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复面庞发红,眼神依旧明亮,给胡不为倒了一盅酒,端了自己的酒盅与他碰了一下,问道:“胡兄已经及冠,不知可有婚配?”
胡不为摇摇头:“不曾。”
“既然如此,胡兄觉得我清儿妹子如何?”徐立明脱口而出,像是这句话已经在嘴巴徘徊了许久一般。
徐立前将酒壶拿过来握住把柄,见胡不为错愕,忙嘻嘻笑道:“我大姐温婉文雅,琴棋书画俱有所通,绝对品貌俱佳,堪比任何名门闺秀……胡兄觉得呢?”
徐立克惊讶之后,眼珠一转,跟着道:“是啊,清姐是我们徐家难得的风雅闺秀,的确与胡兄很配。不像其他姐妹,很多都懒得看书,只爱看账本,太俗气。”
胡不为总算回神,闻言忙道:“立克千万别这么说。看账本是安家理财,为了是一家兴旺,那里能是俗气了。若是像夫人一般,成就更是男儿莫及,让人敬佩的。”
“哦?”徐立前碰了碰胡不为的手臂,笑着追问道:“那胡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身在徐家,清姐看账本掌家理财的本事肯定是过关的,你放心。”
胡不为迎向徐立前的目光,眼中有些莫名之意,让徐立前有些看不懂。片刻之后,他端了酒盅回敬了徐立明,一饮而尽,道:“都说胡某少年俊才,无奈至今仍然只是个小小举子罢了!科举未尽,仕途不成,前途未明,如何成家立业!”
他面庞红红,眼神氤氲,似乎有些醉了,道:“上次归乡拜祭祖先之时,我曾经在父母坟前发誓,科举不成,绝不分心他顾,更不敢耽搁好姑娘……还请立明大哥见谅。”
这就是婉拒了。
甚至,连先定亲待科举有成后成亲这样的说法,也给堵上了。
徐立明怔了一下,也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道:“无妨。”
在观中的时候,他不是有所意动么?怎么却拒绝了?徐立前不禁有些困惑,但胡不为既然明确地拒绝了,他们兄弟再提,就有些逼迫胡不为答应的意思了,只能不再提及,打个哈哈,换了个话题。
徐家的女儿不愁嫁,又何须逼亲,丢掉了徐家女儿的身价。
这里的谈话,徐玫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她收到回报,翘了翘嘴角,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
“再替我盯着那边。”徐玫吩咐道。
小红应声,退了下去。
“小姐觉得胡公子是……?”小麦问道。
“没什么。”徐玫抿一口茶,道:“我只是怕会慢待了客人罢了。”
徐玫得到了消息,徐惠自然也不比她落后。
他拒绝了……
挥退进来回报的流苏,徐惠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娇艳如花,一时间也不知道心头是如何滋味。
放松……庆幸……期待……或者,又是什么。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是月上柳梢。
徐惠坐了许久许久。
流苏走进来,脚步有一些慌乱,走近徐惠身边,脸上有些震惊,道:“小姐,胡公子,胡公子正在院外,说是想要见您。”
徐惠蹭的一下站起来,有些惊慌失措,问流苏道:“你刚才说什么?”
“是胡公子。”流苏咬唇,再次低声道:“胡公子已经在玲珑苑外的合欢树下停留徘徊了好一阵了。婢子斗胆出去相询,他说,他想要小姐您。”
因为胡不为是被徐立前强行留下的,且只准备住一夜,次日一早便走,所以徐立前干脆没有让人给胡不为安排客院,留了胡不为与他同住松涛苑,继续同住一个院子。
松涛苑离玲珑苑很近是不错,但胡不为身为外客,又是男子,居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行走!而且跑到玲珑苑来,说要见她!
徐惠娇躯不禁颤了几下,心头慌乱如麻。
她不出去,他怕是不会走的。流苏都没能劝走他,谁还能劝?万一闹了起来,引人注意,那他的脸面……
可是,她若是出去见他……又像是什么话!
徐惠握着拳头,在屋里团团转了一阵,猛一咬牙,道:“我出去见见他。”
流苏心头一惊,抬眼见徐惠正往外走,忙从衣架上取了一个暗色的披风,快步追了出去。
“开门,小姐要出去走走。”流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守门的婆子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是”,连忙打开了大门。
徐惠走了出去,在路上慢慢行走,不时抬头,似乎在欣赏月色。流苏低头打了个灯笼,放的低低的,只能照亮脚边的一点儿路,衬的格外暗一些,让人的整个上半身都模糊不清了。
徐惠走的很慢。
她紧紧握拳,往别的地方走了一段路,终于缓缓走到了那一颗粗大的合欢树下。
合欢花铺落一地,散着独特的香味儿。
又有些淡淡的酒味儿。
他就在这里。
徐惠握了握拳,在粗大的树干下停顿了一瞬,抬眼看见一个高大却消瘦的身影从树干后转出来,不知为何眼中有些酸涩。她努力让自己格外平静,吩咐流苏道:“流苏,你在附近等我。”
流苏顿了顿,提着灯笼,慢慢地走远了些。
“惠儿。”胡不为上前一步。
徐玫猛然后退半步,道:“这么晚了,胡世兄为何没有休息?我大兄呢?”
他离的那么近,身上的酒味儿不断地散出来,裹在她身上,冲进她的鼻子里,让她有一些晕。
“立前喝多了,已经睡下了。”他吐出来的字一个个都像是从酒缸里出来一般,散着酒味儿,让周围的酒气越发地浓郁熏人,让徐惠忍不住有些头昏发慌。他看向徐惠,眼睛在暗夜里发着亮,道:“我睡不着,眼前都是惠儿你的影子,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想要见你。惠儿,你别怪我。”
徐惠嚅动嘴唇,不能说话。
“惠儿,怎么会这样?”胡不为十分痛苦,哀伤地道:“之前立前在观里问我是否婚嫁,我以为是惠儿你……你知道我当时多高兴吗?我怕立前看出来,回去写了一夜的大字!但今年,立明兄他们却又提起了清小姐……惠儿,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清小姐?”
“清姐姐知书达理,能与胡兄志同道合。”徐惠很想开口说,她徐惠的爱好是计较银子看账本子……但她咬住了唇,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可我不知清小姐。”胡不为盯着徐惠,目光灼灼如同星辰,道:“我只与惠儿你相知。”
“胡兄玩笑了。”徐惠娇躯颤了颤,道:“只是因为大兄的关系,才让我与胡兄相见次数多谢而已。”
谈不上相知。
她还是不懂他那些诗词文章,也不懂那些治国安民的道理。
如何相知。
“惠儿!”胡不为眼中流露出万分伤痛之色,他猛然向前一步,激动地抓住了徐惠的手,深情地道:“我,我!”
徐惠只觉得右手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了一般,甩手挣扎向后,道:“胡兄你冷静些!”
她挣扎扬手,并未使力,却见对面胡不为连连后退几步,差点儿要踉跄栽倒!他稳重身体,痛苦地道:“对不住,世妹,是我孟浪了。”
他拍了拍面颊,不知是在惩罚自己,还是想让满身酒气的自己清醒一些,难过地喘息一阵之后,像是难受到无法站立一般,颓然无力地靠在了树干上,闭上了眼睛。
徐惠很想走。
胡不为显然也是喝多了酒,完全不似平日里从容冷静的模样。
是酒后吐真言?
徐惠心中再次生出酸涩之意,咬了咬唇,压住心头难过,轻声道:“胡世兄,我早就想过,这一辈子,是不出嫁的。你保重……”
她想要对胡不为说声“保重”,却被胡不为开口打断:“为什么!”
见徐惠沉默,胡不为再次靠着树干站稳了。他低着头,仿佛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轻声问道:“惠儿,能说说为什么吗?”
……
远处。
徐玫拉住了徐立前,不让他上前。
“为什么?”徐立前瞪了徐玫一眼,道:“你拉着我干什么!”
徐家女儿规矩不重,怎么也不会允许半夜与男子私会!
徐玫拽住他,问道:“大兄,你这么出去了,让胡公子和惠姐姐怎么办?若是再惊多了人,又该怎么办?大兄,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徐立前十分难受,看着胡不为要去拉扯徐惠,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推荐作者君完本作品《第二春》
一场灾难,林家被下了大狱。
林氏出嫁女也跟着倒了霉,低头做人之下,也免不了被送进佛堂别院,得到一纸休书也是稀松平常。
林宜佳悲怆之下心底又有一些庆幸,因为她的丈夫更加体贴她了。只是,在喝过夫君亲自送上手的安神汤之后,再醒来时,突然回到了十二岁那年,母亲开始为她精心挑选夫君的时候。
《江南春》
沈氏家族有一道族墙。
沈柔凝耐心地在族墙内生活到十二岁,才终于有机会踏了出去。
瞧瞧这江南建宁京城的繁华盛景。
也想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使得她的母亲对情痴的父亲,对亲生的儿女,从来都是漠然相对?
世家朝堂,涉及闺阁女的风波从无新意。
真相在意料中又在意料外……且不管****……世家那么大,她想要先去看看。(未完待续。)
218 告诫
口中说冷静不了,却没有再要往前冲了。
徐玫稍微松一口气,数落徐立前道:“大兄,你这可真是……好好的客院不住,你偏要把人给留在自个院子里!你想要秉烛夜谈,陪他住客院就是了!如今可好,你留了人,却没看住人要撒酒疯!”
徐立前额头青筋直跳,道:“我怎么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
他同胡不为都喝的有些多了。
回到松涛苑之后,两个人又借着酒意高谈阔论了一阵后,便各自歇着了。因为有了酒意,徐立前很快就睡的香甜,他哪里会知道胡不为却又跑出去了!
若不是徐玫上门硬让人给他塞了一个醒酒丸,他怕此时还在做梦呢!
“嘿!”徐玫轻嗤一声,道:“你院子里人也不少了,怎么就没有一个警醒的?让他轻易就溜出去了?这可不行。明天我要告诉娘,让她给你换几个厉害的才行。自个儿院子都是漏洞,真是丢死人了!”
徐立前僵了僵。
是啊,他离家三年,回家也差不多半年了。
松涛苑改变不大,多半是他离家前的旧人。新添的人手,五六个月的时间,也早也考察完毕,安置妥当,各安其职的。他的院子,梳理再梳理,统筹再统筹的,怎么会有漏洞!
若是没有太大的漏洞,那么,胡不为是怎么悄悄地溜出去的?
除非他处心积虑,功夫过人!
“大兄,你觉得胡不为功夫怎么样?”徐没问道:“他能溜出来不让人察觉,肯定是个不简单的高手吧?要么,就是他收买了你松涛苑的人。”
松涛苑他跟前的人都能被收买,不仅他徐立前的脸要丢尽,就是徐夫人的脸也要被丢尽了!
那就是胡不为功夫很高,超过了徐立前和他身边的人,才不着痕迹地溜了出去。
“可我记得,在京里的时候,惠姐姐那次被人袭击之时,胡不为正好一在。他虽然勇敢地挡在了姐姐面前,但却连对方一招都没撑住。流苏和姐姐都撑了两招呢。”徐玫又道。
这些细节,她打听的很仔细。
徐立前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皱眉道:“玫儿你是说,他们两个早就心生情愫了?怪不得之前我提的时候胡兄没有反对,而今日大哥一提清姐姐,他立即就婉拒了。”
胡不为看上的是徐惠?
所以才经过一次刺激之后,想方设法出来找徐惠解说?不然,他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不久之后就要出门游学,再见徐惠,不知要到哪一日了。
徐玫没想到徐立前只注意到这个了。
她在淡淡的月色之中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我提醒娘了。娘也问过惠姐姐了。惠姐姐说,她不想出嫁。”
徐立前愣了愣:“我都不知道。”
“慧姐都说了不想嫁人,为什么要嚷嚷的众人皆知?”徐玫反问道。
“也是。”徐立前看向那边,想了想,道:“玫儿,你拉我出来,就是让我在这里看着?若是有个万一,会让惠儿很难堪的。”
胡不为的行为,实在让他想不恼都不成!
他是昏了头了吧!才会干出这种事情!半夜约了惠儿出来,难道就没想过会害了惠儿!
“大兄,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人。”徐玫吸了一下鼻子,道:“明天你要是再留他,我就将眼前的事情告诉娘。”
徐立前心头一紧,忙道:“别啊,你告诉娘,娘肯定会大怒的!”
“那是你亲妹妹!”徐玫瞪着徐立前:“她在被无赖纠缠!你就护着她,反而向着外人说话!引狼入室就不提了,要是你再认识不清,我回了五柳观做了小道姑,管你们如何!”
“我……”徐立前抬眼再次看了看相对而立的两个人,想了想,对徐玫道:“你先回去吧,我一定处理好,一定处理好。”
若是他们当真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名正言顺地定下就是,何必如何偷偷摸摸!
徐立前将气呼呼的徐玫送走几步,回头就唤过了巡夜的婆子,让她们将火把高高举起,步子沉重,弄出来的动静不小。徐立前正领着他们在前面走,边走边道:“胡公子醉了酒,怕是躺在外面哪里了。劳烦几位帮我在松涛苑附近找找。”
远处的徐惠听到动静,立即后退几步躲进院墙的阴影之中,远远跟着提着灯笼的流苏后面,低着头,很快找到了一个小门,叩门回了玲珑苑。
后来,徐玫才听说,徐立前让一队巡夜的婆子找了很久,才在松涛苑往族学路上的一个小亭子里找到躺在美人靠上睡的正香的胡不为。而又因为出了这个丑,胡不为再不好意思在徐家待,次日一早拜别的徐夫人,就匆匆离开了。
徐惠一个白日都没有出玲珑苑。
直到黄昏向徐夫人问安之时,她才走了出来,俏脸平静,再正常不过,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更不用说想要看出她的心事了。
徐玫打量了一会儿,就收了目光。
淡淡说了几句话之后,徐夫人就开始端茶。
三人识趣起身告退,徐夫人放下茶盏,淡淡地道:“惠儿留下。”
徐惠俏脸微变,束手站在一边,没有再坐。
徐立前和徐玫对视一眼,行礼走出了房间。到了门口,徐玫和徐立前又不约而同地回望一眼,再对一个眼神,快走几步,离了门口到了院子里,才缓下步子,再次对视。
“你告诉娘了?”徐立前低低问道。
徐玫摇摇头:“没啊。”
徐立前相信了她。若是徐玫高密,她绝对不会不承认。许多时候,她都是光棍的很。
“那你觉得,娘是问惠儿什么?”徐立前有些不自在。
胡不为是他的朋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真是插手也不是,不插手更不是。
“多半是昨晚的事情。”徐玫撇了撇嘴:“这方圆几里,有个风吹草动,娘都能立即知道。你留了胡不为住在松涛苑,娘怎么会不让人盯着点儿?”
徐立前苦笑。
他怎么忘了。
这个大宅子,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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