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智拿起装满酒的大碗,喝上了一大口,心中还在盘算,这童贯二十岁自己把自己阉了进宫,一直是个小太监,直到四十岁才发迹,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没想到就被皇帝赐了这么大一个官,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
还好郑智心中还有些不一样的认识,直到这个童贯并非后世评价的那样无能,这与西夏的横山之战就是童贯打的,差点把这西夏打得灭国。郑智也起了些另外的心思,不过事情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这西北大校,想来也是童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了,可能也是西北各州府的官员为了迎接童贯而办的,各个都想在童经略面前出一番风头。
“哥哥今日若是不归,只怕今晚相公都要派人去召你了,明日那大官到了,肯定也要校阅一番的。”鲁达对经略府与小种相公的事情倒是一清二楚。
郑智点头回应了一下,心中盘算着这童贯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是奸臣宦官?还是知晓兵事的良将?
想来都不是,这童贯还真不是一两个词能概括的,既有些担当,又更加贪财,手段也是不差,真真是用词汇概括不了。
“提辖哥哥,昨日我们在路上又碰到那个陆谦了。”史进开口说道,昨日虽然是胜了,却是吃了一肚子的鸟气。
“什么?又是陆谦那厮,这狗杂碎,大郎快说来听听。”鲁达对于什么大官的事情倒是不感兴趣,对于这陆谦,却是特别上心。
史进一番前后述说,鲁达更是气得胡子都立了起来,手中的大碗直接就飞到了墙上炸裂开来。
“洒家杀了这厮。”
“提辖哥哥,都头哥哥说此番校阅之后就去东京杀陆谦,还说你也同去。”史进这话便是邀请的意思了。
“同去,这次洒家一定要去,这狗杂碎,杀他个家破人亡,杀,必然要杀。”鲁达一句话说了几个杀,可见心中愤怒。
鲁达这几个杀字说得震天响,便是这二楼其他客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正在上楼的小二走到一半,回头又下来楼,便是上菜的胆子也没有了。
第二日大早,众人到了经略府点卯,点卯之后一众经略府官员直接就去了这城门口处等候,其他几个衙门的大小主官更是早早就等在了城门口处。
却是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直到这下午十分,官道上才出现一队人马,个个鲜衣怒马,旌旗招展,一百多号骑士中间簇拥着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
便是童贯、童经略安抚制置使,众人也是不顾几个时辰的等候劳苦,早已列队站好,种师道更是站在头前第一个。
第四十五章小种经略亲自冲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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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队人马慢慢到了城门,马车里面走出一个高大汉子,略显得有些肥胖,显然就是童贯童经略了。
所有官员跟在种师道后面上前行礼见过,一番寒暄客气。
郑智显然没有这个资格上前,只是站在队列里等候着,细细打量这童贯,身高也有一米七五以上,面目白皙,下巴处却还长了一缕胡子。郑智却是纳闷了,这一个太监还能长胡子?
再听这童贯说话声音,声若洪钟,一点也不似郑智上辈子认知的太监声音。这童贯看起来真是与一般男人没有什么两样。
郑智不由细思了一下,想到这童贯二十岁才阉割,也就想通了胡子与声音的事情。再看这童贯面目白皙,棱角也是分明。不禁想起了后世说宋徽宗赵佶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个谣言,想来也是真的。
一番客气见礼,这童贯显得颇有气势,完全不是那等畏畏缩缩的形象,相反显得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等到众人都见礼介绍之后,童贯便又开了口。
“午饭已食,先去校场看看渭洲子弟的悍勇。”想来童贯也是听闻种家军的厉害,自己这番来西北也是带有重大任务的,这些悍勇种家军也是自己的进身之资。
这句话郑智也是听得清清楚楚,本以为贪财童贯刚到渭洲,必然是要先酒宴吃喝,再收些孝敬之类。没想到童贯倒是务实得很,刚到就要先行公事。
童贯这话正对种师道脾气,种师道也是一声大笑:“哈哈。。。童经略骑马还是坐车?”
小种相公压根就没有什么推辞,更是对自己手下儿郎极为自信,直接就问童贯骑马还是坐车,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来人,备马。”童贯兴致不差,直接叫人备马。丝毫不顾旅途辛苦,童贯一路从东京沿着黄河,到京兆府,过渭水,第一站就是凤翔府,接着就到了渭洲。
也是风尘仆仆,为何童贯直奔秦凤路而来,而不是沿途巡视,想来也是心中清楚,这西北精锐就在秦凤路了,不仅有种家军,还有这折家军。再就是永兴军路延安府了,那里是老种相公所在的地方。
没想到童贯骑术也是不差,上马便能奔驰,种师道骑马跟在侧后引路,郑智带着都曲也就跟在后面。倒是这童贯带来的一百多好鲜衣怒马的骑士竟然有些跟不上。
大队人马一路从南门进城,往西门而去,不多时就到了城外校场。
种师道陪在童贯身边立于校场台前,只是招了招手,身后的令兵便击鼓聚将。
尘土飞扬之间,三千多号骑士片刻便聚在场中,郑智带着史进鲁达便在最中心的位置,后面跟着一百骑亲兵都曲。
再过片刻,后面又聚来几千厢军,虽然衣不整,但也是排列得颇为整齐。
想来这万来人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童经略请。”种师道对这下面万多人马倒是满意,自己边含笑点头,边让童贯下令。
“种家军哪里能让旁人指挥,小种经略自是点检便是,本经略只做看客。”童贯一番言语,句句入了种师道的心。童贯心思可见不凡。
种师道听了童贯话语,心中也是高兴,直觉得这童相公把自己看得起,也不奉承多言。
“击鼓!”
种师道一声令下,点将台后,八面牛皮大鼓同时大响,鼓点并不急促。
郑智入了经略府多时,早已知晓这些鼓点的意思,大喊一声:“随我走!”
所有禁军已经转向掉头,远方校场之上早已扎好不少草人,虽然稀疏,却是占地颇广,便是敌人军阵了,看这草人占地面积,直有两万往上。
片刻功夫,阵势已经列开,三千禁军骑士在前,五六千厢军在后。旌旗招展,马匹轻动,甲片作响。气势不凡。
“平常地方,列阵都是厢军在前,待得接阵,禁军再冲阵。小种经略这里倒是不一样了。”童贯疑惑问道。
种师道豪爽一笑:“哈哈。。童经略不知,下官麾下儿郎,便是这三千精锐,党项羌人莫敢与之敌,让厢军先上,岂不是让羌人得了威风,与其如此,还不如这些儿郎一阵而达,杀他个片甲不留。”
“如此悍勇?今日本经略定要好好见识一番。”童贯听言,心中显然有些不信,西夏人本就是马上得天下的,可见骁勇。这官场之上,本就是吹嘘成风,只有亲眼见识了才能作准。
“好,童经略稍待,下官先入阵中。”说完,种师道旁边上来几个亲兵,片刻为种师道穿好重甲。
童贯看着穿好重甲的种师道,心中也是惊讶,又问:“小种经略亲自冲阵?”
“下官每阵在前,一阵便达。”种师道也不多言,战阵之上,种师道从来都在阵前。这种师道此时并非大军团的主官,真正上阵,厢军之作后勤,每阵必然带着精锐出击。
童贯闻言脸色一正,心中极为欣赏,东京汴梁,哪里还能看到真正的武人。
阵前一杆大旗竖立,种字飞扬。郑智紧跟在后,心中丝毫不显紧张,虽然是第一次手持冷兵器上阵,郑智也是见惯鲜血的人。
后面史进更是一脸兴奋,热血沸腾。鲁达倒是老军阵了,端坐马上,手持硕大朴刀,立起耳朵,只等鼓声。
种师道也是习惯战阵,何况今日只是校阅,连鼓舞士气的话都没有一句。
“咚咚咚咚。。。”突然鼓声大作,鼓点紧密。
所有骑士拍马而驰,便是喊叫都没有发出,显然也没有把面前那些草人当作一回事。后方厢军不断攒射,尘土飞扬。
只等头前禁军骑士要到一箭之地,后方攒射既止。
郑智打马在前,亲兵都曲把种师道裹在中央,将旗也在中央,可不能真正让种师道真的一人在前冲锋,郑智便是这冲阵第一人,左右便是史进鲁达,再到左右,胡精忠、余大力,大牛也在身后。
郑智现在就是整支种家军的脸面所在。真正上阵,必然也是如此。
点将台前,童贯脸色一直严肃,不远处的三千骑士,身披重甲冲锋,速度极快,队形竟然丝毫不乱,几百步而去,也是紧作一团,犹如利箭。
其他地方的禁军,便是步兵冲阵,不得百步,也就变成一块一块了。即便是这种家军后的厢军,弓弩攒射之下,竟然也是令行禁止,前方冲阵到了一箭之地,后方便立马能停止攒射,便是箭雨的密集程度也是别的地方不能比的,想来也是训练有素。
此时童贯心中对这种家军已经有了一个基本认识。
第四十六章看看小种经略有何奇招
台下其余渭洲官员倒是没有多少震惊,大多见怪不怪。
一阵而达,草人哪里还有站立的,这校阅对种家军来说显然就似游戏一般。也就慢慢打马而回。
若真是军阵之上,鼓声必有几通,一通比一通急切。此时却是只闻一通鼓响,也就结束了。众多军将心中也是疑惑,也不知这东京来的大官看自己这游戏,到底是看些什么?
岂不知童贯这两年也是见多了军将,便是这一通游戏,也是让童贯看出不凡之处。
“童经略以为如何?”种师道身穿重甲上来拱手,问道。
“种家军将,名不虚传啊。”童贯初到西北,要得人心,必然是要多番夸奖的。何况心中还真觉得种家军名不虚传。
“今日不算什么,不得几日各州府大校,下官带着儿郎们必然把那折家冲个散乱。”种师道倒是不谦虚,若是别的夸赞种师道显然会谦虚一番,对于自家儿郎的夸赞,种师道当然泰然受之。
折种两家,本就是竞争关系,大校之上,种师道主要目的也就是要把这折家军冲个散乱。
“好,本经略就等着看,此番官家差我经略西北,便是要对党项人用兵,正是你种家大好机会。”童贯对种师道没有什么隐瞒,直接说出自己来西北目的。宋称呼皇帝通常都用官家来指代。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下官一直等的就是这次机会,必然为官家扫荡党项。”种师道心中大喜,这一日终于是来了,平常里大多小打小闹,这回是真要对西夏用兵,攻城拔寨正是种师道心中所想。
“小种经略那头前冲阵的是何人?”童贯又问了句,这一场校阅,个人上倒是没有什么值得出彩的,关键是也没有出彩的机会,但是童贯也要显示自己身为上官的恩泽,收买一下人心,赚一个好名声,怎么也要找个人来褒奖一下,也就问了头前冲阵之人。
“那人是下官麾下亲兵都头郑智,武艺非凡,颇有谋略,下官引来拜见?”种师道回答。
童贯点了点头,手还在自己那胡须上捋了几下,显得一副极为看重的模样。
郑智列队在下面,也是没有想到这童贯童经略还要见自己,听了召唤,下马上了台前拱手躬身拜见。
“郑智?本经略听闻你武艺不凡,勇不可当,还颇有谋略。。”童贯开口道,说话语气并不显得多么郑重,也是这童贯只是叫郑智上来显示一下自己恩泽而已,也没有真见识到郑智不凡。
“某当不得如此夸赞,只愿为相公战阵杀敌,不负恩泽,不负官家。”郑智此时也是知道要说什么话,上辈子电视也是看多学多了。
“好,今日便赏你金银,大校之日,若立功勋,便给你加官进爵。”童贯也不多说,恩泽也就是这么赏的,人心也是这么收买的。
“多谢童经略赏赐。”郑智此时已经在想加官进爵的事情,童贯生平虽然多是贬低,却是也一路官运亨通,直达枢密院使。
一番校阅就这么结束了。
之后十日,郑智每日带着自己手下校场挥洒,潘家酒楼的诺言当然也是兑现了。
童贯也是在这渭洲城住下了,西北校阅,显然就定在了渭洲,渭洲正是三路中心,各处禁军赶来也是方便。
今日便是这西北大校,各路经略府洲军将齐聚点将台上。
童贯手段高明,话语之间,人人夸赞,一心收拢人心,好为自己所用。
大校开始之前,童贯突然开口道:“折经略,头前小种经略出言,说今日要把折家军冲个散乱,不知折经略作何想法?”
这便是童贯的手段了,拉拢了人心,又要属下相互竞争,这样才显得自己的重要,权柄才能慢慢在手上捏实。有竞争才有裁判,有了竞争才能显得裁判的重要。童贯便要做这裁判。
一旁年纪稍轻的折可求听言,脸色一怒,本就与种家多有杯葛,此时听了这话,便道:“若是老种相公,下官倒是还有几分敬畏,来个小种口出狂言,下官稍后便让他见识一下我折家的厉害。”
这折可求显然也是知道种师道必然是真说了这话,不然童贯哪里会当着众人面造谣生事,何况种家两位都在场。
“折可求,便是你知晓某家的厉害。”种师道也是不惧,两家打交道多年,也不是今日一时的嫌隙。
一旁出来以为须发花白了老将,正是这西北名将刘法,此时出言也是调和:“两位不需多言争执,稍后校场之上看本领。”
也是须发皆白的老种相公却是半眯着眼睛不言不语,今日不仅是两家要竞争,更是要在这新上任的上官面前争夺一个地位,必然是要自己儿子出彩的。说是争宠也不为过,只要胜了,不说其他,就是以后钱粮器械的数目也不是别人能比的。
这上阵的先后顺序与对手倒是早就安排妥当,西北多年,哪里的禁军什么水平众人心中早就心中有数。
校场上尘土飞扬,此番校阅已经不比头前,是真正的两军对垒,全部重甲在身,只是武器全部会把利刃包裹严实。这等校阅,出些意外也是正常。这大宋天下,也就西北之地还有这等真刀真枪的校阅了。
宋人的勇武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这么一点西北血脉。
童贯站在将台之上,心中越来越欢喜,这西北军的悍勇果真不是虚言,自己想要戴功回京,必然在这些人身上了。
郑智骑着健马立在阵前,此番已经是最后一阵,日头已经西斜,带着血红之色。
种师道面色紧绷,不似十日前校阅的轻松,看着对面八千士卒,阵容整齐,心中虽然底气十足,却也不免担心。
种师道不断扫视着对面的军阵,想找出细节破绽,找来找去却是没有想好该从哪里冲锋。
折家军多是步卒,也是一厢的编制,却也只养了八千,个个步人铁甲齐备,军势容整。一看便是训练精湛。
“相公大人,卑职部曲此番便不冲阵。”郑智就在种师道旁边,也是看着种师道紧锁的眉头,开口道。此番郑智也是另有打算。
种师道回头看了看郑智,心中也是知道郑智不是那等临阵退缩之人,便问道:“可有什么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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