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助理打来电话,说宣紫已经在一个小时前坐上返回本市的飞机。安宴心中一揪,发动车子,后头默默问去哪,他说:“机场。”
“爸爸要带默默去玩吗?”
“不,去接你宣紫阿姨。”
作者有话要说: 哈,今天过生日,更晚了,sorry
☆、Chapter 47
Chapter 47
带着浓妆的空姐推着餐车站到宣紫身边,温柔地询问:“想喝点什么?”
宣紫看了看餐车,说:“给我一杯咖啡吧,多加一份糖。”
“好的。”
精致的咖啡杯还未递到宣紫手里,忽然被一只手臂挡了过去。孟溪林接过那杯子,喝了一口,对空姐说:“给她一杯牛奶就好。”
他从容坐进椅子里,重新扣上安全带,冲空姐挑了挑眉梢。
空姐为难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宣紫,宣紫正将手搭在椅背上,一脸无奈地看那男人,妥协道:“好吧,就一杯牛奶。”
她白了一眼孟溪林,“用我们中国人的一句话来说,你这种人就是管家婆。”
“什么?”
她用英文解释了一遍,孟溪林冷嗤一声笑起来,说:“我顶多算是管家公。”
“哎,对,你是管家公。”
“公公婆婆可是一对。”
这……宣紫没想到他举一反三的能力还挺强,只是现实横亘在眼前,许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插科打诨就能过去的。
“你别忘了咱俩的婚约取消了。”
一切的一切,做梦一般。
自订婚的那一日起,宣紫没有一天不在想如何巧妙、兵不血刃地解除与孟溪林的婚约,甚至也冒着被父亲狠狠教训的风险一意孤行,事实证明结果也确实惨烈。
可就在她选择维持现状,尝试着要与孟溪林在一起的时候,现实却给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他们的婚约就这样轻而易举,在对方父母的决断声中取消了。
宣紫已经很久没收到过宣筠的信息,连同妈妈也联系不上,她心里尽管不断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但理智不可能放过蛛丝马迹。
孟溪林猜出她在想什么,够起身子去牵她搁在把手上的手,她望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将修长手指藏在他的手心里。
孟溪林说:“别胡思乱想,等下了飞机我先陪你回去看看。”
宣紫点头,却见孟溪林脸色红润,嘴角始终挂着盈盈笑意,打趣道:“我看你好像还挺开心的,是不是觉得没了我这个惹事精,终于可以去拥抱一片新天地了?”
孟溪林摇头:“只是莫名觉得轻松,以前在一起,你大概会想,这个人在我身边仅仅是因为一个未婚夫的身份。但现在不再有束缚了,在一个彼此都更平等的位置,这样反而好。”
奇怪的理论。
宣紫问:“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孟溪林一怔。
紧接着露齿笑了,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没说过吗?宣紫有些迷糊。
许多事情如此顺理成章,仿佛一年四季春去冬来,孟溪林是喜欢她的,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可真要想想他是否当面锣对面鼓的告诉过她,宣紫还真是不敢确定。
以前没说过吗,在西宁的时候没说过吗,他吻她之前呢……
她思考得认真,孟溪林就笑得更加得意,两手抱在胸前,躺在椅子里,仰头看着机舱顶,闲适地说:“那次你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吧。”
“哎……”宣紫挠了挠后脑,笑了,“好像是啊。”
孟溪林说:“谁让我遇见你了呢。”
“什么?”
他两眼一垂,直勾勾地望向她,几乎从那墨黑的瞳仁里直看到她心坎里,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工作那么忙,哪有空挑三拣四。”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情不愿呢。”
“嗯,是不情愿哪。”
只飞了几个小时就落了地。
不知怎么的,宣紫心里总有一点虚。孟溪林搭着她的肩膀往舱门走,双手捂在肚子前的空姐很甜地说:“欢迎下次乘坐XX航空。”
孟溪林习惯性地说了一句谢谢,空姐见了他,都是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彼此,眼中满是话,嘴努一努,都明白了彼此心思似的笑。
宣紫说:“空姐都喜欢你,赶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千万别凑合。”
孟溪林瞪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听不懂英文?”
一路都走得顺畅,那些凭空臆想出的警察、便衣,连同形色有异的路人都没发现。宣紫劝自己把心放下,又不是拍电视剧,哪有那么多的意外。
只是等行李的出了一点岔子,宣紫的箱子差不多是头一次扔下来的,孟溪林漂亮的一手拎下来,可等到最后一个箱子被人认领,属于他的那一个却始终不见影踪。
宣紫坐在行李箱上纳闷:“别是丢了吧。”
“这么短的距离?”孟溪林开始担心。
“这和距离短不短没什么关系吧。”宣紫从箱子边跳起来,拉过他的手说:“你看着箱子,我去那边问问。”
孟溪林怎么肯,牵着箱子,拽着她,送去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说:“我自己去吧,不是什么大事,你在这儿等我。”
“你?”宣紫还是不放心。
“怕我不会说中文么?”孟溪林一拧眉,“小看人啊!”
宣紫笑着看孟溪林走远。
即将拐过一个路口时,孟溪林有些担忧地回望了一下,宣紫还在远处坐着,正将拉杆拉到最高,额头靠着上头弯下腰。
嘴角牵动笑了笑,不过就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就觉得异常的心安。
问询台前,他将自己的证件取出来,和制服笔挺的机场工作人员交涉。
“丢行李了是吗,确定看清楚了,没有遗漏没人认错?”工作人员边将证件接过来,边说。
孟溪林说:“是的,能查到行李现在在哪吗?”
工作人员说:“我尽量吧,也许漏运,也许被错拿——”他忽然一顿,比对着证件上的照片看孟溪林,紧张地问:“您是孟溪林,孟先生?”
孟溪林点点头。
“那请您等一等。”
工作人员对他匆匆一笑,拿起电话拨了几个数字,短促地说了几个短词,“对,没错,他在。”
孟溪林忽然回过神来,证件上明明写得是亨利孟,他怎么知道他的中文名字?
只是还没来得及询问,几个人忽然窜出来,一人一边架起他的胳膊,“孟先生,得罪了。”
“……”孟溪林吼:“你们是谁!”
“您该回加拿大了。”
“……”
***
安宴到家的时候父母和从泠都在,默默是玩疯了的小公主,包围在一群人中央,笑得刚一进院子就能听见那如银铃般的咯咯声。
安宴接过佣人递来的拖鞋,往客厅里走,默默眼尖头一个看见,埋头飞奔过去,安宴稍一弯腰抱起她,原地转了好几圈。
停下来的时候,小丫头头也晕,脚也晕,颠着四肢在爸爸怀里撒娇。安宴亲她的脸颊,看到父母向他走来,后头跟着从泠。
默默忽然想起什么,问:“爸爸接到宣紫了吗?”
安宴身子一僵,那股缠绕心头的困窘疲乏此刻破土而出,乌云密布在整张脸上,阴翳落在他深沉的眸色里。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他站在通道一头,等到下一个航班的人群出来,仍旧没能看到她。想要询问是否退改签,含冤受辱般给孟溪林打电话,却被通知他仍旧关机。
默默托着他的下巴,扁扁嘴道:“爸爸又把宣紫弄丢了?”
“嗯。”
“那她更加不要原谅爸爸了。”
“……”
“默默。”安母走过来,将孩子从安宴怀里接过来,转手给了从泠,摸了摸她的鼻尖,说:“奶奶说过几次了,不许在家里提起那个人。”
“宣紫吗?”默默求证。
安母眉梢一挑,“嗯?”
“是宣紫吗?”
“还敢说。”
从泠捂着默默的嘴巴,笑着说:“傻女儿。”往厨房那一头走。
安宴看了看这家里的几个人,无奈地笑了笑,扯着领带准备上楼:“我去换个衣服。”
安母跟在后头,“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说。”
等上了楼,再关上门,安宴独自钻进衣帽间。安母在他房里转了转,将床头桌上女人用过的东西一一捡了扔去垃圾桶。
安宴套着家居服,探出头来冷冷看她,“别动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安母扬了扬手里拿着的富裕层面霜,说:“我怎么记得你洗完脸连大宝都懒得擦。”
咚——
瓶子还是坠进了垃圾桶。
安宴走过去将之一把扯过来,猛地一挥砸到墙边,东西华丽丽洒了一地。宣紫最喜欢的那瓶木本香的香水豁了扣子,琥珀色的液体潺潺流出来,他直直盯着那一处看。
空气里立刻弥漫出一股馥郁的气味。
安母早就习惯了这个儿子气急败坏时的反应,此刻不疾不徐的火上浇油,“生气了?”
安宴不说话。
“今天是我和你爸爸主动过来的,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不要觉得是从泠心机深有意为之。我们也早知道了默默的存在,既然你丝毫不避讳承认她的身份,那就别怪风声会有一天传到我们耳中,迟早的事情罢了。”
安宴坐到床边,视线仍旧停在那瓶香水上。
“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母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
“儿子,我和你爸爸一辈子没红过脸,你姐姐也疼你疼到骨子里,你生活在我们这种家庭从来没缺过关爱,大概也就不知道家庭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有多重要。”安母将手搭在他背上,“我希望你拾起一个做男人做父亲的责任,给默默一个完整的家庭,给从泠一个完满的交代,这应该不算很难吧。”
安宴将头埋进曲起的手肘里。
“妈妈一早就给你说过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生病的那些日子从泠怎么对你你是知道的。她一个人怀了孩子,又偷偷地生下来,养到这么大,要不是爱你爱得太深,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你也不要回绝的太快,或是觉得妈妈对你太苛刻,你细细想想当初和她在一起,甚至要她怀上你的孩子,你对她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可能吗?不可能的,只是你始终不肯打开心扉,不愿意去接受另一个人罢了。但宣紫,宣紫再好,以前她是天之骄女,咱们这种普通人家配不上她,现在她前途未卜,你又何必脏了自己的羽翼一定要和她扯上关系。”
安宴忽然直起腰,怔怔望着他母亲。
前途未卜……“你……你知道?”
“呵,我教书育人这么多年,学生里总有那么几个出息的。许多事情不比我去打听,茶余饭后听他们吹吹牛也就有了眉目。宣家败了,宣筠现在是生是死都难说,宣紫她妈妈也被控制了起来,默默说你去接宣紫,接到了吗?能让你接到吗?”
她淡淡的笑,笑意牵扯着深深的眼纹顺着颧骨的方向一直落到唇角,得意的,旁观的,冷漠的,教人惊心的笑……安宴居然觉得害怕,害怕又陌生。
“安宴,到此为止吧,你和宣紫,不可能的,她不会甘心来当晚娘,你也不可能要她清清白白地走出来。从小到大,你都听话得很,现在怎么就不愿意听一听妈妈的话了?”
安宴过了很久方才要说话,先笑了起来,表情却是异常苍凉。
“妈,你说如果我现在旧疾复发,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被挑上科研对象,有一整个精英队伍围着我一个人转?你要我听话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不是宣紫的不听话,我可能就不能这样完整地坐在你身边听你的这番话了。”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安母被噎了一口,忽然挤着嗓子眼,尖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得不错,我是配不上宣紫,可你有一点弄错了。”安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听到他字字坚定地说:“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安宴,一直都配不上她。”
话不投机,安宴从床上站起来,往门外走。
佣人开始摆盘,见到他,很客气地询问:“可以开饭了吗,安先生。”
安宴点了点头,坐去默默的身边,银制的勺子光可鉴人,他从中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神情潦倒的男人。
一瞬间的怔忪,几乎不敢相信那样苍老的人就会是他。
从泠托着印有跳跳虎的围兜给默默围在衣服上,防止吃饭漏饭的小丫头弄脏了新换的衬衫。
默默很不满意地指了指安宴,说:“爸爸没有!”
从泠很爽朗地笑着,手自然地搁在安宴的肩头,说:“爸爸不会脏,爸爸最爱干净。”
却明显感觉到手下一处迅速冻结,仿佛触发反应的那一剂催化,电光火石般的变化几乎只是一瞬间。
而逼来寒意的地方远不止他僵硬的肩头,他连声音都冷得梆梆响,一碰就会碎裂成一地的尖棱似的。
“从泠。”他喊,“你想怎么样。”
“……”
“你想和我结婚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在搬家,忘了设定时间了,sorry
☆、Chapter 48
Chapter 48
“你的海外账户近期有大额资金流入,这件事你清楚吗?”
“……”
“海外有多处房产登记在你和你母亲名下,请你确认一下以下名单。”
“……”
“五年前,你和孟家订婚,其中是否涉及钱权交易?”
“……”
“你父亲涉及严重违、法违、纪,具体的情况你是否了解?”
“……”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宣紫颓然地撑在桌边,一连串地说了无数句我不知道。
惨白的灯自上而下照耀在宣紫脸上,穿制服的男人坐在她的面前,机械性地念着桌面上的一本册子。
时间一分一秒走得慢极。
她低下头看得见自己脏了的鞋尖,对之最近的记忆是在机场,她埋头在行李箱边等孟溪林,忽然被人点了点肩膀。
以为是孟溪林,所以很快抬头,说:“你怎么这么快。”
却是一队陌生的人脸,都是大个子,围在她的身边,语气冰冷地说:“宣小姐,请跟我们走一趟。”
她心一下子坠到谷底,不会反抗,但仍旧挣扎,说:“你们不能这样平白无故就把我带走。”
领队模样的男人向她出示证件,言简意赅,“宣小姐,事实上,我们有这样的权力。”
“……我还有个同伴,至少让我和他说一声。”
“对不起,宣小姐,时间可是不会等人的。”
时间不会等人,可人要等时间。
他们擅长的每一个把戏,宣紫都能读得懂。
她没有手表,关机多时的手机也被没收,房间四面尽管有窗,但帘子拉得很严,完全无法从天黑的程度判断时间。
LED的光线强烈,看得久了,甚至能分辨出一粒粒发光的灯珠。宣紫被照得头昏眼花,世界悠悠缩小成致密的一层穹顶,围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在等她昏眩,等她发晕,如伺机出动的猎豹,在她这个猎物最脆弱的时候撬开她的嘴。
只是他们高估了宣紫在家中的地位,所有企图自她口中得到的消息最终会被证明不过是一场妄想。
宣紫终于撑着头,手撑在桌子上快要瘫成一滩烂泥,在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不知道之后,昏了过去。
最后的记忆维系在冰冷的夜风上,她躺在一具不知名的怀中,说不上温暖,但异常坚硬,一路抱着,很稳很踏实。
她微微睁眼,看到漆黑的大幕拉开,月上中天,风明明裹着热浪,吹上她冷汗淋漓的身体,居然分外的冷。
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