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大中午的约着去泳池游水、合着伙儿闹腾的大人们没法儿办公,这还是昨天的事;可他们,永不再是光着身子在澡堂子里胡打胡闹的少年了。
铁河笑了一下。
也是,那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喂!”正穿着衣服,力昭忽然靠过来。
“干嘛?”铁河擦着头发。他的目光,落在力昭的脖颈处。那伤口,像是小孩子的嘴……哭泣的嘴。
铁河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半拍。
“你那个……是不是不好使啊?”力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滚!”铁河抬起脚来就要踹。力昭敏捷的闪开,嘻嘻的笑着。一边系着钮子,一边又靠过来。
“那怎么老不见阿端有动静?”
铁河懒得搭理他,对着镜子梳头发。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力昭说:“我算是明白了,什么都TM假的!孩子才是真的,自己的骨肉,抱在怀里,就是TMD踏实!知道吗?”
铁河仿佛没听到,仍梳着头发。力昭从他手里夺过来梳子。
“喂!”
“就你那两根毛儿,梳起来还没完了!”力昭把他挤开,占住镜子,“我告诉你,我真不是吓唬你,想要孩子,趁早儿。不然一宿起来几回,累死你!”
“哼,你当我是你啊!”
“你丫还别嘴硬——”力昭忽然仔细的瞧着头顶,“哟!你来瞧瞧,是不是白头发?”
铁河回头,伸手过来,“戥下来不得了?”
“别介!”力昭护住自己的脑袋,“白头发是越戥越多。我可不想。”
铁河已经穿好衣服,一边笑着说:“行!不戥,留着吧……一会儿哪儿吃饭去?”
“有什么好去处?”力昭诡笑着。
“你这问的大有深意。”
“有吗?”
“没有嘛?”
“就算有吧。”
铁河笑着,“挑吃饭的地方,我在行。你跟我走好了。”
“你丫还跟我这儿装蒜!我看你一时不去541就抽筋儿吧?”邓力昭把梳子放进铁河的收纳袋中,拍了拍他的胸口,笑。
铁河哈哈一笑,“你也听说了。”
“传的邪乎着呢。541那是啥地方?各路神仙、妖魔鬼怪都有舞台呀。再说你佟二少这树大招风的,明里暗里,多少眼睛盯着你;云里雾里,多少芳心系着你;柜里柜外,多少同志念着你……行动就有人知道啊!”力昭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佟铁河不理他。
“真的,那丫头最近风头正盛,你要有心,玩玩也是可以的。”
佟铁河“哼”了一声。
“但是吧,你当心玩的亏了,生不出高质素的儿子来……”力昭忽然小声的说。
“让你小子胡说!”佟铁河起脚就是一下。力昭躲闪不及,正正的被踢在迎风骨上,不由得呲牙咧嘴的嚷嚷。佟铁河慢条斯理的背起包来,“走啊!”他想起那日被自飒踢在同一个位置,一直疼了好些天来着。这会儿看着力昭的模样,他没来由的觉得心情格外的好。
“好心当驴肝肺。”
“你那肚子里有好下水?”佟铁河斜着眼睛看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好好儿的,你给阿端打电话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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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九)
红|袖|言|情|小|说“她跟你说了?”
“嗯。”
“那她怎么说的?”
“你都说什么了吧?”铁河皱眉。
“没说什么呀,我就问她看新闻了没有……”
“邓力昭,你不说话能憋死是吧?”
“啊?我这不是关心嘛,容董那么示好,得让阿端知道啊……”
“你,千万别关心我们。谢谢你。费心了。有那时间,你给你们家公主把屎把尿好了。”
“哎,说的这么……等下还要吃饭呢。”邓力昭嘻嘻笑着,看铁河一脸嫌恶,蹭过来,“我是真关心呀!你想想,泰和国际是什么样的公司,那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啊,你十个光亚不顶一个泰和对吧?容芷云是什么人啊?泰和的女皇啊!景自端是容董什么人啊?唯一继承人啊!你是景自端什么人啊……”
“喂!”
“……唯一合法丈夫啊!”力昭咽了口唾沫,“还费劲巴拉的弄什么海外融资啊,正经的,让她们母女和好不就成了?”
“邓力昭!”铁河脸已经沉下来了。
“啊?”力昭眨眨眼。
“闭嘴。这话以后不准再说。”
力昭哼哼了两声,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铁河的脸色,也只好依言闭嘴。心说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嘛?海外融资多大的事儿,自端再不关心,也迟早得知道吧?不懂多瞒着两天要做什么。
铁河也不解释,拿起运动包,转身就走。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出剑道馆,去停车场取车。不料刚下了负一层,出电梯拐了个弯,一抬头,竟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景自飒。
自飒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向他们的方向过来。佟铁河正立在自己车前,顺手把包扔在车子里,笑着问:“要走了?”
自飒一身运动衣,背着网球拍。她点点头,对邓力昭也点了点头,眼睛却是看着铁河,笑道:“刚才经过剑道馆,还以为自己看错人。”
铁河情知她许是看清了,只是不想打招呼。他看了眼力昭,便问道:“一起吃饭吧?”问出来了,铁河自己都有点儿吃惊。这语气,怎么就跟当年他们一起在英国念书的时候似的,那么自然,那么随意?
自飒笑着摇头,说:“约了人。改天吧。”
铁河知道她不愿意和力昭凑到一处,但是嘴上还是说:“约了谁呀,那就一起呗。”
这时听见有车子“嘀嘀”响,接着就有人叫“Daisy”,自飒回头看了一眼,跟铁河说了声先走,匆匆的往前面去了。铁河看着自飒如蝴蝶穿花拂柳一般翩然而去,心里忽然有些发紧。他收回视线,开了车门,叫力昭上车。力昭上车,紧紧皱着眉,仍看着自端所去的方向。
“safe-belt。”铁河对力昭说。
力昭直直的望着自端上了一辆莲花,终于忍不住哼出声。
“飒飒一直说莲花最俗气。”
铁河挑了挑眉,不理他。只管发动车子。这时那辆橘色的莲花经过他们,又是发出“嘀嘀”两声,过去了。就那么一瞬,铁河已经看清楚开车的人。他也摁了两下喇叭。
“她只是说,你开莲花俗气而已。”铁河将车子驶入车道,慢慢的说。
“这个人开莲花不俗?”力昭托了托眼镜框。他一千度的近视眼,当然看不清车里的人。铁河好笑。
“那人的确不是你我这等俗物。”铁河拍了拍方向盘。他和力昭买了这样同一款车,只是颜色不同,他选了铁灰,力昭选了炫金。虽是一样的俗物,还是有不一样的品味。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很快的上了公路。
“什么来头?”
“JamesKim你听说过没?”
“JamesBond就有。”
“那千叶文化总该知道吧?”
“列去年传媒业前三甲的集团。”
“嗯,就是那位。金子千。”佟铁河看着力昭。力昭虽然散漫,但脑子好使。
“艺术家?”
“作家。”
“哦,卖字的。”
铁河斜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忽然电话响了,他看一眼号码,赶紧接通,道:“妈!”
“下班你不回家呆着又去哪里了?”佟夫人的声音清脆而轻快。力昭对铁河做了个杀鸡抹脖的手势,无声的笑了出来。
铁河无奈:“妈……”
“你少废话。我问阿端你做什么去了,阿端说你去运动。是吗?”
“是……”铁河心想最近母亲是不是太有空闲了,今儿一天打几通电话过来了?
“最好是!难得有空闲,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好了。再说什么运动不能带着阿端一起?为什么老让她一个人在家里?”
“那个……”
“儿子啊。”
“哎?”
“刚刚我打电话过去,听着阿端的声音不对。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的事儿。您也太敏感了。”铁河无奈的说,不就过年的时候闹了回,母亲的记性还真好,就忘不了了。
“总之你留神一些。我可告诉你,你不准欺负阿端。我还指着她抱孙子呢……”
力昭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咦?”
铁河瞪着力昭,力昭忙说:“关阿姨,是我,力昭。是我约小铁出来的。”
“力昭啊,你这么快回北京了?”
“是,阿姨。”
“对了,力昭,啥时候阿姨过来,抱你的宝贝闺女给阿姨瞧瞧……”
铁河笑着说:“好了妈妈,我在开车,回头给您电话。”然后不等佟夫人出声,他就把电话免提按掉。“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我忍得住嘛我!”力昭笑着,“mama-boy啊,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铁河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多年的兄弟,很多事,彼此之间想装糊涂都难。他专心的开着车子,半晌,两人都无话。
“你怎么认识金子千的?”力昭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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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
红|袖|言|情|小|说“年前,潘家的Party上,金子千是潘太的表弟。那晚飒飒也在。”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晚上。Party上看着自飒和金子千贴面热舞,回家见到自端和顾惟仁……他抿了抿唇。
力昭若有所思。
铁河看他一眼,方向盘向右一打,转了个弯。
“力昭,飒飒开心,你应该高兴才对。”
力昭看着车窗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压的城市喘不过气来似的。他心里一阵刺痛。
她开心,他应该高兴,没错;可是,她开心和他毫无关系……
“铁子。”
“嗯?”
“我如今,看不到她,心疼;看到她,也心疼。”
“……”
“也许,我从开始就错了。”力昭仍是看着窗外。
铁河的喉咙动了一下。
从开始……从哪里开始,就错了呢?
他有些明白力昭的意思。
可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不敢往下想。
有些东西,总是躲在记忆的暗角里。他不想去寻找。就当它们不存在。
“哦,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件事。”力昭似乎提起了一点儿精神。碰见自飒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忽然间就乱了阵脚。想到这里,胸口又闷了。他深吸一口气。
“什么事?”铁河见力昭说的郑重,微微侧了脸去看他。
“莓果要回国了。”
前面是红灯,铁河踩下刹车,有点儿突然,他的身子往前稍倾。
他问:“什么时候?”
“不清楚,大概下个周?会联络你的,跟我要了你的电话。”力昭微笑,“说是回来公干,想必借机假公济私,见见你。”
铁河笑了。
这一笑,让力昭忽而怔忡。这么轻松的笑,这两年,就算是他们哥们儿相对,他也很少看到了。真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他们读书的时候。那个时侯,笑也随性,哭也随性,打也随性,骂也随性……那是可以恣意挥霍时光的时候,属于他,属于自飒,属于佟铁河,还有一段,也属于苏莓果。那是他们的最美的时光。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们的相识。
他比铁河大两岁,也不是同一所大学的。但都曾是从Eton升学,也都是手里握着几个大学的offer挑挑拣拣。铁河开玩笑,说要选能跟他对抗的地方儿呆着。他们的大学,每年春季都有赛艇会,这笑话儿是这么来的。铁河运动一向比他强,还真让他挤进了赛艇队,不过没有正式参加过比赛罢了。倒是另一项传统赛事上——葡萄酒盲品(Blind-Wine-Testing)——两人还能遇到,因为都是各自大学品酒会的成员。他是天生好酒,在大学里呆着,K书的时间不如泡酒吧来得多,他贪杯,喜爱那种极致的快感;铁河的好酒,仿佛只是好那酒液停留在口中的香——所以他总觉得,铁河喝酒,是品鉴多于享受。对酒是这样,对女人也是。
品酒会是PolRoger赞助的。获胜方将获得一次PR酒原产区Epernay度假的机会和每人一瓶年份香槟,最佳品尝者另奖一瓶PolRoger顶级香槟“丘吉尔爵士”。
他参赛,已经连续赢了两年,很自信还会赢下去。所以早早跟飒飒夸口,要带着“SirChurchill”和她去Epernay旅行。甚至比赛前一天,还打电话给铁河,说我要赢你。铁河在电话那端笑的不行,说别耍嘴皮子,赢得了再说。
他也笑。说什么赢不了,喝酒总要赢你一把的。
结果第二天那场舌尖儿上的对决,还真是栽了。
其实比赛规则很简单,就是每队三名队员,在40分钟内,对红白各6瓶葡萄酒进行品尝,然后准确的说出每款酒的葡萄品种、所属国家……等等,之后提交一份详细的品尝记录,包括口感、香气和复杂程度,由评审根据双方表现计分,决出胜负。
宣布比赛结果之前,力昭看了一眼铁河——他正在和身边的一个华裔女孩子耳语,神态轻松。那女孩子也是参赛者之一。力昭笑了笑——又换女朋友了啊,够勤的。他心念未已,比赛结果就公布了。他们输了。
他有些无奈的和队友拥抱,然后去祝贺对手。场面有点儿啼笑皆非。两个队一共六个参赛者,一半是黄皮肤,还都是认识的。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也就是当天的“最佳品鉴者”,从她比赛中的表现,他判断这的确是个中高手。
铁河笑着说:苏莓果。她父母是GW的高级酿造师,等于GW酒窖里泡大的,从小就跟着出国,哪儿都不去,专门去葡萄酒产区玩儿……
后来当然是铁河跟佳人同游Enpernay去了,相伴的还有“Sir-Churchill”——酒倒罢了,但是这般快意,实在是让人羡慕——他就被飒飒狂取笑一番。
笑归笑的,后来四个人经常在一处玩,看两人的态度,是认真的。但也不长久,最后竟变了朋友。玩还是会一起,只是无关风月了——他私底下问过铁河。可铁河这个人,他要是真的不想说,怎么逼都没有用的……
力昭看着铁河——跟他说莓果要回来,竟然笑成这样,说开心吧,又不全是,还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他不由得哼了一声,说:“真搞不懂你。”
铁河心情不错,回了句:“你那脑子,搞懂我?瞎耽误工夫呢。”
“恶心我?”
铁河笑。
541已经在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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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看官:这一段文有点儿纠结,因为涉及后面的情节,修改当中觉得很多地方不是很好处理,已经尽量注意,看起来可能还有不顺畅的感觉~~请各位多包容,有什么想法请给我留言。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