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攒射不止,无数军汉也都往西城城头奔去,弓弩箭矢不断,拉弓的手皆在颤抖。
士卒才入得大半,嵬名仁明已然尾随而至。冒着箭雨掩杀不止,马蹄冲入人群,威力惊人。
几个军汉已然把刘法抬到西城,刘法口中也在布置应对之策,大喊道:“城门里二十步架起拒马,越多越好,入城之人往两侧走。拒马之后列阵以待。”
折可求显然是犯了错误,在这种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这种错误在所难免。无法有效的沟通,无法有效的把军情动态快速传达,自然要造成这种局面。
折可求听得敌人鸣金溃败,尾随掩杀,实在正常不过。若是折可求一早就能知道北城溃退的党项人直接回营上马,必然不会尾随追杀。
越来越多的党项人打马往西城而来,嵬名仁明丝毫不顾腿脚之伤,拼命打马掩杀,便是想尾随冲进城中,只要入城,即便再有苦战,反败为胜的几率已然成倍数上升。
第四百七十四章 老狗死了
局势急转直下,嵬名仁明的党项骑兵已然咬住折可求入城的步卒,步卒们不断往城里涌进来,队伍最后面的人却都在苦战之中,即便身穿铁甲,也架不住马匹冲撞。
折可求已然就在城头之下,却是犹犹豫豫,并不进城,而是在城门口处大喊大叫,局势到了这般地步,折可求显然心中有数。
刘法就在城头之上,看着下面的折可求,大声喊道:“折可求,快进城来,快。”
折可求似乎明白许多事情,回头看得上头探出头来的刘法,咬了咬牙关,大声回道:“刘叔父,小侄不进城了,叔父多保重。”
折可求此话一出,心中已然作出了一些决定,刘法闻言大急:“折可求,你先进城再说,老夫只有破敌之策。”
刘法心中有没有破敌之策折可求也并不去多猜,这般情况,党项马步已然冲进了人群,城门洞开,若是党项人冲入城中,便是不堪设想,此时唯有留人在城外坚守抵抗,待得大部分人进城了,把城门一关,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谁留在外面阻止党项人冲城,不进城的折可求心中已然有了一份决绝。
“小侄百死,临终一语,还请叔父带给愚弟可适,西北折家便靠他了。”折可求决然之语,实在让人感慨。
刘法闻言,内心之痛并不言表,到了他这个年龄,许多事情也见得多了,见惯了世间之事,内心唯有理性到极致的坚硬。
心如铁石,也是能掌握大局之人必须的品质。
刘法抬头一看,党项骑兵已然就在几十步之外了。对着城下折可求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大喊:“关城门!”
一众亲兵往城下飞奔而去,折可求自己也带着亲兵站在了城外正中央之处,便是要把往城内涌的士卒挡住,还有三五千人,便准备挡在城门口,不让党项进得半步。
视死如归不过如此。
杨再兴正在攒射,听得刘法大喊,心中一惊,往城下看得几眼,开口与岳飞急道:“岳飞,你快快去把祝龙喊来,到刘相公处与我汇合。多带一些火药包,折相公能不能活,就靠他了。”
也在攒射的岳飞闻言,收了弩弓便去找祝龙。杨再兴直奔不远处的刘法而去。
“刘相公。。。刘相公,不可关城门啊,小将有阻敌之策。”杨再兴边跑边是大喊。
刘法闻言,转头看着人群中过来的杨再兴,问道:“有何阻敌之策,快快道来。”
“刘相公,辎重营处还有利器,小将已经去唤指挥使祝龙了,乃沧州秘制火药包,威力巨大,可从城头往下扔,必能阻敌进城!”杨再兴显然见过许多次火药的威力,此番倒是他第一个想起了这件事情。
刘法听得眉头一皱,却是心中不太相信,问道:“火药包在何处,速速拿来试一下。”
火药刘法自然是见过的,威力大小,心中也有数。
杨再兴闻言,连忙往城墙另外一边去,便是往内城下面张望,望得片刻,岳飞与祝龙终于带着人来了,火药包也在手中。
待得众人上城之后,杨再兴急忙催促道:“祝指挥使,快点了往下扔,寻两边党项人多的地方。”
祝龙连忙放下手中几个火药包,提起一个找了捻子,寻来一块烧得半截的树枝,便往城垛而去。
杨再兴还怕刘法不信,忙道:“刘相公,请往前来看。”
刘法半信半疑往城垛而去。
此时城门已然关闭,城外还有两三千人,折可求就在城下。这三千铁甲全部在城门前挤作一团,四周而来的党项骑士至少已有两三万人。
祝龙拿着火药包,往城门一边走得二三十步才停止,点燃之后便往下扔去。
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飞起的马匹与人,还有大片倒地昏懵。左右马匹更是惊得不知所措。
座上的骑士更是抱紧马脖,不断的安抚。
刘法见得这般威力,心中大喜,面色缓和不少,开口大喊:“快,传令,把城门打开,叫折可求进城来。”
祝龙带着一众几十人手,肩扛手提又往城门正上方而去。
嵬名仁明追杀而来,本以为能随着这些步卒一举冲入城中,忽然见得城门关闭,正是愤怒之时,不断刺杀着面前这些宋兵泄愤。
忽然又见得城门洞开,心中大喜,口中直呼道:“快,快杀进去!”
城下折可求不明所以,见得身后城门又被打开了,连忙抬头大喊:“叔父,快快关门,小侄今日不进城了。”
刘法也在城垛处,大声喊道:“折可求,老夫已有阻敌之法,命你快快带人入城。”
刘正彦也在一旁,心中更是急切,开口喊道:“折相公,快快入城啊,有郑相公的火药包,党项人必入不了城池的。”
折可求刚刚也听得那一声巨响,虽然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在吴用处也听到过火药包这个东西,此时心中相信不少。抬头又往城头上看得几眼,见得城上众人一脸急切之中带着几分笃定,折可求心中纠结几番,还是开口喊道:“命所有人快快入城!”
左右士卒闻言也是一喜,视死如归终究是悲哀,逃出升天才是人最基本的本能所愿。拔腿就往城内而入,军令也是一人一人往前传达。
三千人马回头不断奔跑。最外围自然也是损失惨重,许多人刚一转头,便被身后党项骑士刺杀当场。
尽管如此,不得片刻,大多数人已然涌入城门之内,身后跟着的也就是党项骑兵。
刘法见得铁甲皆已入内,大声喊道:“扔下去,快扔下去。”
空气紧张到了凝固的地步,几万党项骑士面对着洞开的城门,这种危急关头,没有一个人不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处。
祝龙点起火药包就往城下扔去,霎时间三四十个火药包全部倾泻而下。有远有近,笼罩了城门外方园四五十步的地面。
巨响连连,便是城头之上的人都震得耳中嗡嗡。
一身金甲的嵬名仁明反应迅速,这也是他第二次见到这种东西,连忙下马躲在马腹之后,巨大的震动虽然把他也掀翻在地,却是没有损伤到分毫,起身甩了甩脑袋,准备上马再追。
城头上又出现了许多火药包,刚刚上马的嵬名仁明又只得下马去躲。
岳飞与杨再兴已然下得城头,城内刚才冲入了几十健马党项,两人却是也不去管,直往门洞而入,便是要先去把城门关上。
此时虽然有党项骑士冲了进来,人数并不多,城门口的爆炸阻挡了后续骑士涌入,此时党项人出现的衔接空档,正是关闭城门最好的时机,此时若是还不能关上城门,待得火药包用尽,一切皆休。
几十党项骑士冲入城中,头前不远是拒马,唯有两边而去。更有无数铁甲步卒围了上来,厮杀大作。
岳飞与杨再兴两人带着少许士卒冲入门洞之内,城外竟然还有倒地之人爬起往城门冲来。
岳飞大喊:“我去阻敌,你们快快关门。”
城门之重,并非一人可以快速关闭,必然要几人合作。众人手忙脚乱去推。
岳飞已然连斩数人,好在冲上来的敌人不多。
待得城门只剩缝隙之时,岳飞也闪身而入。一众汉子把城洞墙边的五条巨大门栓快速抬了过来。
这城门终于还是关上了。
岳飞与杨再兴松了一口大气,往城内而来,便要去寻进城的少数骑兵。
其余之人,还在不断搬着杂物挡在城门后面,五条大门栓也并不保险。
刘法见得城门终于关上,紧张的心脏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开口道:“郑智立了大功啊,郑智立了大。。。。。”
便是话语还未说话,刘法已然一头栽倒在地。。。。
“父亲。。。”刘正彦一声大喊,急忙扑到面前。
刘法全身并未有一点伤痕,一身几十斤的铁甲依旧发亮,却是面色发白,进气不多,出气更少。
人老难免,世人皆如此。没有人能超脱凡尘,拜托命运。
战事鼎定了,吊在刘法心中的这一口气也泄了去,上天似乎真有定数。
“父亲。。。”
“刘相公。。。”
城头之上喊作一团。
嵬名仁明就在城下,城头上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旁边一个老军将上前喊道:“大帅,天助我大夏,老狗刘法死了。”
这老军将显然内心是极为兴奋的,刘法在这西北,便是西夏宿命之敌,老种死了,刘法死了,这种消息,不论在上面情况之下,都是能振奋人心的。
嵬名仁明却是没有丝毫反应,城头之上依旧攒射不止,只见嵬名仁明垂头丧气,口中低沉一句:“鸣金收兵吧,撤回灵州城去!”
城门已闭,入城无望,再攻城也是徒增伤亡,即便刘法死了,这城池也是拿不下了。嵬名仁明之无奈,便是心如死灰一般。
除了撤回灵州大城坚守,已然别无他法。一切的努力已然都是泡影。灵州城却还有许多要事得办,那被刘法拆去的城墙显然还在重新建设当中。
第四百七十五章 勤王之师(月底最后一天,月票不要忘记了。)
刘法是真的死了,死在了这沙场之上,大概心中走得也是安心,并无多少牵挂。含笑九泉兴许也就是说的这种死法,唯一遗憾的也许是死之前没有好好跟自己的儿子交代一番。
北边的党项大营起了熊熊大火,十万大军而来,四万多人而回,终究还是没有破开这座坚城。
嵬名仁明心如死灰,却是又焦急如火。那两千多里之外的瓜州,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但愿老天保佑,瓜州一切如初。
只要瓜州不出问题,即便灵州城守不住,嵬名仁明带着几万士卒再入沙漠,回到瓜州,至少这大夏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日子,再请辽国从中斡旋一番,幸运的话,大宋不起兵远征,大夏之国得保,百十年内再也不往沙漠之东来了。
一切的愿望都是好的,但是世间总有一条定律,越是担心的事情,往往越会发生。
瓜州城内,彻夜恸哭,便是月入三更,四处还是嘤嘤悲泣之声。
街道两旁,院内角落,到处都是惨死的党项男人,多是老人,也有孺童,偶尔还有几个女子。
活着的自然更多,却都被绑缚得严严实实。
这座不大的城池,已然被翻了个底朝天。金银铜铁玉,皆被装入城内的车架之上,马匹也再不断往城内进入,套在一个一个的车架之上。车架马匹有多,一些贵重的丝绸都往马背上装。
瓜州四门紧闭,这座城池,只有悲伤。
大殿之内,郑智与一众军将皆未睡去,殿内还有一些葡萄酒。
葡萄酒在中原是少见的,便是赵佶也喝不到也难得品尝一次。淡黄色透明的酒液,与郑智印象中的红酒并不一样。郑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葡萄酒。其实葡萄酿酒,颜色的差别与葡萄的皮与葡萄籽有关,也就是与葡萄的品种有关。黄色的葡萄酒其中的颜色自然也就来自于黄色的葡萄。
葡萄美酒夜光杯,便是《凉州词》,这首诗今夜倒是极为应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手上的葡萄美酒,所处的地点,所干的事情。似乎都在这首诗中。
再往西去,几千里西域,此处便是起点。
郑智并未多饮,葡萄酒入口稍显酸涩,回甘带甜。世人都说葡萄酒高大上,郑智却是喝不出高大上在何处。一切文化的优势地位,都是实力带来的影响。不论人们怎么说葡萄酒对身体有好处,但是葡萄酒的所谓高大上地位,本质上自然也是西方实力所带来的影响。
茅台酒近来地位也越来越高,并非国人自己到处吹捧的结果,而是随着实力增强之后自然而然的变化。文化的竞争力,归根结底也就是文化背后实力的竞争力。
就如汉唐时期,此处西去几千里,只要是汉人的东西都是被人追捧的。郑智明白这些道理,心中也有悸动,便是此去几千里,再现汉人之威武。
郑智放下酒杯,开口说道:“去把李乾顺提过来。”
牛大就在身旁,郑智吩咐下来的大小事,大多都是牛大需要下去安排的。
不得多久,李乾顺被提到了大殿之中。此时的李乾顺显然不如初见时候威风,被绑了许久,全身都已麻木,只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自然也就是一脸痛苦的模样。这份痛苦,大概是这位皇帝陛下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郑智挥了挥手,左右军汉上前松绑。
李乾顺一语不发,勉强撑起身体坐在地上。目光多是疲惫,疲惫之中略带一些恨意与怒火。
“李乾顺,明日带你回汴京去见大宋皇帝,你若是配合着些,这一路也能舒服一点,不需如此绑缚着,还能有架马车伺候。你看如何?”郑智也未多想,这么一个党项西夏皇帝,到了东京,便是盖世之功勋。若是这个皇帝路上配合,当真少了许多麻烦,即便碰上了大批的党项人,也能轻易处置。
李乾顺闻言,抬头看着郑智,开口道:“去汴京去见兄长,自然无甚不可,宋夏乃兄弟之国,知礼知义,想来不会为难。土地马羊,皆可割让,只要保朕再回大夏,郑相公的好处也少不了,朕必然举国之力以报郑相公大恩。”
李乾顺潜意识中,并未有阶下囚的想法,心中还把自己当做一国之主,坐拥党项几千里江山。话语之中也在收买郑智一般,皇帝的手段,习惯性对人以利诱之。
此话听到郑智耳中,却是有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到郑智脑海,郑智双眼凶光大作。
那东京大宋皇帝赵佶,似乎真不能常理论之。便是辽国皇帝耶律延禧,被追得草原大漠四处奔逃的时候,这赵佶竟然还能派使者去请耶律延禧带人入大宋了,以亲王之礼待着,地位只在赵佶一人之下。虽然耶律延禧南下之时被女真人截住了,并未成行。
但是此事已然把赵佶这个人的思维逻辑显示得一清二楚。郑智不禁多想,这李乾顺若是到了东京,是否也会是这个待遇?
若是赵佶一时高兴,再把这耶律延禧又放回去了,割让些土地,收些马羊。郑智这一趟便是无用之功。
郑智想到这里,眼神凌厉非常,往李乾顺看得许久。看得李乾顺汗毛都竖了起来。
“哈哈。。。此事好说,便请陛下先去休息吧。”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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