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想重获赵佶的信任。把这个种家继续维持下去。
兴许在于一个有传统信念与信仰的人而言,如此也是在救郑智。种师道知道这一战朝廷打不过郑智,却是并不认为郑智就真的会获胜。大宋实在太大,南有江南两淮,甚至还有两广。西有四川,西北还有几路。人口万万,国富民强。
郑智岂能是最终的胜利者?种师道兴许保不住郑智的性命,但是种师道可以保住郑智的子孙。就如当初种师道在东京时候说的话语,一定收郑智的儿子为徒弟,也是这个道理。
人心所想,并无对错。只是角度不一样而已,显然也不能说种师道为了国家效忠,为了自己的家族,就是错的。也并不能说郑智就是对的。
因为这些事情本来就没有对错。更没有人知道郑智有一番什么样的想法,将来会做一番什么样的事情。没有人可以猜透结局。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即便郑智真的胜利了,也不过就是这个汉人的江山换了一个新皇帝而已。过程中的血腥,依旧是人民的苦难,兴亡皆是百姓苦。只要战乱,都会人口锐减,家国颓丧。
即便种师中听到种师道的话语,也是极为感动,开口说道:“大哥用心良苦,我不如也!!你我不过就是这个世上的浮萍而已,雨打风吹终究只能随他人之意。种家几代清名毁于一旦,是否真是你我把这清名毁了?你我做错什么事情?是有人对不住我们种家!”
种师中的话语,其实也表露出了部分的不认同。兄弟二人的想法还是有分歧。
“两个狗官,滚下来。”此时将台之下已然传来了呼喊,一队骑士停在当前,头前一人长枪往将台指去,开口就骂。
种师道并不回话,而是抬手端正了一下头冠,把伸出头冠之外的几缕白发往后塞了塞。然后双手一甩,平直了袖子。开口说道:“你家郑相公身在何处?”
“狗官,你管得我家相公在何处,你们连个可有一个是蔡京?”这军汉翻身下马,把长枪扔到旁边军汉手中,拔出了腰间的长刀,便往将台上翻。
远处又奔来几个骑士,头前一人口中大喊:“大胆,还不快下来!”
头前已经翻上将台的军汉闻言回头一看,连忙又下了将台,往后拱手说道:“拜见韩指挥使!”
来人便是韩世忠,只见韩世忠把马匹停住,翻身下马之后,说得一句:“你且把人带到城下去追杀那些攻城的人。”
军汉闻言收刀拿枪,上马便走。
韩世忠已然跃上将台,拱手大拜,开口说道:“拜见两位相公。”
种师道对韩世忠并不熟悉,种师中却是立刻认出了韩世忠,笑道:“韩五,你倒是不错,都当指挥使了。”
韩世忠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叫相公笑话了,军指挥使,算不得什么。”
“不错了,二十出头,两三千号人的主将,有出息啊。”种师中一脸欣慰的模样,当初韩世忠在延安府当兵的时候,还是一个都头,打仗极为勇猛。如今却已是军指挥使了,延安府出来的汉子能出人头地,种师中心中也是高兴。
韩世忠点头笑了笑,又道:“我这就去把相公寻来,两位相公安坐稍等。”
种师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种师道,抬手作请,便是请种师道去座位上安坐。
厮杀还在继续,万余骑兵在十几万人中横冲直撞,攻城的四千敢死之士也早已离开了城墙。十几万人也分出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人群,大道小道上挤成一团,争相逃命。跟有许多人往没有路的地方奔去,山川丛林,只求逃过一劫。
不得多久,郑智到得将台之下,下马快步奔上将台,抬手见礼。
种师道也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拱手回礼之后,已经说道:“郑智,这一战你赢了蔡京,却是难以赢得整个大宋的天下,起兵造反,于国于民,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你该适可而止了。”
郑智闻言一愣,本以为种师道会与自己叙叙旧之类,却是听得种师道这么一句,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
种师中却是不等郑智回答,开口便道:“郑智,蔡京与秦桧往开德府去了,刚走不久,速速派人去追,一定要把秦桧斩杀当场,把人头送给某,某便是死也瞑目了。”
种师中终究是军汉心思更重,当初获罪进京,兄弟二人跪伏在垂拱大殿之下,童贯一心为二人开脱。那秦桧话语无数,一心想置二人于死地。兄弟二人跪伏在皇帝脚下,又是如何战战兢兢。这份仇恨,种师中怎么能够放过!
郑智闻言,更是楞神了,两位种相公的话语南辕北辙。待得郑智立马反应过来,开口道:“小种相公放心,这便派人去追。”
随后郑智回头大喊:“二郎,速速带人往开德府去追蔡京与秦桧,见到秦桧,直接斩杀,把头颅带回来。”
武松就在将台之下,打马就走。片刻之后远处一两千骑兵便越过了将台,往南而去。
种师道闻言大惊失色,开口忙道:“郑智,快快下令,不能追啊。若是真杀了朝廷大官,罪责便更大了。”
种师中早已怀恨在心,厮杀汉的仇恨,便是见血杀人。种师中没有当着种师道的面做这般杀人夺命的事情,已然就是极为克制了。
“大哥,你忠心耿耿,不在乎受了多少冤屈,不在意世人如何对你。圣人也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便是要以直报怨!当初你我在西北之时,何等畅快,为何到了东京就非要唯唯诺诺。杀之难解我心头之恨!”种师中开口说道。
“师中,人以忍而长。世间之事,哪里都能随心所欲。为大局计也!”种师道心中急切。却是不知人的想法终归是不一样的。
郑智看着兄弟二人辩论,已然明白了大概,也开口道:“相公,不妨事。杀那秦桧,自然是我这个乱臣贼子所做,与二位相公没有任何关系。”
郑智话语的意思就是仇必须要报,何况郑智自己与那秦桧也不对付。罪责自然也都算在自己头上。
第五百六十四章 如此才稍稍解恨
种师道听得郑智话语,听得郑智自称“乱成贼子”,气得手都在发抖,开口说道:“郑智,你岂可染指于鼎?宝器之重,岂是为人臣子所能觊觎的?”
郑智知道种师道是那最正统不过的士大夫,所以面对种师道,郑智自己下意识便自嘲一句“乱臣贼子”。其实郑智面对种师道也是有些心虚的,种师道对于郑智的恩情自不用说。所以郑智听得这一问,脑中还在组织着应对的语言。
种师道不比童贯,童贯是无可奈何,也有面对夙愿不成的心如死灰。
郑智犹豫了瞬间,种师中却是先开了口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世界,无数的文明种族国家。只有中国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么一句来自底层百姓的反抗之语传承了两千多年。两千多年来从未听说过有西方人说出一句“国王大公宁有种乎”,国王大公历来都是有种的,千年不变的种。
“染指于鼎,乃狼子野心,世人岂会容忍?”种师道大呼一句,双目圆瞪。
郑智听得种师道的话语,脑中准备的应对之语已然抛诸脑后,开口答道:“相公,染指于鼎之事,结局如何?”
种师道闻言一惊,哪里还不知道郑智说的什么意思。
染指于鼎这个典故,来自春秋时期的郑灵公与公子宋的故事。公子宋有一项技能,只要附近出现美味佳肴,食指便会不由自主的抖动,这也是“食指大动”的成语由来。
有一天公子宋到王宫觐见郑灵公,食指又不由自主的抖动,进去之后发现是楚国人送给了郑灵公一只巨大的甲鱼,正在烹煮。
郑灵公知道公子宋最爱美味佳肴,便故意给在场所有人都分食甲鱼,就是独独漏了公子宋,故意让公子宋出丑。
公子宋看得所有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唯独自己没有,嘴馋之下,忍无可忍,见得郑灵公面前的鼎内还残留了一些汤汁,便忍不住把手指伸了进去,蘸了一些汤汁放在口中尝一下。
公子宋的动作显然是逾越了,那鼎也只能是郑灵公的食器,乃是国家地位的象征,旁人是没有资格用的。但是公子宋却用了。便是染指于鼎。这个词语多用来形容狼子野心之辈。
郑灵公大怒,便要杀公子宋。但是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公子宋直接把郑灵公给杀了。郑灵公就因为这件事情,死于公子宋的剑下,在位不到一年。
种师道自然知道这个典故,听得郑智的话语,已然听出了决绝之意。种师道颤抖说道:“郑智,你便是不顾生灵涂炭,山河破碎。要以天下百姓之命作为脚下之阶?”
郑智摇了摇头道:“百姓之命,自不可枉死。这天下,也只能是越来越繁荣兴盛。我心中之想,并非只是为了争夺这个天下,更不在于功成骨枯。相公且看,看看将来会是如何一个朗朗乾坤。”
郑智解释不了许多,两人的见识差距,并不是几句话语可以弥补的。
种师中闻言便道:“好,某便与你一起见识见识将来会是一个如何的朗朗乾坤。”
种师中与郑智一句对话,彻底击破了种师道的念想。种师道看着面前两人,摇了摇头道:“师中,几代种家,终究毁于一旦啊。”
“大哥,世间之事,皆是如此,盛衰交替,兴许不破不立,兴许将来更是一个全新的崛起。”种师中话语之意,已然是反骨尽显。全新崛起的意思不言而喻。
种师道满脸愁容摆了摆手,摇头道:“好,好,好,你们有所谓鸿鹄之志,可以不在意家国破碎,不在意荒冢枯骨,不在意伏尸百万,不在意饿殍遍野。今日便如此散去吧,我自去陛下面前请罪领死,你们便亲眼去见证一下这个破碎山河。”
种师道说得极为悲哀,说得极为无奈,说得心如死灰。那些老早就想好的大局为重,家国大义的话语,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郑智闻言,拱手拜道:“相公多保重。”
种师道再也不说话语,只是默默站起,佝偻身躯往将台慢慢走了下去。
郑智连忙到一旁牵过一匹健马,交给种师中。种师中会意之下,快走几步到得种师道身前,把缰绳递到种师道手中。
种师道接过缰绳,回头看了看,走到马匹一侧,抬脚踩住马镫,发力往马背而上。
却是未想种师道竟然上不去马背,试了几下,依旧还是一只脚在马镫上,一只脚又落到了地面。身形也如风中残烛,摇摇摆摆。
郑智连忙上前扶住种师道,待得种师道再一次发力往马背跃起的时候。郑智也发力送了一把,种师道才摇摇晃晃上到马背坐好。
随后马蹄已起,便往南去。郑智又连忙吩咐左右,出得十几员骑士跟随,一路送到附近城池。便是怕种师道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
有道是,不需将军见白头。几个月前,种师道还能打马驰骋。却是不想几个月后,种师道竟然上不去马背。
郑智与种师中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悲凉。
种师道走了,种师中却留下来了。这也是郑智没有想到的事情。却是也极为欣喜,种师中与内政军事上,样样精通,这个大宋朝能比得上种师中者,凤毛麟角。种师中已然就是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人才了。
“相公请!”郑智抬手作请,请种师中上将台去。
种师中闻言,摆了摆手道:“郑智,以后该我称你为相公了,以后你便是郑相公。郑相公先请吧。”
郑智闻言大喜,种师中这句话语更是一种态度。郑智连忙又低身作请道:“相公先请,以后的事情,多要拜托相公操持。先行拜谢。”
种师中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起步往将台之上,落座于蔡京刚才坐的位置旁边,把蔡京的位置留给了郑智。
郑智落座之后,开口说道:“相公放心,过不得片刻,武二必然把秦桧的头颅带回来。”
种师中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此子必不能活。”
两人就在将台上等候。半个时辰之后,武松果然带兵回来复命了。刚刚离开不久的蔡京与秦桧,两人只能坐马车,而不能自己打马。显然也跑不远,若不是道路上的人太多,武松早早就把两人追回来了。
将台之下一千多人下马,人群之中抬出了一个略微发胖的老汉,老汉头冠早已不见,白发散乱,身上的衣衫沾满了泥土。正是蔡京。
几个军汉把蔡京抬上将台,往将台一扔,摔得蔡京一个闷哼。却是又慢慢站了起来。站起来第一眼不是看郑智,而是看种师中,看种师中安安稳稳坐在郑智旁边,开口大骂:“狼心狗肺之徒,原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只恨当时未听老种所言早早撤兵,信了你这个不知廉耻之辈的话语。可恨可恨,你不得好死!”
种师中却并不回答蔡京话语,眼神已在武松手中提着的一个布包裹之上。
只见武松把包裹往地下一扔,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开口说道:“相公,幸不辱命。此头颅便是秦桧的。”
不需多说,种师中也认出了秦桧,起身往前走得几步,直接身后抓住头颅上的长发,抬起来放在眼前,开口说得一句:“如此才稍稍解恨。”
说完种师中把头颅往地上一扔,又抬头看了看蔡京。心中大概也起了一些想法。
郑智已然开口说道:“把这厮绑缚起来,牢牢看管。不得叫他走脱了。”
几个军汉闻言又上前去把蔡京提了起来,往将台而下。还听得蔡京口中大骂:“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种师中转头问得郑智一句:“种相公,这蔡京如何处置?”
郑智眉头一皱,开口说道:“本来随意杀之也无妨,如此却是要想一想了。”
种师中自是不知郑智在想什么,却是也不多问。但是种师中心里还是想要蔡京性命的。
大战慢慢落下帷幕,并没有尸横遍野,也不没有多少追赶掩杀,显然郑智并未把这场战争当作不死不休来处理,也没有要杀伤多少人命的想法。都是同胞,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家庭,杀伤过多,也会给郑智带来麻烦。
一队一队的人马皆收兵而回,在将台之下重新集结,各自点校。鲁达也从城内出来汇合。
上得将台的鲁达咧嘴一笑,拱了拱手,又拜见了一番种师中。
郑智点点头道:“鲁达,此番你做得好。”
鲁达闻言摇了摇头,笑道:“哥哥,算不得甚么,小事一桩。嘿嘿。。。”
郑智点了点头道:“今夜步卒应该都能赶到,童太师也该到大名府来,有一事安排你做。”
鲁达听得郑智有事吩咐,面色一正,只道:“哥哥吩咐就是。”
“先入城去,晚间再说。”郑智说道。
鲁达又恢复了笑意:“嘿嘿。。。哥哥神神秘秘的,那便先入城中去,卢员外的府邸早已收拾妥当了,今夜相公与哥哥便住在卢员外的宅子里。”
第五百六十五章 用心良苦(四千多,感谢2016茅十八哥万赏)
大名府的夜晚,还在宵禁之中,百多年不宵禁的大名府,这段时间只要入夜,街上皆是来回巡逻的士卒,不容任何人出门走动。也是战时戒严执法。
郑智吃饱了饭食,从卢俊义的府邸之中走了出来,卢俊义早已搬到了沧州去,这一处宅子也是卢俊义在大名府保留的唯一产业,也是卢俊义的祖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