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遍一遍的宣读,未想反而造成更大的反弹。
“家经略冤枉,圣公明鉴啊,圣公身边有小人作祟,一定要明察啊!”
“小五郎如何会做奸细之事,此事定有内情,一定是有奸细在圣公身边蛊惑。”
“请圣公出来,我等有事要禀报。。。”
方天定看得人群越来越多,一眼望不到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心中已然不耐烦,开口仿佛左右道:“来人啊,用棍棒强行驱之。”
左右几百汉子听言,手中皆握长枪短棒,却是一时间面面相觑,人数实在太多,府衙门口街道上,一眼望去皆是密密麻麻。
方天定见得麾下亲兵竟然不听号令,又开口大喝道:“还不动手?莫不是要本太子亲自动手不成?”
方天定一句大喝,左右众人无法,倒持枪棒开始赶人。
棍棒打在人身上嘭嘭作响,也打得许多人哀嚎不止,却是哪里能赶得动这么多人,密密麻麻的人群,比肩接踵,即便挨打了想要撤退,却是也无路可走。
一个汉子挨得两棒,指着打自己的人开口大喝:“尔等不止为圣公分忧,反而助纣为虐,让圣公身边的奸细小人得逞,是何道理?莫不是以为老子手中刀枪不利?老子同族小五郎才十四岁,竟然说他是奸细,世上岂有这般道理。”
那打人之人心中一虚,开口答道:“你快走便是,圣公有令,便是不教你等在此聚集,我也是奉命行事!”
“你奉圣公命令行事,那你便进去把圣公叫出来,我等当面与之陈情,若是你再敢助纣为虐,不分是非,老子一刀砍了你!”
“我如何能叫圣公出来,你快走吧!我奉太子之命,不得不从,你再不走,我便只有再打了。”这人明显有些心虚,手中的棍棒也打不下手,只拿在手中挥得两下以示恐吓。
“你奉太子之命,便叫太子去唤圣公出来,我等有话与圣公禀明!”
这汉子手中棍棒还在高举,却是无言以对,太子哪能听他的。但是手中棍棒也打不下手。
人群越发群情激奋,喊叫之声更甚。
方腊与大堂之内怒火也是更甚,开口喊道:“如何还在聒噪,速命太子调大军前来弹压,岂能让奸细蛊惑了人心?”
身边一个亲兵立马出门传令。
方七佛哪里还不知事态有变,连忙上前再禀道:“圣公,不可弹压啊,只需圣公出去解释一番,安抚一下人心,众人必然退去,若是强行弹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方腊听言,心中莫名有些心虚,随即说道:“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家余庆背叛投敌,此事说出去即可,还要我解释什么?”
方腊实在有些歇斯底里,对于方七佛明显有些排斥,邓元觉心中大急,上前也道:“圣公只需出门说几句话语即可,便说家经略之事正在调查之中,圣公必然会主持公道。如此人群必然散去。还请圣公移步门口。”
方腊听得此言,心中有些意动,却还是答道:“莫非你们都以为这家余庆家眷不该杀?家余庆失了余杭,便是该死!”
邓元觉连忙上去又道:“圣公,此乃权宜之计,先把人群散去,待得几日之后,再来定家余庆之罪也未尝不可。”
邓元觉此时倒是显出了智慧,也知道方腊心中所想,如此回旋才是此时最好的办法。
方腊听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此计尚可,都随我一起出去!”
邓元觉听得方腊话语,才长舒一口大气。连忙上前去请方腊下得台阶,往大堂而出。
人群越发吵杂,局面越发混乱。
便是方腊的脚步也加快不少。
邓元觉第一个出门,便是大喊:“圣公出来了,静一静,都静一静!”
方腊一身黄金龙袍随之而出,众人慢慢安静下来。
却是有一人上前跪于地下,开口喊道:“圣公明鉴啊,家经略冤枉啊。小的同族小五郎也死得冤枉啊!”
方腊面色一变,正要开口。
“轰隆,轰隆!!!”城外传来几声巨响,响声震天,直冲云霄。
随后西边黑烟滚滚,伴随隆隆鼓声!
邓元觉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口大喊:“圣公,官兵攻城了!”
方腊身形一震,开口大喊道:“快快守城,快快往西门守城!”
场面瞬间炸开了锅一般,众人大惊,皆往西门而去。显然这些人都是知道,不论多大的事情,都比不过守城重要。
连同方七佛邓元觉等十几武将也往西门而去。把方腊一人放在了府衙门口,四周皆是闹哄哄一片,人挤人不断往西门支援。
却是还有一人跪在地上,口中喊道:“圣公明鉴,一定不能受奸细小人蒙蔽啊,一定要把小人抓出来为家经略与五位军将家眷报仇雪恨,也为我家小五郎报仇雪恨。”
方腊已然不耐烦,开口呵斥:“你从何处听说家余庆冤枉?家余庆何曾冤枉了?他失了余杭,便是该死,何曾有过什么冤枉,还不快快去守城门?”
说完方腊转身就走,身边也只有太子方天定与一些亲兵。
这汉子却是还在原地发愣,目瞪口呆。
许久之后才操起地上的长刀,转身往西门而去。
城门之处,郑智自然是在攻城,那百十个昨夜放走的俘虏一进城,郑智就开始准备攻城之事。
等待半个时辰左右,郑智便下令进攻了。
郑智进攻之时,城楼之上的士卒也正在交头接耳,看着城门下面两三百具老弱妇孺的尸首,谈论着家余庆与其麾下五个将领的事情,也在谈论刚刚入城便被杀死的一百来个从余杭回来的士卒之事。
一队骑兵从远方飞驰而来,羽箭大作,天空上的黑点密集如雨。
霎时间城头之上,倒地一片。精铁的箭簇轻易破开麻布衣服,破开皮肤,射入肌肉之内,毫无阻挡的射穿躯干。
鲜血随着箭簇从身体另外一边溅出,羽箭带来的大力把人一并推倒在地,随即便是剧烈的疼痛与惨烈的哀嚎。
一轮一轮的箭雨不断往城头之上倾泻,郑智军中,最主要的消耗物资便是羽箭,每战之后,士卒们最先要做的工作便是收集之前射出去的羽箭。
羽箭看似简单,制作起来也是极为繁琐,一支优良的羽箭,从精铁打造的箭簇到笔直的箭杆,再到尾羽的安置,都是极为繁琐的工序。精铁打造的箭簇最为重要,与党项人作战之时,羽箭穿甲的能力与箭簇的质量息息相关。郑智对于箭簇的质量更是有着严格的要求。
方腊麾下士卒,从来没有准备过专业的盾牌,甚至都没有想过盾牌这种事情,也从未遭受过箭雨的打击。此时面对这漫天挥洒的箭雨,实在有些束手无策。
侥幸者窝在城垛之后不敢露头,不幸者已经被羽箭钉死在城道之上,全身抽搐,鲜血不止。
牛大到得城门之下,手中硕大的火药包被一根一根的树杈固定在城门之下。
若是党项人守城,必然也是有箭雨还击,各种重物也不断往下倾泻,牛大必然不会如此简单就到得城楼之下,也不会如此从容操作这些火药之事。
城门之后虽然被无数杂物堵得死死,奈何火药实在太多,直有一百多斤,全部被安放在城门之外。
众人开始撤退,牛大点燃火捻,上马便奔。
一声巨响,城门轰然倒塌。门洞之内的杂物也往城内飞散而去。
牛大见得城门倒塌下来,心中大喜,待得烟雾散去。城门果然洞穿,却是还有无数杂物残留。显然这杭州城的门洞比那余杭城堵得更加严实。
“快冲上去搬开杂物!”牛大一声大喊,身边两百多骑往前飞奔。
羽箭依旧一轮接着一轮倾泻,大多都准确落在两丈宽的城道之上。城楼左右两三百步,看不到一个露头之人。
巨响之后,无数贼兵从城楼而下,便往门洞来堵。
牛大手中一柄硕大朴刀,冲上前去便是砍杀,一身五六十斤的重甲在身,朴刀不断劈砍眼前的贼兵,丝毫不顾向自己袭来的刀枪。
铁甲便是如此好用,即便受伤,也不过只是皮肉,丝毫不影响这些老卒的战力。
郑智看得前方情况,空中蹦出两个斩钉截铁的话语:“击鼓!”
鼓声大作,便是冲锋之时!
“传令,杨可世与王禀带兵上城墙!”郑智知道前面门洞胶着,城墙上反而少贼兵,上城墙再入城中也费不了多少工夫。
令兵打马飞奔传令。
郑智一马当先,离弦而出。几千骑士相随而去。
铁蹄隆隆,大地都在颤抖一般。
牛大不断向前砍杀,左右皆是排成一列的长枪,长枪配合妥当,往前刺杀。瞬间便把冲入城洞之内的贼兵打退十几步。
身后无数军汉快速把门洞之内的残余杂物不断往外搬去。
听得身后马蹄大作,众人动作跟上加快几分。
第四百一十六章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临近城门,郑智放缓马速,直等牛大带人让开道路。
牛大也知身后自家官人就要到了,心中更是着急,朴刀也不劈砍,双手一横便往前推去。哪里管得刀兵打在自己身上,只是爆发全身大力,不断往前退去。
头前三四人措不及防,被牛大推得连连后退。左右长枪也是拼命往前去刺杀。
门洞一共不过二三十步,几十铁甲奋勇向前,终于把贼兵赶出门洞之内。
“快让开!”牛大一声大喊,往城门左边退去。
身后上百汉子手中抱着大小重物也冲门洞冲出。
门洞之内,虽然还有不少杂物,却已经成了坦途。郑智带兵已到,无数铁蹄从门洞而入。
待得郑智冲进城内,抬眼望去,街道不远,密密麻麻皆是人头,无边无际。正是从府衙赶来支援的贼兵。
便是郑智也看得头皮发麻,似乎这一辈子也未见过这么多拥挤在一起的人头,即便是在西北与党项大战之时也未见过。
方腊裹挟百万,从来都不是一句假话。杭州城内,二十多万贼兵,此时都从四面八方往西门涌来。即便大多人只是手持木棒,也随着人群不然涌往西门。
这般场景,郑智心中也有震撼,却是只能咬牙大喊一句:“冲上去!”
杭州主街宽敞无比,十几骑并行也不在话下。若是只人并行,几十个人也可并排而行。
健马飞蹄,郑智一马当先,左右军将一个不差。
若是一般马匹,看得前方这么多人,必然会踌躇不前,马毕竟不是机器,而是有自己思维的动物,知道规避障碍,知道自我保护。唯有训练精良的战马才会在此时还能听从主人的指挥,即便前面看不到路,也会一往无前飞奔而去。
当健马用披着甲胄的胸膛撞上人的身躯之时,立马爆出骨骼脆响与惨叫。
郑智一头扎入人群之中,长枪完全不管两边,只是不断往正前刺杀,只想扫清马匹往前的去路。
杨可世带人翻过城墙,扫清城头零星抵抗之人。迅速下得城墙,大街已经挤满了人。杨可世带兵往左边小街而入,身先士卒,斩杀无数。
王禀也是悍勇,往右边小街进入,麾下汉子喊杀震天。
方腊稳坐大堂之上,手中一柄大印,正是用杭州知府赵霆的大印重新雕刻的,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正是天子印鉴。方腊翻过印鉴,看着这八个大字,眉头紧锁,不知在思索什么事情。城内喊杀之声不断传来,方腊握着大印的手越来越用力,用力得手指都有些发白了。
刚刚出门的太子方天定此时奔进大堂之内,口中急道:“父亲,官兵入城了。”
方腊抬眼看得一下方天定,面色慢慢舒展一些,显得镇定了不少,开口说道:“慌什么慌,我乃圣明上天之子,得气运庇佑,城内几十万大军必然打败官兵,重夺山河,鼎定天下。”
方天定看得自己父亲镇定的模样,脸上的急切也去了大半,开口又道:“父亲,城内皆是混战,儿臣出去四处查探了一番,元帅与国师还有各位将军也不知身在何处,父亲要不要先往城南暂避一下,等待战事鼎定再到此处犒赏三军。”
方腊摆了摆手说道:“不需如此,朕便在此处等待众位将士凯旋。”
方腊自称一直用“我”,忽然说得一个“朕”字,听得方天定一愣,随即开口道:“陛下且在此处等候凯歌,儿臣去为父皇把守大门,以免宵小冲撞。”
方腊挥了挥手道:“太子,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你为太子,将来也当克继大统。你便随朕坐镇此处,唤你麾下司行方把守皇宫大门即可。”
方天定听言,忽然感觉有些热血沸腾,屈膝叩首大拜,口中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方腊抬手,随即把手中的大印放在案几之上,又道:“皇儿速去吩咐吧,事情安排妥当便道此处来陪朕!”
“遵旨!”方天定起身出门,便去寻自己麾下亲信护国大将军司行方。
圣公方腊,虽然早早就有了皇帝之实,却是一直没有正式把圣公之名改为皇帝。直到此时,父子二人终于把这最后一步完成了。
铁骑入得人群,犹如人命收割机一般,斩杀无数。却是头前依旧密密麻麻,郑智咬紧牙关不断往前,心中越发坚定,已然顾不得其余事情,只是一心往前厮杀。
贼兵末尾之处,一个汉子手持长刀,随着人群不断往前,不时抬头去看远方的高头大马,目光之中,有一铁甲骑兵最是惹眼,不断往前冲杀,一枪下去,竟然能把一个士卒跳起一丈多高再扔入人群砸倒一片。
这汉子眼神也有些恍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脑中忽然浮现一个青涩少年被刀砍死的画面,又浮现两三百个老弱妇孺尸首两断的画面。更想起自己在城头之上举刀斩杀一个襁褓婴儿的画面。
汉子越想越是入神,慢慢感觉全身的力气也被抽空了一般,身体只随着人群往前。
忽然汉子惊醒过来,再一抬头,远处那员骑士又是一枪,随即挑起一个大汉往前一扔,又是砸倒一片,犹如杀神一般。
汉子脑海之中又浮现出圣公方腊刚才恼羞成怒斥责自己的模样,还有小五郎瞪大眼睛、青涩面孔的带血头颅。
汉子站住了脚步,往前看了看,又往后看了看。身形不自觉转了一个方向。
“啊!”一声大喊,这汉子拔腿就跑。
身边一个相熟之人立马喊道:“袁三郎,你去哪里?”
汉子脑中一片空白,口中不由自主说得一句:“快跑!”
那人听得汉子一声大喊,楞在当场,片刻之后往前看得一眼远处的漆黑铁甲,回头喊道:“袁三郎等等我!”
随即左右上百人都驻足不前,这些人皆是那袁三郎的部属,更是之前在府衙闹事最前头的那些人。
上百人开始掉头狂奔,随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踌躇不前,越来越多的人调转方向奔逃。
后面跟有四面八方涌来的无数人不明所以,看得往回狂奔之人扒开自己后退,皆是面面相觑。
头前的铁甲依旧威势不减,依旧冲杀不断。主街左右的小道之上也不时冒出许多官兵步卒加入战团。
第一线的贼兵终于支撑不住了,再也不愿往前去送死,不断往后挤压着人群,便想钻入人群逃出升天。
前面的人想退,中间的人踌躇,后面之人驻足不前。一时间混乱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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