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1-4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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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1-4部完结)-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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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素苦涩一笑,“你难道不也最喜欢涵祁么?”  
  颐殊面色微变。  
  “这样的话,你对涵祁和颐非都说过吧?”  
  颐殊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麟素却不睁眼,只是淡淡道:“不然,以涵祁那样的勇武,颐非那样的精明,又怎么会都栽在你手上呢?”  
  “大皇兄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颐殊,我知道你很不幸,我真的知道。所以,你怨恨,你想报复,都是应该的。但是,你为了复仇,却让自己陷入了一个更可怕更污秽的漩涡——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颐殊的眼神尖锐了起来:“原来……你知道?”  
  “你每遇到一个对你有所帮助的男人,就会竭尽所能的利用,而你每次都会付上身体做为代价。将领、诸侯,甚至连它国的使臣,诸如江晚衣的,你也不放过。”  
  “你是在说我是个荡妇吗?”颐殊的表情又冷了几分,冷笑道,“你有什么好指责我的?你难道就没占我便宜?都是一丘之貉,你……”  
  “不,我只是感到悲伤……”麟素轻轻地打断她,“有关你的那些事情,其实我都知道,只是不说而已。因为,每一次,每一次,都只会让我悲伤——父皇究竟把你毁到了什么地步,不但让你产生了怨恨,还变得这么扭曲——颐殊,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扭曲?”  
  颐殊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麟素终于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深深深深的目光望着她,一字一字道:“颐殊,如果时光能重新回溯到十年前的话,我一定会去救你,一定去……”  
  颐殊默然半响,缓缓起身,居高而下的望着他,轻声说:“但是时光不会回溯。”  
  麟素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  
  颐殊转身,长发和裙裾都被风吹起,她就那样踩着来时一样的节奏,一步一步离开。  
  麟素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两道血从他的鼻孔间流下来,滴到他的白衣上。  
  而天边,露出了第一道晨曦。  
  姜沉鱼则一夜无眠。  
  她在师走床边守了一夜。  
  昨夜,自颐殊公主出现,到最终公子与燕王宜王搭乘协议后,她和师走就被安排在这个院落的其中一个房间内。  
  大概对芦湾而言,也是唯一的安全之所。  
  后来江晚衣也出现了,为师走重新包扎了伤口,虽然断掉的肢体无法重新接回去,但起码,不会有生命之忧。  
  姜沉鱼这才稍稍心安一些,守着守着就靠着窗沿睡了。  
  但外面依稀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听不真切,却又确实存在,再加上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崭新的被子有种粗糙的感觉,摩擦在肌肤上,难受的让人心慌。  
  因此,当沙漏流到寅时时,她终于忍耐不住,起身做了简单的梳洗后,推开门,披衣走出去。  
  外面有很浓的雾。  
  雾中的一切看起来都朦朦胧胧,恍如梦境。  
  院子里,沿着墙根栽种着很多花,花丛里,依稀有个人。  
  走得近了,辨认出来,原来是薛采。难道他也是一夜未眠?  
  只见薛采蹲在一株很奇特的花前,那花色红如血,花瓣细长反卷如龙爪,沉鱼从未见过,不由得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花?”  
  薛采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才答道:“曼珠沙华。”  
  “啊,这就是《大乘妙法莲华经》里提到的彼岸花吗?”姜沉鱼也蹲了下去,边观赏边道,“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真是种忧伤的花呢……”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既是那样,何来的悲哀?”薛采轻撇唇角,却显得破不以为然。  
  姜沉鱼望着他,笑了。  
  薛采淡淡道:“你笑什么?”  
  “我在想——其实我们挺有缘分的,不是吗?身在千里之外的异国,都能相遇。”  
  “也许跟你真正有缘的另有其人,而不是我吧?”  
  姜沉鱼拧眉,这个孩子真不可爱,她找他叙旧,他却专门挑她的痛处扎。  
  见她神色黯然,薛采收起了冰凉的嘲弄之色,目光掠向她刚才走出来的那间客房:“那人死了吗?”  
  “你说师走?”姜沉鱼摇头,神色又黯了几分,“虽保不死,但是……等他醒来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死了强。”  
  姜沉鱼凝视着他,缓缓道:“对你来说也如此吗?”  
  薛采又是冷笑,目光闪烁不定,最后将头一歪,斜睨着她道:“你是不是很同情我?”  
  姜沉鱼一怔。  
  “别不承认,你每次看见我时,眼中都充满了怜悯,露出那种类似菩萨一样的慈悲表情,在璧国的皇宫里那次是,昨夜也是。”  
  姜沉鱼失笑道:“昨晚那么黑,你也看的见我的表情?”  
  “我就是知道。”薛采微微昂起了头,目光在天上转了一圈后,又重新落到她脸上,“不过,我觉得比起因为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所以也就无所畏惧的我而言,某人才更可怜,更应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你说的那个某人,是我吗?”  
  “不然还有谁?”  
  姜沉鱼来了兴趣,笑问:“我怎么可怜了?”  
  “金枝玉叶的宰相千金,却嫁不成自己心爱的人,为了家族利益无奈进宫,放着好好的群妃之首不当,非要跑到千里外的岛国当间谍,一路上危机不断、麻烦连连,昨夜还连小命都差点送掉——你说,难道你不可怜?”  
  姜沉鱼听出他话里有话,立刻收了笑,正色道:“你知道昨夜是谁派杀手追杀我?”  
  薛采眨了眨眼睛,“你猜。”  
  同样是眨眼,赫奕眨眼时总带着丝丝温柔,颐非有种独特的刁钻,但换诸于薛采,就变得难以描述的灵秀,有点点坏心眼,又有点点稚气。  
  ——任凭谁也无法对这样的孩子生气,而且还是这么漂亮又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  
  姜沉鱼也没办法,因此,只能道:“我猜不出来。”  
  “那我就好心的带你去看吧。”薛采转身带路,“跟我来。”  
  姜沉鱼只得跟着。弯弯曲曲的走了半天后,看见了一道拱门,薛采却不直接过门,而是走向旁边的矮墙,墙根处有块岩石,他踩了上去,然后冲她招一招手。  
  虽然觉得此举有点失态,但按捺不住好奇,姜沉鱼便也踩到了石头上往墙那边看,一看之下,倒抽一口冷气。  
  墙的那头,是又一个院子。  
  院子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石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佳肴;佳肴也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坐在桌旁的两个人。  
  一人宽袍缓带,如云里仙;一人螓首蛾眉,如水中花。  
  不是别个,正是姬婴和……颐殊。  
  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一起?而且还是这个时间!  
  薛采扯扯她的衣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姜沉鱼纵然满腹疑虑,也只能强抑下去,静静观望。  
  只见颐殊亲手盛了一碗羹汤,捧于姬婴面前,巧笑道:“这是吾国最有名的金风玉露羹,乃是取晨间花上的露珠,和七七四十九种珍贵配料烹制而成,甜而不腻,入口即化,舌齿生香,回味余长。而且,最好是早上喝,可保一日神清气爽。尝尝看?”  
  姬婴伸手接过,彬彬有礼的应道:“久闻其名,那么婴就不客气了。”说罢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颐殊问道:“如何?”  
  姬婴微笑:“公主的手很巧。”  
  颐殊哈了一声,挽发道:“你怎知是我亲手做的?”  
  姬婴放下羹汤,“公主要答谢我,自然会用最贵重的礼物,金风玉露羹乃程国皇室的不传之秘,旁人向来是没有口福的,更何况还是公主亲手烹制。”  
  颐殊捂唇吃吃道:“久闻公子口才之好天下无双,犀利时如天工神斧,微妙时可雾中抽烟,而温柔起来时,更是比春风还要醉人哪……”  
  姬婴淡淡一笑。  
  颐殊忽靠近了他几分,声音放得又低又甜:“但是,我之所以做这个羹汤给公子,其实还有第二种意思……”  
  姬婴扬了扬眉。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颐殊一边亲昵地说着,一遍伸出指尖,轻轻按在了姬婴胸口。  
  姜沉鱼顿觉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看见这样的画面,难怪薛采之前眨眼时,显得那么古怪和邪恶。他是故意的!他知道这里将上演的是怎样一出戏,也知道这场戏最伤她,所以故意带她来!  
  太……太……太过分了……  
  姜沉鱼咬住唇,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薛采死死拖住,她瞪薛采,薛采冲她摇摇头,做了个少安毋躁的眼色。  
  姜沉鱼又恼又气,又怕发出声音被对方发觉,只好继续站着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因为无法裂的彻底,所以就黏糊糊的粘在了一起。  
  而那边,姬婴并没有推开颐殊,只是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自己的衣襟,过得片刻,扬起睫毛,一笑道:“公主既然知道这句,自然也该知道另一句。”  
  “另一句什么?”  
  “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  
  颐殊娇嗔道:“原来公子嫌弃人家,我不依我不依……”说着,举起粉拳轻轻地敲他。  
  姬婴抓住她的手,叹道:“公主明日就是程国之君,怕是再无这样轻颦慢嗔的时光了。”  
  颐殊停了笑,定定地望着他,眼眸深沉,“公子……真的不要我报答吗?”  
  姬婴正色道:“公主给我的报答,在国书之上,已经写的够多了。”  
  颐殊咬了下唇,低声道:“你……不喜欢我吗?”  
  “我很喜欢公主。”姬婴说着,将她的手由原来的抓握,改为牵住,“像喜欢一个从磨难中坚强得站起来、走过来,失去很多、放弃很多,背叛了很多,但始终不言悔的孩子。”  
  颐殊沉默,许久后才慢慢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身体也跟着离开了。姜沉鱼看到这里,胸口的大石才勉强放下,随即升起的,是很微妙的感觉。  
  之前颐殊挑逗姬婴时,她只觉得愤怒,而看见颐殊被姬婴拒绝之后,那种愤怒就转变成了感慨——公子,拒绝人时,总是这么的温柔。  
  温柔的让人难过。  
  颐殊转身,凝望着白雾中依稀透出的薄曦,缓缓道:“我,也喜欢公子。因为,公子是唯一一个伸手帮我,却没有趁机占我便宜的男人——哪怕我其实是出自心甘情愿。”  
  姬婴柔声道:“你马上就是程王,只要你愿意,就再无男人可以占你便宜。”  
  颐殊惨然一笑:“拉一个男人上床容易,但想赶他们下去就太难了。”  
  姬婴沉默了一下,才道:“你是程王。”  
  颐殊的眼睛因这四个字而重新绽放出了光泽,很慢很慢的重复了一遍:“我——是——程——王。”  
  她深吸口气,高声道:“没错!你说的对,从今日起,程国,我就是万人之上,无人之下,再没有人可以随意玩弄我的尊严,主宰我的命运!我是程王。”  
  姬婴冲她笑了一笑。那笑容,几比阳光更温暖。  
  颐殊眼眸一沉,又定定地看了他半天,一挑眉毛道:“你真的不要我在床上报答你?”  
  姬婴的眼角无法掩饰的抽搐了一下。  
  于是颐殊开始哈哈大笑:“逗你玩的,我的正人君子柳下惠公子!好了,我再向你介绍其他几道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以后,就再也不可能让堂堂的程国君王为你下厨了哦……”说着,拿起勺子开始盛其他菜肴。  
  姜沉鱼看到这里,释怀地轻吁口气。  
  薛采立刻转头,用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睛看着她,凉凉道:“你的坏毛病又开始了。”  
  “诶?”什么意思?  
  “你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吧?你很同情那个公主吧?”  
  “她被她父王……又和几个哥哥不清不楚,其实真的挺可怜的……”  
  “看看,又开始在那扮菩萨了。”薛采啧啧道。  
  姜沉鱼忍不住羞道:“你为什么取笑我?我难道不能同情她?”  
  “当然不能。”薛采面色一肃,眼眸变得又是深沉又是阴冷,“因为,派杀手杀你的,就是这位可怜的值得同情的程国公主。”  
  晴天一道霹雳,就那样落到了姜沉鱼心上。  
  假山,石桌,佳肴……眼前的一切顿时模糊了起来,只有公子的白衣黑发,那般鲜明。  
  是颐殊派人杀她?  
  是颐殊派人杀她?  
  这一刻,姜沉鱼想的不是颐殊为什么要派人杀她,而是——颐殊要杀她,公子却在帮颐殊!  
  公子是知情的!  
  连薛采都知道,公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  
  而他,现在,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旁,温和的看着颐殊,与她说话,对她微笑。  
  他甚至帮她成为了程国的女帝!  
  情何以堪?  
  这四个字从姜沉鱼脑海中隐隐浮起,眼中一瞬间,就有了眼泪,不明原因,没有来由,酸涩的可怕。  
  “我……真的是这么不重要的人啊……”姜沉鱼低声喃喃了一句,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而就在那时,一名侍卫从另一侧墙外匆匆走进,附耳对颐殊说了些什么,颐殊点头,转身笑道:“我要走了。”  
  姬婴起身道:“内乱初定,公主自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是婴过于打搅了。公主请自便。”  
  颐殊深深地凝视着他,“大恩不言谢。”  
  姬婴没再说什么,只是拱手行了一个大礼。  
  颐殊随着那名侍卫快步离开。  
  姬婴这才慢慢的坐回到石凳上,轻轻一叹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薛采一拉姜沉鱼的手,她依旧是一幅恍惚的表情,木然地跟着他从拱门走进去。  
  姬婴的目光像掠过水面的清风一样落到她脸上。  
  姜沉鱼的脸,惨白如霜。  
  姬婴有点责备的看了薛采一眼,开口道:“姜小姐……”  
  姜沉鱼突然打断他,“颐殊为什么要杀我?”  
  姬婴的嘴唇轻动了一下,但却没有回答。  
  倒是一旁的薛采,替他道:“很简单。因为那个女人看不得有别的女人比她更受欢迎罢了。”  
  姜沉鱼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姬婴,轻声问:“是这样吗?”  
  薛采又代答道:“你知不知道这半个月来,程国最出风头最风光的女人是谁?”未等姜沉鱼回答,他已自己说了下去:“是你,就是你。阿虞姑娘。你是东璧侯的师妹,他对你有求必应;你救了宜王的性命,令他为你神魂颠倒;你还一曲折服了燕王,因此获得了绝世名琴和琴谱;你一场小小昏迷,满朝官员纷纷送礼;你一夜不回,宜王亲自去王府要人;不只如此,你还令三位皇子或多或少都对你表现出了与众不同……而这些男人们,偏偏都是颐殊染指,或者企图染指的,你觉得,她有没有理由杀你呢?”  
  姜沉鱼一动不动的站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睫毛一点一点的扬起,露出里面的瞳仁,深如墨玉,“这……不是我的错。”  
  薛采的笑容,因这一句话而瞬间消弭。  
  姜沉鱼直视着姬婴,一字一字道:“这,不是我的错……不是!不是我的错!”她突然伸手,一把将桌上的杯碗扫落于地,哐啷哐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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