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04巫师与玻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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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4巫师与玻璃球-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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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把他们搞定的时候,他们的眼窝会和你的眼窝一样空洞,乌鸦先生。我会亲手把它们掏干净。”

他刚要把鸟头扔了,随即又改变了主意。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呢。他一手拿着鸟头,往他拴马的地方走去。

7

克拉尔·托林沿着高街向旅者之家走去,她脑袋发沉,太阳穴剧烈地跳动着,那颗心脏也快没了生气。虽然起床才短短一个小时,可宿醉的感觉太难受,简直就像是难受了一天。最近她喝得太厉害了,这点她也知道——几乎每天晚上都喝——但她很小心,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决不超过两杯(而且都是低度数)。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觉得有谁怀疑过她。只要没有人起疑心,她觉得自己还可以这样继续下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能帮她忍受自己那愚蠢的哥哥呢?还有这个愚蠢的小城?当然了,还有这样一个事实——马夫协会所有的农场主和至少半数的大地主都是叛徒?“去他妈的联盟,”她自言自语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可她手头究竟有没有一只鸟呢?他们中的任何人有吗?法僧会不会恪守自己的诺言——由一个叫拉迪格的人做出的承诺,然后由他们自己这边那独一无二的津巴·莱默继续对承诺负责?克拉尔有自己的疑虑:专制之人总能很轻巧地忘掉自己的承诺,手里的鸟儿也总有烦人的办法,啄你的手指,在你的手上大小便,然后拍拍翅膀就飞走了。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把床铺好了。另外,不管要向谁下跪,或是向谁交税,人们总是要喝酒、赌博、睡女人的。

但是,当那老不死的良心开始嘟囔时,还需要喝点酒让它闭嘴。

她在柯拉文殡仪馆外停下来,朝街北边看过去,一群男孩子踩在梯子上,兴高采烈地把纸灯笼挂在高高的柱子和屋檐上。这些五颜六色的灯将在收割节晚上点燃,届时罕布雷的主要街道将会铺满杂色斑驳的柔和灯光。

克拉尔还能记起小时候的情形,爸爸牵着她的手,她则好奇地看着彩色的纸灯笼,听着爆竹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从翡翠之心传来的舞蹈音乐……爸爸的另一边站着哥哥托林。在她的记忆中,哈特很自豪地穿着自己生平第一条长裤。

她心里不禁一阵感伤,这种记忆开始是甜蜜的,后来又变成了苦涩。从前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拥有一个酒吧和一个妓院(更不用提鲛坡周边的大块地产了)的黄脸婆了,近期惟一的性伴侣是亲哥哥的大臣,最近的主要目标竟是要尽快处理那条咬了她的狗。事情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变成,自己最不想变成的那种女人。

“我到底错在哪里?”她问自己,然后笑了。“哦,亲爱的耶稣,这个迷途的小孩哪一步走错了呢?请给我明示。”她的腔调听上去很像前年来过的那个女牧师——匹茨顿,希尔薇娅·匹茨顿——她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还算自然。她继续朝着旅者之家的方向走去,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锡弥在门外,正在打理剩下的一些尚未凋零的丝绒花。他朝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她也朝他摆摆手,说了些什么。锡弥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尽管她很容易就能再找到一个干活的人,她还是很庆幸德佩普没把他害死。

酒吧里几乎没人,但仍然灯火通明,所有的煤气灯都开着。而且也很干净。痰盂可能是锡弥倒的,可克拉尔觉得应该是吧台后的胖女人做完所有剩下来的活儿。浓妆也难以掩饰那女人苍白的脸颊、空虚的眼神和脖子上渐渐变得粗糙的皮肤(克拉尔只要一看见女人脖子上那种蜥蜴皮般的皮肤就觉得毛骨悚然)。

快马佩蒂在小顽皮严厉的玻璃眼睛的注视下整理着吧台。如果克拉尔不发话,她会一直干到斯坦利出现把她赶出去为止。佩蒂没有对克拉尔明说——她也知道那样做没什么好处——但却用行动把自己想要什么表达得清清楚楚。她做妓女的日子快到头了。她极其想得到照看吧台的工作。克拉尔知道别的酒吧有过先例——在流河的森林树酒吧曾有过一个女吧台招待,塔瓦雷斯海岸的格伦科夫也有一个,直到她死于天花为止。佩蒂看不到的事实是,斯坦利·鲁伊兹比她年轻十五岁,身体状况也要好很多。等到佩蒂的尸体在穷人墓地腐烂好久之后,斯坦利还能在小顽皮眼皮底下继续倒饮料呢。

“晚上好,托林小姐。”佩蒂说。克拉尔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那妓女已经把杯子放到吧台上,往里倒满了威士忌。克拉尔有点沮丧地看着这杯酒。难道他们都知道了么?

“我不想喝,”她不客气地说。“艾尔德在上,我为什么要喝酒?太阳还没落山呢!看在你父亲的分上,把它倒回瓶子里,然后滚出去。在这个点儿你等着伺候谁啊?鬼吗?”佩蒂的脸沉了下来;脸上厚厚的粉都要掉下来了。她把漏斗从吧台下面拿出来,放到瓶口,然后把威士忌酒倒进去。虽然有漏斗,有些酒还是洒到了吧台上;她肥硕的手(没有戴戒指;戒指早已拿到对面的商号换食品了)颤抖着。“真对不起,小姐,我只是——”

“我才不介意你只是什么呢,”克拉尔说,然后把充血的眼睛转向了席伯,后者刚才一直坐在钢琴凳上翻着老乐谱。现在他抬起头,嘴巴张开,看着吧台。“呆子,你看什么看?”

“没什么,托林小姐。我——”

“那就看别处。把这只猪也带走。上她吧,为什么不呢?这对她的皮肤有好处。可能对你自己的皮肤也有好处。”

“我——”

“滚出去!你聋了是吧?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

佩蒂和席伯都向厨房走去,而没有去楼上,但这对克拉尔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就算他们死了她都无所谓。去哪儿都行,只要他们别在她眼前晃悠就行。

她走到吧台后面,四下张望了一下。有两个人在远端的角落里玩牌。那个蛮横的雷诺兹正边喝啤酒边看他们打牌。那边还有另一个人,但他兀自盯着空气,沉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人特别在意克拉尔·托林,但就算是他们在看她,那又怎样?如果佩蒂已经知道了,那么他们就都知道了。

她用手指蘸着吧台上洒出来的威士忌,放到嘴里吮了吮,然后又蘸了一遍,又吮了吮。她一把抓住瓶子,但还没等她倒酒,一只长着灰绿色眼睛的怪东西跳了出来,咝咝地叫着,一跃跳到了吧台上。克拉尔尖叫着后退了一步,威士忌酒瓶也掉到了地上……可竟然奇迹般地没有碎。一时间她倒是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肿胀悸动的大脑即将胀碎自己鸡蛋壳般的脑壳。玩牌的人一掀桌子站了起来,弄出咣当一声响。雷诺兹拔出手枪。

“没事,”她用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辨认的颤抖声音说,眼球和心脏都在狂跳。她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人真的可以被吓死的。“没事,先生们,一切太平。”

这只六腿怪物张大嘴巴站在吧台上,露出了针一般的尖牙,又发出咝咝的叫声。

克拉尔弯下腰去(当她的头低到腰部以下时,她再次确信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捡起瓶子,瓶里的酒还有四分之一,她直接对着瓶嘴喝了起来,也顾不得谁会看见她喝酒或是他们心里想什么。

就好像听见了她的想法似的,姆斯提再次发出了咝咝的声音。这天下午,它脖子里套了个红项圈——这项圈在它身上看上去非但不漂亮,反而有些阴森可怖。项圈下面掖着一张白纸条。

“你要我打死它么?”一个拖长了的声音说。“要是你想,我就把它打死。一枪就行,除了爪子以外什么都不会剩下。”说话人是乔纳斯,他正站在蝙蝠门里,尽管他的气色看上去并不比克拉尔好多少,但克拉尔毫不怀疑他是可以说到做到的。

“还是算了。要是你打死那个狗娘养的宠物,她会把我们都变成蝗虫,或者别的虫子的。”

“哪个狗娘养的?”乔纳斯边问边进了屋子。

“蕤·杜巴提沃。人们叫她库斯的蕤。”

“哦!原来你说的狗娘养的就是那个女巫。”

“她两种身份兼而有之。”

乔纳斯摸了一下猫背,它还算很温顺,甚至还主动躬起了背,但他也只是简单摸了一下。猫的皮毛摸上去有种潮潮的恶心感觉。

“你愿意一起喝这瓶酒么?”他对着瓶子点点头,问道。“虽然现在还早,但我的腿疼得像原罪一样。”

“你的腿,我的头,迟早的事情。我请你喝。”

乔纳斯扬起了白眉毛。

“那就谢谢你,我不客气了。”

她向姆斯提伸出手去。它又咝咝地叫着,但还是乖乖地让她把项圈下的纸条抽了出来。她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口渴,让那男孩过来

“可以让我看看吗?”乔纳斯问。第一杯酒下肚后,肚子感到暖和了,世界在他眼里也可爱了一点。

“有什么不可以?”她把纸条递给他。乔纳斯看了看,然后又递了回去。

他几乎已经把蕤忘了,而那是不应该的。但要记得那么多东西实在太不容易了不是么?最近乔纳斯觉得自己不太像是个被雇佣的枪手,而更像是个要在国宴上同时端出九道菜的厨师。幸运的是,这个老太婆自己表明了她的存在。上天保佑她的渴望得到满足,还有他自己的渴望,既然他如此及时地到了这儿。

“锡弥!”克拉尔叫道。她也能感觉到威士忌在身体里起了作用;她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她甚至在想,艾尔德来得·乔纳斯有没有想去和市长的妹妹共度夜晚……谁知道那能不能让该死的时间走得快点呢?锡弥从蝙蝠门外进来,满手都是泥,粉红色的宽边帽在背上一晃一晃。“噢,克拉尔·托林!我在这儿呢!”

她瞅了他一眼,又看看天色。今晚不行,即使为了蕤也不行;她不能在天黑以后让锡弥到那儿去,就这么定了。

“没什么,”她的声音要比平时的更温柔。“回去照看你的花吧,盖好它们。马上要霜冻了。”

她翻过蕤的纸条,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明天

然后她把纸条折起来递给乔纳斯。“你帮我把它插到那个臭项圈里,好么?我不想碰它。”

乔纳斯照着她的吩咐做了。猫用狂乱的绿眼睛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从吧台跳下来,从蝙蝠门下面蹿出去了。

“时间很短,”克拉尔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乔纳斯点点头,好像完全听懂了。“你愿意到楼上的屋里喝一杯吗?虽然我的屋子比较乱,但走到床边还是没问题的,我在床上可不只是睡觉。”

他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他的眼睛闪着光。这女人和科蒂利亚·德尔伽朵一样干瘪……但两人性情却差了那么多!真是天壤之别!“好啊。”

“人家说我会出言不逊——先提醒你一下。”

“亲爱的小姐,我将洗耳恭听。”

她笑了笑。头也不疼了。“嗯,我想你会的。”

“别走,等我一会儿。”他走到雷诺兹坐的地方。

“坐下来,艾尔德来得。”

“不用。还有位女士在等我呢。”

雷诺兹朝吧台飞快地瞟了一眼。“你在开玩笑吧。”

“我从来不拿女人开玩笑,克莱。现在听我说。”

雷诺兹身子往前挪了挪,眼睛专注地盯着乔纳斯。乔纳斯很高兴在这儿碰上的不是德佩普。罗伊会照你的吩咐办,而且办得也不错,但事先你必须费尽口舌才能让他明白那吩咐到底是什么。

“到伦吉尔那里去,”他说。“对他说我们需要十来个人——不能少于十个——到油田去。要心细嘴紧的人,而且要耐得住性子,伏击时不要太快撒网,说不定会有伏击的。告诉他由布赖恩·胡奇负责领导这些人。他头脑冷静,在这一点上肯定要比其他乡巴佬要强。”

雷诺兹的眼里充满热望,一副开心的样子。“你是不是认为那些孩子会去那里?”

“他们已经去过一次了,说不定还会再去。如果他们再去,要一起开火,把他们就地击毙。记住,没有警告,直接击毙。明白了吗?”

“明白!之后怎么说呢?”

“就说那几个小子是为了石油和油罐车去的,”乔纳斯说,嘴角一斜,坏笑了一下。“他们要把东西送到法僧那里,不知道通过何种渠道。收割节时,我们会被人们举在肩膀上,作为铲除叛徒的英雄而受到大家的欢呼。罗伊在哪里?”

“回悬岩去了。我中午还见过他。艾尔德来得,他说他们就快到了;他还说风往东吹时,他听到了马蹄靠近的声音。”

“也许他只听自己希望听见的声音。”但他觉得德佩普说得没错。与他刚踏进旅者之家时的低落情绪相比,乔纳斯的心情现在好多了。

“我们很快就要着手移动这些油罐车了,不管那些孩子来不来。到了晚上,两个一组,就好像登上诺亚方舟的动物一样。”说到这儿,他笑了。“不过我们还是留下几辆油罐车吧,怎么样?就像陷阱里的奶酪。”

“要是老鼠不来呢?”

乔纳斯耸耸肩。“这时不上钩,总会有上钩的时候。我打算明天给他们施加点压力。我希望他们生气,也希望他们糊涂。现在做你该做的事吧。我已经让那位女士等候多时了。”

“艾尔德来得,幸好是你。”

乔纳斯点点头。他觉得半小时以后他会把腿上的疼痛忘得一干二净。“对啊,”他说。“你去的话,说不定她会把你当软糖吃掉的。”

他回到吧台前,克拉尔抱着双臂站在那里等他。她放开胳膊,握起他的手,把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在他手指的挑逗下,她的乳头变硬了。她把他左手的食指放进嘴里,轻轻地咬了一下。

“我们要不要拿上酒瓶?”乔纳斯问。

“为什么不呢?”克拉尔·托林说。

8

如果她像过去的几个月一样喝得烂醉才去睡觉,那么床垫的弹簧发出的吱吱声就不会把她吵醒了——即使是爆炸的声响也不会把她吵醒。但事实上虽然他们把酒瓶拿上了楼,瓶子还是原样不动地放在她卧室的床头桌上(这卧室有三个妓女的床拼起来那么大),瓶里的威士忌没有下去。她觉得全身发酸,但脑子却很清醒;性爱对治头痛还是挺有用的。

乔纳斯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第一缕天光,一边把裤子穿上。他裸露的脊背上有很多交错的疤痕。她想问他到底是谁那么残忍地把他鞭打成这样,还有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不过马上觉得还是保持沉默更明智。

“你要去哪?”她问。

“我要去找些颜料——什么颜色都行——还要找一条仍有尾巴的流浪狗。之后的活动么,小姐,我认为你是不会想知道的。”

“很好。”她躺了下来,把被子拉到下巴的位置。她觉得她可以连睡一个礼拜不醒。

乔纳斯穿上靴子,走到门前,把枪带系好。他的一只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然后他停了下来。她看着他,灰色的眼睛已经充满了睡意。

“我从来没享受过像昨晚那么好的。”乔纳斯说。

克拉尔笑了。“是,小伙子,”她说。“我也一样。”

第四章 罗兰和库斯伯特

1

乔纳斯离开旅者之家克拉尔的卧房两个小时后,罗兰、库斯伯特和阿兰从老K酒吧的雇工房来到了走廊上。这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他们生性不是爱睡懒觉的人,但按照库斯伯特的话来说:“我们要保持一种内世界的作派,闲散而不懒惰。”

罗兰向天空张开手臂,整个人就像个大大的Y字,接着弯下身子,抓住靴子的尖儿,背上的骨头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声音真让人生厌。”阿兰说。他讲话的语气忧郁倦怠。事实上,他整晚都被古怪的梦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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