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相公仁义。”史文恭说得一句,见得悬在头上的兵刃皆已撤去,抱着手臂慢慢站起,又看了看左右,还能透过人群看见不远处的几句尸体,面色全是悲伤。心中也还未想明白为何会是这么一个结局,本来只是官府收税的事情,为何如今变成了这般家破人亡的局面。
郑智自然也不会去管史文恭一脸的悲伤,开口只道:“史教师,请吧!”
史文恭收回目光,忍着手臂的剧痛,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去。
却是此时,身后不远的吴用忽然打马找到韩世忠身后,开口道:“韩将军,还有一事未完,你速速去帮相公办了。”
韩世忠长枪之上的鲜血还在慢慢往地上滴着,听得话语连忙回头问道:“学究所说何事?”
吴用却是不立马回答,反而把马往前赶了赶,一直凑到韩世忠身边,然后附耳说道:“韩将军快快带一队人马入这曾头市里去。”
韩世忠听言眼中精光一放,心中也已明了,却是问得一句:“学究,是全部杀光还是只杀男丁?”
“女人可留,皆绑回沧州再说。”吴用面色皆是阴狠,此时此刻,唯有吴用反应最为迅速,想到了这斩草除根之事。
“明白了。”韩世忠也不多说,转头就走,随便点齐了三四百号部曲,从大队之中往一边而去。
头前史文恭正赶到被羽箭射杀的曾密身边,无数汉子见得史文恭到来,也不再大呼小叫,只等史文恭说话。
史文恭看得面目痛苦的曾密,双眼还紧紧盯着天空,悲从中来。回头看得百十步之外列队站好的几千铁甲骑士,连连摇头。
又左右看得这些庄稼汉子,心中忽然觉得自己为这曾头市操练如此多的人马,似乎都是错的,心中感觉更是后悔,训练个一两千人便足够了。若是不操练这么多人马,曾家也还是原本那个普通的大户。
没了这上万能整齐列队摆弄兵器的庄稼汉,曾家也就没有了这份对抗官府的倚仗,曾家五个年轻人也不可能受到来往江湖人的话语奉承夸赞,也不可能养成这一身飞扬跋扈的性格。
今日之事,也就可以避免了。缴税之事,便是吃些苦头,至少也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第四百三十八章 军法伺候,脊杖三十
史文恭长出一口大气,开口道:“把兵刃都放下吧。”
史文恭话语一出,左右一片哗然,一个汉子上前便道:“教师,如何。。。。”
便是这汉子话语还未出,史文恭已经挥了挥手随即又道:“不要再做无辜牺牲了,你们打不过官兵的,回去好好陪着家小好好过活吧,曾家之事便到此为止。再打下去又有何意义,又是为何而战呢?”
这些汉子听得史文恭一语,大多陷入的沉思,为何而战这个话语,众人当真没有想过。上一次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抵御梁山上的贼寇,那时候众志成城,便是要保护一家老小。
此时再战,面对的却是官府,官府总不至于抢夺自己一个平头百姓的财产,即便是官府收税,也没有收到自己头上来。
却是也有人多想了些,出言说道:“教师,此时若是我等放下兵刃,官府拿我等前去问罪,该如何是好?”
史文恭摇摇头答道:“官府已经说明了,只诛首恶,只要尔等回家好好耕种,不再生事,便不怪罪尔等。都回家去吧,把兵刃都留在此处。”
史文恭一语,许多汉子皆已心动,却是头前说话之人又道:“教师,狗官的话语岂可相信,现在说不怪罪,待得几天前来拿人,岂不是任人宰割。”
史文恭听言,心中莫名有些烦躁,语气不善道:“若是官府出尔反尔,那便让我先死如何?我便先死在你面前就是了。”
史文恭一语,掷地有声。话音一落,便有兵刃落地的声音。
随即形成了连锁反应,无数兵刃皆已落地。
“回去吧,都回家去,不要再聚在这里了,都走吧!”史文恭又道。
众人开始转头往庄子而回。
远处还有许多人不明所以,却是见得无数汉子都扔了兵器回头入庄,多是效仿。
郑智点了点头,开始打马往前。
忽然见得一队人马从曾头市西边打马飞奔远去,直奔曾头市西边入口而去,郑智眉头一紧,开口喝问:“何人擅自引兵出阵?”
吴用早已到得左右,连忙开口道:“相公,是韩将军引兵出阵了。”
郑智大怒,问道:“谁下的命令?”
吴用听言大惊,连忙答道:“相公,是学生以相公的名义吩咐韩将军入庄子里去的。”
吴用话音一落,只见郑智手中马鞭已经扬起,狠狠抽打在了吴用身上,怒斥道:“岂敢擅传军令,莫不是想死不成?”
左右众人,却是谁也没有想到郑智忽然发怒起来,眼神都盯着吴用而去。
吴用惊骇非常,连忙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心中哪里还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连忙说道:“适才兵荒马乱,学生逾越,擅作主张,相公恕罪,相公恕罪!”
吴用此时心中明了,郑智如此大怒,此事已然不关那道命令的对错了,而是军令不比其他,永远只能令出一人,军令一定不是哪个人可以逾越的,可以擅作主张的。更不是谁可以打着郑智的名义随意下达的。只要郑智没有授权,何人也不可。
吴用最近几个月一直跟在郑智身边,郑智对于吴用的话语,大多都是听从的,却是也不代表吴用就可以代替郑智下达军令。
这件事情只要吴用先来问得一句郑智,再去与韩世忠说,程序也就正确了。其实也不费多少手脚,但是吴用这几个月来的如鱼得水,让他把这道手续给忽略掉了。
郑智看得马前跪地的吴用,收了马鞭,开口道:“来人,军法伺候,脊杖三十,把这厮关到大牢里好好反省反省。若是大战之中,再有此事,定斩不饶。”
如今势力越来越大,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军队也越来越庞大。一切的规矩与法度必然要严苛起来。规矩才是有效管理一个大集团的一切根本,若是人人都如吴用这般打着自己的名义便能轻易把军令下达,那岂不都乱了套。
今日机会正好,郑智便是要把这个规矩给立起来。如今的沧州,如今的经略府,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简单的集团,已然变成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许多事请便要真正建立一个程序基础,才能确保郑智的正常统御。
吴用心中也清楚,自己的安排是对的,否则此时郑相公必然已经派人打马去把韩世忠追回来了。却是心里也更清楚自己不该如此逾越,军将不该是自己打着郑相公的名头便能去调动的。
“多谢相公宽怀大量,学生一定谨记在心,定然不敢再如此行事。”吴用叩拜感谢,心中却还在担心郑智会不会因为此事而疏远自己。
郑智也不多说,挥了挥手只道:“把这厮带下去。”
左右众人皆是一脸思索,这件事情也是众人从未遇到过的,其中道理心中也明了。
牛大带着几个军汉上前来把地上的吴用绑缚起来,带了下去。
气氛有些压抑,鲁达上前来道:“哥哥,头前那些汉子都扔下兵器回去了,我等要不要带兵入庄子里去?”
郑智抬头看得史文恭带着几人守在远处庄口,正在收缴兵刃,开口答道:“韩五已经带兵进去了,我等便不入庄子了,让李纲带些人进去即可,把这曾家的财产都抄没充公,安抚一下百姓,便也在这曾头市设置一个招兵点,叫那史文恭入军伍,若是不从,拿他下狱听候处置。”
李纲上前来道:“遵命!”
便是李纲的面色也极为严肃起来,觉得今日似乎学到了许多东西,虽然说不清楚具体学到了什么,但是也明显知道收获颇丰。郑智处理事情的手段方法,当真给李纲开启了一个新思路。
远处吴用被牛大绑缚带走,放在空地之上,两员军汉手持硕大木杖站定左右,交替打在吴用屁股与后背之上。
惨叫连连。
牛大还在一旁说道:“吴学究,你且忍一忍,三十杖不多,一会就打完了,官人定然是念你一个读书人身子弱,若是军汉挨打,五七十杖也是常有的事情。”
牛大虽然还出言来宽慰吴用,却是左右两个军汉的脊杖也不见一丝作假,每一下都打得严严实实。军法不比其他,若是作假,这两个军汉怕是自己也要挨上几十下。
吴用哪里还听得见牛大话语,刚才还真未在意挨打的事情,心中只想着此事之后不要受到郑智冷落才是,此时才知这军中脊杖,实在痛彻心扉,唯有哀嚎惨叫。
待得头前曾头市的庄汉们都进了庄子,满地皆是兵刃。郑智打马回头,口中吩咐道:“唤祝龙来收捡一下,我等先回城去。”
左右军将皆随郑智打马回头,留得李纲带着百十人往曾头市而去。
东京汴梁。
今日赵佶颇为烦心,早朝虽然上得不过半个时辰,却是让赵佶坐立不安,只因童贯抛出了一件事情,燕云之战迫在眉睫,军费还未有着落。
赵佶登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从来未曾因为钱财的事情烦过心,忽然有人跑来找他要钱,偏偏朝廷还没有钱,这种感觉当真是赵佶第一次体会到。
赵佶出得垂拱殿,慢慢往艮岳而出,忽然回头道:“老货,且去把王黼叫来。”
“老货”二字自然是叫的梁师成,梁师成连忙回应一句,迈着几十岁的双腿飞奔而去。
待得王黼到绛霄楼拜见赵佶,赵佶开口便问道:“今日童贯所奏之事,你可有办法?”
王黼听得心中纳闷,刚才在朝堂之上,王黼该说的都说了,此时皇帝又问一句,王黼却是不知如何去答,只道:“回禀陛下,臣正加派人手催促江南赋税之事,一两月内必然能见到钱。”
“一两月内能见到多少钱?”赵佶再问。
这一问当真把王黼问住了,王黼是有苦自己知,尚书台衙门里,刚刚还收到南方各地州府上书,还有差充江南经略制置使的王汉之洋洋洒洒几千字的文章,便是要向朝廷请求减税养民。王黼看得这些奏章,一个头两个大。却是又不敢在赵佶面前明说。
“陛下,一两个月内必然能到第一笔税赋,百十万贯总是有的。”事情还是焦头烂额,王黼却也只得先把承诺给出来,还尽量说了一个较大的数字。
“百十万贯?这点钱有何用?你没听到童贯在朝堂之上说河间府已经聚兵操练了吗,粮食什么时候能运到河间府去?”赵佶再问。心中也知道,钱可以慢点到,倒是粮食必须要先到,若是士卒吃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打仗。
王黼听言心中一慌,运粮自然比运钱复杂,钱还好说一点,即便一两个月后江南的赋税到不了,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凑一凑。但是粮食不同,不是说凑就能凑到的,总不能把开封府百姓家中存的口粮都强行征来,若是如此,必然要翻了天,王黼也就该辞官回家了。
“陛下,臣一定尽快办妥。一定加快速度运粮往河间府去。”王黼只得如此答一句,若是再承诺一两个月后就能送到,那真到一两个月后,也就是王黼辞官的时候了。
“加快是多快?难道就没有一点其他的办法了吗?”赵佶再问,心中已然有了怒火,这朝廷也不是第一次打仗,原来打仗时候,蔡京童贯等人早早就把这些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丝毫不需赵佶操心。如今来的一个王黼,什么事情都要赵佶这个皇帝亲自操心,叫赵佶如何不怒。
王黼听得赵佶语气中带有怒意,心中大急,却是也心中大恨,哪里不知童贯禀奏这些事情便是想在朝堂之上让自己难堪,原来这些事情都是童贯与蔡京私下里商量之后再到朝堂禀奏,如今却是这童贯连个风声也不与自己透露,直接捅到皇帝面前。
“陛下,童太师征战多年,经验非常,处理军饷钱粮之事必然有办法,不若把童太尉唤来一起商议一番?”王黼此言,不为其他,便是知道军费之事在此时是个无解的难题,便是王黼心中想,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把童贯拉来一起垫背。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承受皇帝赵佶的怒火。
第四百三十九章 臣有一计(巨大章节,一气呵成,懒得拆分了。)
王黼要拉童贯一起来垫背。这话在赵佶听来,似乎变了一个味道,只见赵佶抬头看得一眼王黼,面色颇为平静,语气也极为平和说道:“如此也罢,你且先回去吧。”
王黼闻言,直感觉浑身立马轻松起来,终于不用再在此处受煎熬。
却是赵佶开口又道:“老货,去把童贯叫来。”
便是这一句话语,本已轻松的王黼忽然又感觉压力重重,这皇帝赵佶把自己打发回去,又单独见童贯。实在不是一个好苗头。
“陛下,臣未能为陛下分忧,惶恐之至,臣哪里有脸面让陛下一人在此忧心忡忡,且让臣陪着陛下想想办法吧,兴许一会就能想出妥善之策。”王黼此时又不愿意走了,一来不能让皇帝赵佶疏远他,二来也不能让童贯背后构陷自己,若是童贯真有什么比较有成效的办法,王黼也想在一旁帮腔几句,如此也显出自己一些功劳。
不料赵佶却是语气平和开口说道:“你且回去想办法吧,有办法了再来禀告就是。走吧!”
王黼听言,已然无可奈何,只得行礼退去,
梁师成先动身而出,过了小路转角之处,步伐缓慢起来,便是想等王黼过来。
王黼一脸担忧出得绛霄楼,过了小路转角看见梁师成,连忙几步上前与梁师成并排而行,开口道:“太傅,官家要单独见童贯问策,那童贯最近屡屡与我过不去,此事麻烦啊。”
“此事才知道麻烦,头前为何不多想想,你为何非要与这童贯过不去,那郑智又是如何把你得罪了。如今多事之秋,正是用兵之时,童贯正是春风得意,你该亲自与之和缓一下了。”梁师成历经三朝皇帝,当真也是见多识广,虽然并不多读圣贤,却是也知朝堂上许多人情世故。
“太傅,并非我要与童贯过不去啊,是那童贯非要与我过不去。”王黼答得一句,也不正面回答梁师成的话语。便是在王黼心中,也是如此认为的,就是童贯与自己过不去,郑智直言打压自己的心腹秦桧,在王黼看来,岂是当初郑智一个从四品的外地小官敢做的事情?背后难道没有童贯的支撑?
梁师成摇了摇头道:“童贯与蔡京熟识多年,若想童贯弃了蔡京来支持你,你怎么可能不付出一些代价?不花费一些手段与心思?”
梁师成还算是明眼人。却是这王黼当局者迷,王黼眼中当真就只有蔡京,只以为朝中上下十几年来唯蔡京马首是瞻,是蔡京的身份带来的。只要自己巴结好皇帝,代替了蔡京,必然也会得到该有的尊重。
王黼把这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一个人超晋八级,陡然乍富,没有了官场中最重要的这八级的上升过程,没有了这个过程之中的合纵连横,王黼显然与这些朝堂真正的大佬是脱节的。一个官位并不能真的带来一切,合纵连横、利益均沾才是能服众的真正手段,至少要确保朝堂之上大部分人的利益才是稳固的根本。
成功的政治永远都是最大利益公约数的集合。
没有做到这些之前,低调与谦虚才是王黼应该做的。而不是仗着皇帝的信任便把自己当成了原来的蔡京,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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