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03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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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3荒原-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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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积满粉尘的喉咙口传出,声音中充满惊讶与痛苦,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罗兰一把把杰克拖到脚边。

“你来了!”杰克欢呼。“你真的来了!”欣慰与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

看门人又开始怒吼。此时,鬼屋就像即将沉没在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大船,一块块碎木与石灰片纷纷掉落在他们身旁。罗兰抱起杰克,把他夹在胳膊下,向门冲去。石灰手从后面追上来,抓到罗兰一只脚,把他往墙上猛摔。罗兰用力挣脱,迅速转身,掏出手枪冲着胡乱攻击的石灰手连开两枪。看门人一只尖利的手指被击中,迅速蒸发,原本惨白的脸现在涨成污秽的酱紫色,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似的——那样东西飞快地进入怪物的嘴巴,在它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前就牢牢卡进它的食道。

罗兰转过身,向门疾冲过去。但尽管眼前并没有出现障碍,他仍旧猛地刹住脚步,宛如看见一张无形的蛛网缠在椅子上。

就在此刻,他感觉埃蒂的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他不是被拉向前,而是被拉上去。

42

此时冰雹已慢慢减弱。他们好像婴儿一样降生到了这个湿漉漉的世界,而埃蒂如同枪侠曾经预言的那样,就是他们的助产士。此刻他俯面躺在地上,双臂仍然悬在通道口,手里还揪着一撮枪侠的头发。

“苏希!帮帮我!”

她向前爬过去,伸出手臂,摸到罗兰的下巴。他的头后仰,费力挣扎,痛苦地大张着嘴。

埃蒂揪住枪侠灰白的头发,但是那只手快撑不住了,感觉自己仿佛要被撕裂。“他在向下滑!”

“该死……根本……抓不住!”苏珊娜长吸一口气,猛地一扭手腕,那力道仿佛要扭断罗兰的脖子。

此时,通道里伸出两只小手,扒住了地洞边缘。瞬间罗兰摆脱了杰克的重量,他奋力伸出一只胳膊,钩住地面,然后纵身撑了上来。与此同时,埃蒂抓住了杰克的手腕,一把把他拉上来。

杰克打了个滚,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

埃蒂转过身,环臂抱住苏珊娜,开始又哭又笑,雨点般的亲吻密密地砸在她的额头、脸颊和脖子上。她也紧紧抱住他,呼吸还没平复……但是她的唇边微微泛起一朵满意的笑容,一只手插进埃蒂湿漉漉的头发温柔地抚摸。

地下传来黑暗的巨响:尖叫、怒吼、重击、爆裂。

垂着头,罗兰爬离通道的入口。头发狂乱地竖在脑袋上,几道血迹顺着脸颊流下来。“快关上!”他对埃蒂气喘吁吁地说。“快把它关上,看在你父亲的分上!”

埃蒂推了那扇门一把,然后把剩下的任务交给巨大的隐形门轴。砰地一声巨响,大门重重关上,所有地下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后。标志门框的线条慢慢隐去,重新变成泥地上的标记。门把不再是立体的,又变回到他刚刚用棍子画的圆圈。刚才还是钥匙孔的地方变回粗糙的图形,上面插着一根木头,就像一把剑插在石缝中露出的剑柄。

苏珊娜向杰克爬过去,温柔地把他扶坐起来。“你还好吗,蜜糖?”

他朦胧地看着她。“是的,我想是的。他在哪儿?枪侠?我得问他一点儿事。”

“我在这儿,杰克。”罗兰回答。他站起身,歪歪斜斜地向杰克走去,蹲在他旁边。他摸摸男孩儿光滑的脸颊,几乎不敢相信。

“这回你没让我摔下去?”

“是的。”罗兰回答。“这次不会,永远都不会。”但这时黑暗塔的影子浮现在他心底,让他开始怀疑这个回答。

43

冰雹变成强劲的暴雨,但是埃蒂仍旧能看见北面云层初开,透出一丝蓝天。暴风雨很快就会结束,虽然他们仍旧会淋得透湿。

他发现他并不在乎。他记忆中从没有如此平静安宁,也从没有这样筋疲力竭。疯狂的冒险并没有结束——实际上,他猜,冒险才刚刚开始——但是今天他们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苏希?”他拨开她的头发,看进她深色的眼睛。“你还好吗?它有没有伤着你?”

“有一点,但没大碍。我想那个贱女人黛塔·沃克仍旧是打不败的旅店冠军,无论对手是人是魔。”

“什么意思?”

她俏皮地微微一笑。“没什么,再也没什么了……感谢上帝。你怎么样,埃蒂?还好吗?”

埃蒂仔细倾听亨利的声音,什么也没听到,猜想也许亨利的声音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好得很。”他说完大笑起来,又紧紧抱她入怀,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见那扇门只剩下几条淡淡的线。雨水很快就会把仅剩的这点痕迹冲刷干净。

44

“你叫什么名字?”杰克问这个双腿膝盖以下都被截去的女人,骤然记起他的裤子在刚才逃离看门人的搏斗中也被拉掉了,只好拉长衬衫下摆遮住内裤。不过她的衣服也没剩下多少。

“苏珊娜·迪恩,”她回答。“我已经知道你叫什么了。”

“苏珊娜,”杰克像是想起什么。“你父亲是不是拥有一家铁路公司?”

她非常惊讶,然后摇摇头大笑起来。“为什么这么问?不是,蜜糖!他只是个牙医,开了个诊所有一点小发明,赚了一笔钱。你怎么会这样想?”

杰克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到埃蒂身上。他脸上的恐惧已经完全褪去,眼睛里重新换上那种冷静评估的神情,罗兰初次在驿站时见到的那种神情。

“嗨,杰克,”埃蒂首先打了个招呼。“很高兴见到你。”

“嗨,”杰克回答。“今天早些时候我已经见过你,不过那时你年轻得多。”

“十分钟前我还年轻得多呢。你怎么样?”

“还好,”杰克回答。“只擦伤了几个地方。”他向四周张望了一圈。“你还没找到火车。”这句话不是一个问句。

埃蒂与苏珊娜困惑地对视一眼,但是罗兰仅仅摇摇头。“没有火车。”

“你脑子里的声音还在吗?”

罗兰点点头。“全消失了。你的呢?”

“也全消失了。两个我又合在了一起。你也是。”

两人的视线同时交织在一起。罗兰一把把杰克拉入怀中。这个男孩努力维持的冷静终于崩溃,他大哭起来——那是一个历经磨难终获安全的孩子疲惫的哭泣。罗兰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杰克的手滑向罗兰的脖子紧紧箍住。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罗兰哽咽地说。“我以我祖先的名义起誓: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但是他沉默警惕的内心,终身被卡束缚的内心,却始终难以驱散对这段坚定誓言的疑虑。

第二卷 剌德:一堆破碎的偶像

第四章 小镇与卡-泰特

1

自从埃蒂把杰克从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中救上来以后,四天已经转眼过去。那场生死搏斗让杰克损失了一条裤子和一双运动鞋,但捡回了性命,书包也还在。清晨,杰克感觉到脸上有个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正在舔他,即刻醒转过来。

如果是在前三天任何一个早上被这种感觉弄醒,他无疑会尖叫吵醒睡在身边的每个人。这两天他一直在发高烧,关于石灰人的噩梦不断。在这些噩梦中,他没能脱掉裤子,看门人把他紧紧抓住塞进恐怖的大嘴,城堡木栅般的尖牙利齿冲他砸下来。每次杰克都尖叫颤抖地从这些噩梦中惊醒。

高烧是由他的颈后蜘蛛咬伤处引起的。第二天罗兰检查伤口时就发现伤口愈加恶化,他征求埃蒂的意见之后给杰克吃了一颗粉红药片。“每天四片,连续服用一个礼拜。”他说。

杰克当时疑惑地看着药片问。“这是什么?”

“头什么孢的,”罗兰回答,随后求援似地看了看埃蒂。“你告诉他吧。我还是不会说这个词。”

“头孢氨苄。你放心,杰克,这是从当年纽约一所政府批准的药店拿来的。罗兰吞下了一大把,他现在不是还壮得像头牛嘛!而且你也会发现,他看起来已经像头牛了。”

杰克非常惊讶。“你们怎么能从纽约弄到药的?”

“说来话长,”枪侠回答。“以后慢慢告诉你,不过现在赶快吃药。”

杰克吞下药片。令人满意的药效很快显示,伤口附近的红肿在二十四个小时内慢慢消退,而现在他已经完全退烧了。

热乎乎的东西又舔了他一下,杰克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一直在舔他脸的那个东西匆忙向后退了两步。原来是头貉獭,但杰克并不知道,以前他可从来没见过这种动物。这头貉獭比起罗兰他们早先看见的要瘦一些,黑白相间的毛皮黯然无光,有些脱落,身体一侧还挂着一块干涸的血渍。一对镶金边的黑眼睛焦虑不安地看着杰克,后臀充满希望地前摇后摆。杰克松了口气。他一直觉得摇尾巴的动物——或者试图摇尾巴的——也许不会过于危险,尽管这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律。

天际刚刚泛白,估计只有早上五点半的光景。杰克没办法更准确地判断时间,因为他的精工电子表已经坏了……或者说,运转方式变得异常怪异。他刚刚穿越时空时曾瞥了一眼这块精工表,当时数字显示是98时71分65秒,可起码就杰克所知,这是根本不存在的时间。后来他又更仔细地看过,结果发现数字居然在倒着走。假如时间能够规律地倒行,那它可能还能派上些用场,但是事与愿违。起先数字还能以比较稳定的速度倒退一会儿(这是杰克通过在每秒间默念“密西西比”这个词儿计算出来的),然后他不得不停顿十秒、二十秒——在他以为这块表终于报废时——数字又挤在一起拼命跳了起来。

他向罗兰提过这个怪现象,也给他看过这块表,以为罗兰会惊讶一番,但罗兰只是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对杰克说,这块表很有些意思,但无一例外所有钟表这些天来都走不准。这样看来精工表已经报废,但杰克仍然不愿意把它丢弃……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他过去生活的一部分,而他过去的生活已经所剩无几。

现在精工表显示的时间是四十小时六十二分,星期三、星期四、星期六,然后同时是十二月与三月。

清晨的雾气非常浓,整个世界在方圆五十、六十英尺之外就完全消失了。如果今天天气与前三天没大差别,那么太阳将会在大概两个小时后升起,像个惨白的圆圈一样挂在天上。九点半左右雾气就会散去,温度升高。杰克向周围扫视了一圈,他的旅伴们(他还不太敢把他们称做朋友,至少现在还不敢)仍缩在兽皮毯下熟睡——罗兰靠得最近,埃蒂和苏珊娜睡在营火的另一边。营火现在已经熄灭。

他的注意力又转向刚刚弄醒他的那头动物。它看上去就像浣熊与旱獭杂交的品种,还带一点达克斯猎狗的血统。

“你好啊,小男孩儿?”杰克轻声打招呼。

“奥伊①!『注:由于貉獭会鹦鹉学舌,这里杰克说“小男孩儿”(boy),这头貉獭就模仿了最后一个音节“奥伊”(Oy)。后来杰克就给它起名为“奥伊”。』”貉獭迅速回答,仍旧警惕地看着杰克。它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沉,几乎像是犬吠,又像是一个得了感冒哑了嗓子的英国足球运动员。

杰克惊讶地后退一步。貉獭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迅速后退了好几步,仿佛要逃跑,但是最后还是站住了。它的后腿更卖力地前摇后摆,金黑的大眼睛继续紧张地盯着杰克,拱嘴上的胡须微微轻颤。

“这东西能记人。”一个声音在杰克肩膀后响起。他回过头看见罗兰正蹲在他背后,胳膊肘抵在大腿上,两只手在膝盖间荡来荡去。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头动物,显示出的兴趣比对杰克手表的更强烈。

“它是什么?”杰克轻声问。他也被深深吸引,可不想把它吓走。“它的眼睛真美!”

“貉獭。”罗兰回答。

“獭!”这头动物冷不丁冒出这个字,然后又向后缩了一步。

“它会说话!”

“并不完全是这样。貉獭只能重复它们听到的话——或者曾经能够。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再听到过它们鹦鹉学舌了。这头看上去快饿扁了,它也许是过来寻食的。”

“它刚刚还在舔我的脸呢。我能喂它点儿吃的吗?”

“如果你喂了它,我们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东西了,”罗兰回答。说完他微微一笑着打了个响指。“嗨!比利②!『注:比利(Billy)是貉獭(billy…bumbler)的简称,有时它也被称为bumbler。貉獭在模仿时会去掉第一个辅音,只叫出后面的音节。』”

貉獭试图模仿出打响指的声音,就像用舌头点了一下上腭,发出咯的一声,然后它沙哑地叫道:“唉!伊利!”现在它毛茸茸的后腿摇摆得更加欢快。

“去,喂它点儿吃的。我记得以前一个马夫说过,一头好貉獭会带来好运气。这头看上去不错。”

“对,”杰克赞同地说。“它的确看上去不错。”

“以前它们是被驯化的,每个领地的城堡或庄园周围都会有半打貉獭在附近。它们没什么大用,但是可以逗小孩儿、捉老鼠。而且它们挺忠诚——至少在以前——尽管我还从没听过貉獭能和狗一样忠诚。野生貉獭专找腐肉吃。没什么危险,但可以让人非常头疼。”

“疼!”貉獭叫出声,眼珠子仍旧骨碌碌地在杰克和枪侠之间转来转去,眼神难掩焦虑。

杰克慢慢伸手摸他的书包,生怕吓着它,掏出了一块吃剩的煎饼。他把煎饼向貉獭扔过去,貉獭惊吓地向后一缩,转过身露出螺旋状毛茸茸的尾巴,嘴里还轻轻发出孩子一般的哼声。杰克以为它会逃跑,但它只是停下脚步,疑惑地扭过头向回望望。

“来吧,”杰克说。“吃吧,小男孩儿。”

“奥伊。”貉獭喃喃模仿,但是一动不动。

“别着急,”罗兰说。“它会过来的,我猜。”

貉獭身子前倾,露出非常优雅的长脖子,皱起细瘦的黑鼻头嗅了嗅食物。终于,它趔趄地奔了过来,杰克发现它有些瘸。貉獭又嗅了嗅煎饼,然后伸出前爪把包裹鹿肉的树叶剥下来,整个动作非常灵巧轻柔,同时还带着几分令人不解的庄重。等树叶全剥开,貉獭一口把鹿肉吞下去,然后抬起眼看着杰克。“奥伊!”它叫了一声。杰克哈哈笑了起来,它又向后一缩。

“这头貉獭皮包骨头。”埃蒂在他们身后睡眼惺忪地说道。貉獭一听见他的声音,倏地转身逃跑,消失在雾气中。

“你把它吓跑了!”杰克责怪道。

“天啊,对不起,”埃蒂伸手耙了耙乱蓬蓬的头发,回答道。“如果我早知道它是你亲近的好朋友,杰克,我一定会给它带来一块该死的咖啡蛋糕。”

罗兰轻轻拍了拍杰克的肩膀。“它会回来的。”

“你肯定?”

“只要它没死,肯定会的。我们喂它吃的了,不是吗?”

杰克还没来得及回答,隆隆鼓点又响了起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听到这鼓声了:从远处城市的方向传来的微弱单调的击打声,前两次都是在下午近黄昏时响起。现在鼓点更加清晰,但是同样令人困惑。杰克非常讨厌这个声音,它就好像一颗巨大的动物心脏藏在晨雾织成的厚毯深处,怦怦跳动。

“你还是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吗,罗兰?”苏珊娜问。她已经套上宽松外套,头发束在了脑后,正叠着埃蒂和她晚上盖的毯子。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多么令人安慰的回答哦。”埃蒂酸溜溜地说。

罗兰站起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2

一个小时后,雾气开始散去。他们轮流推着苏珊娜的轮椅。轮椅费力颠簸在埋着又大又粗鹅卵石的路上。快到中午时,天空放晴,云雾散尽,气温也随之升高,远方城市的轮廓清晰地勾勒在东南方的地平线上。在杰克看来,这幅景象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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