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光大亮,十六的宫口还是没开,阵痛折磨的她几欲放弃挣扎,真想就此死去算了。
死了多好,死了就解脱了,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想了,痛苦也罢,不甘也罢,都化为一阵烟,一把灰……
也许来世能投个好胎,赶着个好时光,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之前遇见他……
他呀他,这辈子,终是错过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新生
医生也来回看了几次,催产针也打了,就是生不了。
“实在不行就剖吧!”医生摘下口罩,和十六妈商量道。
乡镇医院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医生和家属都不愿意采取手术取子。实在有不放心的,人家提前就转到县城去了,十六这情况来的突然,转了又怕在路上出事。
十六妈也慌了神,不知所措的同时又忍不住骂张和平,就是手术也得他做丈夫的签字才行呀,不然后来有个什么意外,她这当丈母娘的不得被埋怨死。
和平爸和和平妈也拿不定主意,都站在门口干着急。
末了和平爸还是给张和平打了个电话。
“你个混蛋玩意儿,你到底啥时候回来,老子告诉你,你今天要是回不来,以后就永远别进家门!”
“爸,阿粉刚生完,是个男孩,我这走不开,等她妈来了我才能回,你就别逼我了!”张和平在电话里喊道。
“…生啦男孩?”和平爸顿时有点懵了,“那,那就先这样吧,你争取快点!”
十六妈在一旁警觉起来。
“什么生了,谁生了”她跳过去厉声问道。
和平爸吓得手一抖,电话掉在地上。
“亲家母,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和平妈一听大孙子降生了,顿时底气就足了,吧啦吧啦就把情况说了。
“你个老不死的,胡沁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十六妈听了和平妈的话,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和平妈的头发就要打她。
“我闺女多听话的孩子,当初就不愿意,是我逼她嫁过去的,嫁过去见天挨打受气,骨头都打断了,我都不准她离婚,到现在倒被你这样泼脏水坏名声,看我跟不跟你善罢甘休!”
十六妈边打边骂,和平妈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倒在地上起不来,十六妈一屁,股坐她身上,当真就伸手去撕她的嘴。
两个老头子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去拉,乡下女人不讲理起来很吓人,碰的地方不对就说你耍流,氓。
产房门前乱作一团,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就听十六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妈,声音凄厉,仿佛死亡逼近。十六妈惊起回头,丢开和平妈,就往产房冲去。
“十六,我的闺女……”她哭喊着扑过去,就听里面“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响彻了整个楼层。
十六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没一丝力气,只是喃喃念叨“闺女,闺女,十六,十六”……
门开了,里面走出个护士,冷不防脚下踢着个人,吓了一跳。
“呀,大婶,你怎么了?”她忙去搀扶。
“别管我,别管我!”十六妈哭出来,“我闺女呢,我闺女呢?”
十六爸也跑过来,紧张不已。
“你闺女在里面呀,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护士用力拉起十六妈,“快进去吧,等下洗完包好就抱到病房去!”
十六妈心一宽,腿一软,又要往下滑,十六爸忙过来扶住她,老两口进了产房。
和平妈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女孩呀!”她带着不明所以的情绪说道。
和平爸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坐在排椅上等着。
十六妈进了产房,松开老公的手,忐忑不安地去看十六。
十六已经被移下产床,躺在一旁的临时病床上,盖着被子,脸色苍白。
“十六,你怎么样?”十六妈眼眶一热,泪又掉下来。
“妈,没事,我没事!”十六惨白着脸笑了笑,“刚才疼,现在不疼了,没事了!”
十六妈就呜呜哭起来。
十六一看她妈哭,也跟着鼻子一酸。
“哭什么哭!”十六爸一旁喝斥道,“看把闺女勾哭了,月子里不能掉泪,不知道呀你?”
十六妈就忙收住泪,掖了掖十六的被角。
“看见孩子了吗长的像谁呀?”十六妈问道。
“净问傻话,还在洗呢!”十六爸打断她,“小孩用的东西你都弄好了,想想有啥不够的,我去买!”
“都备着呢,啥都不缺。”十六妈傻笑道。
说话间护士就抱着孩子从隔离间出来了,几个人同时紧张地看过去。
“看看吧,你们家的小美女!”护士笑着把孩子递过来,赞叹道,“还从没见过这么干净漂亮的孩子!”
十六妈就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放低了凑近十六跟前,十六爸也紧张地凑过来。
雪白的被子包裹着一个柔软的小身子,头上是绒绒的胎毛,眼睛紧闭着,小手放在嘴边,脸上身上都是红红的。
“我怎么看不出来哪漂亮?”十六皱着眉笑道,眼里满满的爱意。
“瞎说,怎么不漂亮了,比你漂亮多了!”十六妈忙护着外孙女。
“这就不要我啦”十六笑着逗她妈。
十六妈嘿嘿笑起来。
天黑的时候,张和平终于赶回来了。
一直被排挤在病房外的和平妈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怎么样,见着了吗,长的像谁?”张和平第一句话就这么问道。
“见什么见,那个母老虎,捂的严实着呢,看都不给看,进也不让进。”和平妈委屈道。
张和平哼了一声就要往里闯,和平爸一把拉住他。
“你进去给老子好好说话,敢撂脸子小心老子削你!”和平爸警告儿子道。
“爸!”张和平不耐地喊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你孙女呢!”
“对呀对呀!”和平妈附合道。
“都给老子闭嘴,老子说是就是,我先把话放这,只要我张铁头没死,这孩子她就是老张家的,你们谁也甭想作什么妖!”和平爸厉声道。
张和平就没再说话,推门进了病房,老两口跟在儿子身后也进去了。
病房里很温暖,那一家子正有说有笑地逗孩子,一见他们进来了,都停了动作。
“还知道回来呀!”十六妈先开口道。
张和平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十六床前,默默地看了十六一眼,然后俯下身去看躺在她旁边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小小的婴儿一动不动睡得香甜,眼睛闭着,也看不出来像谁。
“妈,你过来,看看像不像我!”张和平头也不回喊他妈过来。
和平妈磨磨蹭蹭走过来,被十六妈闪身挡住,“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刚下生的孩子能看出什么,安的什么心呀你们,没脸没皮的东西,自个在外面养小,娃都生了,还有脸来看我们家妞妞,快滚远点吧!”
张和平一言不发,上前一把推开十六妈。十六妈打了个趔趄,胡乱伸手抓住了立在床尾的输液架才站稳了脚。
“干什么呢兔崽子!”十六爸在旁边看不过去,一拳挥了过去,正打在张和平的鼻梁处,打得张和平闷哼一声,鼻血都流出来了。
和平妈一看儿子挨了打,在后面嗷嗷叫着冲过来。
病房里又乱作一团。
“干什么呢这是!”门口传来一声喊,值班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了。
“我说你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这是病房,有产妇有婴儿,怎么能在这里闹腾呢?”医生皱着眉头把人往外轰,“出去,都出去,什么人呐都是,要打回家打去!”
两家人也不敢吭气,悻悻地一个跟一个都出去了。剩下十六和孩子在里面。
“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的?”医生关上门走过来例行检查询问,又凑近了看孩子,“多漂亮的孩子,喜欢都来不及呢,还打架!”
十六苦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你李大夫,我挺好的,啥事没有。”她说道。
“没事就好,孩子怎么样,吃奶了吗,醒了几回,尿了几回?”医生接着问道。
“没醒,也没吃奶,一直睡呢,可乖了!”十六回答道。
“嗯?一直睡,不吃奶?”医生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弯腰抱起了孩子,“这可不一定是乖呀!”
十六顿时警觉起来。
“李大夫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咚咚跳。
“孩子嗜睡可不一定是好事!”李大夫看了看怀里的女婴,“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她,这真是有点反常,我带她去检查一下吧,你别怕,我只是慎重起见,也许什么都没有。”
“要有呢?”十六紧张地问道,“要有事可能会是什么事?”
“黄疸,血红素低,或者溶血症,都有可能……”李大夫说道,“你别担心,没事的,为了排除溶血症,让孩子爸去查个血,血红素低或者过度贫血也有可能要输血呢,做好万全的准备,就是万一有事要往城里转也不会手忙脚乱,我先去看看。”
李大夫抱着孩子出去了,十六一下子瘫软在床上。
“妈,妈,你快进来,快进来……”她扯着嗓子喊道,心都揪了起来。
当医生说明了情况通知张和平去验血时,他也莫名地紧张起来,心里千头万绪,百感交集。
从良心上来讲,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不希望孩子有病。反过来说,这一管子血下去,是不是他的种就真相大白了,如果真是他的,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排阿粉和孩子,他甚至敢拿赌,十六妈能直接闹到阿粉家去。
如果真不是他的呢,他也就彻底死心了,对十六对孩子都不存在什么愧疚感了,十六妈那里,他也终于能梗着脖子耍一回横了,把这些年在她那忍气吞声的憋屈全找回来。
然而在他心底最深处,却又隐约希望这孩子还是他的。毕竟一个七尺男儿,媳妇出墙就够窝囊了,生个娃还不是自己的,这得多大一顶绿帽子呀,真是一辈子的耻辱!
怀着这样七上八下的心情,张和平走进了化验室……
京城的冬夜冷风刺骨,下了几场雪,路上结了冰,其华开着车慢悠悠进了家门车灯一晃,照出陶天启等在门前的身影。
这老头子,不要命了,大冷天的非要等在外面干嘛!其华皱皱眉,心里却暖洋洋的。
自从上次十六走后,其华大哭大醉一场,整个人都变了,沉默,冷清,颓废,对所有的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关注,而他,跟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关系了。
陶天启心疼儿子,又不敢随意劝他,只好把无限关怀用行动表达出来。
早晨其华上班走,他一直送出大门,再三叮嘱路上注意安全,下班早点回来。
晚上又早早站在大门口等,一直等到其华回来了停好车,父子二人才相伴着进屋。
他就是要用这种无言的行为来告诉儿子,不管到什么时候,这世界上都有一个人在牵挂你,同时也需要你,所以你不能自我放弃。
“爸,天这么冷以后不要到门外等了,知道吗”其华大步走上前,随手把公文包递给等在一旁的刘婶,搭着陶天启的肩往屋里去。
“没事,我习惯了,一天不等浑身难受!”陶天启呵呵笑道,一边岔开话题,“你猜今晚刘婶做什么好吃的?”
来到门前,其华伸手拉开门,让陶天启先进。
“做的什么?”他吸了吸鼻子,“我闻闻看,豉汁蒸蛏子,牛骨汤,对吧刘婶?”
刘婶就笑了。
“真是馋猫鼻子尖,一点都没错!”她带着点仿若母亲的溺爱说道。
其华洗完手陶天启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见他过来忙吩咐刘婶给他盛汤。父子两个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刘警卫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的冷气。
“首长,你让我给王参谋长送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了。”他哈了哈手说道,“外面又下大了,我今晚不回家了,路上不好开车。”
“那就别回了。”陶天启喝了一口汤,说道,“快坐过来吃饭。”
刘婶忙又加了碗筷给他。
“哎呀,说起下雪,我去年在乡下还打雪仗来着……”陶天启感慨道,却因此而一瞬间想起了那个女人,忙住了嘴,见其华抬头看他,忙掩饰道,“就是我去找老高那回,跟几个毛孩子闹着玩来着。”
其华也没往心里去,低下头又喝汤。
“说起老高,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就一年了。”陶天启接着道,“哎呀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候问候,不然那小子肯定说我过河拆桥了。”
说着放下碗就拨了高所长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半天才被接起,高所长在那边喂了一声。
“老高,是我,老陶。”陶天启大声喊道,“下班没有,咱俩唠唠。”
“老陶,怎么现在打来了?”高所长在那边说道,“我出任务呢,哪有时间陪你唠呀,回头再说吧!”
“出什么任务呀,这么晚了,不赶紧回家报媳妇去。”陶天启戏弄道。
“咳,别提了,有两家人在医院里打起来了,医院报了警。”高所长说道。
“哦?医院治死人啦?”陶天启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是,是为了个孩子,孩子不是男方亲生的……”高所长说道,“这不就打起来了,差点出人命……害得我又回不了家。”
陶天启听完笑起来。
“该,谁让你当初非要当片警,活该!”他幸灾乐祸道,“要不要我派兵支援你?”
高所长在那头给气乐了。
“你那兵还是留着保卫首都吧,兄弟我搞得定!”他笑道,顿了一下又说,“哎,老陶,你知道是谁吗就是上回你让我帮你查的那个岳十六,哎呀,亏得你没找着她……”
陶天启握着电话愣在当场,高所长再说什么他也没听进去,脑子里来回就回荡一句话,十六生了,孩子不是她男人的!
他又胡乱应付了高所长几句,挂断电话,然后愣愣地望着低头吃饭的儿子。
其华感觉到老头子的异样,抬起头,放下筷子。
“你盯着我干什么?”他奇怪地问道。
陶天启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华……”他犹豫着说道,“那个,十六生了,据说孩子不是她男人的,在医院闹起来……”
其华脑子轰地一声就炸开了。
“你说什么?”他蓦地站起身,颤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十六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孩子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黄疸。之前医生说的那些个听过没听过的病差点没把她吓个半死。
孩子没事,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哪怕是外面已经闹翻了天,她也不怕。
张和平和他妈终于很纠结地在十六妈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但是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有点悲哀又有点滑稽。
从真相大白那一刻开始,两家人就闹腾起来。
最初很强硬的十六妈终于在医院出据的铁证面前低下了骄傲的头颅,受了不知道多少闷气的和平妈终于挺直了脊背,学着十六妈往日的泼样把她损了个体无完肤。
十六妈自知理亏,也不反抗,也不还口,只是垂着头流泪。
十六爸一开始也是无话可说,毕竟自个闺女做了对不住人家的事,还不让人家骂两句出出气吗真正惹恼了这个老实人的,是和平妈攻击完他们两口子,又开始对十六和孩子恶语咒骂,什么难听骂什么,十六爸就受不了了,上去就给了和平妈一嘴巴。
张和平一看他妈挨了打,赶紧过去帮忙,也不管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