台技压唐家,第一个敢于和神侍院正面为敌的少年,就在他眼前!
“参见太子殿下。”沈行风敬称道,既是己方一员又是一国太子,她这般打招呼不算辱没,言毕,将脸上的黑纱去掉。
暗室内光线明显地亮堂起来,乔习墨惊艳地张大嘴巴,直望着眼前不远处的那张冷艳绝美的脸庞,一口咔在嗓子眼的气不但提不上来,还狠狠地抽吸回去。
“真的是神子?”不敢置信。
“如假包换。”袁尘微一拍乔习墨的肩头叫他回神。
“啊!真的是神子!真的是你!神子,我是你的偶像,握个手吧。”乔习墨颤了一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伸出双手,不顾身份拉住沈行风的小手,紧紧地暖在掌心中,惊喜道:“好软!好柔!好个妙人儿!”
沈行风猝不及防被他握了个正着,闻言不禁滑下一滴虚汗。
“喂!”袁尘微横臂一抬,把乔习墨的手臂震飞,斜眼道:“太子表哥,你干什么?本公子还没碰过,你倒尝了鲜,来,神子,我摸摸。”嘻嘻一笑,就要伸过手去。
“好啊。”沈行风抬手,金系功法的色彩一现,成功地把他的爪子吓的猛缩。
“哈哈哈!尘微表弟,你不行啊。”乔习墨得意地哈哈大笑,很是不拘一格。
“不行?太子表哥,你这个形容词未免太过分了吧?本公子身经百战,哪个不是欲死欲仙,谁敢说本公子不行?”袁尘微薄怒,细眸眯的更加危险,说一个男人不行,比杀了他还难受。
“嘿嘿,用词不当,用词不当。”乔习墨忙收敛起笑脸,正经地赔不是。
沈行风翻翻白眼,冷道:“够了没?谈谈正事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玩闹!
一提正事,两人脸色肃然,旁边有个破败的桌子,邀沈行风同坐,气氛似乎也沉滞了几分。
乔习墨眉心一皱,沉声说道:“尘微表弟你被赶出寂霄城,可能还不知道,袁啸良被神侍院派来的两名太上长老吓的六神无主,在你那三个白痴哥哥的煽风点火下,已然妥协,和神侍院达成协议,寂霄城成为神侍院的附属势力,誓死效命。”
“嗯,白痴就是白痴。”袁尘微拄着摇摇欲坠的桌面,抚着下巴嗤笑一声,眸光冷的似能凝成坚冰:“附属势力?哼!一旦战火燃起,寂霄城就是神侍院的炮灰,的确是誓死效命了,上下万余口人,死的窝囊,死不瞑目!”
神侍院的总坛老窝建立在西寂山上,山下的寂霄城等于它的一个看家门户,虽然上得西寂山的道路不在寂霄城后,但若发一支奇兵偷袭神侍院,最好的路线便是从寂霄城旁的悬崖峭壁攀登上去,可直接扎入神侍院总坛,前后夹攻,首尾碾杀,不战则已,一旦战起,寂霄城势必成为双方力争的据点,那城内的人众可就惨了!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顾着血脉亲情,就算最后一刻还提醒那袁啸良,他却眼里容不得你,虐待桎梏你二十多年不止如今还把你驱逐出来,你怎么还顾念他们的生死,别傻了表弟,我都为你不值!”乔习墨痛心疾首地数落道。
☆、第5章 殿前慑群臣(一)
自从听国主父皇提及当年登基前那桩血祭风波,乔习墨便对四公主姑姑的牺牲又钦佩又痛心,本是一个舞文弄墨安逸东宫的太子,硬是对神侍院血祭产生了反感和敌意,拜师学武,勤奋修炼,悄悄和公主姑姑的孩子袁尘微联络上,给予这个苦命的表弟浓浓亲情和爱护。
当然,做为下任兑金国国主的乔习墨,头脑远比一般人要灵敏机智,眼光长远,步步为营,他看得清神侍院的黑暗之处,早晚会遭到报应,宗家和皇室相互制约,神侍院左右逢源,如果,这种局面打破,变成皇室和宗家联合,神侍院里外不是人,那么,谁还听它摆布?谁还忌惮它的血祭?
别个国家乔习墨不管,兑金国却是他将来的掌中物,为了自己的天下太平,与表弟袁尘微交好,支持他夺取袁家,无疑是给自己一个能够抵御神侍院的机会,助人助己,何乐而不为呢?
“太子表哥会错意了,我不是顾念他们的生死,我是看不得袁家上下被他们糊里糊涂葬送了性命,这次神子到来,便是要助我一臂之力的。”袁尘微凉薄地勾了勾唇,眸光暗淡,父子之情同胞之谊,有生以来就不曾属于他,但他们不仁,他不能不义,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走这一步。
“是吗?”乔习墨瞳仁一扩,露出狂喜之色,看向沈行风。
轻轻点了点头,算做承认,沈行风明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这个乔习墨的心思不难猜到,但他双眸清澈一脸正气,又懂得什么人可欺瞒什么人不可玩弄,是以并不在沈行风和袁尘微面前做作,倒也引不起别人的反感。
沈行风能看出来,袁尘微自是也看得出来,大家心照不宣,互取有无,一拍即合。
“好!尘微表弟,有何良策速速道来,我替你参谋参谋。”乔习墨双掌互握,激情澎湃,看来他骨子里也是个好战份子。
“我倒想听听神子的高招。”袁尘微转看沈行风,露出一抹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心有灵犀。
沈行风一见他这副神色,显然已有算计,还好巧不巧跟自己所想融到一处,不禁快意地也露出一抹笑意,忽地眼神一沉,周身气场蓦地改变,森寒丛生,冷冷话语从那两片粉唇中一字一顿地漾出:“打草惊蛇,抛砖引玉!”
“正有此意!”袁尘微一听,当即眸光一亮,果然,聪明人与聪明人不需多言,只要思想相连便是这么的心情畅快!
乔习墨眨巴眨巴眼睛,怔怔地一愣,突然想到沈行风的身份,陡然了悟,一串遏制不住的笑声从胸腔震荡出来,直笑的酣畅淋漓,痛快无比,似乎看到了大势所趋,捷报连连。
袁尘微和沈行风相视一笑,相和而出或邪魅或低喑的笑声。
外面的卫军听到里面的大笑,一个个傻傻地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挠挠头皮继续站桩。
兑金国京都平地一声雷!
大街小巷传疯了,那个提前出关的夺神教神子沈行风驾临京都,国主郑重相迎!
皇宫大内,殿前广场,国主一身金灿龙袍在身,庄严肃穆正气凛然,立于白玉为阶的高位之上,头上晴日,脚下国土,显出一身高贵霸气,一双见惯大事小事洞悉一切般的眸子在他中年英武的脸上爆射出缕缕不加掩饰的精光,淡淡四下一扫,文武百官无不低头哈腰恭敬为礼。
国主亲自迎接,满朝文武自是全员到场,于两侧列成整齐的方队,前排的是每日朝见的各职重臣,后排为数众多的是分职各处的大小官员,全部被国主一声令下揪了过来,但凡有些脑子的都明白国主此举一是表示对夺神教神子的看重,另一则是希望神子在满朝大臣前立威压制,以便坚持己见对袁家发兵。
想到后面这种可能,几百名的大臣迎着猎猎冷风,脑门上仍是滑下几滴虚汗,好好的一场皇室内部意见分歧,怎么就惹上夺神教横插一脚呢?他们可都是为了和平共处着想啊,开战什么的太血腥太残忍啦,安乐惯了哪有豪情斗志?
一个个心中发虚,暗里交换眼神之际,宫门口尖着嗓子传来通报声:“神子驾临!”
“嗡——”众官耳中似乎响起金戈嗡鸣,撩起眼皮看了过去。
黑云飘来!
是的!黑云!
一只脚踏进宫门,一身黑衣的绝美少年脸庞露了那么一下,旋即被透体而出的黑雾遮掩的干干净净,似怒非怒的淡淡“哼”声从中凉薄地漾了出来,紧接着,那团浓浓的黑雾裹着里面的人儿,轻飘飘地浮到了半空之中,虚踏一步,瞬间飘到国主前方,凛然立于百官之上。
“这是什么……”无数官员风中凌乱,抬起脑袋看着上方的黑云,惊骇不已。
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能驾驭黑气虚空而行,这,这神子还是人类么!
不能怪他们孤陋寡闻不知这是大师级的力量,而是因为他们大多是文臣,玩弄玩弄权术还可以,见到真正的高手难免就显得微不足道,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武将,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能在朝廷任职的不乏武修实力超绝之人,一见这团气,顿时双眸圆瞪,心中惊叫:“灵力!大师!”
袁尘微和乔习墨本是同沈行风一起而来,谁知脚底板甫一踏进宫内,那个没有袍泽之谊的小子就抛下了他们,肩头微微一动惊世骇俗地“飞”了过去!袁尘微还好说,他知道沈行风的实力,乔习墨却被唬了一跳,眨着眼睛猜到了她的修为,当即下巴脱落!震骇之中暗暗计较,不知可不可以拜这位高人为师?
这一手不能说不惊煞世人,袁尘微和乔习墨心里有底也是一阵嘴角抽搐,好家伙!你小子够胆,那边的好歹是一国之主,你再牛叉也要收敛收敛好不好?上来就虐人家的心理承受底线,你还敢不敢再嚣张一点?
事实证明,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
浮在暗系功法色彩中的沈行风又是平淡地一哼,冷冷传出声线:“沈行风参见国主,下面这些无足轻重的臣子看着碍眼,让他们退去!本公子有要事和国主相商。”
“嗡——”众臣耳中再度嗡鸣,更加凌乱,一个个身躯抖动,双拳握的咯咯错响,好你个神子!敢藐视我们说我们无足轻重?本官与你势不两立!想怂恿国主发兵助你夺袁家,你做梦!
袁尘微和乔习墨愣了,脚步不由得顿住,嘴角抽的更加猛烈,我的神子喂,你搞什么搞,咱们是来打压臣子趁机说服他们的,不是惹的他们狗急跳墙拼命阻拦的,难道,难道你想全灭兑金国朝野,以武力迫使他们就范吗?
想想她一直以来的作风,这种可能不可谓没有!一念及此,乔习墨背脊发凉,冒出一溜冷汗。
☆、第6章 殿前慑群臣(二)
“国主,此子嚣张跋扈,见君不拜,高高在上意图不轨,国主明鉴,请下令将此逆贼拿下,以正我皇威严。”左首一名靡靡老者站前一步,躬身进言。
“国主万岁,此子出言不逊侮辱群臣,黑雾罩身不祥之兆,还请国主下令将她就地格杀!”右首一名国字脸的重臣也是上前一步,庄重一礼,沉声喝道。
“夺神教纵有产业无数,于国于民造福匪浅,但是这位神子却恃才傲物不知轻重,实乃夺神教选人不当,我等愿联名上书请夺神教教主另选神子。”左边一个沉稳高官发难,言语犀利。
“不错,夺神教并非神子一人独大,上面还有一位教主大人,国主莫要被她花言巧语所迷惑,她还不够资格与国主商榷事宜。”右边另一个八字胡的官员也俯着身子进谏。
“国主明鉴,国主万岁,国主威严不可冒犯,请惩治逆贼,格杀宵小!”几百臣子见状,纷纷齐声大吼,声音振聋发聩,的确有些气势。
乔习墨和袁尘微脸色精彩极了,一阵青一阵白,白了黑,黑了紫,心底深处却知道沈行风断不会就这么点能耐,连个场子也压不住,尽管如此相信着她,仍是忍不住苦笑变色,你真会吸引仇恨值呐!
面对百官造势,国主容色不改,眼神晃也不晃,淡然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沈行风透过黑雾看的分明,对这位国主升起少许佩服,他的意思是要她自己摆平,在情形恶化前震慑群臣,否则,他身为一国之君,就要纳贤言行君事,对她来真格的了。
仿佛受到指责软了下来,沈行风撤去周身黑雾,缓缓落在白玉台阶下,转过身来,窅黑的眸子在群臣脸上一一划过,接触到她的目光,对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庞,见惯场面的大臣们俱是惊艳了一把,势头顿时转为了叹气,好好一个俊美少年怕要受苦受难了。
“这兑金国是国主的天下,还是你们的天下?喧宾夺主,你们的脖子长的可真够硬啊。”
一语将话题提高到危险的境地,言下之意,你们好大狗胆,竟敢功压国主威胁国主按你们的意愿行事!都活得不耐烦了吗!
此等滔天大罪,他们可担待不起!一个个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大呼:“国主圣明!宵小谗言,不可留她!”
“卫军何在?速速拿下!”一名武将磕完头,猛地站起,振臂一招,大批卫军涌了过来,长弓拉起,长枪前指,气氛眨眼间火爆起来!
这下连国主都有些嘴角抽搐了,孤要你震场子,不是要你砸场子!
袁尘微和乔习墨相视一眼,往两边一让,表现出不认识那小子的神态。
“哦?恼羞成怒么?有胆放箭试试看!”沈行风粉唇轻蔑地上扬,抱胸站立,不可一世。
“哼!莫要狂妄!众军听令!放箭!”那名武将也是修为不浅,常年练兵脾性狂野,大掌一压,万箭齐发,嘴角歪斜着扯起,桀桀冷笑,任你百般能耐,扛得住大批箭矢吗?纵然不能将你射成蜂窝,也能叫你血洒殿前!
沈行风心叫“来得好!”,口中却淡淡奚落:“没有国主命令便要格杀来宾,这位将军好气魄!我身后的可是国主,你这箭射的是我吗?你胆大包天是想要、弑、君!”
最后两个字提高了八度沉喝出来,宛若大吕轰然敲响,众官心中一震,脑袋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那名武将瞳仁一缩,“噗通”又跪了下去,脑门冷汗淋漓,出声大叫“住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弓弦早就拉满,“放箭”令出,“嗖嗖嗖”全部射了出去,此时再叫“住手”哪里赶得上箭矢的速度?一支支箭头发亮的利箭冲着沈行风飚射而至,群臣忠心地祈祷她千万不要躲避,否则箭矢必定顺势难收危及上面的国主!
不躲是傻子!
阳光之下,冷风之中,群臣骤然抬头,瞪圆眼睛看着那个杀千刀的黑衣少年诡异地勾唇一笑,笑的得意,笑的招摇,笑的叫人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千钧一发,只见她小手掸衣,周身浮出那可以腾空的黑雾,“刺溜”一声快疾无比地跃上半空,然后,所有箭矢没有射中目标,轨迹不改照着他们的国主而去!
“父皇!”乔习墨惊骇失色,脚下一点,前去搭救,终是慢了一步。
“国主小心!”群臣纷纷伸手,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想要以身相护,开玩笑!国主亡故,也没他们好果子吃!
“我的天!”那名武将跪立不稳,两眼一翻,差点晕厥!
放箭的卫军彻底傻了,执着没有了箭的空空长弓,急的直飚眼泪!要死了,要死了!他们死定了!
国主眸中映着无数闪闪发亮的箭头,镇定如斯的脸上陡然变色,脚下不由得退了半步。
袁尘微张了张口,忽地看到沈行风带点虐意的浅笑,心中一颤,急切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