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黑渊绿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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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黑渊绿夕阳-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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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正中的大圆盘,那许芳芳和杜留停身的所在,是真正的桥。他二人在瞧上,无论返向何方,都须得先化做孤魂野鬼。”

“彼方的人之路,正确的名称是“天陷”。天若塌陷,做人的,无疑只会困苦。天柱所在,位于丁大大的身体下方。具体在何处,却难以推测。除非过去后才知道。”

“我方的鬼之路,正确的名称应该是‘望乡台’,处于台上而望乡,无尽的苦楚,却终有希望。只要我们始终保持着‘望乡’的信念,便可返回人世。望乡台,孤苦无依,是故他的边缘所在,亦即机关枢纽所在,‘乡’在远方无定点,是故它并没有一个总的机关枢纽。”

“那条神之路,正确的名称应该是‘通天塔’,由此可直达‘天界’成为‘神’。原则上它并没有机关,只又断崖的‘天暂’,隔绝路途。想成为‘神’,只需要跳下去就行了。或者——应该是走向对面的那条路上?……因‘神’之涵义在此处显得模糊不清,是以我也难以断定。”

“而这‘天陷’、‘望乡’、‘通天’的总机关枢纽点,却在‘奈何桥’上,综其观察,等片刻后我破除机关时,会拉出三条铁链或者是石链,分称‘天无情’、‘地无义’、‘人间苦难多’,联结于一起后,就可控制‘奈何桥’,令天上地下人间三路贯通,制止机关的连续发动。”

他低声说着,三名弟子连连颔首。

陈星侧耳聆听,听得聚精会神。

老大却忽然略抬声音,道:“陈星。现在,你是个鬼。”

陈星嘎然一惊,骇然道:“鬼?我是鬼?”

“不错。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奈何桥尚未正式出现时就走过奈何桥的人,所以你是鬼。是个冤鬼。”

“一种很冤枉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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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之后,老大才打出了一大堆的手势,说出了很多的希奇古怪的根本难以明白含义的话,听上去简直不亚于外星人的言语,三名弟子纷纷点头连连点头,显然已经听懂。

这无疑是他们的行内话,不想让任何人听明白。

但陈星却突然问:“老大,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死去以后,才能破除机关?”

老大一怔。三名弟子齐怔。

四人八眼,齐望陈星。

一样的森然、一样的无情、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充满了杀机。

“我也是黑道人。”陈星坦然道:“事实上,我、阿丁、杜留,都是出身于一个艺派。由该派的三名长老分别传授。因为某种特殊的缘故,这一派的人,不得不比你们隐藏得更深。而我们,却不准备进入黑道。所以,黑道上的一些暗语,我们大多数不知道。方才能听明白的,也只有这一句。但联络方式我们却都知道——否则,我怎么会向你们求助?你们又怎么会同意收留我?否则,阿丁又怎么会知道您的真实意图?若非李军自寻死路,他早已说出了您的意图。而且,您想过没有,杜留又怎么会使用‘二心刀’?”

老大凛然一惊:“豺派传人?——和罗小雨如何称呼?”(详情参阅拙著《黑道大逃亡系列》)

“她是杜留的大师姐。”

“你呢?”老大更加凛然。

“狼派唯一的正传弟子。”

“丁大大呢?”

“那只能问他自己了。”陈星摊摊手。

老大不信道:“但你们是一个艺派的。”

陈星点头道:“不错。但你别忘了,在老一辈的黑道里,除了当今的掌权派龙派和在野派猴派外,沦落的蛇派、狐派、狸派、豺派、狼派,事实上都可称为是一个艺派。他们活跃的年代,远在十几年前,如果您的真实身份显赫,自然会知晓他们的别称。”

老大摇头,“我不明白。而且,也无须明白那些。”他深吸一口气,再道:“你的身份很高,我如何对你?”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陈星道:“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跟着你们活着出去。只求你们不要抛下我就可以了。”他落寞地一叹,道:“其实,我何尝想自暴身份?只不过,既然被避到了这一步,我也就只能抛下面目,回到黑道中。毕竟——在黑道,起码还有一点原则;而在人世,却是毫无原则的。每一个人,都不知大小、不辩真假……”突一抬头,望着老大,“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事实上,投靠过来,也本是无奈中的无奈。但我既然已经是卑鄙小人了,既然已经是一个‘冤鬼’,为何就不能干脆成为怨鬼、厉鬼!”

“你不必防范我!”他说。

老大缓缓颔首。“好。我相信你。但有些行内的知识,你知道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简单地说,那是种‘以血还血、以命偿命’的祭祀,唯有见血见命后,才能保障破除机关之人的安全。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事主死去。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人以血代死,破除机关,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闲话先不说了。我要破除机关了。”

他小心地行上“奈何桥”,许芳芳依然静静地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不敢乱动,但那双仇恨的眼睛,却随着老大的身形,似乎想把老大生吞活剥了一般。

老大皱眉道:“你不用瞪着我。如果不是你盲目冲动,我们根本就不会交手;他受伤之后,若非你想把他拉起来,他也根本就不会伤势越来越重。要瞪,最好瞪你自己。”

他说着话,时蹲时起时仰时伏,动作迅速的根本难以看清,手中的东西也瞬息万变,不知都用的什么。以速度而言,他便如同一只一飞冲天的老鹰,他的三名弟子却似老弱不堪的蜗牛。

片刻后,他停下了。向身后一招手。

小刀立刻走出,小铲取出一堆的工具。

老大跃上小刀的肩头,飞快地接过小铲抛出的各类工具,飞快地点、按、扭、插、敲、拉,再片刻,忽然停下。

“咯吱”一声传出。

老大一伸手,从头顶拉下了一条铁链。这同时,小刀、小铲一起动手,不知从哪里也各拉一条铁链出来。

三条铁链相接,老大异常耐心地在链条上结绳扣、打死扣、系活扣。

“咣!”又一声。

老大再侧耳聆听一下。“好了。”他轻松地跃下,拍拍手,一望呆滞的许芳芳,“——你起来吧,喂他喝上几口水,他就会没事的。”而后一招手,示意陈星和二狗把滑车拉来。

滑车拉到了“奈何桥”上,老大提高声音:

“——想活的,就过来;想死的,留下。”

却突然一怔。

从未惊恐的眼眸中,居然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惊恐。

“天陷”室内,所有的男女,忽然间都瘦了下去。

(那绝非一般的瘦,倒像是一个人三两个月都没吃一点东西饿得只剩下了皮包着骨头般的瘦。都成了一具具活着的骷髅。)

但他发现那些人的面色也变了。

骷髅的面容上,本不该再有表情的,然而那唯一未曾瘦下去的眼珠子,却几乎要瞪出眼眶。眼眸深处的涵义,都只有一种:

——见鬼!见鬼了!

他回头,立刻就看到了小刀、小铲、二狗、陈星、黄紫兰、韦依依、安莹莹七人。

——七具难辩的活骨架。

他也看到了自己的手。

——不用问,和他们毫无区别。

没变的只有两个人:许芳芳、杜留。

变化较小的只有一个:丁大大。

但这个时候,老大考虑的,已经并非是人们的面容形体为何会有如此的变化了。他立刻想到的,是机关破除后,为何周围的一切依然毫无变化?为何还不复原?难道竟有尚未破除的隐藏着的机关?如果有,那会在哪里?

他望向了铁链。

暗黑色的“天无情”;暗黑色的“地无义”;暗黑色的“人间苦难多”?

老大一惊——第三条铁链,居然也是暗黑色的!

(而人间苦难多怎么会是暗黑色的?它必然要有别于天与地,有别于无情无义。)

一个可怕的推测,突然浮现了:

——难道,竟会是在那里?

(如果在,他是否已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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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丁知道。

他知道最后的一条链条,就在自己的身下,背部。正在缓缓地钻出,钻向自己的身体。

但他不能动。

一动,不但他会死,所有的人都会死。

因为,有一点老大是说错了。真正一动就会让大家都死的,是他,而非许芳芳。

事实上,他的那句未说完的便被李军打断了的话,应该是一段话:

——(你的)目的,是令我动。而后,带动周围的人们一起坠入无底的深渊。但是,你是否知道:我不能动的真正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三个字。三个凸起的,能够很明显察觉的字:

——墓之主

他可以不懂得任何的机关消息,但一个浅显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墓之主所在,亦即是抵掌生杀大权的位置所在。

链头尖锐,已经刺破了他的肌肤。

他强忍着不动。

但别人却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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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陷室内,骷髅们都很怕。

对他(她)们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可怕的是这种突然的变故,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的熟人变成了活着的骨头架子,偏偏还都在“瞪——几乎要瞪出来”的瞪着眼珠子,张大了口,望向别的骨头架子以及自己。更可怕的是人人都还知道去用逻辑推理,人人都能立刻得出结论,自己也变成了骨头架子。

最可怕的是,想逃而不敢逃,想叫而发不出声音,不想死偏偏浑身酸软无力摇摇欲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黑能坚持到下一秒否。

也就在这刹那,老大已经大吼:

“不要动!——机关还未破完!”

这一声的大吼果然有效,本以为再也坚持不下去的人们,立刻都有了坚持下去的信心和毅力。

尤其是朱倩。

——没有谁会对骷髅感兴趣的。

可怕的奇迹出现了。这奇迹也就是说——她能够保住贞操。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自杀?)

老大望向了阿丁。

阿丁的目光很亮、很清醒。

老大忽然有些伤感。“丁大大,你——有没有什么不妥的感觉?”他轻轻地问。

“当然。但我是‘大大’。是泡泡糖。”阿丁强笑。

“也就是说,你已经决定了?”

“是。”阿丁再笑,目光不仅移向了仝蓉,喃喃道:“其实,我是有爱的。而我最重视的,是爱。我的爱已经不在。我的情已经远去。在绝大多数的人的眼里,我永远都是块泡泡糖。对我而言,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他静静、轻轻地说着,目光已若望着远山般的空洞。

“你所要做的,也只是个等待了。”

他再笑。

有泪光。

老大的目光也迷离了。他抑制着自己的伤感情绪,问:“丁大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他已经看到了链头,——正缓缓冒出的染血的链头。

“有的。”阿丁平静地说道:“我听过很多个关于‘老大’的故事,都很感人,都是无情中的又情。我只希望,你也是这样的‘老大’;我只希望,无论如何,你要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能使几个人活下去,|Qī…shū…ωǎng|就使几个人活下去。每个人,都有生存下去的乞求;无论是多么的艰难与卑微,只要能活着,就好。无论这个人再怎么样的不能称之为人,既然生存了下来,就有着他们的父母、有着爱他们的人。所以,无论如何,能让几个活下来,就让几个活下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艰难了。“还有……”他强忍着不使自己发出颤音,“我也……爱……她,能让我们……合……”

“我明白。”老大动情地点头。“我明白的!”

阿丁含笑。

他露出了笑容。

链头,已经冒出了半人高,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的可怕景象,每一个人的眼眸中都有了泪光。

阿丁含笑。

他再一次艰难地望向了仝蓉的尸体。

(不会很久的。你看,我不是已经来了吗?)他想。

但也就在此时,他忽然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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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死去的仝蓉,在动。'

'她的两只手在颤动,在吃力地向他招着。'

'(这决非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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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这刹那,决心让大家都活下去的而不肯动的阿丁动了。

他一动就是大动!

突然间他已经站了起来;突然间他已经冲了出去。

链条带出了他的血、他的肉、他的肠子、他的内脏。

但他冲到了仝蓉的身前。绿光映过,他的前胸后背,已经是个透光的血洞。但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知道——蓉,活了过来!

惨绿的绿光下,他看到,面前,是无底的深渊。深渊内有水光,绿色的水光。水中,竟然浮现出片片紫光,竟宛若浮动着的片片紫花。深渊下,似乎还有一条溪涧,那紫色的“花”,就生长于涧底。

但他无暇关注这一切。

他的眼里只有蓉。他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仝蓉的身前,握住了那双在绿光映照下分外惨白的手。

那双手的确在动。

——在抬起,在升高,在缓缓的举起。

“蓉!——蓉!”

他惊叫!低叫!叫声里充满了喜悦和惊诧。

但他的面色在变。他的眸中也有了惊诧。

——那双冰凉的小手,竟似乎烙铁般地炙伤着他的手。

一截利刃,突然贯入他的腹部,异常的冰凉,刹那间已经变得宛如烧红了的烙铁般炙伤了他的小腹。

——但蓉的双眸在动。在睁开。

(这样的距离,又怎么会看错?!)

因此他叫出了第二声。

只这两声的呼叫,远方就传来了一个沉闷如同大雾中远航的轮船鸣笛般的异常声音。长长的异常声音遮盖了他的呼叫,也遮盖了老大的叫声:

“——退!——A——A——A——A……”

这一声退,老大已一个筋斗,倒翻回“望乡台”,并一把拉回了黄紫兰。小刀、小铲、二狗,一跃跳回,韦依依、安莹莹、陈星,也忙不迭地跳回来,但那两具滑轮车却不受控制地松开了。奈何桥上,许芳芳也想逃,但她拖不动杜留,只好停下。滑轮车像是受到了某种的召唤一样,撞向阿丁,呼一声,撞在了阿丁的后背。

阿丁差点被撞得飞起来。

但他飞不起来。“咯啦”一声。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双膝已经陷入岩石的缝隙,膝盖骨甚至已经被挤碎、既裂。

一具滑轮车弹了一下,向旁边一拐,便已滑入深渊;另一具,被他的后背阻止。

那同时,老大迅速抛出由丝索系着的抓子,抓回滑轮车上的背包。“呔!”振气吐声,大背包凌空飞起,飞回。

也就在这同时,被阿丁带得飘荡起来的“人间苦难多”已经撞在了系好的“天无情”、“地无义”|以及那不知名的铁链环扣上。“铮”一声响,三支铁链被砸开,募然缩回。

而“人间苦难多”也于这同时为之粉碎。

那不是铁链,是晶莹的玉石之链。

链开链碎,一声震天般的巨响。

巨响声中,阿丁突觉膝下一沉,所处的岩面,竟突然滑向了深渊。

这刹那,阿丁上身后仰,双手用力;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仝蓉的手,已经和他的手牢牢地焊接在了一起。这感觉来得甚是奇怪,但此刻他哪里有空思索,他只知这一用力,仝蓉的尸体竟被平平地举到了自己的头顶。

——可是她的身体已似被玄冰冻过般的僵硬。

阿丁继续随着岩石向下斜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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