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师师把七个鬼娃子托付给窑货哥,独自一人去了琅琊植物园。
琅琊植物园内,有一条陷泥河,纵贯南北。黄师师沿河而上,走出四五里地,便是两个妖怪的草庵。前两次找不到路眼,害得他多走了许多冤枉路。不过也因为蛤蟆蟾蜍精心虚,抄小路逃蹿,结果给黄师师误打误撞。幸亏当时两个互不相识,否则一定得打起来。
自和两个妖怪融洽了关系,它们给他指了这条捷径。黄师师很容易找到了它们。
黄师师开门见山,诘问:“白妹的墓,是你修的?”
蛤蟆蟾蜍精满口答应。“稍安勿躁!”
蛤蟆蟾蜍精索性把事情的经过跟黄师师讲了。
蛤蟆蟾蜍精说:“不要一听到妖,就联想到孽。其实,妖界也有正派的。”
蛤蟆蟾蜍精对黄师师说,白妹出嫁的当日,唢呐声声,轿子抬过蜈蚣三忌,他正趴在路边的草丛里,掐指一算,知道这个白妹将来必遭丈夫虐待。于是心生一计,不如提前下手,趁机整治一下这个柳永。
柳员外在琅琊城南,开着一个当铺,专做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勾当,恶名在外。他这个公子哥柳永,也结识了一帮地痞,横行市井街巷。
这一次,把白妹娶进家门,便是一个例子。
只是黄师师是一个诚实的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柳永的坏心思一点也不知道。直到白妹被迫嫁给了这位恶少,他还蒙在鼓里呢。
柳永费尽心机,把白妹娶进府里,新鲜了半年,又开始在外边胡作非为。稍有不顺心的事,回家就揍白妹,揍得白妹遍体鳞伤,还不许白妹掉眼泪。
蛤蟆蟾蜍精打探到这些消息,摇身一变,变成一位公子哥,去接识柳永。
那时候,柳永天天混迹在风月楼,打牌泡妞。某一天,柳永打牌输了钱,还不上,被风月楼里的老板娘轰了出来,顶头碰到蛤蟆蟾蜍精。蛤蟆蟾蜍精将手中的折扇一摇,说道:“大丈夫岂可为曲曲几个小钱受此凌辱,我来垫上。”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搁在老板娘的手上。
那位老板娘本是一位见风使舵的主儿,猛不丁撞见一位阔少爷,立即眉开眼笑。“哟,这位公子,老娘说着玩儿,何必当真呀!”说罢,伸手将银票夺过,揣进怀里。拽起蛤蟆蟾蜍精和柳永往楼上去。
“柳公子,咱们接着玩儿。”
柳永只是肉眼凡胎,哪能辨认出眼前的这位公子是一个妖怪啊。
就这样,蛤蟆蟾蜍精和柳永认识了,日日一起喝酒赌钱,玩得好不快活。
一开始,蛤蟆蟾蜍精让柳永赢了许多,赢了钱就左手美酒右手美女,神仙也没有这样逍遥啊。柳永赚足了赌瘾,想收手都难了。
后来,蛤蟆蟾蜍精开始收手,一步一步把柳永兜里的钱赢了回来。柳永输红了眼,变本加厉,赌得越来越凶,最后,竟然把柳员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这点家业全给输光了,还欠下了一大笔赌债。
柳员外一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蹬见了阎王。
柳永被蛤蟆蟾蜍精逼债逼得紧,最后,只得按照蛤蟆蟾蜍精的要求,将白妹抵了赌债,送给了蛤蟆蟾蜍精。
白妹被这位浪荡公子带走的那天晚上,她以为他一定会霸占她的身体。她连死的准备都做好了。可是,当天晚上,他对她却什么都没做。
只说:“你睡觉吧,我不会欺负你的。”
白妹在琅琊城南,可是人白貌美,骄傲自负。尽管每日被柳永折磨,以泪洗面,柳永好歹是她的丈夫。如今抵债抵给这个公子,却让她羞辱至极。
从此,白妹就住在蛤蟆蟾蜍精为她准备的一个院落里,有吃有喝。蛤蟆蟾蜍精经常出去,一出去就是一天。白妹曾想逃走,可是,她怎么也打不开那扇门。
一晃三年时间过去了,白妹也渐渐消除了愤恨。
一日,蛤蟆蟾蜍精问白妹:“跟着我,总比跟着柳永受罪好。”
白妹点点头。脸上露出三年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蛤蟆蟾蜍精一高兴,喝了三大碗酒。这个酒啊,是愁也易醉,高兴也易醉。这不,蛤蟆蟾蜍精一高兴,竟然喝醉了,一觉睡去,不自觉露出了原形,变回一只碧绿的大蛤蟆。
白妹一觉醒来,吓得大叫一声,当即晕倒过去。
蛤蟆蟾蜍精被惊醒,方知自己的失态。遂救醒白妹,对白妹讲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也把自己设计救出白妹的经过坦白交待出来。
白妹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俺是人,你是妖,各行其道,你凭什以干涉俺的事?”
蛤蟆蟾蜍精说:“难道,妖就不能做善事吗?”
蛤蟆蟾蜍精一方面看不下去柳永的所作所为,一方面也是行善事,积妖德,完成自己的千年修持。
白妹不为蛤蟆蟾蜍精所动。蛤蟆蟾蜍精只得求助赤链子蛇精,让她去劝劝白妹。
赤链子蛇精见到白妹,果然见白妹肤白貌端。忍不住问蛤蟆蟾蜍精:“你真的没占她的身体?”
蛤蟆蟾蜍精不置可否。
赤链子蛇精自被蜈蚣惊吓跑掉,其实并没跑远。等窑货哥离去,又去找蛤蟆蟾蜍精,发现它已被蜈蚣接上了气,以一变二,不敢冒然近前,却又盯着到嘴的食物不肯放过。若干年后,忽然一股仙气袭来,有了通灵之韵,翻身成了妖。从此,赤链子蛇精和蛤蟆蟾蜍精同进同出,它渐渐对它有了情愫。
怎奈,蛤蟆蟾蜍精对赤链子蛇精并不感冒。
这次,蛤蟆蟾蜍精救了白妹,和白妹在一起一住三年,让赤链子蛇精心里很不爽。
赤链子蛇精劝不动白妹,反过来劝蛤蟆蟾蜍精,干脆好人做到底,把白妹放了,还她一个自由之身,管她再找不找柳永。
蛤蟆蟾蜍精想,它的好心白妹并不领受,也罢,何苦硬赶着鸭子上架。
白妹离开了蛤蟆蟾蜍精,她知道她拿妖没有办法。于是,一纸诉状,将窑货哥告到官府。
窑货哥始料未及,追问:“为啥告我?”
“因为你砸了蛤蟆,惹出一连串的麻烦,才让俺遭此劫难。”
窑货哥喊冤叫屈:“这些年,俺一直忏悔,还不够吗?”
官府不管窑货哥忏悔不忏悔。民不告,官不咎。民若告,官必咎。
只是这打官司的事,岂是一个弱女子所能操持的。一拖数年,白妹眼见自己含冤叫屈,无处申诉,悲愤交加,气疾而逝。
……
“就是这样一个经过。”
蛤蟆蟾蜍精对黄师师说。
黄师师听了,无语离去。
再次回到白妹新修的坟前,驻目而泣。他希望他能逢见白妹的灵魂,可是,他在那里哭了三天三夜,也没见白妹的灵魂出现。
黄师师抹干眼泪,欲待离去。转身看见一位貌容娇好的女孩,移步朝他奔来。
“你就是黄师师吧?”
黄师师微微一怔。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我这里有一封信,是白妹留给你的。”
“白妹?她人呢?”
“她转世投胎去了。留走之前,托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黄师师怔在那里。白妹转世投胎了。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白妹了。他颤微微地伸出一双手,从女孩手里接过那封书信。
原来,蛤蟆蟾蜍精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赤链子蛇精也说,她那么爱蛤蟆蟾蜍精,他都不为她动。大家真的是冤枉他了。
第054章 虫将的风范
黄师师从艾山逃出时,由于慌急,什么也没带出来。
现在生活窘迫,黄师师越来越认识到那些钱财的重要性。不过现在他也不能回去取了。大火把整个艾山都烧了,那些元宝还在不在都是个问号呢。
哎,可惜了那些财宝啊,可惜了苏宁为此付出的心血。
要说,与人相比,鬼的确不需要一日三餐。但是,这并不表示鬼不需要进食。鬼也有活动,也要消耗能量,不进食怎么能行。尤其七个鬼娃子,就像七个嗷嗷待哺的雏燕一样,需要哺育呀。
黄师师在阳间没有亲人,没人给他烧纸钱。一个一穷二白的鬼魂,养活自己都难,养活七个鬼娃子,谈何容易。
怎么办?怎~么~办?
恰恰这时候,窑货哥来讨房钱。黄师师磨蹭半天,说:“这几日正打算复课,容我三、两日可否?”
“复课?复什么课?”
黄师师便把如何兴办鬼蜮学堂,如何结识苏宁,如何被鬼伯达火烧艾山,又如何逃到琅琊的经历讲了一遍。
窑货哥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你的经历如此传奇!
四、五十个鬼娃,只剩下这七个了。天理难容,真是天理难容啊。窑货哥感叹。“我活了上千年,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听到。”
窑货哥把那七个鬼娃子挨个看了一遍。他们中间,就有曲九和窦苗。这两个孩子逃脱出来,实属幸运。当天,窦苗因为想念爸妈失眠,睡不着觉。曲九更富有戏剧性。当天拉肚子,跑出去了。
第二天,窑货哥找到黄师师,对他说:“这么着,你的房钱,我不要了。”
“这怎么好意思?”
黄师师推辞。
窑货哥说我一个神仙,要钱有什么用?我若想要钱,随便变个戏法,也能弄一些来。这点法术,我还是有的。
黄师师给窑货哥深深行了个大礼,代表七个鬼娃子向他表示感谢。窑货哥摆一摆手,意思是不必客气。
一个宋朝的神仙和一个清朝的鬼魂,为了七个鬼娃子的学业,相互理解,携手并进,堪称表率。窑货哥虽然是个散仙,这次也被黄师师的精神打动,决心为黄师师的教育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
接下来,黄师师便积极行动起来。把窑货哥的几间茅草房修缮一遍。屋顶上重新覆盖了一层新草。墙壁用新泥重新抹了一遍。看上去,就像新的一样。虽然与琅琊城的高楼大厦相比,显得有些寒酸,但也不失古朴之美。
蛤蟆蟾蜍精听说黄师师要开学堂,与赤链子蛇精一起,过来瞧个究竟。
在他们看来,学堂是文明人类的教育活动,鬼界做这件事,还是首例。因为,鬼为至阴之物。人的阴阳平衡被打破,变成纯阴之体,力量是很弱的。他们要么投胎转世,要么在地狱受苦,要么尸解成神。能真正当鬼,发展鬼的事业的魂魄,少之又少。
黄师师这样的鬼界精英真是屈指可数。他虽然是一位柔弱书生,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真汉子,山东鬼魂的表率。
黄师师的操守,我等修为千年的妖也望尘莫及啊。
蛤蟆蟾蜍精和赤链子蛇精,虽然会一些法术,但在语言文字方面,与黄师师相比,还是甘拜下风。所以,他们对黄师师的学堂很感兴趣。
黄师师就把苏宁帮助制订的教学大纲拿出来,给他们看。蛤蟆蟾蜍精和赤链子蛇精自然看不懂。只觉得好。就像一个不写诗的人读朦胧诗人的诗作一样,读了半天,不知其意,更不知好在哪里。
蛤蟆蟾蜍精对黄师师说:“我已经决定了,我把从柳永那里赢来的那些钱都捐给你,办鬼蜮学堂好了。”
“这怎么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咱修为了千年,虽然法力不及那些妖界的高手,但思想水平绝不比他们差。说起来,这些银钱也是来自大家,就让他归还大家吧。”
黄师师站起来,抱拳称谢。
“哎?谢什么,这也算是咱的一个心愿,有朝一日咱也想成仙是不?希望秀才大人能成全。”
因为,之前,蛤蟆蟾蜍精在千年的修练过程中,虽一心向善,但也出现了方式方法上的失误。
其实,修炼过程中,如果一心向善悟道的话,蛤蟆蟾蜍精是完全有资格修炼成仙的。但现在为啥只是精呢,原因就在白妹这件事上,主观性太强,有了失误。修练方向险些儿向邪恶方面发展,造成不良后果。导致修为受阻。
赤链子蛇精也慷慨解囊,捐助了自己珍藏的一些手饰细软。
黄师师又向窑货哥借用赑屃,当作书桌。窑货哥满口答应。
黄师师叫上曲九等七个鬼娃子,打算把赑屃挪到屋子里,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挪动。
蛤蟆蟾蜍精一看,让大伙儿闪开,说一声:“让俺来!”
蛤蟆蟾蜍精的力气果然大。只一运力,那赑屃便从泥地上移动起来,按照蛤蟆蟾蜍精的用力方向,慢慢地朝屋内挪动,直至安放在屋子的正中央。
蛤蟆蟾蜍精未成妖怪,也未成仙,但已经有了一部分法力,挪一个赑屃,只是轻来轻去的事。
黄师师赞叹道:“真乃虫将!”
蛤蟆蟾蜍精反身问黄师师:“您叫我什么?”
“虫将啊!”
虫将,呵呵!这称呼好。比妖怪强。
黄师师汗颜。之前,他也曾亲口称蛤蟆蟾蜍精和赤链子蛇精为妖怪。
客栈后边的这尊赑屃,成功挪到茅草屋内,放在屋子中间,成了七个鬼娃子的书桌。
一切准备妥当,重新开张的鬼蜮学堂,在蜈蚣三忌客栈前,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开学仪式。七个鬼娃子,站在客栈前边,向捐出校舍的窑货哥,以及资助了教育经费的蛤蟆蟾蜍精和赤链子蛇精,向他们举手敬礼。
然后,七个鬼娃子围着赑屃坐满一圈,开课了。
辗转了两个多月之后,鬼蜮学堂又重新开张了。黄师师感慨万千。此刻,要是苏宁还在,该多好啊。
开学第一课,黄师师讲的是《艾山》。
《艾山》是黄师师刚刚完成的一篇纪念性的文章。他在这篇文章中说,真的英雄猛士,敢于直面阴霾,敢于正视鲜血。其笔锋象鲁迅先生一样犀利。最后,在文章的末尾,黄师师也象鲁迅先生一样写道: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苏宁先生。
蛤蟆蟾蜍精问:“苏宁是谁?”
“苏宁你不知道?切!”窑货哥对蛤蟆蟾蜍精的无知表示出不屑。
黄师师便把苏宁的英雄事迹对蛤蟆蟾蜍精和赤链子蛇精讲了一遍。
“我的个天啊,阴间还有这样的鬼魂?”赤链子蛇精吃惊得张大嘴巴。她以女生的惊讶,衬托出英雄的垂范之举,是何等的巍峨之绩呀。
蛤蟆蟾蜍精听完之后,直接一拍大腿,大声叫道:“真乃英雄豪杰!俺要去找他!”
“黄秀才不是说了吗,他已经在南天门被斩立决了。”
“不是还有于沁吗,俺要亲自去问问她。”
蛤蟆蟾蜍精语气坚决,好像不走一趟,不与英雄来一次零距离的接近,不足以显示他虫将的风范。
“俺也随你一同前往。”赤链子蛇精说。
当时,两个讨论得热血沸腾,计议已定。他们在琅琊已呆了千年,很想到外边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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