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她朝瀑布刺了一千次。水流声尚在耳边,可那身影却开始模糊起来。帝清扬猛吸一口气,挽一剑花,使出“巡天千月”。衣袂飘飘,剑光闪耀,在这静得让人害怕的夜晚里能听见细微的剑舞动声。只见帝清扬脚步又稳又快,手上剑舞得十分流畅,由快渐慢,又由慢到快。突然帝清扬出人意料地收剑,长吐了一口气。白月仍挂在天上,月光却淡了,似乎是被帝清扬的剑带走了一些。
“清扬。。。。。。够了,够了。。。。。。”秦沐不知何时出现在帝清扬的身后,手上托着一件外衣。
帝清扬没有转身,反而抬起头仰望夜空,看了这么久的夜空,只觉得今晚的月如此惨淡。秦沐将外衣披在帝清扬的身上,他知道这个外表坚强的男人有着一颗多么柔软的心。他们因剑而识,因识而知,有时不用说话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今晚帝清扬在这夜空下舞剑,为得是泄悲愤,为的是怀念那个亲爱的徒儿或许可称为女儿的绯月,这一点秦沐怎会不明白?
“清扬,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秦沐话锋一转,严肃地说,“今天你一时意气要教乙霖剑术,这,我不赞成。”
帝清扬微微扬眉,眼中略带不解与少许无奈。他不答话,听秦沐接着往下说:“乙霖这孩子一生将与剑分不开,但不会持剑仗义。今后不会武功的他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和人生,我们都不能预料,但我们也不能强求他会什么。我希望他能过他自己选择的生活。”
帝清扬正欲答话,却将话吞了回去,剑锋一转,紧紧地盯着漆黑的树林。秦沐也听见那边传来某只小动物穿草丛的声音,一下警惕起来。突然帝清扬脚尖一点,飞身闪进树林。秦沐待在原地等待着,可帝清扬进去之后竟没有任何动静了,他的眉间爬上了少许焦虑。半晌秦沐再次听见了悉悉穿草声。
“沐,你看,这可爱的小东西。”帝清扬的身影渐渐靠近,待他走进月光下,秦沐才看清:原来帝清扬怀中竟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那小东西正靠在帝清扬的胸前,不时摆摆耳朵。秦沐迎上去,帝清扬扬起嘴角,将怀中白狐拿给他看。
“九尾狐!”秦沐惊呼一声,白狐不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往帝清扬手臂上蹭了蹭,发出满意的叫声。
“可爱吧?它在树林里寻吃的,见我走近竟不害怕,还窜到我身上来。。。。。。”
秦沐心里一阵疑惑:九尾狐千年难得一现,它的出现带来的不是大喜即是大悲。如今江湖上的各派人士为了魇冥剑明争暗访,难道九尾狐的出现是预示这件事?更奇怪的是,九尾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秦沐又看了看帝清扬和狐,瞧见帝清扬露出丝许笑意,竟恍如千日未见一般,心下一阵安慰,便不再去想其他问题,既来之则安之。
晨曦之光让这块土地散发出微微草清香,帝清扬感到身边有什么东西在推自己。他一睁眼就看见一团白毛绒球在身边扭动。是白狐。。。。。。帝清扬不由自主地想笑一笑,却突然想起了绯月,笑容终究没现出来。他回想起昨晚在树林里看见这只白狐时,竟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绯月的身影!帝清扬翻身而起,揽白狐于怀中,走出了屋子。
“帝叔叔。。。。。。”紫正乙霖正在屋外煮茶,一抬头就看见帝清扬抱着一团白走出屋子,忙打招呼。突然他见那团白蠕动了一下,露出尖尖的嘴和白白的耳朵,一双伶俐的眼睛咕咕转了几圈,似乎认识紫正乙霖一样,高兴地摇动尾巴。九条尾巴!紫正乙霖心里一惊,差点叫出声来。
“乙霖,昨晚我同你师父商量了一下,你有权利选择你自己的生活。习武与否,你自己决定吧。”
“帝叔叔,我。。。。。。这白狐是。。。。。。”紫正乙霖不好直接回答,忙转移话题。
“昨晚在树林里找到的,可爱吧?”帝清扬慈爱地抚摩着白狐,白狐眯着眼睛满意地哼着。
“清扬!”秦沐的声音从东房传来,帝清扬与紫正乙霖齐转头看向他。秦沐徐徐走出,手里托着一本破旧的书,一本正经地说,“我听说御灵王朝西边有个灵狐族,族人都是有修行的白狐,可修为人形。书上说,这族与上古神剑魇冥剑有关。灵狐族的祖先曾被持魇冥剑的剑仙救过,因此灵狐祖起誓代代追随魇冥剑,守护魇冥剑。”秦沐吞了口水,又说,“我觉得现在你手中这只九尾狐应是灵狐族族人。”
“可是听说灵狐族被灭族了。。。。。。”紫正乙霖疑惑地问,秦沐微微摇头不语。
“这么说,它会变成人了?”帝清扬颇为好奇,低头看向怀中闭眼养神的白狐。瞬间他的声音低了几度,喃喃地说,“会变成我想见的人么?”
白狐闻言一抖,窜下地,端坐着望着帝清扬。帝清扬诧异地看着它,它的瞳孔。。。瞳孔里有一个女人的身影,渐渐清晰。帝清扬只觉得心口一闷,那身影分明是绯月。。。。。。
“咦?”秦沐仔细看了看白狐的尾巴,又说,“看来它明天可以变回原有的人形了。”
紫正乙霖看着这只雪白可爱的小狐狸,顿感亲切,似乎早就认识了一样。白狐瞪着泛紫的眼睛打量眼前这三个男人,不知他们各自在想什么。它一低头,又窜到帝清扬的怀中去了,仿佛在他怀中能感受到熟悉的温暖。
“咳,清扬,看来你这些年虽隐居于此,魅力却不减呀。。。。。。呵呵,羡慕呵。”秦沐朝帝清扬眨了一下眼睛,调侃道。紫正乙霖也在旁边起哄,气愤一时良好。帝清扬不理会,倒是白狐像听懂了一样,把头埋进了他的手臂。
白狐,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变成我希望见到的那个人呢。。。。。。
第五十七章 武侯设宴
阴森的殿堂,为首的黑衣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多次走进这殿,可每一次都会冷到骨髓。他身后跟着十个黑衣人,一个轻轻捅了捅他的背,他摆摆手示意那人不要说话。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
“一切就绪,可以向寒州出手了。”为首黑衣人恭敬地回答。他是个忠心的手下,无论接到任何命令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包括这次。这次他接到命令到寒州做些准备,打探一些重要人员的消息。
“很好。炎舞,你做得很好。”神秘人叫出了为首黑衣人的名字,仿佛是在鼓励他一样。
炎舞微微抬起头,这句不带任何情感的话却让他心头一热。追随主人这么些日子,第一次听到他表扬自己,怎么会不动容?
“炎舞,你现在要密切监视武侯,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报告给我。”
“属下明白!”
***
“执法大人回来了?”汪权一副小人嘴脸,听见这个消息立刻想去巴结巴结。
门子厌恶地瞥了眼这个势利鬼,本不想理会他,又怕他纠缠不放就如实地点了下头。汪权眉开眼笑,整整衣容就要进府,却被门子一把拦住:“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准进府。”
汪权被门子泼了一头冷水,万分不悦,说:“我怎么没听见这令?我与小侯爷关系一直不错,出入自由。如今被你一门子,拦在这里,像什么话!”话音刚落就要强闯。
门子依旧不让半步,堵得汪权直跺脚。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人走了过来。
“锦小侯爷。”门子与汪权都不再争执,连忙朝那人行礼。
“让汪权进去。”锦小侯爷发话了,门子脸色一变,汪权咧开他那张大嘴干笑了几声,趾高气昂地踱了进去,还不忘向锦小侯爷道谢。
“可是侯爷有令。。。。。。”门子为难地看着锦小侯爷,汪权那小人的背影正一点点从他面前消失。
“怕什么,父亲怪罪下来,由我顶着。我们且看这条跟在弟弟背后的狗怎么死在侯爷手里。”
汪权不往西府窜,这次他的目的不是去找铭小侯爷。他听说执法张保受武侯命令去办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可见这张保果然是武侯心腹。何不趁他回来之际,自己去巴结巴结他,等关系好了,让他在侯爷面前美言几句,自己不可就飞黄腾达了?汪权一边想,一边窃笑,吓得路过的下人们连连闪躲。汪权闪进“金戈堂”,见侧门微掀,便凑了上去。他刚想敲门,却听见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在说什么。他好奇心大增,忙蹑手蹑脚地贴近门缝。
“英雄出少年,果真属实。”这是武侯的声音,略带沙哑却雄浑有劲。
“晚辈不敢当。”这一个便不知道了,只知道是个少年。
“我们侯爷向来爱惜人才,老弟就不用谦让了。”这次是张保了。看来那少年是张保带来见武侯的,在侯爷面前还“老弟老弟”地称呼,可见张保与那少年关系不一般。
“正巧老夫打算邀天下名门赴宴,夜雪公子就先留在侯府里小住几天吧。”武侯甚是热情,可见他对那少年印象不错。
少年正是夜雪剑痕,他听见张保说魇冥剑已被找到,兴趣一来就跟着张保到寒州来了。张保说得先复命,看武侯能否同意将剑址告诉夜雪剑痕。
“老夫知道你们要去崇宣山庄参加比武大会,崇宣山庄离这里不远。老夫借东风,顺道邀各位吃顿饭。”武侯见夜雪剑痕一脸迷惑与为难,便解释道。他转头看着张保说,“张保先带夜雪公子去休息吧,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累坏了吧。今晚老夫设宴款待公子。”
夜雪剑痕想要问剑冢的事,却终不好开口,只得先住下来再说。汪权见张保往这边走来,忙躲藏。可是金戈堂只有几张椅子,堂中央铺着一张巨大的毯子,与镖局的演武场差不多。汪权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慌乱无比。
“夜雪老弟,金戈堂右侧的御剑阁环境不错,宜于人居,你们就安心地住在那里吧。”张保走了出来,带着夜雪剑痕和殷依依往御剑阁走去。夜雪剑痕点头微笑,不经意地一瞥眼,差点笑出声来。
就在门边,一个穿着怪异颜色衣服的男人正蹲在角落里,神情委琐,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盆栽。他瞪着充满惊慌神色的眼睛,不安地看着张保一行人。几片叶子歪歪扭扭地贴在他脑门上,看起来像个秃子带着顶头套一样。略显丑陋的脸有些扭曲,朝天鼻张得很大,像头牛在喘息,让人看了忍俊不禁。他猛然发现夜雪剑痕正对着他挤了一下眼,浑身一抖,差点把盆栽摔在地上。待到张保他们一行人走出了金戈堂,汪权才舒了口气。
“汪权,听到了些什么?”武侯的声音骤然想起,吓得汪权瘫软在地上。
“大。。。大人。。。饶。。。饶命。。。。。。”汪权结结巴巴地求饶。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不重要,但是偷听这罪是会掉脑袋的。”武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不停磕头的汪权,后一句话吓得他浑身颤栗。武侯慢慢抬起眼睛,又说,“不过,你可以将功补过。。。。。。”
汪权一听话中有转机,急忙抬头望着武侯,大声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武侯扬嘴一笑,竟有些阴险的味道。他伸手掏出一叠请贴,汪权立马接住,半哈着腰出去了。就在他离去的那一刻,从金戈堂内室走出一个人来,高高的个子,相貌普通。这人恭敬地道:“侯爷,这人。。。。。。”
“铭儿的一条狗,不能说忠心倒也能办些小事。长风,你倒是说说这夜雪剑痕怎么样。”
“侯爷看人一向很准,只是,”被称为长风的人皱了下眉头,“只是这夜雪剑痕看起来少年风发,怕不是能助侯爷之人。”
“唔。。。。。。长风言之有理,那么现在上哪去找这么一个人来助老夫一番大业?”
“侯爷若信得过长风,长风这里倒有个合适的人。。。。。。”长风凑近武侯耳边低语几句,引得武侯连声赞同。
“夜雪哥,我觉得我们被监视了。”殷依依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边喘气边说。原来夜雪剑痕他们在御剑阁住下后,张保便被武侯叫走了。殷依依想四处转转,却被两个仆人一直跟着,美曰其名保护她的安全。她几次想发火,但一想到此处非自己家就忍了。
“依依,这些日子你太累了,还是先休息吧。张大哥不会害我们的。”夜雪剑痕好说歹说地把殷依依劝去隔壁休息。等她睡下了,他才走了回来。
夜雪剑痕拔出负雪,他的眼睛越来越迷茫。尚在绝焱堡时,他以为江湖是一个充满热血和正义的地方,侠士、义士层出不穷。后来遇见了这么多人,敢爱敢恨的有,虚情假意的有,淡如萍水的也有,与他想象的江湖相差甚远。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夜雪剑痕转身一挥,使出“玄冰·;飞天”。舞动的负雪泛起白光,一闪一闪地耀过他的眼睛。他猛然一惊,这一路上竟再未见到过那武功高强的西陵王了!这西陵王绝非善类,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不禁让他后怕。自己的事若连累他人,他于心何忍?
“夜雪哥。。。。。。”殷依依突然冲了进来,睡眼朦胧,一脸恐慌,看样子是做噩梦了。
夜雪剑痕始料不及,急忙收起负雪,殷依依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骨上。夜雪剑痕微微一笑,轻轻抱着她拍了拍,温柔地说:“依依,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怕。。。夜雪哥。。。剑痕。。。我怕。。。。。。”殷依依的声音柔而深情,夜雪剑痕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原来除了绯月还可以再住人。殷依依柔柔的声音撞击着他自以为已经石化了的心。
“别怕,有我在。。。。。。”夜雪剑痕慢慢把下巴抵在殷依依的发上,嗅到了一股兰花香。
一转眼夜雪剑痕他们在武侯这里住了大半个月了,眼看武侯的群雄宴就要到了,他却一点有关魇冥剑的消息都没打听到,张保一直忙里忙外,几天难见一面。唯一有进展的是夜雪剑痕和殷依依的感情,渐渐地两人熟得更多了。
第五十八章 各大门派
武侯是一个不好惹的人,不仅因为他掌握着御灵王朝的兵马权,更因为他显赫的姓氏。羲——当朝皇帝的姓氏,闪耀着这个王朝不灭的光芒。武侯也姓羲,天下人不难明白他与皇帝的关系,年轻的帝王身边往往会有一大群辅助他的亲戚。武侯就是其中一个。献文帝的四弟正是如今掌握天下兵马的武侯,当初他奉命指挥战役不负期望,初战即取得胜利。一路打下来,竟全胜!从此武侯一路升平。
因此各地门派接到武侯的请柬时,个个都不敢怠慢,陆陆续续地前往。不少大门派掌门因顺路去英雄大会而亲自去赴宴,一时进京之路拥挤,周边生意一下红火起来了。这是江湖与朝廷难得的和谐,此番群英会成了百年不衰的佳例,乃至百年后一大臣感慨万分,叹古风难存于今朝。
夏至这天,武侯在东清苑摆上了宴席,门子高声报道:“风守派掌门到。。。岳峰门掌门到。。。。。。”苑里的人忙得热火朝天却井然有序,天气虽热,但总有微凉的风穿过,一切恰到好处。
“羲锦!羲铭!”武侯叫着他的两个儿子。
羲锦和羲铭立马赶了过来,武侯上下打量了他们,两个儿子各有各的好:羲锦作为长子,稍县成熟。由于天气较热,便换上丝衫,右边一片水墨竹石,优雅文儒;羲铭则着一件从西域引进的真丝短衫,显得活泼有朝气。武侯满意地点头,吩咐他们也到门口去接客人,特别是有头有脸的大门派掌门。
夜雪剑痕和殷依依站在苑北一棵榕树下乘凉,仆人们不时为他们送上新鲜的水果。殷依依剥了一枚荔枝递给夜雪剑痕,夜雪剑痕接了过来心事重重地捏在手指间。殷依依不问也知道,他在担心绯月。这么久没有她的消息,怎么能让人放心?况且这一次武侯宴请江湖人士,绯月应该也会到,那么他们见面会说些什么?默默不语?
“琴殇阁阁主、副阁主、右护法都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仆人从夜雪剑痕面前走过,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夜雪剑痕早先从夜雪如瑟那里听说了这个少年阁主的高强与神秘,心里充满了好奇。现在他已到,自己何不去瞧瞧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