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桁这几天都没出现过,听张小红说,似乎是被派去某个大学演讲去了。
哦对了,还有个奇怪的事情。
陈宗缦忍不住看向门口,一头张扬红发的安格斯大步走过,后面还跟着几个警察叔叔——奇怪的事情就是,这几天来调查安格斯的警察来的越来越频繁,几乎是三天两头他就要被带到医生诊疗室“审问”一番。
“审问”的具体过程陈宗缦虽然不知道,但每次安格斯回来的时候,那种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似乎也告诉了她,那过程是多么的辛苦。
两天后,陈宗缦身上的淤青消了不少,张小红也总算撂下了这个烂摊子,不再伺候她吃饭喝水,于是陈宗缦又加入了吃饭的大队伍,还在半路上遇到了刚刚被“审问”回来的安格斯,不,是亚伯。
“怎么是你?”陈宗缦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警察的身影,“不应该是安格斯吗?”
亚伯点点头:“前一阵子还是他的,只不过最近他有点累,所以我就出来替他几天。”
陈宗缦诧异的问道:“包括刚才的审讯?”
“是啊。”亚伯说道,“其实从很久之前那个审讯就是我在应付了,不过也不难,反正他们说的那个人我没杀过,他们想怎么样就随他们咯。”
“而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亚伯咧开嘴,“那几个警察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我已经彻底洗脱嫌疑了~”
虽然亚伯的语气随意轻松,但是陈综漫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的眼神中并没有笑意。
不过她还是诚心诚意的说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这样也好,她就不用再纠结要不要在真相和朋友之间选择这种事了。
吃饭的时候,陈宗缦敏锐的发觉,亚伯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在亚伯貌似没有任何反应的把一块青椒放进自己嘴里的时候,陈宗缦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亚伯?”
亚伯嚼了嚼嘴里的青椒,眼神茫然的扭头看着陈宗缦:“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低下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
亚伯从来不吃青椒的。
从前他只要一看到碗里有青椒,就会尖叫着把它们全都扔进她的碗里。但今天却毫无反应的吃了下去,有点不对劲。
如果只是这点,陈宗缦还不会觉得别扭,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亚伯可能是心情不好,但是……她的视线顺着亚伯的空无一物的脖颈下移,最后定在他平平的口袋上。
如果是亚伯,那里应该会有一个十字架才对。
十字架,亚伯从来不离身的。
而且,她看向亚伯的脚——他吃饭的时候,两只长腿伸直,自然地交叠在一起。虽然这个动作很有型很帅气,但这也是安格斯的标准动作——亚伯吃饭的时候,双腿都是规规矩矩的并在一起的。
三个不正常的地方,拼凑出了一个信息:眼前这个人不是亚伯,而是安格斯。
他为什么要伪装成亚伯呢?
难道是想要替亚伯洗脱嫌疑?既然警察在怀疑亚伯,干脆不让他出来,自己假扮他,骗过那些警察吗?
陈宗缦突然感觉后背窜上来一丝凉意。
饭后,她和亚伯一起并排着走回病房。
期间她一直偷偷的瞄着亚伯,看他像往常一样站得直直的,走路姿势也很自然,陈宗缦反而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看我干什么?”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说道。
陈宗缦瞬间收回眼神,像是干了坏事突然被抓包的小孩子一样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否定道:“我没有……”
男人轻笑:“我不像亚伯那么傻,别装了。”
陈宗缦诧异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安格斯?”
安格斯回赠她一个微微有些诧异的眼神:“我以为你早就有分辨我和亚伯的能力,难道现在还会混吗?”
陈宗缦摇摇头:“不是不是,是我刚刚走神了。”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安格斯突然开口:“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陈宗缦立刻挺起胸膛,笑的很灿烂:“放心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为了证明自己恢复的不错,她还貌似大力的敲了自己胸口两下。
嘶——
陈宗缦忍不住咧了咧嘴。
还是疼啊!
安格斯轻笑。
陈宗缦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跟在安格斯身后一步一步的走到病房门口。
“对了。”他转过身看着陈宗缦的头顶,秀气的鼻梁下微微可见红唇的一点颜色,“你舅舅的事,怎么样了?”
陈宗缦耸耸肩:“还能怎么样,我都成这样了。”她摊摊手,“江…医生现在又不在医院,我只能等他回来,再帮我找机会和舅舅见面咯~”
她没有意识到,当她提到“江医生”这三个字的时候,面前男人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
“江桁?”安格斯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你遇到事情的时候想到的只有他吗?”
陈宗缦无意识的玩着自己的头发,在胸侧卷啊卷啊的,听到安格斯的话,回答道:“没办法,在这个医院中,有个医生作朋友,总比作敌人好吧。”她脑子里突然闪过自己被江桁压在床上的画面,小脸一红,“再说了,江医生人虽然贱一点,但还算靠谱。”
安格斯的表情越来越冷,冷的几乎能把方圆十里的活物都冻得发颤。
但是陈宗缦同学还在不知死活的说着:“你也知道,我身上的事儿挺复杂的,他是个正常人,比我们办起事来要方便很多,难得他愿意偶尔帮帮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干脆闭上嘴巴,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安格斯。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眼前的男人散发出的低气压已经足以让他们俩周围寸草不生。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宗缦慌忙解释道,“其实你很正常的,只有我不正常而已,你跟我比起来要好很多,是不是?哎呀,我不是……”她手忙脚乱的解释似乎并没有任何作用,因为眼前人的脸色还在往更黑的方向发展。
最后陈宗缦终于放弃了,双手甩在身侧,垂头丧气的说:“反正你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朋友,明白吗?”
“行了。”安格斯在静静的听完陈宗缦说完一大串后,冷冷的开口,“我知道了。”
然后他大步从她身边走过,站在隔壁门前,打开门,进门,关门,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转眼间门口就只剩下了陈宗缦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
她有些纳闷,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安格斯的病房前,抬手就想敲门,却在关节即将触碰到大门的时候,停在了半空中。
☆、第30章 仓库
面前的门突然开了。
“你……”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大熊脸。
棕色的卷毛大熊,表情囧囧有神的瞪着她。
还没等陈宗缦反应过来,毛熊的大脸就被人死死的按在了她的脸上。“唔唔!”陈宗缦的口鼻都被卷卷的毛塞得满满当当,差点喘不过气来。
手舞足蹈的把大熊搂进怀里,陈宗缦终于得以脱身,一边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越过大熊的脑袋朝后看去——正好看见安格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她抱着一只跟她差不多长的毛绒大熊,傻傻的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安格斯。
“咳咳……”安格斯不自然的别过头去,“这东西占地太大,给你吧。”
陈宗缦仔细端详了一下怀中的大熊,突然想起上次安格斯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说“这是我的”时候的的场景,忍不住“噗嗤”一笑:“你不是没它睡不着吗?”她打趣道。
安格斯眼中似乎有点怒气,耳根子发红,转过脑袋来微微提高了声线:“让你拿走你就拿走,怎么这么多废话!”
说完,他就“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然后不到两秒钟,门又从里面被打开,安格斯冷着一张脸站在愣愣的陈宗缦面前:“你……照顾好它,掉了一根毛我就掐死你。”
然后大门再度关闭。
陈宗缦抱着大熊傻乎乎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把大熊举起来,看着它那张囧脸,喃喃的说:“你主人还真是好笑啊,是不是?”
她转身走到自己的铁栏杆前,轻轻的把脑袋靠上去,眼睛不知道看向那个方向。
大熊毛茸茸的一大只,窝在她怀里,温暖的感觉。
“唉……”陈宗缦叹了口气。
她究竟该怎样回报这份感情啊……
= =
下午,几个小护士三五成群的在陈宗缦的病房里打牌。
“你出千!”张小红大叫一声,指着陈宗缦手里的牌,面目狰狞,“我刚刚明明看到你还有三张牌的,怎么现在就剩下一张了?”
她站起来一脚踩在床上:“说!你把剩下的牌藏在哪儿了?!”
陈宗缦一脸无辜的看着张小红,瞪着一双大眼摊手:“我不知道啊,我没有藏牌,是你眼花了吧。”
“我会眼花?”张小红一抬下巴,“姐姐我两只眼睛5。8还会看错你的牌?”
“天呐我没听错吧!”陈宗缦夸张的大叫,“5。8?你那是X光射线千里拐弯眼吧!”
张小红一看陈宗缦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撸起袖子就扑了上去:“来来来,让姐姐搜搜身,看你把牌藏哪里了!”
“啊!”陈宗缦尖叫着跳下床,在病房里四处乱窜,躲避着张小红的“狼爪”。
一时间,病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所有小护士都看着她们俩在病房里跑来跑去,好不热闹。
跑了一会儿,陈宗缦是在是有些累了,气喘吁吁的倒在床上,连连摆手:“我不行了,我招了。”她喘着粗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牌拍在桌上,“去去去,都拿去,我不玩儿了,让我歇一会儿。”
张小红递冲她比了个中指。
于是病房里的情况就变成了陈宗缦窝在一边的小沙发上看电视,剩下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打扑克。
看了一会儿电视,陈宗缦突然觉得一阵尿意袭来。
病房里的马桶被另一个小护士霸占着,陈宗缦没办法,只好戳了戳张小红的肩膀,然后讪笑道:“小红姐,我想尿尿,能不能陪我出去一下?”
张小红看了看卫生间拉起来的帘子,皱了皱眉头:“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陈宗缦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十万火急啊!”
张小红摆摆手:“你自己去吧,早点儿回来就成。”鉴于最近陈宗缦的病情十分稳定,平时表现良好,且只是出去上个厕所而已,她就放心的让陈宗缦一个人出了门。
得到了特赦令,陈宗缦急匆匆的捂着肚子出了门。
朝着厕所的方向跑了十几步,陈宗缦慢慢放缓了脚步,原本弯着的腰也直了起来,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己病房的方向——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追出来。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在一个交叉口上,果断的转向了与厕所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站在仓库门口的时候,陈宗缦深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上次她来的时候,可是和张小红一起,可是这次,是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来,而且瞒着所有护士,实在是有些紧张。
陈宗缦慢慢的推开仓库的小门,四下看了看,然后一个闪身进了仓库。
她仔细回忆着上次来仓库时自己行走的路线,一步一步的探索着,终于,在看见眼前那一堆熟悉的破布的时候,两眼精光一闪。
上次她就是在这堆破布的下面,发现了安格斯。
她是在今天吃饭时发现安格斯不对劲,才突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仓库事件,那个时候的安格斯,实在是很让人怀疑。
在这件凶杀案中,已经有很多陈宗缦看不懂的地方存在。江桁让她帮忙引诱亚伯出现,但她却下意识的想要保护安格斯。
她必须先解除自己内心的疑惑,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保护自己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
陈宗缦想要知道,安格斯做出这些举动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来仓库,为什么不让亚伯出来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为什么假扮亚伯去接受审讯。
这些,她通通都要弄清楚。
陈宗缦计划的第一步,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步,就是来这个她唯一知道的地方,来看看,上次安格斯来这里,究竟是想干什么。
于是陈宗缦开始了在仓库中寻找的漫漫长路。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但似乎有直觉告诉她,这个仓库中,一定有什么秘密。
于是她沿着那堆破布的边缘一点一点朝里面摸索着。
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有?
她的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在地面上,整个人几乎已经被红绸子埋了个严严实实,地板有点冰凉,陈宗缦打了个寒颤,继续朝里深入着。
还是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她多心了吗?
陈宗缦正想着,突然,仓库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
陈宗缦慌了,此刻她半边身子露在外面,半边身子在破布堆下面,十分滑稽可笑。听到脚步声,她想都没想,就钻进了那堆破布里面,把自己埋好。
藏好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处境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那天安格斯在这个仓库中,听到她和张小红的脚步声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吧。陈宗缦笑了笑,然后把自己周围的破布整了整,留出一道能够看到外面的缝隙。
她的心跳跳的很快,几乎都要冲出喉咙,双眼死死的盯着缝隙外面的大门,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出了声音。
脚步声“吧嗒吧嗒”,由小变大,最后停在门口。
陈宗缦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一个小护士走了进来,走到了和陈宗缦相反的方向,好像也是在找什么东西。
陈宗缦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眉头又皱了起来,哎,不知道她要找多久,自己可是尿遁出来的,最长最长也只能把尿遁换成屎遁,时间再长可是会引起怀疑的啊!
她的心中焦急万分,但却不能有一点动作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宗缦的心情越来越焦躁。
小护士在那边翻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有找到的样子,她脚步一抬,朝着陈宗缦这边走了过来!
陈宗缦顿时魂飞魄散,身体下意识的往回一缩,抱着膝盖坐在更里面一点的位置挪挪,再挪挪。
似乎左手碰到了一个硬硬厚厚的东西。
陈宗缦皱了皱眉头,左手下意识的摸索着——好像是本书?还是本子?
在她纠结手底下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个小护士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抬脚“吧嗒吧嗒”的出了门。
陈宗缦又等了一会儿,才手脚并用的从一堆破布下面爬了出来,当然,手上还抓着那个她刚刚摸到的书。
她在原地打量了自己一全,最后把书塞进自己裤子松紧带的地方,一卡,在用宽松的病号服一遮,完全看不出来。
时间不能再耽搁更久,陈宗缦蹑手蹑脚的从仓库里出来,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了病房。
“怎么这么慢?”陈宗缦一进门,就看到张小红掐着腰站在门口迎接“虚弱的直不起腰”来的她,皱着眉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厕所捞你了。”
陈宗缦苦着一张脸,弯着腰指指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拉肚子啊。”
张小红脸色微缓:“你们继续玩儿着,我去床上躺一躺。”她一边说着,一边摸到床上,弯着腰缩在床边。
一看到陈宗缦这个样子,张小红她们也没了继续玩儿的兴致:“那你休息一会儿吧,我们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再来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