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尚可,胡音之书家父必然喜欢,银器就算了,过于贵重了些。”周度文说道,银就是钱,银器必然不轻,也就过于贵重了。
郑智摆了摆手道:“无妨,党项皇宫之中,这些银器多的是,造型之美,不亚于我朝之物,送与令尊把玩一下。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周度文倒也是无话可说,便随郑智安排。
出门之时,郑智自然打马,身后的周度文也上了马,却是在马上战战兢兢,头前还有一个军汉给他牵着,生怕周度文控制不住出了什么事故。
“度文,这匹马便送与你了,在东京无事的时候多习练一下,到得郓州为官,不能骑马便是要误事了。连伯纪现在都骑术不凡,打马能跟上军汉行军作战,你也要有这等骑术,如此才能事半功倍。”郑智说道,在别人手下当官倒是无妨,但是跟着郑智,不会骑马,当真是要误事的。
“放心就是,如何也把这骑术练熟了,能在东京打马出行,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周度文听得郑智要送自己一匹马,本还想拒绝的,听得郑智的理由之后,也就受之无愧了。
两人带着十来个军汉往皇城而去,周府也就在皇城边上。出了宫门便是周府,占地面积实在不小,周邦彦是苏门学士之后,文坛魁首之辈,待遇实在不差。
有宋一朝,读书人的待遇实在是好,尊重知识也是值得肯定的。这也是宋朝可圈可点之处,错只错在只尊重了知识,而忽视了军人。文武总被人潜意识里放在对立面上,宋明尤为明显,已然是误区了。如果能像尊重知识一样尊重军人,富庶大宋早已雄霸天下,必然比汉唐更有建树。
周邦彦六十有五,昨夜那般忙碌,实在有些吃不消,睡到日上三竿才刚刚起床,便是周邦彦才起床不久,郑智也就上门来了。
此时周邦彦刚刚吃了一些早饭,正在内院的亭台处晒着斜照进来的冬日暖阳,亭台之内还有一个少女,笔墨纸砚都在石桌之上,少女便在石桌旁坐下,正在提笔琢磨。
冬日上午,晒一下暖阳,实在惬意,有茶有书,旁边还有瑶琴琵琶。
周度文飞奔进来,满脸欣喜,进来便是大喊:“父亲大人,郑观汐来访,就在前厅等候。”
周邦彦放下手中的书,缓慢转头,开口说道:“不可失了礼节。”
周度文此时才看到一旁的少女,连忙躬身一礼说道:“见过帝姬殿下。”
这少女便是顺德帝姬,每日早早出宫来拜访周邦彦,多学词作之道,也学音律。周邦彦虽然在后世不出名,在这个时代,乃至后来几百年,周邦彦便是那名声显赫之辈,作词之人,没有一人不把周邦彦时时挂在嘴边的。
周邦彦的作品在婉约词人中长期被尊为“正宗”。旧时词论称他为“词家之冠”或“词中老杜”,是公认“负一代词名”的词人,在这大宋,词作不出周邦彦者,苏轼在词作一道也比不过周邦彦大名。名副其实的词坛第一人。
“周公子,适才你说何人来访?”赵缨络开口问道。
“哦,是郑观汐来府上拜见父亲,正在大厅等候。”周度文答得一句。
周邦彦此时开口道:“便请郑观汐入内院来吧,如此会客也不显生分。”
周度文闻言又快步出去请郑智。
郑智拿着几本书籍随周度文往内院而来,见面先拜见了赵缨络,与周邦彦寒暄几句,便把手中的书籍呈了过去。
周邦彦接过书籍,翻看几番,疑惑道:“皆是回纥文,倒是还要找人翻译一下。多谢贤侄厚礼。”
郑智笑着拱手:“伯父客气了,进得西夏皇宫,本也不知此书为何物,准备一把火烧了,问得俘虏之后才知是音律书籍,便顺手留了下来。此书与小侄也无甚用处,送给正好。”
赵缨络在一旁开口道:“先生,不若把这基本书给我吧,我带到宫里去,宫里有人能通回纥文,翻译好了再送回来。”
周邦彦顺手把书籍递给赵缨络,口中笑道:“如此也省了老夫一番手脚,宫内自然是有人懂得这回纥文的。多谢多谢。”
小厮忙碌一番,几人就只暖阳之下落座,郑智来拜会周邦彦,主要是因为周度文。真到各自落座的时候,郑智也没有什么话题能与周邦彦这等文学大家谈论,如此反倒有些尴尬。
赵缨络却是先开了口道:“郑大夫,东京中皆知你词作造诣非凡,头前在艮岳也亲眼见识过,小女子刚刚新得一曲,还请郑大夫不吝赐教,斧正一二。”
郑智一个头两个大,在周邦彦面前也没有侃侃而谈的自信,此时见得赵缨络已经把纸张递了上来,也由不得拒绝,只有接过来读了一下。
读完之后,郑智又把词作往周邦彦递去,口中只道:“帝姬之作,小侄读后觉得已是上佳之作,还请周伯父品评一二。”
周邦彦看了一眼郑智,接过词作,粗略一读,开口笑道:“观汐倒是会说话,此词粗略一读倒是朗朗上口,奈何不透人心,有道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其中多是辞藻堆积,少了一分真实情感,文章算是华美,却是流于表面,算不得上佳。”
郑智尴尬一笑道:“周伯父造诣深厚,小侄差得远了。”
却是这一语,赵缨络面色一沉,接过周邦彦还回来的词作,自己又读了一遍,开口说道:“先生所言极是,学生此词,便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贻笑大方之家。惭愧惭愧。”
这女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强说愁也是正常,不知愁滋味之人,总能以体会许多人情冷暖。
其实郑智读了之后,也是这种感觉,奈何郑智心中不自信,自然不敢随意开口去说。此时周邦彦说出来,郑智自然是连连点头。
周邦彦又接着给赵缨络上课,话语深入浅出,还不时改动几下原词,又把道理拿来说上一番,这便是周邦彦的自信了。连郑智这个文抄公也听得津津有味,感觉收获不凡,直感觉比自己上辈子的语文老师说得通透得多。
周度文在旁也是听得认真。本是拜访会客的场合,倒是成了周夫子为三个学生讲学。
第四百九十五章 同去无妨
不知周邦彦是好为人师还是习惯使然,只要开口之后,便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开始的时候众人都是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周度文第一个有些不耐烦了,心想自己带郑智来拜见父亲,父亲竟然直接开始教郑智如何作词。周度文自己思虑,郑智本来就擅长此道,此时必然会觉得无趣,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打断,所以郑智一定正在煎熬之中。
周度文这回倒是有点以己度人了,郑智自然没有觉得煎熬,人在年轻的时候没有耐心正常,到了一定年纪之后一定会变得好学起来,因为在工作中会发现自己的不足。特别是周邦彦将的词作之道,文抄公郑智更是觉得受益匪浅。
“父亲,我与郑兄先到前院处去,还有一点小事,失礼了。”周度文拖得一会儿之后还是开了口。
周邦彦主要还是要教导赵缨络,此时听得周度文话语,只道:“你们年轻人有事便去先忙。午间一起就餐。”
周度文闻言作揖,眼神示意一下郑智,郑智起来也作揖一番,两人前后便出了内院。
到得外院自然也没有什么事情,周度文带着郑智去拜会了一下周度文的母亲,又把这座大豪宅里外逛了一圈。
宋朝园林之风,古今之最也。不论是清廉还是贪腐,这些大人物们对于家中的园林从来都是极为讲究的。
从皇帝到民间,皆是如此。即便是司马光,在最失意的时候,在洛阳隐居之时,居住的园林也是极为的奢华,名为“独乐园”,竹林花草,读台,钓鱼池塘,小溪药圃应有尽有。
司马光便是在这里完成了《资治通鉴》的许多工作。但是这个占地二十亩的独乐园,记载之中却还是用“卑小”这个形容词,可见宋之园林如何盛大。即便是司马光这种传说连茶具奢靡都要感叹的简朴之人,失势之后居住的却还是不同凡响,后世都少见之。
所以皇帝赵佶奢靡无度的艮岳,也是有其历史与时代的背景原因的。赵佶奢靡成风,不顾成本,靡费巨大,既有赵佶不知民间疾苦的主观问题,也有这个时代风气的影响。
到得中午,周府也有宴席,周邦彦家中的宴席倒是显得寒酸了些,并非大鱼大肉去吃,味道也清淡许多。正统文人,还是有其可取之处,善于治学者,总还是有坚定信仰,对于孔孟圣人教诲,还有一份以身作则。
翩翩君子这种词汇,虽然许多时候带有一些虚伪,却是也真有这种人,还不在少数。特别是周邦彦这种以才名传天下,少了官场黑暗侵蚀之人,反而更显读书人的风范。也可以说这种读书人更显得纯粹一些,如仕途多舛苏轼,也带有这份纯粹。文如其人。
但是也并非就说官场一定会把人变得如何黑暗,范文正公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之辈,不仅为官,能治学。身居高位,民间多歌颂其贤明,这便是区别。古代文人贤良与否,还真是取决于自身对于儒家的信仰程度。
儒家一道,后世之人多诟病之。却是不知,儒家一道,主要教导为人之道,乃至人与自然天地的关系。儒家从百家争鸣中崛起,从董仲舒独尊,到程朱理学的发展,甚至到王阳明时期的发展。其主要的贡献都在于哲学思考,中华上下几千年的哲学基础,也影响了后世社会的形成。
当然儒家对于许多事情也带来了负面的后果,必然女子裹脚,过于苛刻的男女大防。但是这些东西并非儒家本身的意涵,而是男权社会下的畸形产物,说白了就是男人对于女人的控制欲以及私有欲,这是世界男人共通的特点,只在程度问题。也是动物的本能导致的。
对于儒家的批评未尝不可,但是批评只能在于学术与哲学层面的辩论,现代哲学与古代哲学某些方面的碰撞。
而不是全盘否定儒家,儒家也是全盘否定不了的,这些思想与哲学在社会的方方面面。你可以说“君为臣纲”会带来愚忠的问题,会带来岳飞一般的惨剧,但是这也是有时代背景的,那个时代,君与国是绑在一起的,对于君之效忠,就是对于国家效忠。这个问题不在于君为臣纲的对错,而在于不能让君主来代表国家。
这也就是社会的进步,没有了君主,把君主与国家剥离开来,君为臣纲就不会变成问题,而是会变成“国为臣纲”,这一点的批评许多时候就变得太过表面,也太过肤浅。
父为子纲,这个道理到后世,已然是普世价值,普世价值的出发点就在于“孝”,世界所有文明之中,没有一个国家与文化像中国人这般强调与在意孝道。也是被所有中国人接受的价值观。这个价值观若拿来批评,十足可笑。
以上只是稍微举例,只为了证明一味的否定与批评,本身就是悖论。身为一个中国人,对于儒家全面的诋毁,其实就是对于自己全面的否定,一个人怎么可能全面否定自己。你认为对的一言一行,你认为不能触犯的道德底线。全部来自儒家对于社会意识形态的影响,儒家就在每个人心中,就在每个人的价值观中,如何否定得了。
华夏文化,就是与别人不同,你对家庭观念,对于国家的观念,对于社会道德的观念。其实与别的国家与文化都有或多或少的区别,这种区别在绝大多数中国人的骨子里,与生俱来,如何否定得了?
文化的自信也在于此,许多中国人陷入了一种悖论之中,许多公知大v尤为明显。一方面拿着自己骨子里的价值观,一方面又在文化上处处尊崇别人家的。何其可笑,你不论装得如何像一个外国人,甚至以西方人自居。但是你的行为举止,你的思维逻辑,还是中国人的方式。就算一个西方人不认识你,看你第一眼,也把你当做一个中国人。
崇洋媚外之风,也慢慢少了市场。就如前文所说,实力代表一切,实力也代表文化竞争力。
且看世界往哪里发展,发展的趋势,就代表了一种文化的先进性。中国自古如此,兼容并蓄,历史长河几千年,不同人种,不同文化,不同族群,都在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文化上也一直趋于一统,这才是中国这个概念的由来。
中国并非指得国家概念,而是一种正宗正统的概念,自从商周一下,不论哪个朝代,哪个国家,皆以正统自称,皆以“中国”自居。所有统治者想尽办法证明自己乃正统中国,不论是法理上的正统借口,还是迷信的正统借口。从来没有哪个朝代把华夏正宗这个词汇抛弃。
华夏,在几千年人类世界,都遥遥领先,不落人后。只在近一两百年失去了原本的地位,其中原因,很多人得负责,便不多叙。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多纠结于原来没有意义,眼光还得往前看。
也是这近两百年的时光,把华夏之自尊心彻底击溃,久久不能恢复。华夏文化的自尊心也落入谷底,甚至普遍性的自我怀疑。华夏还行不行?古老的文化先不先进,全在诸位之努力。全在中国之崛起。
世界上本没有一种制度是最好的,也没有一种文化是比别人的好的。只在人,只在阶段性的合适。此处其实可以说得直白一点,文化影响的是人,人努力,文化自然就先进。
制度不外乎西方人所谓的民主与否,民主真正的意义不在于民主这个词汇或者过程,民主真正的意义在于能不能给人民带来应有的尊严感。半夜出门不会被抢,白天工作有人付钱,想到哪里去搭车就去,回家团圆能有温饱,能学习,能看书,在这世界上已然就超过了大多数人的生活质量。这便是基本的尊严。
这就是从吃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到现在生活的进步,制度的成功就在于此。文化的成功也在于此,所谓民主,对比印度就是例子,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民主了几十年,乱成一锅粥。
也可对比台湾,凯申公子在位时,经济飞速发展,亚洲四小龙,经济快速发展。凯申公子临死解禁,二十多年停滞不前,毫无建树,薪水还是二十年前的水平,社会撕裂,人民对立。
西方之民主,本身就有局限性,西方掠夺世界几百年的底蕴,才是所谓民主的基础。西方主导的阿拉伯之春,颜色革命,多少国家按照西方的想法进行了改变?阿拉伯之春这个词汇多么好听,如今几年已过,千疮百孔,只成为了阿拉伯之冬。
阶段性的适合,才是国家与社会稳步向前的基础。
国家或者文化之间的竞争,说白了就是世界上生存资源的竞争,有的国家汽油一两块钱一升,有的国家石油六七块钱一升。何故?竞争与争夺的红利。
没有人真心为你好,都在与你竞争。只有自己为自己好,中国再次趴下来,才是别人喜闻乐见的。别人的一切宣传与言论,大多目的就是为了中国在此趴下。
所以诸位当自信,我干我的,以后会比你行。
还有一个流行的段子,一并附上,虽然说得调笑,其实也说出了应有的道理:
四千年前我们和埃及一起书写着象形文字。
三千年前我们和苏美尔人一起玩着青铜器。
两千年前我们和罗马人一样四处征战,开疆拓土。
一千年前我们和阿拉伯人一样富足璀璨。
现在,我们与美利坚一争高下。
我们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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