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还是看戏吧。”同样也不想下水搅和的藏冬大刺刺地将身子往崖壁上一靠,大有置之不理之意。
“那个卖豆腐的也会乖乖看戏吗?”郁垒将目光移至也同样位在山崖上观战的晴空身上。
差点忘了在场还有一个旁观者的藏冬,转首看向手持佛珠,迎风坐立崖上闭目喃念的晴空,他想了想,没什么把握地应着。
“很难说。”近来,也不知这个豆腐小子是怎么了,往常不到该出手的关头,任旁人再怎么横劝竖劝,他也绝不轻易出手,偏偏在神之器这一事上头,他却一反常态从头管到尾。
山崖顶处,盘腿而坐,手拈菩提子串成的佛珠,始终没有睁开眼观看下方战况的晴空,在弯月手中之刀再次撼动大地,山崖落石纷纷跌坠之时,阵阵喃诵声戛然而止,他睁开眼,静看着在串珠绵线断裂后,自他指尖颗颗滚落的佛珠散了一地。
他深深一叹。
该是避不过,注定躲不过。
“晴空?”当晴空翻身跃下山崖,降立在交战方配的两方之间,并迅速采取行动,将鬼界一名已到了弯月刀下的阎罗给救回来。三界众生诧异地看着救过雷颐一回的他,这回不再站在神之器那一方,反而对三界出手相助。
救回一名阎罗后、晴空抬掌示意三界后退至弯月的刀风之外,在三界众生照办之后,一夫当关的晴空,紧接着以两掌接了弯月朝他眉心砍下的一刀,受制的弯月在手中之刀不能动弹之时,随即转身使劲抽刀,飞扬在风中的发丝拂过他的脸庞,面颊上传来的触感,令晴空怔忡了一会,在弯月又举刀挥向他之时,他连忙回神,掌心朝上地向她伸出一掌。
袅袅的火光自掌心中窜出,流光溢彩绚烂得有若初绽的红莲,乍见火光的弯月连忙收势,一改一视同仁的前态,怀有惧意地往后退了数步。
她不确定地问:“浮屠之火?”当她还在心魔手上之时,她记得心魔曾遭佛界的佛重创过一回,而那一回心魔之所以会败,就是因她这柄弯月刀败在这种足以融化她的火焰之下。
晴空低沉的叹息沉淀在夜色里,“我虽不乐见三界收伏你们,但我亦不能任你毁灭三界。”
对眼前男子的面容无丝毫印象,亦不知他是何许人物,但识得浮屠之火的弯月,心弦紧绷地握紧了刀柄,对这名不似其他的佛界之辈的不速之客格外留神,就在她想着该怎么避开浮屠之火,或是与他硬拼之时,晴空抬起头正正地凝望着她。
或许是因夜色过于昏暗,也可能是受那丛丛在他掌心中燃烧的佛火所影响,弯月用力地眨了眨眼,试着想将她所看到的疑惑自眼中逐去,只因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不该出现在三界身上的东西,看见了……太过类似怜悯的眸光。
不知为什么,在恍然间,她忽然想起雷颐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该不会……这就是那个身怀七情六欲,懂得心痛为何物的佛?
不顾佛火的威胁,弯月当下重振旗鼓.眼中替换上更深沉的杀意,防备地以身子挡住他看向雷颐的那个方向。
“你是雷颐见过的佛?”今夜他会来此,是来实现佛界的那个传说的?
对于她的举动有些明白的晴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以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她,许久过后,他怀疑地问。
“你愿为雷颐而死?”
她冷声反问:“有何不可?”
愣望着她的晴空,眼里,伫留不走的是她视死如归的眼神,耳里,徘徊不去的是她即使落到这个田地,仍然是无动摇的决心。
有何不可?或许,这就是长久以来,他一直在追寻的答案。
下一刻,不理会弯月眼中的诸愕,忽然背过身去的晴空,改而虎视眈眈地替她把守着在场其他三界众生。
“带他走。”改弦易辙的他,决定作得甚是突然。“我的修为有限,只能挡他们一阵。”若要神之器与三界共存,他只好采取这种作法,请两方各让一步。
“不走呢?”根本就没打算要放过三界的弯月,微微眯细了美眸,可不欣赏他这等自以为是的援手。
晴空冷冷回眸。示威性地扬高了掌心如莲焰,“你我都会后悔的。”
“弯月!”知道她决计拼不过浮屠之火的雷颐,站在远处大声地唤。
弯月回首瞧了他一眼,再看向晴空那此刻有如伟山般定立不摇的背影,她咬着过犹豫了半晌,飞快收刀回鞘,赶回雷颐的身旁照他们的意思先走再说。
“慢着!”万没想到晴空竟临阵倒戈,导致情势急转直下,欲拦下他们的三界众生,在厉声喝道之时,纷纷往前迈出了脚步。
也同时采取行动的晴空,衣袍一振,离开掌中的火莲霎成烈焰,在落至地上后迅速化为蜿蜒的火龙,逼得欲上前的众生不得不赶紧后撤,硬生生地遭隔挡在火线之外。
“晴空,你想背叛三界?”再次遭晴空坏了事后,气急败坏的观莲使者,站在火线的后头朝他喝问。
在确定弯月他们走远后,晴空这才慢条斯理地启口。
“这辈子,我是个人,属于人间,因此说不上什么背不背叛。”背叛这宇眼,太沉重了,目前的他还担不起。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眼看难得的机会即将流失,不愿被困在此地的神界天官们,打算先突破拦阻他们的火线追上再说。
晴空只是缓缓抬眼看向那几道欲攀上夜空的身影,在刹那间,原本滞留于地的佛火亦追上了他们的身影,在风中编织成一道火网将他们拦下。
“我不想破戒,因此,别再苦苦相逼。”已经有与三界大战一场的心理准备的晴空,在以佛火伤了数名天官之后,还是希望他们能看在他的份上到此为止。
无视于他的天官风巽,朝他亮出了手中的方天戟,很显然的,这一回并不愿再放过他这名碍事者。
“那日还听你说得满嘴大义,说来说去,你不也还是偏颇于他们?”
“谁教我是个凡人?”他微微一笑,“人间待久了,我懂得你们不懂的心痛。”
立于崖上,冷眼看着晴空代替弯月与三界对上的郁垒,在晴空正式动起手时,眼眸中玩闹的意味不再,严肃的神情上,眉心紧竖成一道切痕,而同样也是一语不发的藏冬,则是在晴空洁净的衣袍沾染上血腥之时,心绪万般沉重地合上了眼。
“你竟还敢找上门来?”
带着雷颐想趁晴空拖延住三界之时,乘机离开孤山的弯月,在来到岛上另一处曾经植满桃树,如今只剩枯木的山丘上时,难以相信地看着这个怎么也不肯死心的拦路人。
在此恭候大驾已久的心魔,等待着的,就是这个时机。
“在三界封了你们之前,由我先封了你们吧。”
“你别轻举妄动。”一整晚下来都安静异常的雷颐,慢条斯理地将弯月推至身后,好整以暇地问向他:“你就这么想得到我俩?”
心魔放声杨笑,“只要能够同时拥有两件神之器,三界我岂还会看在眼里?到时,魔界就不再只是必须屈服于三界之下的小界,改由我魔界一统众界!”
“说到底,你还是忘不了那个贪宇。”太过了解他的弯月,紧锁着眉心,“何时起你抢起申屠令那只贪魔的饭碗了?”
“别同我耍嘴皮。”凭恃着三界已消耗过他们实力后的心魔,黑眸在他俩身上频频流转,“我知道他瞎了,而你,你的伤势可痊愈了?”
“对付你,哪需要她出手?他算什么东西?
有过上回的经验后,这次赶在心魔再制造出心之狱的雷颐,虽是看不见,但仍是牢牢锁住了他的气息去向,在他还未及动手前,先他一步地手擒佛火奔向他的面前。
为免因心魔伤势加剧的弯月,紧掩着胸口退出了数步,看着沐浴在清冷月光下的雷颐,在佛火之后,以魔攻魔地施展出魔界的术法,彻底堵绝心魔任何一个可辟心之狱的时机,再以自轩辕岳身上得来的人间术法,在他面前排出七星大阵,将心魔的脚步困绑在地上七颗由黄符所造的星子之间。
攻势一波接一波,来不及喘息的心魔方要结界自保,根本不认为他是对手的雷颐微微一笑,手刃结界,在指尖刺破那层薄膜之时,将剑气灌注至掌心,一手刺穿他的胸膛。
“你……”掌指深深掐陷进他肉肤里的心魔,紧紧攀握着他的肩,怔然望向那双死灰空洞的眸子。
他靠在心魔的耳畔低语,“把东西还给她。”
竭力做到冷眼旁观的弯月,从没想过她的最后一道心锁,会是在这样的夜晚宣告解开,踏着仍不太置信的步伐上前的她,非要亲自以自己的这双眼,亲眼看他形消骨蚀。
“弯月?雷颐回过头,在碰触到她时,赫然发觉到哆嗦个不停的她,竟是一身的冷汗。
“不……”止不住浑身抖颤的弯月,在心魔不复存在后,抬首怔望着夜空,颤颤地摇首,“不会的……”
不知发生了何事的雷颐,忙将她扯进怀里,“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祝融……”心底最深的恐惧,映在她的眼中不肯离去。
“奉三界之命,我特来收你们回火中。”乘着火云缓缓降落在他们面前的祝融,面无表情地看着由他一手所创之物。
“走!”明白严重性的雷颐,立即推开弯月,要她与他分头走避。
祝融不疾不徐地探出双掌,“你们哪也走不了。”
被雷颐推开的弯月,在急忙逃命而去之前,担忧地止住了步伐,看向被留在一片黑暗中的雷颐,当她急于折返回去救他之时,自她与雷颐脚底下猛然窜出的火团,只在眨眼间即高耸成一片牢笼似的火墙。
“雷颐,不要动! 她忙出声喝止看不见的雷颐,并在顶上重若千斤的焰火朝她压下之时施法撑顶住它。
“坏了,来晚了……”拖着自家师弟姗姗来迟的燕吹笛,两脚才踏上山丘,就见他要找的两人已被祝融给困在火里。
“祝融?”眯着眼在火光中认出那张熟面孔的轩辕岳,难解地抚着额,“我不是早就………”早在数年前嘲风与祝融对决之时,他就已经收了祝融,怎么祝融会……
“神界释放了火神。”燕吹笛随口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告诉他,在快步奔向前时不忘回头叫醒站在原地的他,“别尽是愣着,咱们得快点摆于他!”
回过神的轩辕岳,在试着想解救雷颐他们的燕吹笛招去了祝融的注意力之时,边跑边结出金刚印,尽全力攻向祝融的身后。冷不防受这一袭的祝融,在熟悉的痛感传来时,登时目露仇光。
“我可没忘记你。”深记前仇的他缓缓侧过脸,一双精目直盯在轩辕岳的身上。“上回是你运气好,这回,你不会再那么走运了。”身为火神,竟被区区一介凡夫收伏?此辱不刷,日后他如何在神界立足?
气势不让他分毫的轩辕岳,再以一记添上劲道的金刚印想封上他的嘴,“上回我该牢牢封死你的!”
祝融即刻扬火回攻,在神火抵达轩辕岳的顶上如雨落下之时,一抹身影疾快地来到轩辕岳的面前。
“糟老头……”替他顶住了火雨之后,燕吹笛火冒三丈地奉还给他千缕银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
祝融挑了挑眉,“怎么,联手?”
“至少我们可以替他们解决你这个火神!”在燕吹笛打开护住他们的防线之后,主导攻势的轩辕岳放手奋力一搏。
“做梦!”朗朗神音,伴随着天际响雷的落下,在一道刺眼的电光击中他俩头顶之时,他们忙不迭地跃离祝融数尺之遥。
抬首一看前来替祝融助阵的人马,燕吹笛与轩辕岳霎时呆住。
“该死,除了佛界外,居然全到齐了……”没想到除了晴空得应付的三界外,神鬼两界竟再派出另一批人手前来。未曾见过这等空前阵仗的燕吹笛紧咬着牙,不仅更是为雷颐他们的处境忧心忡仲,也开始怀疑他与轩辕岳该如何自保。
轩辕的心房一紧,“看样子,三界是真的不想留给他们一条活路走………”
在初登孤山的两界众生,将他们团团围住时,燕吹笛拉过轩辕岳,与他背紧抵着背,眼见他们不是来者的对手,心念电转的燕吹笛,当下用力扯开了嗓门。
“老鬼,我知道你在,给我出来!”搞什么?平日老是四处晃来晃去没个正经,该出手帮忙的时候偏偏躲个不见鬼影,这种大场面交给他们这两个凡人干嘛真正厉害的人物都躲哪去了?
率八神将而来的天乾,朝他冷冷轻笑,“藏冬不会插手神界的家务事。”
“大师兄,你若是还交了些什么朋友,那就快点叫他们出来。”在来者逐渐逼近时,一颗冷汗滑下轩辕岳的额际。
“真该把臭老头带来的……”在这节骨眼上讨不到救兵的燕吹笛,也只能大叹平时做人太不成功,就连亲爹也不到场帮忙。
“现下怎么办?”退至无路可退时,轩辕岳急忙征询他的意见,“硬拼?”
回首看了看受困在神火中的雷颐与弯月一会后,决定豁出去的燕吹笛,深吸了口气开始分派工作。
“听着,你的七星大阵比我的管用,因此鬼界的就交给你,剩下的神界由我来。”
不给面子的轩辕岳,质疑地转过头看他,“你行吗?他可不记得皇甫迟教过他们什么对付神界的术法。
“当然不行!”硬着头皮上场的燕笛没好气地睨他一眼,复而自袖中亮出八张黄符,“可就算是不行,我还是要赌他一赌,再不快点解决那个祝融,他们俩会被烧成铁石的!” 皇甫迟不教他没关系,他可是自申屠令那边偷了一大堆。
“知道了,你自个儿当心点。”火速将双手结印的轩辕岳,在他一跃离身后时,马上在鬼界众生的面前排出看家本领七星大阵,准备再次重操旧业。
飞快地以八张黄符封锁众神去路的燕吹笛,在咬破指尖滴血划地为境之后,朝那些不把他看在眼里,只识得轩辕岳威名,故而打算先助鬼界击退轩辕岳的神界之军咧齿一笑。
“你们就入魔境陪我逛逛吧!”
刹那间破土而出的一双巨大的骷髅手,迅速朝天顶窜出再重重覆盖而下,包括燕吹笛在内,在场神界众生登时被自天际军下的黑雾笼罩在其中。
就在轩辕岳与燕吹笛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置身事外的祝融,隔着火帘,扬首地看向十指紧密交遇,力持稳住心脉并以术法顶住烈焰的弯月。
“你以为你还能撑多久?他边说边抬起一掌加强火势,“万物相生相克,我既可炼你,自可毁你,你逃不出我掌心的。”
竭力在心中说服自己别受他话语影响的弯月,咬牙苦苦力撑,紧闭着眼眸执意不看向他那双会动摇她的眼。
无法打动弯月后,祝融改而踱至雷颐的面前,淡淡审视着这个灵力胜弯月一筹的雷颐。
“身怀五界之法,你确实是无敌,我承认在短时间内我无法将你融毁或焚灭,但你可曾想过,他人可与你一般?你想让弯月和那两个凡人因你而死吗?”既然那两名凡人会为了他俩联袂而来,甚至不惜与两界干戈相向,想必他们在雷颐的心中,必定也和弯月一般,占了些许的地位。
视弯月为心头肉,也原本就不愿让轩辕岳扯进这事里头的雷颐,在听了他的话后,持印的掌指登时颤动了一下。
“别听他的!”不愿自己成为他的弱点,弯月的声音随即自一旁传来。
“我就让你亲眼看看弯月的处境吧。”知道他双眼已瞎的祝融,一掌探人火中,以指轻抚过他的眼皮。
双眼灼热刺痛的雷颐,在眼中的热意稍微退去之时,勉强地掀开眼睫,几番眨眼后,猛然察觉到,他竟正视着祝融那张久违的脸庞。
祝融示意地往旁一指要他看清刻不容缓的现况。“她的伤势很重,再撑,恐怕撑也不过多久,在你被焚灭之前,她会先你一步。”
“弯月……”再次看见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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