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之外,挤满了沿路跟来的百姓,其中多是少年人,围在高高的栅栏之外,不断向军营里面观瞧。
身边车马不断,皆往大营门口而入。不是有车架缝隙里漏出一些稻谷麦粒,少年人便趴在地上一颗一颗捡起来,舍不得浪费一颗。这些粮食,也是这些捡拾之人经年忙碌一颗一颗种出来的。
中国人自古如此生存,这片土地赋予的,从来不敢辜负。华夏的百姓,便是世界上最好的百姓。
晚些时候,这些少年依旧在军营之外不散去,军营之内,有他们的兄弟好友发小,甚至有他们的父亲。
许久之后,军营之内飘起了酒肉的香味。馋得饥肠辘辘的少年们不断的咽着口水。
随之也有无数的铁甲军汉挎着腰刀从各处营帐走了出来,手中端着酒肉吃食,沿着栅栏不断寻找。
军汉们夜里不准出营门,却是也不会忘记这些营外跟着自己来的人。
一个军汉寻到了自己的弟弟,连忙把手中的酒肉从木墙的缝隙之中递了出来。
少年接过酒肉便是大快朵颐,营内的照明篝火照得这少年满脸是笑。
军汉看得自己弟弟吃得开心,笑道:“慢些吃,别噎着了。酒一定要小口喝,此酒乃我家殿下酿造了,世间第一烈酒,喝下去如火烧一般。”
少年闻言,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肉块,拿起酒囊,便尝了一口,随即连连咳嗽两声,只道:“大哥,头前你来当兵,我还觉得你是无路可走无处可去了,要知如此,我便也随你一起来了。”
“哈哈。。。便是我自己也未想到,燕王爱兵如子呢。不过这战阵非比寻常,家中就你我两子,你便还是在家中赡养父母吧,此番粮食已经发了一百斤,明早应该会发钱,也该有十几贯。你明天先带回去一些,我这应该还需几日才能离营探亲,回去了再与你吃酒。”这军汉此番见识了战阵,便是更知道战阵血腥,家中只有两兄弟,总要留一个。
“大哥,何以你去得战阵,我便去不得。若是燕王殿下再招兵马,我便也来报名。”少年心中大概也未多想,便看手中的酒肉,已然是难以抵抗的诱惑了。
“你还小呢,且不多想,过得两年再谈此事。军中多传,说此番会赏田地,应该是真。若是赏了田地,田地也要人照顾。”军汉又道,心中便是不愿意家中兄弟二人都上战阵。
少年人吃着酒肉,却是并不答话,只是抬头笑着看了看自己大哥,把一个盘子递了进去,把剩下的半块肉放进了怀中。把酒囊盖好,系在了腰间,随即才又开始吃着一个面饼。
然后才道:“这酒肉也带回去给父亲尝一下。”
军汉闻言一笑:“哈哈。。。多的是,你只管吃就是,等明日发了赏钱,你便入城里去多买一些带回去。”
“留着明天回去的路上吃。”少年憨憨一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大哥,你把吃的都给我了,回去可还有得吃?”
“有的有的,今夜殿下犒赏全军,便是吃喝管够,营帐里多的是。”军汉也笑得极为开心。
郑智已然到得经略府门前,下得马来,便要入内。
李纲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追上几步,问道:“殿下,那帝姬还在城外营中呢?”
郑智闻言脚步一停,归家心切,却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忙道:“快在城中安排处宅院,先让她住在那里,派一都人马守卫着。”
李纲闻言,又道:“那。。。此事。。。”
郑智摆了摆手道:“便先如此,先把该忙的事情都忙完再说。”
李纲也不再多问,转头便去安排。
第五百七十七章 天子问计,不敢不言
郑智入得经略府,郑凯飞奔扑来,徐氏、李师师、金翠莲也笑中带泪,直把郑智往家中迎去。
却是郑智还看到了另外一人,便是米真念。米真念福了一礼,在旁边不言不语。
郑智却是疑惑米真念怎么也在府中,不禁多看了几眼。
徐氏连忙开口解释道:“官人,那蔡攸带兵来清池之时,妾身私自作主,派人去沧北求援,米妹妹带人星夜赶来,又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妾身便把米妹妹留在府中多住了些时日。”
郑智闻言点了点头,也知道徐氏是托词,多住几日便住到了现在。又转头看得几眼米真念,直把米真念看得下意识退后了几步。可见米真念对于郑智,心中依旧还是惧怕占多。
便听郑智开口说道:“以后便留在府中吧。”
徐氏闻言一笑,看了看米真念,见米真念不言不语,又眼神示意了一下。
米真念见得徐氏示意,连忙上前又是一礼,口中细声说道:“多谢主人。”
郑智也不多说,直往厅中而入。左右几人也知道该去准备热水。
郑智便在这厅中逗弄起了郑凯,李师师报来郑夕旋,郑智心中更是欢喜,便把这郑夕旋接了过来。
却是这小姑娘立马嚎啕大哭,郑凯见状,连忙围着小姑娘打转,不断逗弄着自己这个妹妹,小姑娘看着面前上蹿下跳的哥哥,倒是止住了哭声。
也把郑凯忙得满头大汗,郑智见此,开口笑道:“凯儿这大哥还是当得不错的,是个男子汉的模样。”
郑凯闻言,撅起屁股答道:“父亲,自孩儿打战阵归来,又与老胡伯父学得了几招绝技,父亲可敢应战?”
郑智闻言更是大笑,口中说道:“取兵器来,近来为父也是武艺大涨,为父便坐在此处,抱着旋儿,一只手与你较量一番。”
郑凯闻言,飞奔而出,便是去取兵刃。两柄未开刃的小铁刀片刻就取了过来,两人大战几番。
有鸟大汉郑凯不敌郑智,被郑智扫了下盘,栽倒在地,便才罢手。
徐氏连忙上前来扶,左右观瞧,便是怕自己的宝贝儿子摔坏了。有鸟大汉一脸不耐烦道:“母亲,我没事,我没事。。。”
徐氏已然转头来看郑智,眼神哀怨,便是要埋怨几句了。
却是郑智先开口道:“伯纪也一并回来了,让凯儿每天起早一些,便到伯纪处读上一个时辰的书。平日里他也忙,读了一个时辰就接凯儿回来。”
徐氏埋怨的话语也就说不出口了,换了一个笑脸,答道:“官人,李知府多忙碌,如此李知府也不知愿不愿意呢。”
郑智也笑道:“伯纪既然收了凯儿这个学生,自然是要负责的。早起一些,也不会耽误事。”
徐氏虽然话语这么说,却是心中哪里会不愿意自己儿子跟李纲这么个进士及第读书,便是连连点头。
待得热水烧罢,徐氏也是亲自前往伺候,为郑智洗头搓背,满脸是笑。但凡一个女人生了孩子,这孩子立马便成了心中的第一位,丈夫反倒排到孩子后面去了。
郑智又哪是能安安静静泡澡之人,不得多久,徐氏却是也落到水里面去了。
李师师照顾着两个孩儿,倒是把在厢房里忙前忙后的金翠莲弄了个大红脸,随后也落入了水中。唯有米真念坐在厅内,不敢乱动。
………
耿南仲从亳州回得东京复命,赵桓几个心腹齐聚,便听耿南仲把见赵佶的事情如实讲述了一遍。
赵桓面色阴沉,开口问道:“此事可有对策?”
这一问倒是把耿南仲问到了,两个皇帝打架的事情,耿南仲哪里能有什么对策,只道:“陛下,不若再发圣旨去亳州,着太上皇速速回京?”
赵桓闻言,摇了摇头,只道:“再发圣旨有何意义?”
耿南仲闻言也不言以对,一个太上皇在外不归,捉也捉不得,拿也拿不得,哪里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吴敏想得片刻,开口说道:“陛下,如今蔡京已往西北,宫内宦官大多换了人。太上皇在外,可还有得倚仗?”
倒是吴敏话语隐晦,这往西北去了的蔡京,只怕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李邦彦闻言,立马想起一人,开口接道:“还有朱,应奉局头前又开了起来。虽然这衙门叫做应奉局,却是在江南势力极大,以皇差之名,一手遮天,官员多听命奔走。大小官员,多是朱举荐。太上皇因花石纲之事,对其更是信任有加。此子不除,必有后患。”
朱在江南,当真便如李邦彦所说,一手遮天,人力物力皆能随意调动,官员也多靠他的路子走动。便是这应奉局还有一个外号,时人笑称为“东南小朝廷”。
赵桓闻言,立马说道:“下圣谕,着朱速速戴罪进京受审。”
李邦彦听言,连忙又拱手接道:“陛下,此谕不妥。若是那朱得了此谕,必然不敢进京,反而会去亳州寻太上皇寻求庇护,如此反倒帮了太上皇。陛下不若下旨,先多褒奖,擢升朱为尚书左仆射,加封太师,让其运送一批花石进京,便说陛下要重修艮岳,如此朱以为陛下倚重于他,必然会入京当值。”
赵桓闻言连连点头,笑道:“李卿好计策,便依此法。”
话语说完,赵桓却是又想到一人,连着问道:“那童贯可是在京中?”
吴敏听得童贯之名,也是陡然想起,接道:“陛下,童贯就在家中,其深得太上皇宠信,如此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之大罪,却是也能脱罪,更是听说蔡京在太上皇面前也多番为其说情,述其忠良。此人留之,怕也是祸害。”
吴敏不知童贯之前听了郑智的建议,对赵桓多有示好。却是耿南仲一直在赵桓身边,深知此事,忙道:“吴侍郎之言稍有不妥,这童贯向来知兵事,头前与陛下也多有交流示好,兴许可以拉拢,为陛下所用。”
赵桓听得耿南仲话语,也是点了点头,说道:“便去把童贯传来,便说朕要与之问计。”
赵桓这个安排,便是要试探一下童贯来,便看看这童贯到底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却是当初郑智一言,当真救了童贯一命,虽然童贯当初只是与还是太子的赵桓交流了几番,却也保得童贯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便也看童贯自己了。
耿南仲闻言答道:“陛下,臣亲自去一趟。”
赵桓点了点头,便是觉得耿南仲亲自去比较妥当,那童贯也不同旁人,应该看重一些。
耿南仲一礼之后,便出了小厅。
童贯自然是在家中,从不出门,每日看看书,逛一逛园子。便是个吃喝等死的模样,对于朝政之事,也从来不多问,只是每日大早听吴泽说一些东京城内的事情,权当做消遣。这些事情听到童贯耳中,心中自然会有一些想法与看法,却是童贯也从来不发表意见。
郑智退兵之后,童贯也派人回乡,开始准备墓地,童贯本就是开封府本地人,家乡离东京城也不过几十里地。又多散财给族中老幼,便是为将来能有人记住一些恩情,也顺便给自己烧一些纸钱。
耿南仲亲自前来拜见,吴泽自然知道这耿南仲是何人,不敢怠慢,请入正厅等候。自己连忙入内院去禀报。
耿南仲坐在厅中,看着门外几个木匠忙忙碌碌,一具棺材也差不多快要成型,心中不禁也有疑惑。
便是童贯准备了墓地,自然也要开始准备棺材。也就请人上门来打造一口奢华一点的棺材,全楠木打造,只为防虫防腐,花费也是不菲。倒是被耿南仲碰上了。
吴泽到得内院,找到正在园子里喝茶的童贯,开口禀道:“主人,耿南仲来了。”
童贯闻言眉头一皱,耿南仲是何人童贯心知肚明,也老早就见过了,童贯见还是太子的赵桓之时,耿南仲便在左右伺候,只是童贯当时对这个太子属官也并不当回事,如今这耿南仲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只见童贯站起身来,便往卧房而去,口中还道:“便说某重病在床。”
吴泽连忙追上几步,问道:“主人不见他?”
童贯闻言,却是没有立马答话,边走边想了片刻,只道:“便带他到卧房来见,某先到榻上躺着。”
吴泽心中也觉得童贯该见一下这个耿南仲,听得童贯说见,也少了一份担心,转身便去请耿南仲。
待到耿南仲面前,吴泽恭敬禀道:“耿学士恕罪,主人重病在床,便请学士往病房一见,还请学士多担待。”
耿南仲闻言眉头一皱,又回头看了看那副快要成型的棺材,随着吴泽直入病房。而今的耿南仲官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但是也不过就是个过渡,要不得多久,便是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
耿南仲到得病房,童贯果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便是起身都费劲了全身之力。
耿南仲连忙来扶童贯,只道:“太师重病,不需起身。”
倒是童贯的太师之位,还没有正式罢免。却是童贯自己在家中不准人再这么称呼。
“多谢耿学士体谅。”童贯靠在床榻边缘之上,语气虚浮无力。
耿南仲皱眉说道:“此来本是陛下之意,唤太师入宫问计,奈何太师病成这副模样了,下官这便去复命,告辞。”
童贯闻言,心中一惊。哪里还不知耿南仲此来的意义,头前蔡京刚走,而今又该轮到自己了。历经几朝,童贯焉能不知其中深意。自己没有被直接贬谪,已然是当初郑智的建议其了作用。
耿南仲行得一礼,便回头往门外而去,也不想在这病房之内多留。
童贯看得往外而出的耿南仲,口中忽然说得一句:“天子问计,不敢不言。”
耿南仲立马停住了脚步,回头又是一礼,开口说道:“太师请说。”
“聚兵东京!”童贯有气无力说出这四个字,便是知道圣意难测,还是得出言保住自己这条老命,也能安享晚年。单凭一个卧病在床,怕是还不足以保得周全。
耿南仲闻言,脑中想得片刻,面色大喜,立马躬身大拜:“多谢童太师之言,太师忠心耿耿,下官必然如实禀报陛下得知。”
童贯也是慢慢抬手,回得一礼。吴泽却是看着两人打哑谜,面上都是疑惑不解。
耿南仲已然快步而出,直奔宫城而去。
再次见得赵桓,赵桓身边唯有一些太监伺候,正在艮岳游园,耿南仲拜见。
赵桓开口笑道:“便是在这宫中二十多年,却是这艮岳还真未认真游得一次,父皇一生心血,便是留得这么一座园林,呵呵。。。”
赵桓笑声轻出,不显张狂,也不显鄙夷。
耿南仲也并不多答,直说正事:“陛下,童太师卧病在床,入不得宫了,臣亲眼所见,便是棺材都在家中打造的差不多了。”
赵桓闻言,面色微沉,只道:“怕是被蔡京之事吓出病来了。”
果然如童贯所想,卧病在床当真是保不得周全的。这赵桓话语,已然就是态度。
耿南仲也知赵桓心中的想法,忙道:“陛下,人虽未到。却是童太师为陛下出得一个良策,可解亳州为难之事。”
赵桓闻言倒是有些意外,说道:“哦?是何妙计?说来听听,众人皆束手无策,看看他童贯有何高见。”
“陛下,童太师所言,四个字尔,便是:聚兵东京。”耿南仲答道。
赵桓闻言,面色一变,思虑片刻,开口笑道:“人言姜还是老的辣,果真如此。童太师倒是可以安享晚年了。”
便是赵桓一语,便让童贯不仅保住了这个太师的名头,还能安享晚年。只是这朝政之时,与童贯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了。这一点也是童贯自己想要的。
聚兵东京之意,便是给赵佶来了个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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