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片刻,只见郑智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往前而来,到得百十步外站定,郑智打马出来几步,开口大喊:“李仁明,没想到你家皇帝不堪受辱,竟然悬梁自尽了。如今嵬名李氏,就剩你一人,恭喜你了,可以登基称帝了,可喜可贺。”
郑智一语,城头上一片哗然。几个老军将再看嵬名仁明的眼神都有了些许的变化。这
这一切当真有些耐人寻味。
嵬名仁明闻言大惊,哪里会信,开口喊道:“郑智,你休要欺我,陛下岂会自尽。”
郑智闻言一笑:“李仁明,某说自尽了,那自然是自尽了,你若不信,某现在叫人把尸首送来给你看看就是。这一切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这皇位本来轮到谁也不可能轮到你李仁明,如今却是唾手可得,岂不是人生大幸,你我在这阵前对饮一番如何?”
嵬名仁明哪里还不懂,开口大骂:“郑智,你杀我大夏皇帝,此仇不共戴天,且看我在战阵之上如何取你狗命!”
郑智听言更笑:“好,战阵之约可作数,你死我活罢了。党项就你李仁明一个勇士了,坐个皇位倒是有资格。西夏的皇帝可不是某杀的,你家皇帝是自己用龙袍悬梁吊死的,不可信口开河。”
城头之上议论声越来越大,能听懂汉化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郑智营寨之中却是也有人乱作一团,七八个东京来的信使全部围在一处营帐之内。
营帐横在房顶的一根不大的小圆木上,挂着一具尸体。尸体双眼圆瞪,舌头外伸,被一件龙袍吊在脖颈之上,如此挂在半空之中。尸体下面还有一张翻到的椅子与案几。
“这当如何是好,陛下还在东京等着,蔡太师童太师与秦中丞都在等候,这李乾顺怎么就自己吊死了,这叫我等如何回去复命。。。”
吴用在一旁,也是一脸惊骇之色,口中答道:“都是军汉们只顾战事,把这党项皇帝给忘记了,刚刚我家相公把这皇帝一家老小皆斩在阵前,本应该早早想到这皇帝会自寻短见,一时大意,当真是一时大意啊。”
“你倒是大意了,叫我等怎么办?此番回东京,吃罪的又不是你。”
吴用忙道:“诸位上差,不若把这皇帝尸首赶紧运回东京,如此兴许还能交差,这厮自寻短见,陛下想来仁慈,大概也不会怪罪诸位。”
“唯有如此了,还能怎么办,快快把尸首放下来吧。”
吴用连忙派人去解下尸首。
此时小胡走了进来,看得几眼尸体,也没有什么感想,奔到吴用面前,附耳说道:“已埋!”
吴用点了点头道:“辛苦辛苦。”
“这有什么辛苦的,以后这种差事学究多吩咐就是,我该赶紧到阵中去了,回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些就赶不上大战了。”小胡说完,转身又飞奔而走。
第四百八十章 可奏奇效(二合一章节,六千字)
谈判已罢,郑智也开始准备着手攻城了,四处人马皆在准备之中,炸城门之法也要在此运用,所以军中也只准备了少量的长梯,其他攻城器械也并没有准备多少。
嵬名仁明与城头之上,脸上皆是哀伤之色,李乾顺死了,终究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嵬名李氏,只剩嵬名仁明一人,整个家族被郑智屠戮一空,岂能不哀。
“大帅,陛下已死,皇族全亡,瓜州成了空城,诸多部落被屠戮一空,末将一家老小也只剩我一个,大帅,我们党项是不是已经穷途末路了?”往利杞开口说道,身为往利族的族长,部落别屠戮一空,带出来的汉子们所剩无几,何其悲哀。
嵬名仁明转头看了看往利杞,见得往利杞面色悲哀之中带有一丝怒火,开口只道:“党项已到生死存亡之时,谁人都是一样,此战若败,世间再无党项,你麾下还有多少儿郎,皆派到城头上来。”
嵬名仁明对于往利杞意见很大,若不是往利杞乃部族之长,只怕早已被斩。之前围困城池的就是他,也是他把宋人援军放进了城池之内,导致攻城之战无法得逞。
显然这个往利杞对于嵬名仁明也是心怀愤怒,心中也是知晓,当时虽然是自己围城,宋人援军之所以能入城中,也是嵬名仁明安排有过失,并不能只怪自己一人。还把自己整个部族的汉子派去强攻城池,死伤无数,如今部族所剩不过两千之数,往利杞岂能不怒。
“大帅,陛下当前,你为何不救?逼着陛下被宋狗杀死,但凡你说一句软话拖上一拖,那郑智也不会立马把陛下杀死。”往利杞心中有怒,心中也有些许怀疑的想法,开口问的时候还是婉转的方式。
便是往利杞此话一出,左右军将都把目光汇聚过来,显然众人心中也有疑问,希望听到一个答案。
嵬名仁明看得左右的眼神,哪里不知众人心思,口中答道:“大军士气当前,若是我说软话去迎合宋人要挟,将士们士气一泄,何以守城?”
“大帅,即便不说软话,也可托词商量一二,回一封婉转一点的书信,为何要阵前扔圣旨,决绝而答?大帅口中说一定救陛下,为何片刻之后,皇族满门皆被杀害?这又是何道理?”往利杞再问,已然咄咄逼人。
显然是郑智之前在城下的一番话语起了作用,党项皇族死绝了,嵬名仁明当真是最得利者,既可以放开手脚不受要挟,又可以名正言顺登基大宝。
党项不比大宋,党项建国不过**十年,大小政变无数。开国皇帝李元昊都是被亲生儿子刺杀而死。第二任皇帝也差点被人政变谋杀,第三任皇帝李秉常也因政变被囚禁而亡。第四任皇帝李乾顺在位时候,也有二十几前的毒杀梁太后案。党项到李乾顺这里也不过才历四朝皇帝,便是四代皇帝,人人都伴随着宫闱之乱,人人都经历过政变之事。
西夏政变已然是时常可见,嵬名仁明所行之事,如何能不让众人多想,何况还有郑智用事实来添油加醋。
嵬名仁明头前心中想的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奈何有了一个不按道理出牌的郑智,如今再把心中所想拿来解释必然说服不了人,因为事实就在眼前。又看得左右,答道:“往利杞,杀陛下的是那宋狗郑智,那郑智才是我党项不共戴天的仇人,为陛下报仇雪恨必然是要杀那郑智,何故拿此事来质问本帅?”
“大帅,莫不是你心中本就想党项嵬名李氏死绝不成?”往利杞已然不管不顾,部落被屠,儿郎两万出征,被嵬名仁明逼得十不存一,能失去的都已失去,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大胆!往利杞,生死存亡之际,你竟敢在此挑弄人心,是何用意?头前你围困不力,本帅饶你一命,你不知感恩戴德,却还敢在此妖言惑众,可是赴死心切?”嵬名仁明已然震怒,这等话语如何能入耳,天大的冤枉也不过如此了。
“大帅,老儿我孑然一身,死便死了。生死存亡之际,还有人为了登基不择手段,老儿我便是死也要弄个明白,这大夏因何而亡,瓜州遇袭,又是谁派舒王殿下只带五千人马回援。却又逼着我往利两万儿郎上阵送死。若是派我往利儿郎去救瓜州,舒王殿下又岂会身死战阵?莫不是在大帅心中,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救瓜州?”往利杞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猜测得没有错。
嵬名仁明闻言,怒发冲冠,从腰间抽出短刀,向前就刺,口中还道:“留你往利杞一命,悔不当初。”
左右军将看得嵬名仁明拔刀刺去,皆上前来想要阻止,却是为时已晚,短刀已入往利杞胸腹之中。
嵬名仁明终究还是太过年轻,被人如此质疑,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也是事实当前,嵬名仁明也百口莫辩,这种事情便是泥巴在裤裆之上,不是屎也是屎。换做任何一人,也难以解释清白。
只要有人开口质疑,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谁叫嵬名仁明当初不派大军回援瓜州,谁叫嵬名仁明愤怒之下逼着往利部族硬攻城池,谁叫嵬名仁明阵前一口回绝李乾顺亲自劝降,谁又叫嵬名仁明亲口许诺必救皇帝李乾顺,还说得头头是道。
从郑智领兵而来,嵬名仁明一步错,步步错。却又是被逼无奈的错,从宋人援军入城之后,嵬名仁明其实早就没有了翻盘的余地,只是嵬名仁明又没有办法承认失败,失败的代价实在太大。以至于结局更加失败,一切都在一步一步往这个结局发展。
“国贼,嵬名仁明,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你是党项之千古罪人,九泉之下,看你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老子先死,你的死期也就在眼前。九泉之下,老子再来找你拼命。。。。”往利杞捂着胸前,慢慢倒下,口中却是大喊,直到口鼻涌出鲜血,才在地上抽搐而死。
嵬名仁明手持带血之刃,环顾四周,面色狠厉说道:“此战关乎党项存亡,陛下之死,与我嵬名仁明没有半点关系,皆是宋人郑智所为。何人再敢妖言谈论此事,格杀勿论。此战若胜,党项大夏可存,此战若败,不论哪个部族,皆没有活路。尔等可都明白?”
左右军将,个个低下头颅,不愿与嵬名仁明眼神对视,口中轻声答得一句话语,零零散散,都说出一句“明白”。
嵬名仁明也不再左右去看,转头望向不远外的宋人大阵。
鼓声已起,宋人步卒排列得整整齐齐,迈步向前,便是步伐也错落一致。
黑月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刚刚还有阳光,忽然天上鹅毛大雪开始飘落,似乎老天爷也能感受到今日之悲哀,用大雪来祭奠即将逝去之人。
嵬名仁明已然开始大喊下着军令,城头上的人全部动员起来,守城之物也已准备妥当,羽箭的箭簇都多打磨了几下,更加锋利一些。党项人的弓弩不如宋人的强,打磨箭簇也是为了增加更多的威力,能透宋之步人甲。
如今的步人甲虽然厚重,但是还不如南宋之时,南宋岳飞抗金时期的步人甲更加厚重,便是为了抵御金国骑兵的,那个时候的步人甲,一千八百个铁片组成,士卒多持大刀与大斧为兵器,与金国骑兵对战成效显著。只是那个时候的金国骑兵,绝大多数也不是真正的生女真了。
宋人大军慢慢迈步往前,到得头前一百多步,忽然止住了步伐。
郑智在阵前,回头喊得一句:“火药包上。”
一队百十号人的骑士飞奔往前,带了几十斤火药奔去。
近得战阵之前,百十人皆在攒射,身后大阵之中,床弩也不断发射,床弩上的箭矢也绑了不少小火药包,飞上城头爆炸不止。
城头党项人也颇为英勇,不躲不避,羽箭往城下倾泻,冲出去的铁甲骑士自然中箭不少,却是阻挡不住马蹄冲锋的步伐。
城门之处的党项人死伤无数,却是依旧还有石头往城下扔来,连连砸倒几人。
虽然石头羽箭从城门之上不断倾泻,火药包还是往城门处码放而去。
点火之后,众人撤退,城门之下已然有二十几具铁甲倒在地上。攻打党项坚城与剿方腊匪寇,不可同日而语。码放药包已然就是敢死之事。
一声巨响,黑烟升腾。
郑智一脸期待往前看去,城门被炸得四分五裂。
郑智已然举起手臂,准备冲锋。
待得硝烟散去,郑智忽然口中大喊:“停,不可冲锋。”
头前一幕也是郑智第一次看见,城门已破,却是这城门之内,竟然被黄白之物堵得死死。
黄色的自然是夯土,白色的就是石头。
党项人竟然用夯土与石头混合在一起把城门堵死了!
嵬名仁明之善战,可见一斑。见过郑智威力巨大的火药包之后,已然想到郑智会用火药包炸城门。
便是堵门之物,也是夯土与石头混合在一起,叫人搬也不是,挖也不是。
郑智眉头紧锁,心中正在思索应对之策。
杨可世出言说道:“相公,且在炸就是,多炸几次,总能炸开。”
杨可世是见识过火药炸城门的,便是在瓜州,一声巨响,城门就洞开了。
鲁达也道:“哥哥,再炸他娘的。”
鲁达显然也知道炸城门的好处,攻打杭州之时,城门也被各种杂物堵得死死,照样给炸开了。
只是两人都错误的估计了黑火药的威力,杂物堵门,本就松散。夯土与石头堵门,哪里能轻易炸开。
只听郑智说道:“炸门之法不可行,城门最是厚重,若是门洞之内皆堵死,二十多步的距离,如何炸得开。”
城门远比其他城墙厚重,城门之上还有城楼。这城门显然是炸不开了。
鲁达闻言,心中也是不急,只道:“哥哥,既然炸不开,那便回头造器械,强攻城头便是了。”
郑智更是犹豫,这一次攻打灵州,显然没有上一次准备妥当。当年童贯领兵之时,集合了全国之力,云梯车打造费时费力,当时也有足够的工匠随军,更有足够的粮食耗费。
如今郑智再攻灵州,哪里比得上当年全功之力,实在太过仓促,便是粮食都在秦凤与熙河兰湟等地临时征调,并不十分足够,耗不起多少时日。
能工巧匠就更不说了,当年连东京造作的工匠都被童贯调来了,如此郑智临时又到哪里去调集许多工匠?简易的长梯才是郑智现实的考虑,奈何长梯攻城,便是人命去堆了。便是人命去堆,胜败也是两说。
城内乃困兽,困兽之斗,尤为疯狂,更加舍命。便是城中敌军的人数也是当年的两倍,无论怎么分析比较,郑智如今炸不开城门,面对的局势自然更加凶险麻烦。
一筹莫展之时,此时攻城也不现实,郑智回头挥了挥手,下令:“退回营寨去。”
大军缓缓而退。
嵬名仁明心中大气一松,看着地上已经死得透透的往利杞,口中说道:“便是如不了你的愿了,且在地下多等几十年吧。”
敌军退去,左右亲兵此时才有空闲,连忙上前来把往利杞的尸体往城下抬去。
嵬名仁明开口问道:“往利部还有多少人?”
“大帅,往利还有两千人。”
嵬名仁明闻言倒是轻松了许多,两千人也就不足为道了,只道:“在城内建个小寨子,把往利剩余之人全部监禁起来,以免生乱。”
嵬名仁明下令,自有人去办。却是左右军将皆把目光投向城外,便是怕嵬名仁明发现自己眼神中的不满。
此时一个亲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近前几步,一脸笑意开口道:“大帅,如今正是团结众部族共渡难关之时,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大帅登基,以安军心。只要我大夏还有皇帝,国便还在,众将士御敌之时,也还有一个主心骨。”
这亲兵显然也是一员军将,此时见宋人不战而退,已然头脑有些发热,似乎想到了从龙之事,劝进之功。便是在这城头敌退之时说出此语。却是也有私心,便是这嵬名仁明登基称帝,也想自己能水涨船高。
何况这大夏能继承皇位者,唯有嵬名仁明一人而已,早登基晚登基也都是要登基的。如今先言劝进,在此人心中,已然就是劝进头功,若是落于人后,岂不是平白把这份头功让了旁人。
道理自然如此,此时劝进,比赵匡胤那黄袍加身之类名正言顺得多,便是南宋赵构登基都不如嵬名仁明名正言顺。法理、道理、人情,嵬名仁明当皇帝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若是李乾顺死之前还有机会指定继承人的话,也必然是嵬名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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