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还在疯狂地烧着,巨大的火焰上端忽然出现了一个极微小的光点,以极高的速度朝着烈焰之心坠去。渐渐,光点越来越近,不,那是盈日!他在向四味之火怒吼!盈日的正上方还有个一光点,那是羲和,他以更高的速度冲下,直奔盈日。
“师父,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孟眠,不要阻拦我!”他的声音之大,震撼九霄,云上的缺月头一次看见如此的盈日,她的心被撼动了。也许,以前自己并不了解盈日;如今,见到盈日不顾一切冲将过去,刚刚被束缚的身体片刻间冲破了牢笼,一心便要下去,不只是为了盈日,还有下面的同伴们,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来得及阻拦她了,是的,她俯身欲跳。
“等等!不要再加重祝融的负担了!”月亮女神高喊,嫦娥也发出同样的声音,她迟疑了一下,稍稍回头,便看见火神那汗珠斗牛的额头与震颤不已的双手。她忽然意识到这样做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于是,她停住了,默默地合十双手,用心看着下界:
“不要阻拦我!”盈日还在空中喊叫,即使火苗烤得他唇嗓暴裂渗血。羲和并不说什么,拇指食指一掐,另一只手须臾间握住盈日的一只脚,身体用力倾斜,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唰”的一声,他立刻张手,两个人便朝相反的方向以更高的速度飞了出去——盈日直向九天,羲和则坠向烈焰。
“师父!”盈日无法控制被咒语困住的身体,徒剩空空地叫喊:“不!师父!”
羲和一笑,接下来就交给师父吧!那笑容离他越来越远,一直被火焰吞没。
那一刻,四种火焰与太阳神的灵明产生极其强烈的共鸣,大地在颤动,空气在颤动,云层在颤动,结界也在颤动。羲和跑进火焰中心,忽然,他的心抖了一下,孟眠那费尽千辛万苦才修得的半仙之体已经快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不顾一切地跑过去,双手一抬,向孟眠处一直释放仙气,尽量驱开那不断靠拢的烈火,同样,也任凭四味真火吞食自己老弱的仙体。“至少……还不至于形神俱灭……”或许,这针对他和孟眠;又或许,这只针对于孟眠个人。
火焰更大了……
“祝融……”羲和念道,“……可要挺住呀!”
见羲和竭力保护孟眠的躯体,良心也不必再担心了,他回望一眼,便孤注一掷,向着红光最薄弱的地方,散发出自己所有的仙气,崭露出气吞山河,荡平宇内的气势,仙气骤散,向着红光,发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可悲的是,那渺茫卑微的仙气非旦不能损伤火焰毫厘,反倒引来更多黑色的魔火。那火焰素不留情,由点飞速蔓延到良心全身。散尽全部仙气的良心毫无抵抗之力,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变得焦黑,又由黑转白,只不过,那白了的仅仅是灰烬。火焰由外及里,一点一点地吞噬:皮肤,血管,肌肉,骨骼……他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无声地倒下,还瑟瑟发抖,但他的眼神还不屈地凝望了孟眠的方向……
第二十九章 记忆锁链
嚓!嚓!那眼神似曾相识,头脑中一张张碎裂的记忆片段在这临死的一刻被吞天的火光连成了一条完整的锁链。
锁链的开头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凌霄宝殿:
黄巾力士押上来一只全身桎梏的神鸟,她遍体鳞伤,准确地说是被拖到殿上来的。紫藤缚翅,荆刺缠身,金枷束爪,她根本没有力气,同样没有能力显出仙形。两边站着二十八星宿,九曜星宫,四值功曹,五方揭谛,都恶狠狠地盯着她,正前方高高在上的便是威严的玉皇大帝。
“大胆火凤,竟敢盗取北海龙珠,该当何罪!”李天王怒喝道。
火凤不屑置辩,一旁的北海龙王上前:“禀玉帝,此畜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北海之愤,请斩于九天斩妖台!”
玉帝不语,李天王又向她喝道:“你可有怨言?”
火凤不语,不禁回忆起一个月前的画面:
昆仑山玉虚宫。
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正跪在地上,白鹤童子手持玉如意,传元始之话——“青鸾,你可知罪?”
青鸾仰头,“你到说来听听?”
元始怒,从袖中取出一个卷轴,名曰“江山社稷图”。往空中一展,光芒迸射,晃得青鸾头昏脑胀,只见几缕散发彩芒的丝线从青鸾头部渗出,缓缓飞入图中,这时,那图中的天地山开水止,浮出青鸾记忆中的画面:
两千年前,云霄被押在麒麟崖下,青鸾不舍,便始终盘旋在山顶。后来,忽然有一天,崖下的云霄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脑中。说也奇怪,自受押以来,云霄从未用意念联络过自己,几次,主人被一些下九流的妖物糟践,也不见她向自己求助。偶尔赶上自己撞见这类场景,每次一要出手,便立刻被主人的威喝制止,但威喝并不是总管用的,看着主人蒙羞,怎能无动于衷?于是,自己便无数次因保护主人而被打得体无完肤;但每一次,都不见主人投来的赞赏或感激甚至仅仅是肯定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目光,她总是冷冷地说道:“你来干什么!你的修为难道是用来做这种无聊事的吗?”而如今,他终于明白主人话里的深意,他有着更为重要的事,而修为则是不可或缺的条件。主人告诉自己,她现在只有唯一的一个机会,尽管非常渺茫,但她仍然愿意一试,但还缺两样东西,其中有一件必须蕴藏极为巨大的灵力来镇住身下的太极图和身上的麒麟仙山,另一件便是四海中任意一颗龙珠。其实龙珠对云霄摆脱封印无丝毫作用,那主人为什么还要呢?虽有不解,但他还是启程了,因为他了解主人,如果没有九成把握,主人是不会轻易叫自己行动的。
寻找这两件东西的路程很漫长,单说灵力足以镇住太极图的法宝在三界又有几个呢?四海龙珠日夜被龙族守护,若想取得极为困难。当时四海龙珠分别由天龙的四个儿子镇守:东海囚牛,南海嘲风,西海鸱尾,北海负口。其中当属囚牛最强,鸱尾最弱,嘲风、负口不相上下,但西海戒备森严,毫无希望。审时度势,东海囚牛之力足以吞天食地;南海兵将众多;北海偏远,易守难攻,但北海常有水患,故龙珠的守将并不是很多,不过负口也极难对付,可形势所迫,不得不谋北海。
青鸾变作白鹤童子,手持玉虚法旨,前来北海镇海宫,“奉元始天尊敝令,负口接玉虚法旨!”
负口急忙赶来。
青鸾朝负口左右一望,口中难言,负口立刻示意身后兵将统统退出镇海宫,非有令不得入内。
“上仙,不知天尊有何吩咐?”
“奉天尊之命:玉虚大劫将至,借北海龙珠一用,日后定当归还,并会奏明玉帝,为负口君加升八部天龙。”
负口听罢,心中有些疑虑,“这……除非我见到玉帝的圣旨,否则恕难从命!”
“大胆负口!元始法旨在此,休要猖狂!”
“拿与我看。”负口眼珠一转。
青鸾心悸,因为这玉帝元始通天等人的法旨是难以伪造的。他故作镇定,递过梵布变作的法旨,手心一阵冷汗。
负口接过,看了几眼,又看了青鸾几眼,这几眼几乎刺透青鸾的心。在焦急紧张的气氛下,青鸾已做好了战斗准备。忽然,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负口竟然松口:“白鹤仙童,刚才多有冒犯,原来是元始法旨,小龙自当遵命,请!”他侧身一让,提在青鸾心中的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前方台阶上高台处便是寒光闪闪的北海龙珠。
他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离龙珠越来越近,但却总觉得有哪不对劲,负口虽非上仙,但真正的法旨总是见过的,那么……不好!这是个陷阱!他猛然回头,只见长戟尖端直奔自己的胸膛,他下意识地回闪。负口毫不放慢速度,疾驰如风般挥舞着长戟,青鸾忙于躲闪,毫无招架之力,但回避的动作明显慢于光影般的戟,不过几招,海水中便多出一丝血腥。破绽尽出!负口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到他的腰上,无力还击的他顺着力向高台飞去,负口提戟而上。
“噗”的一声!
奇)长戟横穿青鸾的胸膛。
书)青鸾一颤,高台震,龙珠左右滚动。
网)突然,镇海宫一阵剧颤,负口惊:“不好!龙珠离位!”话音未落,只见高台炸裂,急而冷的海流瞬间从一个洞里涌出来,“原来龙珠填的是北海之眼!”青鸾大惊,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压力涌起,镇海宫刹时化为乌有,负口不知被冲向何方,青鸾也是如此。
青鸾醒来时,已经是躺在一片幽僻的山谷之中,手中还死死抓着那颗龙珠,“这是……海螺?”他不知袖中被谁塞进一个螺壳,也许是在激流中被海水带进去的,但这不是重点,他在乎的只是龙珠,于是,他开始巡视。寻觅许久,他忽然看见,龙珠,在自己手上?找了半天竟在自己手上,“呵呵”。他称心地笑了,可那一笑竟令他浑身刺痛!他用手捂住最痛的地方,“怎么回事!?这是……布条?”
“刚醒就乱动?”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你现在伤势很重,需要休息。”
他寻声望去,是一个女子的身影,“是你……救我?”
“还会有别人吗?咦?你手中握得是什么玩意,给我看看!”
他立刻用身体护住龙珠,“不行。”
“好,随你便。”
青鸾虚弱的身体几乎不能活动,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那个女子对他的悉心照顾着实可谓无微不至,慢慢,他终于可以简单地支配自己的身体,当然,自始至终他的手从未离开过龙珠。
那天晚下,青鸾在那个女子的搀扶下坐在火堆旁。他第二次主动说话,聊着聊着,他知道了这个女子名叫“火凤”,和自己一样是凤凰的后裔。
而后的一个月,火凤日夜如此般照顾青鸾,青鸾虽时常尴尬于被人侍候的感觉,但要让身体完全配合于自由意志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因而他也默认了这种生活方式。
又过了很久,青鸾致命的伤也痊愈了,此时的他再也没有理由呆在这里。于是,那一天,他准备不辞而别,但还是被细心的火凤撞见了,“你……要走了吗?”
“嗯。”
“那……还回来吗?”
“这个……不会。”
“那,你多保重。”火凤没有说太多,也没有挽留,只是一个人回去。看来青鸾事先准备好的用来推辞的话语也没有机会说出了,不过这样也许更好。他将龙珠带在身上,现出鸾鸟的本形,毅然地飞走了。
寻找灵力非凡的仙器并不容易,经历了千辛万苦,几百年如一日的寻找,但仍没有线索,其中,还有一次最为危险的经历:
当时,青鸾仔细分析了时局,玉虚宫是决不能去的,否则主人极易受到影响;碧游宫再熟悉不过了,但如今他也算是与北海结下梁子,算得上是祸水了,又怎好去见尊师通天教主呢?更何况碧游宫法脉在万仙阵遭劫后尊师终日闷闷不乐,如今已闭关过千年,怎么再好去戳他老人家的痛处?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主人当年一直仰慕的师兄,持师祖所赠的定海珠,如今已经做了财部正神的赵公明。
话说青鸾想起赵师兄后,便成竹在胸,凭主人与他的关系,叫他助主人一臂之力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他毫无防备地进入天界,叩响赵府大宅。开门的是一个小童,青鸾在禀明来意后便被请入大堂等待,那小童给青鸾倒上一杯茶,自言他家主人稍后便到,之后那小童便一人离去。
不一会,大堂传来厚重的脚步声,青鸾赶紧站起迎接,就在见到财神的一刻,他稍微吓到,“师……师兄?多年不见,你可真是又添了不少福气。”这话确实够婉转,就冲赵公明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富态样,绝对的三高体质。
赵公明也很热情,请青鸾坐下便和他热火朝天地聊起往事。青鸾一点一点用试探的口吻说着,渐渐将话转上了正题,“嗯,这个……我家主人最近吧……有点麻烦……”
赵公明是什么人?财部正神呀!相对于现在的国家财政部长,一听这话,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一笑,张手从袖中掏出一沓纸钞,摆在桌上,“天界通宝字号,三界内处处均可兑换,拿去给师妹应急吧。”
“不!不!您误会了,我是想借您的定海珠一用。”
听到这话,赵公明脸色骤变,“定海珠?你要做什么!?”
青鸾知道有些事不能说,但赵公明毕竟曾是主人的生死之交,还是有必要让他了解一下大概的,于是他含糊地说:“师兄,您也知道我主人一直都被压在麒麟崖下……”
话音未落,赵公明怫怒拍案:“你大胆!”
这时,门外熙熙攘攘地有动静,那小童走进,“师父,人来了。”青鸾一惊,天界最强的杨戬竟已率兵堵住门口,将赵府围得水泄不通。青鸾顿时心寒至极,赵公明,你居然出卖我!要是换作从前的赵公明,倘若听得主人受一点委屈,哪怕反下天去,与十万天兵为敌,也定要让欺负云霄的人付出十倍代价,就算那个人是玉皇大帝,他也决然不会在乎。否则,当年主人又怎么会为了替他报仇不惜与元始天尊为敌呢?可如今,面对着这个披着赵公明躯壳的道貌岸然的卑劣灵魂,青鸾又有什么话可说呢?果然,金钱是可以让人腐化麻木的。
“青鸾,你盗了龙珠,杀了负口还想逍遥法外吗?”杨戬嗔道,说罢提起三尖两刃刀快步而上。修为尚浅的青鸾连负口都斗不过,哪里是杨戬的对手!他苦苦招架,一开始就处于下风。
“哼!黄河阵之辱尚记忆犹新,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杨戬刀影疾如风驰电掣,快如电光石火。未过几招,青鸾初愈的身体就承受不起了,虎口乍开,筋肉撕裂!但这样的伤势已经算轻的了,青鸾腿、臂、肋等二十多处骨骼断裂;肩、手、腰等三十多处关节错位,一瞬间破绽尽出,杨戬冷眼一横,“快走!”他用的是意念,“待会我用脚踢你腹部,你借势从窗户逃下界去,要快!”只见杨戬用力一踹,青鸾便被从窗户踢了出去,杨戬率兵追赶,这时青鸾奋力杀掉外面的几个守卫,一头扎下界去。
第三十章 重新启程
杨戬天眼一照,便发现了青鸾的方位。于是,他的手暗暗结了个印,只见和青鸾逃跑的相反方向出现了一个青鸟的影子,“在那边,追!”杨戬带人追去了。就这样,青鸾跌跌撞撞摔到了下界的一个无名山岭。
这次青鸾伤得着实不轻,就杨戬那做样子的几式,却比负口那一戟来得更猛,不过好在青鸾的伤还不致命。回想刚才那场恶斗,杨戬的攻击很有分寸,每下都尽量避开要害,还要做到表面上的滴水不露,对他来说,故意放走青鸾比想像中更加艰难。
忽然,一阵阵醉人的香气涌入鼻中,青鸾的眼睛缓缓睁开,但他的身体还不能动,像是中了咒语一样。呼,呼,风又带来一阵芬芳,此时他才注意眼前这个亦梦亦真的画面:漫山遍野都生长着白色的薰衣草。这片无边无际的山岭中,只有天地、轻风和淡淡的白色,四处弥漫着刚刚那渐渐拂去青鸾很渴,很乏的感觉的阵阵馨香。
在那莫名的香气中,他隐约看见两个人的影子,高俊而貌美,宁静而婉约。不一会,那里便只剩下一个白衣女子的倩影,她卧在薰衣草的簇拥中含笑地嗅着淡淡的花香,身体周围轻纱般的白色似乎透明却又阻隔着人的目光。青鸾用力挤了挤眼,再度望去,这时那曼妙的女子也透明了,透明成朗朗的笑声以香气的形式流入青鸾鼻中,又渗入他那干涩的口,冰冰的,润润的,爽爽的。奇异的香气夹带着一丝弱弱的笛声,它很薄弱,却让人很困倦,青鸾的眼睛又在那笛声中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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