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布拉特的眼睛,裘德一字一句的道:“我们的关系不仅仅是字面上的‘兄弟’二字,我们本就是一体,是一分为二的双子。两个只能活一个,这从我们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注定了的,哥哥…”
不知是震撼于裘德所说的事,还是因为他再次呼唤自己的那声“哥哥”,布拉特错愕的望着他,似乎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裘德不禁笑了:“很吃惊,是吗?和我初次得知时一样。我们是奇迹,是血族向造物主挑战的成果,然而命运还是给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我们本该是一个人,完美的一个人,但现在,却分成了我和你。”
说着,他压低嗓子缓缓道:“现在,拥吻我,我将和你重归为一,变成完整的个体。”
“……”布拉特静静的听着,表情再无一丝变化,就如同裘德所说与他再无关系。直到好半晌,他才坚定的摇摇头:“不,我拒绝。”
“为什么?”裘德非常吃惊。
布拉特平静的道“或许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我并不想这么做。我是布拉特,只是这样,我不想变成别的任何东西,尽管那样或许真的会很完美。”
不能置信的看着布拉特,裘德愤怒起来:“你这个笨蛋,你认为这么说很高尚吗?可以满足你那可怜的,毫无意义的自尊心吗?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挽救整个血族,你必须这么做!”
不待布拉特说话,他已继续道:“你和我,互为表里,有相同的本质,却有迥异的外在,而这,也是魔宴和卡玛利拉的基本关系。听着,我俩就是他们在理念上的实质表现,所以从你我诞生之日起,存在千年的魔宴和卡玛利拉就注定要有一方灭亡,因此你我合而为一,也正是血族达到完整的那一刻。”
这一次,布拉特再不能对裘德的话充耳不闻,他吃惊道:“你说什么?”
裘德讥讽的看着他:“你以为魔宴为何会尊我为王?因为我正是他们千年以来都在找寻的希望,正如你也是卡玛利拉的一样。记着,帕里德绝不是因为那点可怜的亲情而对你另眼相看,你对卡玛利拉,就如同我对魔宴,是极为重要的存在。换句话说,你对帕里德来说,是实现他野心最重要的工具!”
“不…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布拉特迷茫了,不仅因为听闻了前所未有的隐秘,也是因为裘德的话,抹灭了长久以来存在他心中的羁绊。对卡玛利拉,对帕里德,对整个血族的羁绊。
为何我会这么特殊?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我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布拉特的迷茫似乎让裘德非常开心,他咯咯笑道:“还需要证据吗?那我告诉你,这些事,你本来该和我一样清楚,但很明显,帕里德没有告诉你。否则,现在的他,也应该尊你为‘王’了啊,哥哥。”
“不要说了!”布拉特厉喝一声打断他的话。
裘德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继续用讥嘲的语气说道:“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想挽救血族吗?或者这只是你伪善的一种表现?如果你我无法合为一体,血族就会永远维持现状,这也是当初卡玛利拉和魔宴共同联手制造我们的原因,因为过程虽然痛苦,但却是必须的。特别是在目前的形式下,血族继续分裂唯有死路一条。”
“虽然很不甘心,但我已经输了,否则这项伟业本不该由优柔寡断的你来完成。不得不说,你那个中国妖怪朋友有着非凡的能力,是他,而不是你战胜了我。如果你能有他一半的决断的话,或许我也会好过一点…”
说着,裘德再次正视着布拉特:“不管怎样,立刻拥吻我!”
“不…”布拉特痛苦的捂着头:“不该是这样,你是我的弟弟,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我有同样体质的人,我不能这么做…”
说着,他抬起头,眼中闪动着徒劳的希望:“让我放了你吧,或许我的吸魔剑可以把你治好…”
“醒醒,布拉特!”裘德两眼充满焦急与愤怒:“这不是你愿意与否的问题,而是你一定要这么做!你希望血族继续分裂,在这场愚蠢的战争中被人类消灭吗?如果你没有野心让血族成为万物之主,很好,你可以不做,这仅仅代表你的懦弱而已。但如果你因为那些可悲的自我怜悯而放弃唯一拯救血族的机会,眼睁睁看着吸血鬼成为一个历史的名词,那么你就是罪人,你将永远被我在地狱最深处诅咒!”
布拉特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浑身颤抖,内心的挣扎清晰的反应在脸上。或许从没有任何一刻,一个抉择会这么艰难,意味着这么多痛苦。
见布拉特终于动摇了,裘德猛的厉声喝道:“布拉特,赶快!不要让我做毫无意义的牺牲,这不值得!你希望我被张烈带到某个地方,成为试验用的小白鼠吗?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作弟弟,拥吻我,抛弃那些无谓的情感吧,从现在起成为一个真正的血族!”
布拉特痛苦的闭上眼睛:“我早已决定抽身而退,但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突然间,布拉特双眼变得血红,脸上肌肉紧绷,嗤开的嘴里两枚吸血鬼的利牙清晰可见。如野兽般在喉间发出一声闷吼,他扑上抱住裘德,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身体猛然一震,裘德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顾布拉特正在吸食他的血液,他缓缓道:“让我告诉你最后一件事吧,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血族的发源地在罗马尼亚。那你知道龙族为何会死守罗马尼亚,任凭人类怎么驱赶也不离开吗?他们是在看守一件东西,那是我们血族的圣物。记住,它非常重要,找回魔宴的圣经,结合卡玛利拉那块,将会向你揭晓我们血族最大的隐秘。找到他,布拉特……”
裘德的声音越渐低沉下去,最后只变成耳语般的呢喃。同时,一团朦胧的白光开始笼罩两人,将整个房间映在一片淡淡的光影下,光团中心如有生命般有节奏的一收一鼓,发出阵如同幻听的轻微“嘭嘭”声。
就在这时,房门忽的打开,张烈走入:“布拉特,怎么回事,刚才我看到这屋里有光…”他的声音猛的停顿,愕然看着噬咬在裘德脖子上的布拉特。
带着胜利的微笑看了张烈一眼,裘德在布拉特耳旁低语道:“不管你愿意与否,从这一刻起,你已经不是布拉特了。记住这一点,我的…王。”
说着,一阵夜风从洞开的房门刮入,裘德的身体就如灰烬凝成般,随风点点飘散,很快便完全不见。
似乎还没从眼前所见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张烈仍只看着屋内,没有说话。缓缓的,一动不动的布拉特耸耸身体,终于站起身来。
从外表看,他并没任何显著的变化,目光还是那么沉静,似乎吸食裘德前一刻的迷茫与痛苦,已如汇入大海的河流般完全消融在他体内。
转过身,布拉特的两眼就像没有焦距般,尽管盯着前方,却对张烈视而不见。半晌,他像是无意识般,将左手的袖子撸了起来。
“张烈哥,那是?”偎在张烈身旁的小玉立刻低呼一声。
张烈点点头,表示自己也看到了。布拉特的整个左上臂,此刻出现一个呈深红色,纹路复杂的怪异纹身,尽管不认识,但张烈总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
“布拉特,这是怎么回事?”张烈沉声道。
微微一怔,似乎这时才回过神来,布拉特两眼目光开始凝聚。终于,他看到了张烈,有如梦呓般道:“我、我杀死了裘德。”
一瞬间,张烈露出极力压抑某种情绪的表情。缓缓吸口气,他用平静得颤抖的声音道:“为什么,我以为你清楚裘德对我的重要性。”
“是,我很清楚。”布拉特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猛然间,张烈双目圆睁,以震雷般的咆哮大声质问。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之后的可怕爆发,刹那间,似乎整个天地都回荡着这股怒吼。整个房间的东西齐齐震动一下,窗户玻璃震为粉碎。
小玉死死捂住耳朵,脸上惊恐万状。但并非因为声音太大,而是张烈的怒气,这是怎样可怕的一种力量啊…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张烈失控。
布拉特平静的面对张烈的愤怒,这更让张烈恼怒欲狂。他喘息两声,突然一声狂叫,横臂一摆,右方墙壁轰的一声完全垮塌。张烈两眼开始充血,随着一连串咒语默念而出,他的掌心开始暴起一团炽烈的白芒。
布拉特仍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张烈接下来的行动。
恶狠狠瞪着布拉特,张烈向他逼近两步。一瞬间,手中的炽芒在半空划过一道闪亮的轨迹,张烈向布拉特出手了。
“不…”小玉死死捂住嘴巴,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面对张烈打来的一掌,布拉特不闪不避,似乎他打算以这种方式抵消自己的愧疚。然而,就在这掌几乎触及他身体的刹那,张烈手腕一拧。
“啊啊啊啊啊啊啊!”狂叫声中,他狠狠一掌拍向地面。
轰!一声巨响,刹时就如地震般,整间屋子都震动起来。随着咯啦啦一连串裂响,从张烈掌击处,无数粗大的裂痕蔓延整个房间,爬满墙壁与天花板。
下一刻,整间屋子都垮塌了,无数裂为寸块的水泥砖瓦雨落般坠向四周,烟尘四起。布拉特仍只静静而立,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小玉担忧的看着两人,她不敢说话,因为她明白刚才的打击对张烈究竟有多重,现在这里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渐渐的,张烈终因找到怒意的发泄口而平静不少,他粗重的喘息慢慢平复下来。极力压抑下的呼吸,就如锉刀般一下一下刮着空气。
张烈毕竟是张烈,纵然在刚才的狂怒中,他仍能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向布拉特出手。
起身时,张烈脸上已看不到一丝愤恨,而是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布拉特,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失去裘德对我意味着什么。”
因这话沉默了一下,布拉特低声道:“当你需要时,我会做出补偿。”
“那么,希望你记住刚才的话…”张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彩。
几在同时,他脑中灵光一闪,已记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布拉特的纹身了。
是那幅从魔宴夺得的羊皮卷!在那块写满血族复杂难解的文字的羊皮卷上,最顶端就是一个那样的标记。张烈并不清楚这对布拉特意味着什么,但他很清楚,在布拉特身上一定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还需要我的帮忙吗?”布拉特这时问道。
张烈不禁苦笑一声:“本来需要,但裘德已经不在了…”
布拉特满含歉意的点点头:“那么我要回去了。”
走了两步,他突然回过头:“张烈,我还需要你给我一件东西。”
张烈感觉自己已经没力气去生气了,他只是无奈的道:“你今晚从我这里拿去的还不够吗?”
布拉特有些急切的道:“它对我很重要,希望你能…”
没等他说完,张烈已从怀中掏出那幅羊皮卷递到他面前:“拿去吧,谁叫我心软呢?”
显没想到张烈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布拉特愣了一下,这才接过。小心的抚摸着发黄的羊皮卷,他的眼睛扫过顶端那个和自己的纹身一模一样的标记时,脑中再次响起裘德的话:它将会向你揭示血族最大的隐秘…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布拉特在内心艰难的问道:“从出生起就强自忍耐着渴望鲜血的痛苦,第一个吸食的,却是自己的弟弟…”
可惜没人可以给他答案。
注视着他,小玉忧心忡忡的道:“布拉特哥,你没事吧?”
一下惊醒过来,布拉特下意识的摇摇头;“啊,没事。我真的要走了。”
“珍重。”张烈突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也一样。”
留下这句话,布拉特头也不回的走入夜色中。
“布拉特,将来的某一天,希望你也能像今天的我一样,原谅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吧…”看着布拉特逐渐远去的背影,张烈在心里道。
第九卷 血之王 第四章
“这、这里是怎么回事?”闻声赶来的胡重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地废墟。
“没什么,我一时手痒,所以舒展了下筋骨。”张烈轻描淡写的道。
胡重满脸狐疑的看着他,显然不信。小玉轻飘飘飞到他面前,装出凶恶的模样:“怎么,你不相信啊?”
“不不不,相信,我相信。”胡重赶紧摆手。
再心疼的看一眼变成废墟的屋子,他叹口气转身离开:“这年头,怪事越来越多,不过既然有妖怪带人上门治病,晚上拆屋子玩儿就没什么奇怪了…”
“站住!”突然从身后传来张烈一声暴喝。
吓得打个哆嗦,胡重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张烈铁青的脸和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你刚才说什么?”张烈质问道。
不禁暗责自己这张嘴巴,要抱怨也等回屋再说,在这里逞什么能啊。胡重带着哭腔道:“张爷,刚、刚才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问你,刚才说的什么?”张烈面含杀气的走上一步。
“我、我是说,有人没事晚上拆屋子…我真不是抱怨您,我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胡重语无伦次的道,还顺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前面那句。”张烈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话。
愣了一下,胡重道:“有妖怪带人上门治病,怎么了?”
抓着他的衣领一把提起,张烈恶狠狠道:“你从哪儿听说的?”
不明白自己哪里触怒他了,胡重唯有急声解释:“是从南海崖传出的消息。”
“还说了些什么?那个妖怪和人怎么样了?”
胡重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只好道:“因为生意原因,我经常会买通一些术派的低辈弟子,向我的代理人提供情报。前些日子有从南海崖传来的消息,说是一个女妖怪带着个男人上门治伤,好像失手被擒,现在还关着。张爷,提供情报的只是个低辈弟子,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张烈哥,这是?”小玉一脸紧张的望着张烈。
“没错,是安妮。”张烈点点头。
跟着他一把推开胡重,厉声道:“立刻给我查清楚,越详细越好。”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胡重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就跑。
哪知没跑几步,他居然又转回身来,嬉皮笑脸的道:“嘿嘿,张爷,您看生意归生意,您要找我调查情报,那么这个…”说着他连连搓动手指。
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敢谈价钱,不得不说这小子能混到今天这地步决非侥幸。
心系安妮,张烈哪有空和他废话,眉头不由自主就拧了起来。胡重察言观色立知要遭,赶紧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我这就去。”
“回来!”哪知张烈又喝了一声。
胡重大奇,刚回过身,张烈已劈脸丢来一张银行卡。胡重何其识货,立刻认出这是张无限透支金卡,脸上的苦色瞬间一扫而空。
“哈,有了它,打探的事您尽管放心,我胡重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胡重心花怒放的捧着银行卡道。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这是张烈深知的一点。胡重这样的小人,任何恐吓都只能在表面吓到他,而无法令他真心为你办事,若一味逼得狠了,还有可能反咬你一口,纵然不致命,也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因此必要的金钱就显得很重要了。而这也是张烈这么多年能活得很平安的原因之一,因他很清楚哪些事可以蛮干,而哪些事必须要用些手段解决。
摆摆手示意胡重赶快离开,张烈眉头慢慢皱起。自己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安妮竟然落到那些人类术者手中。
“张烈哥,现在怎么办?我们去把安妮姐救出来吧。”小玉满脸焦急的摇晃着他的手臂。
原定借助踞幽山的计划已无法继续,张烈最迫切的就是寻找另一条途径得到自己需要的助力。但安妮的事他一样不能置之不理,几乎没做多少考虑,张烈已做出决定。他点点头:“这个当然,我绝不会允许安妮落到那帮人的手里。”
“车到山前必有路,在这之前就当是活动筋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