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这些利弊得失,哪种方法也都不好。终究是百姓受苦受难。
待得刘法与折可求从北地赶来,种师中也从秦州而来,四人落座,左右军将二三十,杨可世却还在赶来的路上。
刘法也不多说场面话语,开口直道:“湟州(民和、乐都)来报,党项大军正在往甘肃军司(张掖)集结,留给我等的时间最多不过月余了,一旦党项过得沙漠,灵州危矣,怕是要得而复失。”
刘法话语之中满是担忧,种师道闻言,思虑片刻问道:“灵州若是难守,我等便坚守西寿与静塞诸城,若是实在不行,那便退守会州新城,待得军将准备妥当,再出会州决战。”
种师中听言忙道:“大哥,如此只怕与东京交代不了啊,刚一接战便损失如此多的城池,怕是要落得罪名啊。”
“唉。。。我岂能不知会落罪名,如今别无他法,若是把士卒都放在一个个城池驻守,到时候皆要被消耗了去,还谈什么决战退敌,新得党项之地,皆如鸡肋,既无多少治民,也无生产所出,与其硬撑,不若弃之。待得整军完成,一战而决,便是党项灭国之时。”种师道话语之中露出狠厉。
刘法闻言也点了点头,只道:“冬日将近,党项人粮草必然难以为继,便把这些城池一并搬个精光,野外牛羊,即便带不走也一并射杀掩埋,如此坚清壁野,待得些时日再战,党项必然缺粮。此法甚好,老夫同意。”
众人达成共识,随后各自分了银钱去招揽旧部,开始坚清壁野之策。
却是种师中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事情终究不会如人想的那般顺利,只能拭目以待。
第四百五十五章 秦中丞必有重赏
(上一章老祝把坚壁清野写成坚清壁野,声明改正一下。也怪老祝读书少,输入法太厉害,错的也能顺利打出来。感谢书友提醒,抱歉。)
李纲接了郑智书信赶到河间府,带了几十个衙吏,还有千余骑兵。
随即又上路往各个州府而去,吴用也跟着李纲行事。千余骑兵在官道之上尘土飞扬,河北的好处就在于大多地方一马平川,官道宽敞笔直,最为适合健马飞奔。
郑智为何非要李纲来做这个事情,其实也是心中有些打算的。
这一趟差事,李纲大概也就把这整个河北两路与河东路的官场都得罪的一干二净。李纲在政治仕途之上也就间接被孤立了起来。
兴许,这就是郑智要的效果。李纲必须牢牢绑在郑智这条船上。
西北灵州城,城内的汉民,不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的,都在收拾打包家中贵重物品,准备南迁到秦凤。
灵州城外,腾格里沙漠边缘,黄沙正在天空肆虐,地上的青草早已泛黄,这片靠近沙漠的草地实在贫瘠。
忽然天际线处出现一队百十人的铁甲骑士。这百十人驻足在一个坡地之上,一个汉子取下遮面的布巾,往远方眺望。
身旁一个骑士上前来道:“都头,那边,你看,七八个营帐。”
这都头往身边汉子指的方向望去,说得一句:“妈的,这些党项狗如正是如老鼠一般,当年郑相公在灵州的时候,便是把这一片都扫荡得一干二净,未想还有党项狗在此处放牧。”
“都头,兴许是北地南下的,冬日将到,这些党项狗自然是哪里还有草便往地里来。”
这都头点了点头,慢慢把遮面的布巾又套在了口鼻之处,紧了紧马镫,口中大喊:“杀过去。”
这已经是第二次扫荡了,郑智在灵州之时,已经扫荡过一次,如今再扫荡一回,便是刘法所说,坚壁清野,不留一点补给之资与党项。
如今灵州城外,西到腾格里边缘,东到白池城附近,有七八队骑兵四处游弋扫荡,这几百骑兵自然就是老将刘法保留下来的亲兵了。刘法行事,着实狠辣,几十年战阵,自然不会有任何一点妇人之仁。
只见这队其实从矮坡飞驰而下,远处七八个营帐之内,住的自然是党项牧民,有老有小。忽然听得马蹄四起,皆是出来查看,见得情形,也是大声呼喊起来。
左右牵来几匹好马,女人孩子已然上马往北,男人们还在四处搜罗一些东西,还未立即上马而走。
空中羽箭飞驰而来,一百多步的距离,头前已经上马的妇孺倒地不少,哀嚎不止。
再看党项汉子,睚呲欲裂,上马竟然不跑,而是直往铁甲飞奔而去,便是要给自己的妻儿争取一个逃跑的时间。
布巾遮面的都头见得如此,口中大喊:“老七,你带一堆人去追前面的。”
身旁一个汉子听言打马出阵,身边跟着二三十号汉子,手中的弩弓嗡嗡不止。
黄沙依旧在天空弥漫,马上飞驰的汉子常常低头去揉搓双眼,不是亲身体验过的人,哪里能想象西北边疆的严苛。
骄阳似血,人命如草芥。党项人南下之时,手无寸铁的宋人也如今日这些党项人一般无助。甚至还不如这些党项人,至少这几十个党项人还有马匹,手中也有刀兵,还算有反抗之力。
杀完人,开始杀牛羊,牛羊杀完,百十个铁甲汉子冒着黄沙开始挖坑掩埋。冬日即将到来,天寒地冻之时,这些牛羊即便是死了几个月也不会真正腐烂,还是果腹的粮食。唯有掩埋之后,才能不被党项所用。
待得一切完成,拿出党项人现成的粮草喂过马匹,军汉们躲在营帐之中,煮着羊肉汤,取一些烈酒来饮,待得夜过天明之时,这些营帐也会付之一炬。
北方游牧犯边,多是在冬日,大多游牧民族南下,并非要来占领地盘之类,而是纯粹劫掠。冬日草原物资匮乏,这些游牧汉子也无其他事情,组织起来南下劫掠便是常态。
而今党项,已然不是南下劫掠了,而是被西夏国运搬上了赌桌之上,想赌出党项一族未来的生存空间。
再过半月,许仕达从南方而来,几个衙差一路押送。这许仕达一路倒是没有受苦,还要多谢在东京的这段时间,各方士子上门拜会时候送的礼。也算积少成多,有一笔小小的财资,一路之上打点得妥妥当当,也吃得好睡得香。
进得渭州之时,许仕达已然觉得这渭洲有些不对劲,招兵买马倒是其次,却是这渭洲城外搭箭了无数的简易窝棚,窝棚里面住的皆是衣着还算得体之人。
心中稍微猜想一下,许仕达大概也知道这些人必然是从北方来的,心中不禁大惊,待到城门处,许仕达连忙走到一个守城士卒身前,开口问道:“劳驾打听一下,北地是不是战事失利了?”
这军汉闻言脸色一怒,开口骂道:“胡说八道,战事还没开打,岂敢胡言乱语,怕你这狗东西是想讨打。”
身为渭州军汉,哪里受得人如此乌鸦嘴,便是只一听就怒火中烧,已然作势要打。
许仕达连忙退后几步,口中直道:“误会误会,在下只是见城外如此多的北地之民,想多了,实在对不住。”
说完许仕达迈步就往城里进去,身后的军汉差事在身,也未来追赶,却是在后面也骂骂咧咧。
待得几个差人把许仕达押到渭洲府衙,交接了一番。渭州知府也未把这许仕达的事情当回事,如今更多事情要处理,便唤许仕达自己往平夏城刘法处报到去。
许仕达与几个差人出的知府衙门,左右打听之下,方才知晓北地之事,原是这种家相公直接就把灵州与静塞军司、西寿保泰军司给放弃了,士卒与百姓皆撤了回来。
还美其名曰:坚壁清野。
便是许仕达心中所想,如此大的大宋土地,这种家相公竟然就这么让给了党项人,连防守都不防,让党项人未费一兵一卒又拿回了无数大宋军汉舍生忘死夺来的土地。
再往深处一想,这种师道不是惧战怕敌,还能有什么解释。这秦凤路与熙河兰湟,也是有好几万士卒的,已然不战自溃。
许仕达似乎看到了自己翻身的希望,看到了自己回东京的机会。
种师道何须人也?正是童贯枢密院下最为倚仗之人,如今未战已溃,丧失大片国土,如此大罪。何尝又不是王黼秦桧翻身的机会?
此时东京押送的差人头领上前来与许仕达告别:“许团练,今日就此别过,承蒙这些时日的照顾,我等先回东京,若是许团练他日有机会回东京,再把酒言欢。”
这几个差人也是吃人嘴短,这一路而来,花销全是许仕达的,不仅还收了许仕达的钱财,连公家派的费用都省下来了。
许仕达听言,忙道:“诸位稍后,还有一事拜托。”
“许团练吩咐就是。”这差人心中也是知晓,只要有事拜托,自然也少不得一番好处。
许仕达连忙凑近几步说道:“诸位稍待片刻即可,待得我写下一封书信,你们带到东京给御史台秦桧秦中丞,秦中丞必有重赏,在下这里还余下一些钱财,一并付与诸位路上花销。”
差人闻言大喜,忙道:“些许小事,许团练客气了,那便请许团练快快写信,我等也好早早上路。”
许仕达哪里还要人催,左右看得一眼,奔入一家酒楼之内,到得柜台之上扔下一些铜钱,便是奋笔疾书,所书内容不过就是种师道如何惧战畏敌,如何未战先溃,如何把大片国土拱手送给党项人。
待得写罢墨干,许仕达连忙又把书信揉成一团,叫人取来一些蜡油烧融,把这书信裹得严严实实,便成了一个蜡丸。
交付之时,口中还道:“此时事关重大,定然不能让人看得书信,到得东京,诸位必然有重赏,秦中丞不会亏待。”
说完又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交到差人手上。
那差人接过蜡丸倒是并不十分在意,只往怀内一收,接过银两之时,口中笑道:“多谢许团练慷慨了,此事我等必然给你办妥,一定安安全全交到秦中丞手中。”
许仕达似乎还有不放心,一路送这几个差人往城门而去,边走边是嘱咐。最后还说得一句:“记得与秦中丞再带一句话语,便是我在平夏城处等候回音,但有差遣,在下一个月内便能赶到东京。”
“许团练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都谨记在心,忘不了的,便是看在许团练这一路慷慨之上,也不敢有丝毫差池。”
“多谢多谢,在下能不能回东京任职,全仰赖诸位帮衬了,若是他日在下调回东京为官,必然百般报答诸位大恩。”许仕达便是竭尽所能让这几个差人要为自己办好此事。
一路又是三叮五嘱,便是这些差人都有些烦了,却是也不好多说,只快步出得渭州城往东京而去。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一颗敌人头颅换一个字
许仕达到了平夏城,他这个灵州团练副使本来就是虚职,此时更是连灵州都到不了,便是更刘法报到一下,也就无所事事了。
手上还有些银子的浮财,生活倒是没有问题。
河间府之事,已经基本妥当,呼延灼也被郑智安排暂时负责河间府兵马操练之事。
郑智自己却是回了沧州,沧州兵之事比河间府的那些杂兵重要百倍,不久也要大校阅,这个时候的校阅也显得格外重要。
李纲已经在城外划出一块地方作讲武学堂,只是建筑都还没有盖好,大小营帐搭建了一大堆。
对于这讲武学堂到底该上些什么课程,郑智有一个大概的思路,却是没有具体的教材。
讲武学堂的教师也并不好安排,基础训练课程倒是好说,鲁达这样的老提辖便是最好不过的教师了,郑智麾下不少人能来当教师。
主要是理论上的课程,教材涉及繁多,郑智也没有时间一一去编写,即便郑智编写了,别人也讲不明白,唯有郑智自己亲自上阵,然后叫几个文书小吏在一旁记载。
这一切想定安排好,讲武学堂也就要开学了,一切从简,在军中抽选都头以上的军官百十个,便是沧州讲武学堂第一期的学生了。
军中都头就有五百多个,都头以上的军官也有一百多人,这些人显然都是要到讲武学堂来深造的,这些只能慢慢来。郑智便是要自己辛苦一番,好好带出第一期军官,从中选优者便可以接着任教了,这讲武学堂也就能传承下去。
今日正是讲武学堂第一期开学的日子,郑智早早来到学堂的校场之上,校场不到,刚刚站得下百十人,一个台子,一个漆黑的木板,台前还有一块人造的小沙丘,沙丘里面的细沙自然会成为沙盘。
刘大壮刚刚升任都头不久,上次在校场碰到了郑智,此时也就被抽调为第一期学员,显然也是幸运。
刘大壮一路行来,倒是极为开心,虽然头前还不知道这讲武学堂到底有什么好处,现在倒是明白了一点,知道这讲武学堂是相公教大家打仗的地方。
与刘大壮同行的军汉也是一个刚刚升迁不久的都头,与刘大壮关系极好,年龄倒是比刘大壮小上了七八岁,只是这大名不太好听,叫做李幺狗,幺自然是小的意思,显然这李幺狗是家中最小的一个,这种大狗二狗的名字实在是烂大街了。
只是这李幺狗并不识字,也就一直没有改。
只听刘大壮边走边道:“幺狗,听闻相公这回还要所有人读书学字,也不知真假,若真是让我去读书,便是叫人杀了我算了。”
李幺狗闻言,心中并非与刘大壮一般的想法,只道:“大壮哥,学字哪里不好,要是请先生教不知要花多少钱呢,要是我学会了几个字,一定要把这名字给改了。我族中二哥,本来叫做二狗,便是相公给取了个李兴业,你听听,兴业这名字,说出去就透着一股文化人的味道,大壮哥是不知道,二哥自从得了这个名字,出门到哪里都拿出来显摆显摆,开口就说这名字是相公给他取的,多有面子。羡慕得紧啊。”
未想这李幺狗与李二还是本家,虽然不是亲兄弟,却也是一族之人。这李幺狗想学几个字,便是因为这名字了。李兴业本也没有什么文化人的意思,当初郑智也是为了图个吉利。到李幺狗这里看来,便是感觉没有谁的名字比得上李兴业了。
“幺狗,原道你想学字便是为了改名字啊,喝着我的名字也该改一下,大壮也不好听,你学好了字便帮我也改一个。稍后且问问相公,看看一共要学多少个字,便是一颗敌人的头颅换一个字行不行,如此也少受一番罪过。”刘大壮似乎还是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读书便是受罪了。
“嘿嘿,大壮哥,相公说了,便是至少要能看得懂书信,也能写书信。一封书信你想想,密密麻麻几页纸,少说也几百个字了。你杀得了几百个敌人吗?还是老老实实学写字吧,受不得多少罪的。”李幺狗笑道。
刘大壮却是不以为然道:“只要相公答应换,便是几百个字我也换了,娘的,上阵且看老子如何拼杀,必然给相公凑出几百个字来。”
“大壮哥,你就吹吧,别把麾下弟兄的功勋也拿来换字了。”李幺狗倒不是看轻刘大壮,却是这几百个人头,哪里凑得够。
“老子岂会做这般事情,哪一阵老子不砍十几个头颅下来,几百个又何妨。”刘大壮兴许当真没把几百个头颅当回事,如此想来上得几十阵,似乎总能凑够。
李幺狗笑了笑,便道:“大壮哥倒是想得美啊,待会且看相公如何说,会不会与你换。”
两人有说有笑已经到得这讲武学堂的校场之上,便也禁声不再言语,只待郑智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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