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安庆长公主也是知晓安千兰烈性之事的,有心想将她留下,好好开导,与她在这上京城里说户好人家,也算是为死去的安氏尽点绵薄之心,才会有这一说。
马氏闻言,不由喜笑颜开,哪有做母亲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的女儿守活寡,且不说连亲都没成的寡,当下也明白了安庆长公主的意思,不由起身福礼道:“只怕是打扰了公主。”
安庆长公主笑着摆了摆手,指了莫氏,道:“你便将安小姐安排在三媳妇生前的院子里住着吧。”
莫氏连忙应了声是。
田淑婷不由得攥紧了袖笼里的手。
这算什么?
身侧的田氏,却是隔了衣袖,用力的捏了捏她,田淑婷不由抬眼,便见到田氏眼里淡淡的警告之色。田淑婷连忙低了头,敛了神,重新换上一副笑颜。
“千兰谢过公主。”安千兰起身,朝安庆长公主福身行礼。
安庆长公主笑了,指着田淑婷道:“这还有位表小姐,你们正好有个伴。”
安千兰又微微的抬了头,对着田淑婷浅浅一笑,田淑婷温温婉婉的还以一笑。
“公主,骁儿进宫,到这时未回,庆王妃那……”
安庆长公主沉吟了一响,轻声道:“无妨,且先让庆王妃来见过众人吧。
莫氏应了声,便派了身侧的大丫鬟松香去传话。
远远的坐于末首的安千兰,奇异的、飞快的撩了眼田淑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去看田淑婷。而田淑婷显没有料到,这时刻,会有人注意自己,那一闪而逝的阴鸷瞬间入了安千兰的眼。安千兰越发的低了头,心里却是捉磨开了。
未几多时,梓清带了香雅,风轻、红袖来问安。
众人打赏的打赏,称赞的称赞,梓清一一笑言而过。
这般便到了辰时,众人留在了昭阳阁,陪着安庆长公主用过早膳。
未几,宫中便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安庆长公主匆匆赶往皇宫,路上却又遇上另一拨来报丧的,道是皇后也薨了。
第一百三章
次日,太子在端华殿上向百官宣读先皇遗诏,正式继承大位。遗诏赐命英亲王崔炫明、奉国大将军萧慎、一等忠毅候左靖海、安逸伯蒋泊方辅政。
一月初十,大吉,新君登基大典在端华殿举行。嗣皇帝朝服出东宫,御仗前导,车驾相从,王公百官齐集太和门外跪迎。
丧中罢礼乐,阶下鸣炮三响,礼部尚书奉册跪迎,英亲王崔炫明、奉国大将军萧慎、一等忠毅候左靖海、安逸伯蒋泊方率先从行三跪九叩大礼。
吉钟长鸣,百官府首。
新君继位,下诏册封太子嫡妃为皇后,良梯为慧妃。
与此同时,一道圣旨也送进了英亲王府。
崔云骁接过那道遗诏时,凝着梓清久久无语,梓清亦相对默然。
那是一道令崔云骁前往封地嘉庆的圣旨,皇帝在弥终时刻,屏退众人,只留太子,不知二人说了什么,总之在那些遗诏之外,赫然多了这一道圣旨。
“你让人开始收拾东西吧。”崔云骁对梓清说道。
梓清点头,喊了风轻、香雅进来收拾箱笼。
“王妃,您的要不要收拾?”香雅虽是问着梓清,目光却是看向崔云骁。
梓清不语,这话她还真没法回,崔云骁封王,且是权震一方的王,作为她来说,是一定要留在京城的,这是帝王御臣之术。可是没有了崔云骁的王府,她能安然的呆着吗?梓清也拿了眼去看崔云骁。
崔云骁撇头着梓清,见梓清也拿眼看自己,不由勾了勾唇,看着香雅道:“你想你家王妃独守空房不成?”
香雅立刻便笑了,脆声应了句,“不想,不想,谁想谁是小狗狗。”
话声才落,屋子里响起一阵轻笑声,梓清从不知道香雅还有这天真浪谩的一面。整个人依在崔云骁的身前,捂了唇,轻轻的笑。
“王爷,公主请您去趟昭阳阁。”
崔云骁松了梓清,交待道:“你看着点,有些没必要带的东西便不带,我们时间紧。”
梓清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崔云骁走远了,香雅才上前轻声道:“王妃,咱们当真能跟去吗?”
梓清笑了说道:“王爷说能,那就一定能。”
昭阳阁
莫氏正陪了安庆长公主在说话,门口响起小丫头的请安声,“见过庆王爷。”
莫氏便笑道:“正主儿来了,公主与他说说吧。”
便见眼前一亮,崔云骁已然入内,正上前与安庆长公主莫氏问安。
“孙儿见过祖母,见过婶母。”
“来骁儿,在祖母这边坐。”安庆长公主朝崔云骁招手,崔云骁上前。便有丫鬟搬了张椅子放在安庆长公主身侧。
崔云骁想着没几日便要远行,一去十年也不知道祖母在的日子里,还能再见几次面,不由得便心头涩了涩。怔怔的坐在那,不言语了。安庆长公主又何偿不是,想着终于成亲了,却不料一成亲便生离,眼眶也红了红,她还想着能在有生之年,四世同堂,抱一抱玄孙。不由得便深深的叹了口气。
“都在收拾了吧?”
崔云骁点了点头。
安庆长公主看了莫氏一眼,莫氏便笑了道:“骁儿,庆王妃那边……”
“王妃同行。”崔云骁答道,见莫氏同安庆长公主脸色都变了变,压了声音回道:“当日皇舅公在世时,说好了的。”
莫氏便点了点头,对安庆长公主道:“这样也好,才刚成亲,分开也不妥。”
安庆长公主点头,持了崔云骁的手,慈爱的笑道:“你身边原有两个大丫鬟,可是云淡却无故不见了,祖母便再赏个给你吧。”
崔云骁忙摇头,“祖母,王妃身边还有几个丫鬟,人带得多了,只怕若来非议。”
“胡说。”安庆长公主蹙眉道:“长辈赐不敢辞,你是怕庆王妃有话说?如果是的话,让她来跟本宫说。”
“祖母……”
莫氏淡淡的对崔云骁摇了摇了,意思是让他先收下再说。
而安庆长公主见他不再出声,对一侧侍候着的木桐道:“传雪梅来见过王爷。”
“是。”
木桐撩帘走了出去,未几,身后跟了一名身姿聘婷的女子进来,只一眼,崔云骁便蹙了眉头,这到底是给他的丫鬟还是小妾啊?便见那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穿着一袭素锦外衣,外披水蓝色褙子,于简约中透着隐隐的妩媚。
堂下的雪梅低眉垂首的行礼,声音透着股骨子里渗出的媚意,“奴婢见过公主,王妃,庆王爷。”
崔云骁只一眼,便转了目光,安庆长公主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得便皱了眉头。
“起来吧。”
“是。”
雪梅身若莆柳的立于一侧,虽是低眉垂首,然一双略有灵气的眸子却是不时的看向崔云骁,见崔云骁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正襟危坐,不由得便心下忐忑,难道说庆王爷对自己不满意?
“祖母,真的只是个丫鬟吗?”崔云骁抬头看着安庆长公主。
安庆长公主一窒,狠狠的瞪了崔云骁一眼,她难道能说是给你准备的妾吗?国丧在身,他又是新婚,若人听说她在这时刻为堂堂王爷纳妾,这天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祖母?”崔云骁却是不依不饶的追着。
莫氏见安庆长公主脸色不善,笑了道:“当然只是个丫鬟,不然你以为呢?”
“那好。”崔云骁似是深吸了口气,转了身对雪梅道:“雪梅是吧?”
“奴婢雪梅。”雪梅听到他的话,连忙站了出来。
一瞬间,本温润如风的崔云骁,脸上便罩了一层寒霜,浑身上下有了一股淡淡的冷凛之气,“即是祖母赏下的丫鬟。”他将那丫鬟两字咬特别重,又看了眼安庆长公主,才继续道:“本王便收了,只你却记着,守好自己的本份。”
“是。”雪梅颤了颤身子,瑟瑟道。她不明白,为何庆王爷一下子变得那么冷,那么锐,一双目光像刀似的往她身上刮。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应了那声是。
安庆长公主张了嘴还想再说什么,莫氏上前笑道:“好了,好了,眼看着在府里的日子不多,告诉婶母,有没有想吃的,婶母吩咐了厨房给你做。”
崔云骁便扬了眼,看着莫氏笑道:“王妃喜爱辣食,婶母便嘱了厨房做些辣的吧。”
“可是你不吃辣的啊!”莫氏惊道:“你从小便喜清淡。”
崔云骁挑眉,“无妨,我可以因人而异的。”
一句话,屋子里响起一片吸气声。
良久,才响起安庆长公主愤愤的声音,“没出息的东西。”
其余人则是捂了唇吃吃而笑,雪梅不由得又多着了崔云骁几眼,在接到崔云骁一记狠戾的刀光眼后,低了头再不敢看。
行云阁
正吩咐着香雅与风轻收拾东西的梓清,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田淑婷巧笑倩兮的走了进来。
“清姐姐。”意识到称呼有错时,不由捂了嘴,悔悟道:“哎呀,要叫王妃了。”又改了口道:“庆王妃。”
梓清嘱了香雅几句,返身迎了田淑婷,笑道:“无妨,你还是唤我清姐姐吧。”
田淑婷上前挽了梓清的手,娇声道:“不可以的,姑母说规矩一定要遵守的。”
梓清便笑笑无语,喊了红袖上茶。
田淑婷打量了眼,那些堆于屋角的箱笼,叹声道:“姐姐才大婚,便要和王爷分开,当真是……”她作势怜惜的看着梓清,适时的咽落了后面的话。
梓清却是笑了笑,轻吸了口手里的茶,茶味冷芳,口感极好,在田淑婷做足了势后,梓清才轻声道:“没关系,我与王爷同行。”
“什么?”田淑婷惊声道。见梓清肃目而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干笑了几声,轻声道:“妹妹失态了,妹妹只是太过惊讶罢了。”
梓清端了茶盏,以瓷盖缓缓的拨着水面翻浮的茶叶,始终一言不发。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无声,众人垂首噤声,田淑婷不由得汗流浃背,脸上的天真神色一下尽失。便在这时,梓清搁了茶盏,淡淡开口道:“我也很惊讶。”
田淑婷一震,稍倾,笑了笑,端了茶,轻轻的抿了口。
便在这时,有小丫鬟来回话,说是表小姐求见。
梓清正在错愕是哪位表小姐时,田淑婷笑了起身道:“王妃有客,我便告辞了。”
梓清笑着淡淡的点了点头,竟是连身子都没动一下,田淑婷脸色再次一白,但却仍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退了出去。走到门外时,与正被小丫头领着走来的安千兰不期而遇。安千兰一眼便看到田淑婷脸上的灰败,不由讶异,这是怎么了?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的点了点头。田淑婷也回以一笑。
小丫头打起门窜,安千兰款款上前,福身道:“千兰见过庆王妃。”
梓清使了个眼色给红袖,笑道:“妹妹多礼了。”
红袖上前扶了安千兰在一侧落坐,重新上了茶。
梓清不由便打量起这安千兰来,虽说出身不及田淑婷,可是这做派却委实不失名门淑女的风姿,且不论是真还是假,两人一眼便能着出本质上的区别。
“妹妹可是有事?”
安千兰低了头,轻声道:“回王妃,知王妃要远行,千兰过来看看王妃,顺便向王妃辞个行。”
梓清一愣,那日她也是听了风轻回话的,是安庆长公主出面留下安千兰,但转而一想,唯一的亲人,崔云骁也不在府内了,她确实也没必要在这英亲王府待着。只是这辞行不是应该向公主与英亲王妃辞行吗?怎的却辞到自己这来了?梓清皱了眉。
“妹妹难得来这京城,何不再住两日,这般匆匆而去,又……”梓清想着劝劝安千兰,却不料安千兰忽的抬头看了梓清,轻声道:“千兰其实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妃成全。”
梓清怔愣,不情之请?即是知道不情,却还要再请,也就是说,自己不论如何还得应了。不由得便失笑,轻声道:“妹妹且说说看,只要我能办到的,总不吝成全妹妹的。”
安千兰素白的脸上,便有了淡淡的一层红晕,良久,轻声道:“妹妹也想去漠边走走。”
梓清当场怔愣住了,心道:这还真是个不情之请!自己是随夫赴边关,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这般跟着去那漠北之地,算的是什么?看向安千兰的目光,不由得便有了淡淡的不悦之色。
“王妃请不要识会。”安千兰缓缓起身,福了一福,道:“千兰决无它想。”说完,她抬起头,目光真诚的看向梓清。那是一双坦坦荡荡的眸,似乎这世间断无不可与人言的事。对着这双眸子,梓清竟是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千兰也知道,实在唐突,可是千兰这一生,都因在那三丈绣楼,好不容易有远飞高眺的机会,千兰实不愿再被困缚,请王妃垂怜。”
她这一番话虽说是隐晦,但却也是直白的说出了她的无奈。
想来,安千兰亦不是心甘情愿做那烈妇之事,只怕是碍着那望门寡的身份,前来说亲做嫁的只怕都不如人意,而她素来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干脆便拒了,只说是为夫守寡。这样的人!梓清不由得再次审视,如果真的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对她和催云骁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见梓清尚在犹豫,安千兰沉沉的叹了口气,道:“王妃若觉得为难,便当千兰没说吧。”
再坐了会儿,便见身告辞。
直到她走远了,红袖才狠狠啐了一口,道:“什么人嘛,还说是贞节烈妇,这般没脸没皮的话,也说得出口。”
梓清笑着嗔道:“不要乱说,你不是她,不知道她的苦。”
红袖翻了眼道:“王妃您……”
门外却突的响起崔云骁的声音。梓清迎了出去,待一眼看到他身后那聘婷的雪梅时,不由得笑,便滞了滞。
“屋里说话。”崔云骁上前,揽了梓清走进内室。
红袖自觉的守在门口,雪梅没得吩咐不敢跟进,垂了脸,站在门外,不时的拿眼偷看红袖,见红袖只五官端正,并无过人之处,不由得便松了口气。
才进内室,崔云骁便将梓清往怀里一带,迫着她面对着他,轻声道:“祖母给的人,说是我们丫鬟太少。”
梓清不由扑哧一声笑了,道:“你看她哪里像个做丫鬃的?”
崔云骁却是肃正了脸,斩钉截铁的道:“不管像不像,反正是个丫鬟,放心,我会让风轻好好调教的。”
梓清点了点头,想起之前安千兰的来意,不由得心里便有了主意,抬了脸,笑了对崔云骁道:“适才舅舅家的表小姐来了。”
崔云骁挑了眉,讶异道:“千兰,她来做什么?”
“表小姐向往摸北风情,想与我们一道去看看。”梓清不错眼的看着崔云骁脸上的神色,她到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想衡量在崔云骁心里,这位母亲的亲人在他心中有着怎样的位置。
“荒唐。”崔云骁寒声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这般跟着我们跋山涉水的算什么?”
梓清心里便有了计较,于是柔了声音道:“她那样的遭遇,想来是心中苦闷,想要出去走走。”
崔云骁却仍是摇了摇头。
屋子外,雪梅一直没看到崔云骁出来,也没听到传唤,拿眼看了看红袖,想着自己是公主赐给崔云骁的丫鬟,怎么来说,也比王妃跟前的丫鬟要高一级,深吸了口气,便欲撩了帘子进去。
“你干什么?”红袖猛的出声,上前拦了她。
雪梅蹙了眉头,看着红袖道:“我进去给王妃请个安。”
红袖便挑了眉眼,一声冷笑,“王爷和王妃在谈事,闲杂人等,不许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