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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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帘妖梦-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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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结庐深山等闲度 十一、一毒再毒

“后来呢?”木芫清听得出了神,见华老先生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不禁追问道。

“后来?后来你已经知道了么,寒圣做了青龙宫主,再后来又升上了左魔使。”

“那然后呢?”木芫清不满意,继续追问道。

“然后?”华老先生一愣,“还有什么然后?”

“通常,通常功成名就了以后,不是就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么?”木芫清扭捏着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寒圣他夫人怎么样?漂不漂亮?贤不贤慧?”

“噢——我明白了。”华老先生夸张地做恍然大悟状,“我们家清儿哪,春心大动喽!”转而又故作一副惋惜的模样继续道:“唉,可惜哪可惜。我记得我上一次见寒圣的时候,洛儿才刚刚出生,还是个在他娘怀里叼奶吃的小狐狸娃娃呢。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奶娃娃如今都出落成仪表堂堂的美男子了,寒圣他既是洛儿的长辈,又怎么可能尚未娶妻呢。我们家清儿的芳心,怕是要空许喽!我听说,寒圣他不仅成了亲,夫人还是个大美人呢,嗯,就像咱们清儿这般的美貌,至于贤惠么,呵呵,更是万里挑一了。现在哪,怕是胖乎乎的小狐狸崽子,都生了有一窝了吧。”

“哎呀爷爷,你,你怎么越老越不正经了!净混说些什么呀!”木芫清羞红了小脸,不依不饶地嚷嚷着,“我是听你说的有趣,想着这么个英雄人物,当得个绝色的美人才能相配的。哪里就春心大动,芳心空许了!您既与寒圣交好,哪天给我引荐引荐,我好仔细看看他们这对夫妻,究竟是怎样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妙人儿!”

“你想去拜访他们夫妻?这,这怕是难做到喽。”华老先生为难地说。

“怎么?”

“我最近一次见寒圣时,他还尚未娶妻,之后各忙其事,竟是打那以后再未谋面。后来,我听说寒圣跟他老婆孩子一起,退出江湖了,隐居在一个不为世人所知道的地方。这么多年了,再没有人能见过听过他的踪迹。”

“啊?怎么会这样哪。”木芫清满心的激动,此刻顿时化作了莫名的失落:这个寒圣怎么能这样呢?他身为妖界十分看好的一代新星,本应该跟老婆一起,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做一对人人羡慕的神剑侠侣哪!年纪轻轻的就学杨过退出江湖,真没劲。本来还想着,等改明儿跟着寒洛回了魔殇宫,一定要寻个机会去跟寒圣套套近乎,拉拉关系,哪想到人家早就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躲起来了呢,难道非要我去学郭襄那样,骑头青驴满世界地乱转?

华老先生眼见木芫清一脸失落,又习惯性地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呵呵笑着说道:“是啊,寒圣这小子那么年轻就退出江湖,也不知惹得多少花季少女,就像我们清儿现在这样,空有一颗芳心,却找不到一个好归宿。不过清儿就幸运多了,还有一个洛儿哪。”

木芫清见华老先生今晚八卦兴致大发,不由得又急又羞,从石凳上一跃而起,跺着脚嗔道:“爷爷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地拿清儿打趣?清儿不依,不依不依。”说到后来,索性抓住华老先生的胳膊,摇来晃去撒起泼来。

“好好好,清儿不待见听,爷爷就不说了。唉呦,好清儿别摇了,爷爷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华老先生被木芫清摇得紧了,一边摆摆手表示自己认输不说了,一边指指桌上的残茶示意她再添些水来,“好清儿,再给爷爷沏杯茶水来,这茶残了,不耐喝了。爷爷说了大半宿,嗓子都干的要冒烟了。”

木芫清这才安分了下来,转身从石桌上端了茶杯,冲华老先生说道:“爷爷,已经快要子时了,若是重新换了新茶来,清儿怕您走了乏睡不着觉。这样吧,清儿见咱们院子里这棵老槐树这两天花开的盛,想着您体性属热,眼下又是酷夏,虚火旺盛,特意采了些槐花晒干了备用,不如现在就去泡杯槐花茶来,给爷爷解渴消暑,您看着可好?”

“好,好。清儿丫头为爷爷身子骨着想,爷爷哪有不依你的道理?”华老先生笑眯了眼睛,连连点头称是。

木芫清见华老先生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再不多说,捧了茶碗去厨房泡茶。

转眼茶水泡好,木芫清捧了茶碗,献宝似的往石桌上轻轻一墩,杏眼忽闪忽闪地看向华老先生,喜滋滋地等待着他品茶称好。

华老先生端了茶杯在手,先不急着喝,掀了茶盖凑到鼻前嗅了嗅,只觉得清香四溢,沁入肺腑,先前的一点劳乏顿时一扫而光,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就着碗口呷了一口,果然是甘冽清甜,还微微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真真是妙不可言。

木芫清见华老先生面露满意之色,不由得也是心下一喜,跟着微笑了起来。

哪知华老先生一口茶水还没咽进肚里,忽然向前一弯腰,“噗”的一声又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吐了出来。待吐净了,又咳了两声,这才一面用袖子擦着嘴巴,一面含笑说道:“死丫头,险些被你算计了。”

“咦,爷爷你怎么不喝了?是喝不惯这槐花的清苦味,觉得不好喝么?这槐花茶最是能清肝降火,凉血清毒,对您身体很有好处的。而且意境也很美,有诗为证,‘雨中妆点望中黄,句引蝉声送夕阳’,可见多有品位哪。多喝些,多喝些。”木芫清一脸的无辜样,絮絮叨叨地劝说着。

“还喝?你这丫头哪,还在装模做样!”华老先生手指着木芫清,略有些无奈地说道,“还不快把你左手里面的海里青解药拿出来!”

“啊?嘻嘻,果然又被爷爷发现了。”木芫清的诡计被当面揭穿,她也丝毫不介意,一面颇有些无赖地嬉笑着,一面摊开了虚握得左手,露出一株赤红色、豆荚样的植物。

华老先生一把将豆荚夺了过去,急忙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又拨开豆荚,挤出些汁液来擦在自己的人中上,这才轻舒口气,将手里的豆荚朝木芫清脸上轻甩了过去,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我说这院里怎么有一股淡淡的豆香气呢,敢情是你手里握着猪牙皂,预备来解这下在茶里的海里青毒!若不是我这鼻子灵,差点就着了你这小东西的道!”

“嘿嘿,爷爷你宝刀不老,鼻子还是这么灵。”木芫清连忙陪着笑脸奉承道,心里却暗想,真不愧是千年狐妖,鼻子居然比狗还灵。昨天我爬到树上去摘这猪牙皂时,对着满树的豆荚,也没闻到什么该死的豆香气。

华老先生听了木芫清的奉承却极为受用,笑呵呵地说道:“那是当然了。别看这个老鼻子红糟糟的不好看,关键时候可是救过爷爷好几次命的。不过话说回来,清儿,你前日在汤中下毒,今晚又在茶里下毒,这植毒的手段是不是有些太过单调了?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新鲜花样了?”

木芫清听华老先生质问她下毒的技艺,忙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正是由于这法子前日里已经使过了,今日才又故技重施的。因为上次在汤里下的毒被爷爷识破了,爷爷心里必然会以为,这在食物里中毒的法子不能成功,清儿必然要再想其他的途径来植毒,这样一来反而放松了对饮食的警惕,若是此时再在汤水里下毒,这成功地几率想来就会更高些的。”

“嗯,这么说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华老先生认真听木芫清说完,捋着胡子点头称是,末了摸摸鼻子笑笑,开口说道:“此次爷爷若不是闻到猪牙皂的香气,起了警觉,恐怕还真的要被你毒倒了的。不错不错,你能动这么一番心思来揣摩别人的想法,也是难能可贵。这次你用本就自带有一种清苦味的干槐花来调剂海里青淡淡的苦涩味,毒下的连爷爷也没能察觉出来,也算是大有进步。只可惜你担心爷爷中毒久了有危险,提前在手里藏了猪牙皂,这才露了痕迹。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听到华老先生对自己的学业有所肯定,木芫清心中一喜,满心高兴道:“真的么,爷爷?那你该要遵照约定,再传清儿一门手艺了!”

“你急什么?”华老先生一挥手,打住了木芫清的话头,不容商量地说道,“爷爷说的是,你若是能够毒倒了我,就再传你一门别的手艺。这次虽然喝了你的毒茶,可是离被你毒倒,哈哈,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你还是再多费些心思吧。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午餐可以吃到?嗯,你此次不成功,势必会想,爷爷我见你两次在饮食里下毒都不成功,必然要打退堂鼓,断了这条路子,便放松了警惕,让你更好从此处得手。看来以后,凡是你端来的吃食汤水,不对,但凡是入得口的物什,爷爷都要加倍的小心了。”

木芫清听华老先生不禁拒绝了她的要求,又猜中了她的心思,脸上写满了失望,泄气道:“爷爷比着清儿多吃了几百年的盐,清儿这点小心思早就被爷爷看的一清二楚,要想毒倒了您,我看,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

木芫清这番话说得了无干劲,任谁听了都不免心生不忍,偏偏到了华老先生的耳朵里,却品出了另一番滋味。只见他抿嘴而笑,手指在石桌上敲敲点点,嘴里说道:“你也知道爷爷比你多吃了几百年的盐,那怎么还把这激将法搬到爷爷面前来用?不怕爷爷笑话你小孩子没见识么?

木芫清见又被华老先生点明了心事,自失的一笑,也没好意思再说话。

华老先生见木芫清只笑不说话,也觉得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能继续说下去的了,便把手一摆,慢慢站起身来,便往屋里走边说:“行了,天不早了,回去睡吧。睡醒了脑袋灵光了,再好好寻思寻思,看要再怎么着来药爷爷。”

卷一、结庐深山等闲度 十二、一枕落花

夏天里,只有到了傍晚,日头才不那么火辣辣了。

华老先生一手拎着蒲扇,一手拿着书本,颤巍巍地踱到了石桌旁,边乘凉边读起书来。偶尔一抬头,看见院里那棵高大的槐树底下铺了张草席,席子上面洒了满满一层白白小小的花朵,而木芫清则正盘着腿坐在席子上,手里攒了块不大不小的藕荷色纱布,一会儿低头缝两下针线,一会儿又腾出手来翻检翻检席子上的花朵,那模样,还真有点山下村子里那些年轻能干的村姑架势。

“呦,清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怎么忽然对女红有了兴趣?莫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法子来药爷爷了吧?”华老先生闲来无事,一边慢慢摇着蒲扇,一边笑呵呵地冲木芫清打趣道。

“瞧爷爷你,都把清儿说成什么样子了?难不成我一天到晚不做事,都在寻思着怎么下毒害你么?”木芫清抬起来看了看华老先生,不依不饶地开口争道。说完,低下头去,捻着针紧缝了两针,又将纱布凑到嘴边,用牙齿咬断了线头儿,将纱布展平铺开,复又弯下腰,一面从席子上抓些花朵往纱布里面填充,一面低着头冲华老先生喊道:“我现在没那个闲工夫。今儿早上狗儿上来跟我说,上回我给他做的那个香囊,他拿回家给了他老娘。没想到他老娘见了十分喜欢,说那香囊的花香气很受用,闻着不由得精神一振,就连睡觉也比往日夜里安眠了许多。狗儿那孩子您还不知道,只要他老娘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了。这不,今儿早上他屁颠屁颠地跑来,又作揖又鞠躬的,非央着我给他再做个更大的。我心想,那么大的香囊算是怎么回事呢?既然他老娘要这香囊是为了夜里睡个安稳觉,那我索性给她缝个枕头让她枕着睡觉,岂不是更好?”木芫清说完,将手里的枕头套朝华老先生这边一比,小嘴一噘,埋怨道:“哪知道说着容易做起来难。我都赶着缝了一天了,这才刚算是缝完,还没给填花合口呢。”

华老先生听她说得有趣,不免来了兴致,也不看书了,起身踱到槐树跟前,弯腰抓了一把花凑到眼前瞧了瞧,又细细闻了闻,呵呵笑道:“我就说么,你这丫头长本事了,随手缝个香囊都有那么奇妙的功用,原来是在香囊里面放了茉莉花。这茉莉花理气和中,开郁辟秽,有行气止痛,解郁散结的作用,倒正对了青山他娘的病症。”说完,将手里的茉莉花放下,又往前凑了几步,笑咪咪的看着一脸不耐烦的木芫清,涎着脸说道:“清儿丫头呀,青山他娘的这个枕头你先缓一缓,过两天再给他好不好。爷爷这两天火气上来了,目赤眼干的,你就先把手里这个枕头,给爷爷枕两天降降火好不好?”

木芫清手上不停,没好气地回道:“我忙了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痛才缝了这么一个枕套。再做一个?打死我我也不要再费这工夫了。爷爷你自己就是大夫,要真上火,就自己开两服药煎了喝了,岂不比枕这枕头来的快?”

华老先生心想,我一生都没怎么求过别人,这会子求你这么个小丫头给我做个茉莉花枕头,那是给你十足的面子。这倒好,枕头还没讨来呢,倒先让你给数落了一通。生气归生气,眼下是他在求着别人,纵使心里面再怎样的不舒服,也不得不陪着笑脸,把好话往尽了说:“嘿嘿,我的好清儿。爷爷这不是听你说得有趣,不免也来了兴致,想要试试那头枕着茉莉花,鼻子嗅着花香气入睡的滋味么。你就看在爷爷一辈子都没求过别人,眼下却低三下四地求你这么个小丫头的份上,把这个枕头先给爷爷枕两天吧。”

老人家把话都说到了这么个份上了,木芫清若是再不答应,未免就显得有些矫情了。果然,木芫清把两手一摊,又好笑又无奈地叹道:“哎,爷爷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任性地跟个小孩子一样。早上狗儿来求我的时候,也没有像爷爷现在这个样子的。按理说吧,既然这茉莉花枕头有这般神奇的妙用,清儿就该先赶一个出来,孝敬给爷爷是不是?”说到这里,故意把话停住不说,待看到华老先生脸上笑逐颜开,一面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面不停的应着“正该这样,正该这样”,木芫清满意地笑笑,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我本有心先缝一个给爷爷枕,可又想着这阵子咱们爷孙两个不是正在斗着法么,我若突然向您献起殷勤来,爷爷怕是定要疑心我在使诈,往这枕头里塞了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东西,不肯接受清儿的一番好意。现在既然是爷爷您开口向我来讨,我要是不给吧,又显得我小气。那这样吧,清儿就先把这个枕头给了您好了。”

木芫清说完,一把抓过还没来得及缝口的枕头,开口朝下,将里面填着做枕心的干茉莉瓣全给倒了出来,一面倒一面嘴里直嚷嚷:“爷爷你可看仔细了,这可都是我挑拣了好几天的干茉莉花,可没别的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

华老先生连忙摇头说“不会不会,爷爷怎么会疑心清儿呢”,手上却接过了木芫清递来的枕套,亲自抓了茉莉花,挑挑拣拣着填进了枕套里,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将填好了的枕头重又递给木芫清,笑眯眯地谢道:“辛苦清儿了。等过两日,你若能赢得了这个赌局,爷爷一定传你一手好功夫!”

木芫清故作不满地微瞪了华老先生一样,接过枕头,重又穿了针引上线,细细密密地将枕头缝了口。

待到枕头缝好时,天色已是黑尽。木芫清用牙齿咬断了线头,收好针线,又提起枕头两个角抖了抖,让里面的干茉莉花分布均匀了,这才用手在枕头上轻拍了两下,朝华老先生怀里一塞,嘴里嘟囔道:“喏,给你给你!省的你牵肠挂肚的,一晚上睡不好觉。”

华老先生如愿以偿,喜滋滋地将枕头夹在胳膊下面,手上摇着蒲扇,洋洋得意地迈着小八字步拐回石桌边,拾起桌子上的书,一边往自己屋里走去,一边乐呵呵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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