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着,舒弘毅撩开帐帘进来了,手上还端着餐盘,上面放着饭和菜。他放到了她的面前说:“想得怎么样了。。。没想清楚没关系,可以慢慢的继续想。。。只要纳兰行撑得住。。。先吃一点,就算你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吗?”
“你知道我会怎么选?”
“看你的样子难道不是决定一试?虽然五百杖责连男子也会受不住何况你一介弱女子。。。可是怎么办,直觉告诉我你是会选择一试。。。。”
“既然弄萧都是快死的人了,你可以告诉弄萧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结束弄萧的性命吗?”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他解开了绑着她的绳子说,“先填饱肚子。”
“将军。。。是否是听一曲弄萧的箫声,可以让弄萧偷偷的见行王爷一面。。。”
“本将军向来说话算话。”
弄萧笑,灿若六月飞花,接过舒弘毅手中的长萧,在指尖一个旋转,已经凑在了唇边,刹那间,婉转优越,恍若天籁,连空气都灵动起来。
舒弘毅淡淡的笑着,坐到前方的座椅上,手在面前的桌子上,轻轻的和着拍子,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轮换着敲击着桌面。
营帐外的守卫也不由地侧耳倾听,不时还有窃窃私语的说是舒将军不知是不是看上这个吹箫的姑娘。。。他的亲信都知道他是酷爱萧的,若是免会爱屋及乌也是难免的事情。
一曲终了,弄萧还是浅笑着,习惯的弯腰谢礼;就像是当初在轩表演的时候一样。
舒弘毅很守信的带她来到了软禁着纳兰行的大营外,他本想进去,被弄萧给阻止了。她只是远远地透过营帐,看着他模糊的身影,在帐内唯一的桌子面前,挥毫泼墨,即使是在被软禁的状况下,依旧是一副翩翩的文人做派,就像是她最初在街上看到游行的他在皇亲国戚中格格不入,超凡脱俗,鹤立鸡群的样子。在她的眼里他似乎就没有不美好的一面了。
很久,她轻声问:“舒将军。。。是不是只要弄萧撑过了五百军棍,就可以救他了。。。”
“自然。。。不过,你应该知道那样的机会是微乎其微。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事情太多了。”
“不管怎样,我想为王爷试一试,哪怕他不会留意到弄萧。。。若是弄萧有什么不幸,请不要告诉他弄萧来过,更不要告诉他弄萧是因为他而死的!”
舒弘毅笑着点头,虽说是笑着,却让人看不到一点的快乐情绪在里面,似乎还因为弄萧的答应变得非常的生气,只是一直压抑着。
弄萧毅然到了舒弘毅之前决定的执行军棍的地方,那里早已经是放好了长凳还有两边站着的执行打军棍任务的人。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趴在了长凳的上面,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勇敢,这么淡定过。一直躲在剑舞的身后,或者是安心地活在顾景年的影子里,等着纳兰行有一刻眼神划落在她的身上,便觉得很窝心。
军棍一下一下的落在她身上,没有人手软。。。弄萧用力的咬着自己的手腕,衣服都被咬破了,牙生生的咬在了肉上,满是血迹,军棍每落下一次都换来她的闷哼声。
舒弘毅忽然起身离开,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被蒙着眼睛的纳兰行,让他坐在了边上。弄萧赶紧连闷哼声都停止了,一直咬着自己的手腕不松口,怕自己会被认出来,若是那样,纳兰行一定会不顾一切也要救她,那就什么都没用了。。。。。
舒弘毅说:“答应你的我没有食言。”
纳兰行的耳边是一阵阵的军棍打在身上的声音,这声音他太熟了,让他不由地一阵阵的心惊:“你带我来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你感受一下军中的纪律。。。忘了告诉你,顾景年要是没有成功的话,她回来,我会以这样的待遇对她。。。你最好祈祷一下她最好是成功。。。”
“舒将军,我一直敬重你的为人,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女子太狠毒了吗?”
他的声音在听到顾景年的时候忽然的激越起来,弄萧笑了笑,眼睛里不可遏制的落下泪来。
“是吗?那你就是不要听了,来啊,带他回去。”
有人带走了他,他的身形似乎有些摇晃,一直咬紧牙关不放松的弄萧,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脑中那根紧绷的弦断了,泪流满面,然后昏死过去。
执行的人上前来报:“将军,她昏死过去了。”
“还有几棍?”
“才执行了一百军棍。”
“继续。”他说完悠悠的喝着茶,继续坐在那里就像是在看一场重复着的戏,无聊但是却无法停止,快乐又伤悲。
期间,弄萧醒过来又昏死过去又醒过来,反反复复。。。
“将军,已经二百军棍了。。。那位姑娘怕是现在不死也难活多久了。。。”
舒弘毅大手一挥说:“算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散尽,他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说:“看来是你的朋友来送你了,那就给你们一个临别的机会吧。。。别怪我。。。我也是被他们逼的。。。是他们逼我的。。。。”
她扬起了笑意在嘴角,苍白,血腥。
她说:“谢谢将军让弄萧多见了行王爷一面。。。谢谢。。。”
他走了,留下来的是她和那个她趴着的长凳。
杜若洲冲过来,一下子抱起了她:“弄萧,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跟剑舞在一起吗?她人呢?舒弘毅那个狗贼,欺负你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
弄萧把涌上来的血咽了下去,艰难的说:“若洲,你听我说。。。在临死之前,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你。。。”
“你说。。。我一定帮你办到。。。”
她淡笑:“我说了你怕是不肯。。。我可不可以求你把小姐让给王爷。。。他如果失去了小姐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些皇室的人根本就看不起他。。。其实他只是表面上拥有很多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和小姐可以开怀的笑了。。。而你没了小姐还有琴操和旋笛。。。你大概不知道吧,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们就很仰慕你的,所以她们才愿意和你关系暧昧。。。”
杜若洲沉默了,良久才说:“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怎么不问问小景的心里是怎么想的?算了。。。你先不要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
弄萧挣扎着拦住了他:“没有用的,要是我还可以救的话,舒将军是不会停手的。。。也不会离开,故意给你机会让你救我。。。他一定是肯定我是真的不行了。。。”
“说什么屁话。。。我杜若洲难得说一次粗话,你不要再惹我!”
他抱起她用轻功离开了,那段路忽然就变得好长好长,他又飞又跑的还是不能很快就到达。。。
弄萧一直笑着,她说:“若洲,日后见到小姐帮我转告她,弄萧谢谢她的照顾。。。是弄萧对不起小姐。。。但是请她不要怪剑舞。。。”
“要说你自己说。。。我不会帮你说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她一阵猛烈地咳嗽,大口大口的血涌上来,染红了她自己的衣服也染红了杜若洲那一直白净的长衫。
他停下来强作镇定说:“弄萧。。。你说,还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说的。。。你不是想见小景吗。。。你要撑着点。。。她很快就回来了。。。”
“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剑舞的话。。。让她转告柳妃,就说弄萧说求她放弃行王爷,他那样高高在上,那样高贵,只有小姐可以配的上他,而我们的内心都太黑暗了,我们不管是谁都想过甚至是做过那些黑暗的事,我也不例外,我也偷偷怪过小姐。。。我们都配不上王爷,这世界上也就只有小姐。。。”
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带着还没有说完的话和还没有见完的人的遗憾离开了这个她生活过、哭过、笑过的世界,可惜的是不是在她最眷恋的地方,不是在她最眷恋饿人的怀里。。。
杜若洲脸上的泪慢慢就这样流下来,想起最初见到的弄萧,想起了那句:临流吹洞箫,水月照连璧。此欢真不朽,回首岁月隔。。。。
她的灵魂是会飞回到那个曾经箫声迭起,婉转优越的地方,还是会来到纳兰行的身边,从此不离不弃呢。。。。。
第三十张 萧去风未至
杜若洲抱着弄萧回到了自己的大营,原本想去看看纳兰行和柳臣皓被软禁的位置,谁知看到的是血肉模糊的弄萧躺在那边,在广袤的大地的衬托下竟显得那样能够的寂寥,那样单薄…
她身体早就已经变得冰冷。
避开军中王颐的耳目和除了几个纳兰行的亲信外的其他所有人。。。早已经人心惶惶的大军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连连败退不算,主帅两度被擒,想让他们表现出对胜利还有一丝一分的希望的确是过分的强人所难了。
杜若洲取来随身带着的胭脂细心地为她上妆,又请人来替弄萧换了身精致的衣裳,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在轩时一样,姣好的样子仿若在下一刻她便会睁开眼睛,把手中的萧吹得风生水起。
昨宵为君弄萧来。
今朝花落萧归去。
。。。。。。。。。。。。。。
杜若洲把她放在了竹排上,放了满满的野花,清丽,美艳,就像是她生前给人的感觉。竹排下面是堆得很讲究的柴火。
他站在边上,身边是纳兰行的两个亲信,都高高的举着火把。良久,他们齐声说道:“杜公子,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您看…。”
他转身,闭了眼:“点火!”
身后的柴堆在火把的引领下扑哧扑哧地燃起来,浓烟滚滚。
他说:“弄萧,听说火化掉的人灵魂会变得很轻很轻,可以到达很高的天空,也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陪想陪的人,只要你不离,也不会有谁能放弃你!”
转过身来的他在泪眼朦胧中部高似乎可以看到弄萧缓缓地扬起了笑脸,那样深刻的样子。
那边,顾景年在师父欧庭的指引下很快便到了卫风住的地方。
他的宅院是那个镇最宏大,最气派的,雕栏玉砌、钩心斗角、飞檐突起。大门前还有两个下人把守,正襟危立,一看便是大将手下无匹夫的做派,只是那样气派的宅院大门上方却没有任何类似于“卫府”、“将军府”之类的标记。
顾景年扬起自认为最美好的笑容,一手提着要给他的见面礼,一手提着长裙走上台阶,然后走到了大门前,对着守门的下人说:“麻烦这位小哥通传一下,小女子顾景年前来拜会卫将军。”
那两个守门还是正襟站立着,眼睛直视这前方,就好像没有顾景年这样一个人过来一样。顾景年皱着眉头,但还是压下了火气,拉着其中一个又问了一次,被问的那个守卫看了她一眼说:“我想姑娘是走错门了,我们这并没有什么卫将军!”
顾景年一下子懵了,随即莞尔一笑,于是又说:“小女子是来求见卫风卫将军的!”
“我家老爷名讳是卫风,但是不是什么将军,我想姑娘真的是找错了,姑娘还是去别处找吧。”
顾景年只觉得腰际一阵凉意,她才想起来欧庭说过自从离开朝堂之后,卫风就不再以将军自居,并且对唤他将军的人嗤之以鼻。顾景年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好险,要是欧庭在身边看到她这样忘东忘西的话一定会骂死她的。
她换上更为真诚的笑容说:“那烦劳这位小哥通传一声,说是小女子求见你家老爷卫风。”
那个守卫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说:“你等一下吧,老爷也未必会见你,我先去通报一声。”
顾景年福身,颔首谢过。
很快,那个进去的守卫出来说:“我家老爷请姑娘进去,姑娘请跟我来。”
跟着他一路穿过长廊、楼阁,让人直觉得头晕。一路上下人不多,遇见的都是打扫的,谦逊有礼,看到她没有什么好奇或者是异样的眼神,立在一边让开路后,便各自干各自的事情,显得纪律严明,不傲慢也不失礼。
走进大堂,映入眼帘的是非常整洁的摆设,古朴的家具,看上起有种坚毅的感觉。唯有前面茶案上方挂着的画作让这个地方有了温和的书卷之气,再上方是一些插着花的花瓶,似乎可以说明是有女主人在的。只是那进内堂的偏门上挂着的门帘,只有些旧了,想是很久没有换了。顾景年不禁有些心惊:门帘也太格格不入了。
等了很久,下人把茶换了一杯又一杯,上了一杯又一杯,不喜欢喝茶的她也无聊的喝下了一杯又一杯…
下人终于来说卫风临时被好友拉走了,本来觉得可以回来的,现在看来怕是回不来了…他出去的时候看到了顾景年停在他家门前的马车,想是她是刚来这里,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所以找人给她整理了一间房,由下人带她过去,明日再来安排相见。
顾景年虽说是不高兴,可是人家都这样做了,她也只有微笑着表示感谢,然后跟着下人去往自己的房间。
第三十一张 纳兰行和柳臣皓的心思
纳兰行回到大营,耳边还一直盘旋着当时被蒙眼时听到的军棍落在谁身上的声音,还有未靠近前似听到的叫声,那声音恍然还在耳边,那样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的。
他早早地和衣躺下,无奈心中焦虑难耐,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反复复,难以入眠。
最后终于睡着,却跌进了那个年少的噩梦里。
梦中,他的父皇指着跌坐在地上的母妃直呼:“大胆舒妃,胆敢私通奸夫,背着朕生下孽子,你可知罪?”
母妃眼泪直直的往下掉,她爬到他父皇的面前,扯着他的龙袍死也不肯放手:“皇上。。。臣妾冤枉。。。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他父皇拂袖,一脚踢开了那个之前还深爱的他的母妃:“如今证据确凿,还敢狡辩!要不是看在你为朕诞下龙子行儿有功的份上,朕一定将你和奸夫还有那个小畜生一起凌迟。。。”
“皇上。。。”
“来人呐,把她拉出去杖责五百,然后打入冷宫!”
小小的纳兰行从边上冲过来,重重的跪在地上,声音怯怯的但是很坚定:“父皇,行儿求您放了母妃,母妃对您忠贞不二,一定是遭人陷害。。。父皇。。。”
“来人,快把小皇子带走交给奶娘。”
小小的他被人架着离开,嘴里还一直喊着:“父皇。。。母妃。。。”
纳兰行一下子惊醒,坐起,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他起身,下了床榻。到桌案面前,提笔想写点什么来定定神,谁知一落笔,满纸都是当年母妃被杖责是久久念叨着的那几句:
杨柳岸畔初逢人,
芳心暗许盼归程。
可怜一朝入宫门,
几度多情空遗恨。
怨君,怪君,还念君。
他日断肠酒来莫独饮,
妾自他乡伴君侧,
待君至,郎情与妾意,
竹马弄青梅。
他看着满纸的墨迹,展开了一如既往温润的笑容,眼里却还是盈满了泪水。他黯然搁笔,撩开帐帘,欲走出营帐去散散心,但是门口的守卫拦住了他,他也不回去也不再想着出去,就站在帐门口,看着天上的月亮,想念那些已去的故人。
其实,在冷宫里,他母妃没有呆几天就死了,没有人敢为他收尸,是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帮他料理了母妃的后事。后来不久就有人送来了证据证明舒妃的清白,其实那个所谓的私生子就是他父皇的儿子,也是他的哥哥。
当年他父皇微服出巡,遇上他的母妃,几日情分之后,他父皇离开,他母妃怀上了他的哥哥,后来生了下来。时隔一年之久,他父皇准备来接她,正好他哥哥被人掳走,他母妃不敢说,一念之差便瞒了下来,后来怀上了他,于是他母妃便入了宫,而他的哥哥却不知下落。七年之后,奸人找出了他的哥哥,陷害母妃私通,才有了母妃被杖责五百然后打入冷宫的下场,那个哥哥也随之不见了。
证明了他母妃的清白之后,他父皇曾下令寻找失散的皇子,可惜人海茫茫,哪里还找得到。在他父皇弥留之际,立下遗诏把皇位传给了他,纳兰行不知道是认同他的能力多一点还是忏悔多一点。。。毕竟在知道真相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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