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在围坐谈笑,王府大门口的卫兵倒是站得笔直,如今这站哨已然不是这些老卒了,王府下面的士卒已然足够用。这些老卒们多围着王府居住,没事就聚在王府附近,便也算颐养天年。
见得远处一队健马铁甲而来,众人抬头看了过去,便见郑智打马在前。众人连忙起身站好,等候拜见。
郑智看得远处这些老汉,已然提前下马。老汉们躬身行礼拜见。
“老胡,何事这么开心?”郑智看得老胡一脸春风得意,开口打趣道。
老胡闻言凑到头前,已然眉飞色舞,口中直道:“殿下,我老胡有孙子了,一个大胖小子,要说这党项公主的身子骨,着实是好,八斤多也给生下来了,毫不费力。头前看着那么大的肚子,我还担心呢,未想如此顺利。”
郑智闻言,看着老胡满脸的笑意,心情大好,心中也为老胡开心,笑道:“好,这媳妇不错,此番小胡也回来了,当再生一个。”
老胡闻言点了点头,笑着脸说道:“殿下,我老胡也不识几个大字,这取名之事,还请殿下帮帮忙。。。”
“这有何难!”郑智显然不会拒绝,应下之后,想得片刻,又道:“你叫胡精忠,儿子叫胡报国,孙子嘛,就叫胡开疆,再生一个就叫胡拓土。你看如何?”
开疆拓土,显然也是郑智心中所想,也下意识说了出来。
“多谢殿下,开疆拓土,这名字好,极好。”老胡闻言大喜。
却是老胡话音刚落,身旁一个只有一条手臂的老汉连忙也笑着凑上前来,口中也道:“殿下,小的也有个孙子,殿下可否也帮着取个名字。”
便是老胡闻言,伸手赶得两下,口中笑道:“去去,一边去,你孙子都五岁了吧,不是叫做张木生吗?还取个什么名字?”
“你孙子让殿下取个名字,我孙子当也让殿下取个名字。”断臂的老汉拉开老胡的手臂一本正经说道。
郑智闻言,也笑了笑道:“木生这个名字倒是不错,想来是请人算了一卦,缺了木便叫了木生。挺好,不需改了。”
便是郑智话语一出,断臂的老汉面色有些遗憾。
却听郑智又道:“你孙子今年五岁?凯儿今年也是五岁多,马上六岁了。不如让你孙儿随着凯儿一起读书习武如何?以后两人长大成人,也有个照应。”
断臂老汉闻言,遗憾之色尽去,口中大喜道:“好好,但凭殿下吩咐。能陪赵王殿下读书习武,便是木生的福气。”
郑智本也是临时起意,想着给郑凯整个伙伴,却是此时又有了打算,回头喊道:“度文。”
周度文连忙上前拿出纸笔,如今吴用在燕京,这些记录命令的事情暂时就由周度文来做了。
“度文记一下,在讲武学堂之旁,建立一个少年学堂,教习经义典籍,也教习武艺骑射。军中都头以上军将的嫡系子孙,皆可免费入学。十五岁者可以参加毕业考,考过者,若是从军,可直接为中队头。”郑智此举,已然就是为军队储备人才了,中队头也是十人之长。
周度文快速记录着。左右老汉皆是大喜,家中子弟能免费习文习武,便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入伍直接为军官,便更好不过了。
这已然是少年军校了,教习文武,将来大概也会多一些科目。
郑智如此,显然也还有一点自己的小私心。这郑凯怕是“在劫难逃”,隐姓埋名之下,大概也会是这少年学堂的学生。郑智在马背之上得的权势,将来郑凯要想得势,必然也少不得马背上的支持。
这少年学堂,便是郑凯将来最大的支持。
郑智与一众老汉闲谈许久,问了一些琐碎之事,方才入得王府之内。
郑凯最近倒是逍遥了许多,李纲去了河间,郑凯的手掌又长得白白嫩嫩了。倒是每日习武不辍,老胡甚至亲手削了一把小竹努给他,府中的猫狗之类,都倒了大霉,虽然弩箭无簇,威力不大,不能真伤到这些猫狗,却是也被射得四处逃散不止。
郑智刚一入前府,便见有鸟大汉提着小竹弩追击着一条大狗,身后几个小厮丫鬟迈腿跟随。
便听大汉喊道:“本将军今日要你狗命!”
郑智看得大笑不止,那有鸟大汉胯下还有一根木棍,一手拿棍,一手持弩,口中不断有打马之声,自己也是一蹦一跳做了个打马奔驰的架势。
“哇呀呀。。。看某百步穿杨!”郑凯架势十足,飞身而起,手中竹弩已出,羽箭飞驰而去,便是要取一条狗命。
大狗何其灵活,岂能被人轻易取了小命,转眼躲到一根柱子之后,羽箭射空。
便看有鸟大汉气呼呼坐在地上,用脚顶住弩臂,奋力拉着弓弦。五岁少儿,便是这小小竹弩,也要用尽全身力气方能拉到扳机之上。
“狗贼休要逃窜!驾。。。”郑凯再起,“健马”又是飞驰,追逐狗贼而去。
王府前院,皆是来往官吏,都往两边行廊而走,也不从院子穿行,免得挡了赵王殿下追击狗贼的道理。却是也个个大笑不止,觉得着实有趣。
郑智刚入大门,郑凯浑然不觉,看得左右廊道之人皆是躬身行礼,郑凯方才转头去看,看到一脸笑意进门来的郑智,开口又是大喊:“父亲回来得正是时候,快快帮我追击那狗贼,必要置它于死地!”
郑智闻言也是大笑,口中随意说道:“凯儿,你追着这狗大骂狗贼,却是不知这狗到底偷了什么东西,方才遭此大祸!”
郑凯闻言一愣,眼睛一转,答道:“父亲,这狗每日在府中光吃饭不做事,懒懒散散,岂不就是贼!”
“你怎知道他每天只吃饭不做事?白日里它吃饭懒散,夜里你睡去了,他便睁眼盯着府内一举一动,若有贼人来,必是它第一个发现,即便是院外有行人路过,它也在半夜里吠叫不止。岂能是狗贼,某看它是忠心耿耿。”郑智边往郑凯走去,边笑道。
郑凯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父亲,看来我真是冤枉它了,夜里还真能听到它吠叫。”
郑智已然走近,一把捞起郑凯架在了肩膀之上,笑道:“弓弩兵刃皆是对敌人的东西,对待朋友,必然不能刀兵相向。你今日因为玩乐用弩射它,它日后必然见到你就躲,你便也就失去了它,实在不妥。”
“狗不能射,府中的猫也常常抓到老鼠,便是也不能射了。那该去射什么?”郑凯坐在郑智的肩膀之上,煞有介事的思考。
“射敌人,谁是你的敌人,便射谁!”郑智忽然也一本正经而答。
“哦,可是我没有敌人。。。”
“以后就会有敌人了。”郑智说完此语,加快脚步往内衙而去,便是家中妻妾,多有思念。
肩膀上的有鸟大汉,却还在用自己小小的脑袋煞有介事的思考。
沧州清池往东南的大道之上,燕王麾下铁骑千余,正在狂奔。东南而下便是青州,青州属于京东东路,北是河北棣州、沧州,西是齐州兖州,东便是山东半岛。
青州扼守半岛入口,乃真正的半岛门户之地。
本来青州不属于燕王辖地。而今似乎已然被郑智看上了。
千余铁骑,领头的便是秦明,郑智许过他青州知府慕容彦达的性命,而今也到了要兑现的时候。
青州州城在益都,益都这个地名用了几千年,据考据已有四千多年,一直用到后世,比青州这个地名更加久远。华夏九州,青州便是其中之一,而今的青州,已然越来越小,地盘只有沧州的一半不到。
但是青州的重要性,便也就是山东半岛的咽喉所在,得了青州,半岛便也是囊中之物。
秦明早就等待着这一天,甚至秦明都有些怀疑郑智是不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却是这次回到沧州,秦明突然接到了军令,命其南下青州,占据青州城池。
显然郑智不是安分之人,北抗女真,南御大宋。郑智手脚越来越快,从来不坐着等候,皆是锐意进取。腹背有敌,便也容不的郑智慢慢等候了,山东半岛多是良港,比渤海湾之内更加便捷,不论去哪里,山东都是很好的基地。
第六百一十八章
南下的秦明,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了。秦明算是这个世界上真正悲惨之人,本是这青州兵马统制,也算是不小的官职,自身也有过人的武艺,受人敬重。
却是被愚蠢的知府慕容彦达杀了全家,只因为宋江一个破绽百出的嫁祸,秦明全家尽亡,只身无奈上了梁山。秦明之所以会上梁山,显然也是想留得一命去找那慕容彦达报仇雪恨。
郑智曾在独龙岗上许诺过秦明,便是把这慕容彦达的性命许给了秦明。
铁骑快速,不得第三日,秦明已然就到得青州州城之下,看着面前这座熟悉的城池,看着城门口慌乱的人群,心中忽然觉得堵得慌。
这种感觉,既不是伤感,也并非伤心,也不是难过。
秦明勒马止步,抬头看着城头。左右士卒飞奔往前,便是去占城门。
唯有秦明驻足不前,眼前浮现出的一幕幕,让秦明心中绞痛不已。最后一次见到这座城池,城头之上便是秦明的一家老小,人头便是从城头上滚落而下。
秦明向来是一个少言寡语之人,经历了这么一件事,让秦明变得越加的沉闷,甚至从不主动开口说话。上得战阵的秦明,也越加凶狠。
如今宋江已死,秦明的仇人便也只有城内的慕容彦达,兴许让慕容彦达的人头也从城头之上滚落下来,才能稍稍告慰一下秦明绞痛的内心。
无数铁甲快马冲向城门,城门之下的人群与兵丁,多来不及躲避,城门也来不及关闭。
这大宋朝的州府城池,百多年都不在战争的状况之内,当年贼寇来犯,也是秦明率兵出城而战。
秦明驻足许久,方才打马入城。
城内早已鸡飞狗跳,甚至城内之人都还不知这些铁甲来自何处。
慕容彦达还在衙门之内,午后时分,吃了午饭,便也正是休憩的时候。
秦明轻车熟路,也不需人指引,一路快马就到了府衙,城内的兵丁,甚至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这些纵马过街的铁骑,连兵器都没有出鞘。
秦明到得府衙之外,翻身下马,转身看得一眼,便也看到了自己原先的宅子,那里有太多的欢声笑语,子女绕膝,妻妾私语。
看得秦明久久没有回头,看得秦明甚至出现了一些幻觉一般。幻觉之中,秦明面色都出现了微微的笑意。
一个声音打破了秦明的幻想:“尔等是何处的军将,前来拜见知府,可带了调动的文书?”
守门的衙差也在状况之外,知道面前这些骑马的军汉不是本地的,却是也没有多想,态度之上,也并未有多少尊敬,便也是与往常一样例行公事。
秦明此时方才转过头来,慢慢抬起头轻声开口道:“慕容知府可在府中?”
“知府自是在府中,且先把你的公文给我,便也才好拜见。”衙差开口说道,语气上稍稍缓和了一点,却是看得面前之人有几分眼熟。
秦明闻言,往前走得几步,便是这么迈步要进府衙,公文之类的自是没有。
那衙差连忙上前来拦,口中还道:“此乃知府衙门重地,不得擅闯。”
秦明抬眼看了看面前阻拦自己的人,口中低沉:“看来尔等是把我忘记了。。。忘记了这青州还有一笔血债!”
一队一队的铁甲士卒停好马匹,下马上前,已然到了秦明身后。
军汉们已然动手,几个衙差瞬间便被军汉们推到了左右。
便听衙差大喊:“岂有此理,知府衙门之地,岂容尔等军汉无礼。”
秦明也不说话,只是迈步往前直入。
一队一队的铁甲从衙门口冲了进来,比秦明的脚步更快,如狼似虎往衙门里横冲直撞,四处都是话语呵斥之声,却也听得有人挨打哀嚎。
秦明便是如此一言不发,慢慢往里而去。这府衙的陈设与格局,与秦明记忆之中没有一点变化。秦明在这座衙门里办了十多年的差,经历了三任知府,与慕容彦达也共事过两年多。
而今秦明年过四十,儿子本该早已成人,如今也该娶妻生子,女儿也该开始挑选门当户对的夫家了。
奈何一切都成了梦幻,午夜睡梦便是秦明最幸福的时候,总能梦到这些嫁娶之事。梦回之时,泪沾满襟。唯有战阵杀戮才能让秦明宣泄许多。
慕容彦达穿着便服,刚刚消化了一下中午的食物,准备在榻上小憩片刻,听得前衙大呼小叫,一脸不耐烦从内衙之中走了出来。
开口便是大骂:“哪个腌弄得衙门里鸡飞狗跳的,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古语如此,一个县官就有权利让人家破人亡,一个知府便有权利让人满门抄斩。可见这些地方官员的权利之大。
便是慕容彦达话语说完,左右回廊之上冲出不少铁甲,便往慕容彦达围了过来。
便听一个军汉开口喝问:“你可是慕容彦达?”
慕容彦达倒是并不惧怕,开口道:“老夫便是慕容彦达,尔等是何人?岂敢在此造次?”
军汉闻言,却是又退了回去,并不多说,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左右往内衙而入。
慕容彦达见得左右军汉皆往内衙而入,口中大喊:“大胆!谁允许你们进内衙的?”
却是这些军汉充耳不闻,没有人去理会这位知府。
内衙之中冲出几个小厮,本欲上前来理论,却是被拳脚几番,打到了一边。
慕容彦达此时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开口又问:“尔等是奉了谁的命令,敢在此处肆意妄为?”
依旧无人应答话语,从两边回廊过来的军汉却是越来越多。
秦明走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慕容彦达,便看秦明全身一震,开口说道:“慕容知府,你可还记得我?”
慕容彦达寻声打眼去看,看得片刻,面色大惊,口中说道:“秦明,你是秦明,你不是随那反贼宋江入了梁山吗?你们这些反贼不是已被燕王剿灭了吗?”
秦明迈步往前走得几步,冷言说道:“倒是让慕容知府失望了,兴许我早该死了,奈何天可怜见,容得我活到今天来寻你。”
慕容彦达瞪大着眼睛连连后退几步,口中大喊:“反贼秦明,你好大的胆子,苟活一命,不想着寻个地方苟延残喘,却还敢出现在本府面前。岂不知如今燕王兵威,便是你有这些手下,也保不住你这反贼的狗命。”
慕容彦达显然有些眼力,看得秦明左右皆是铁甲,也知这秦明如今势力不小,梁山本就是燕王郑智剿灭的,而今慕容彦达能搬出来吓唬秦明的,便也是郑智了。
秦明闻言忽然大笑起来:“哈哈。。。若不是燕王殿下,我也不可能今日能在此处见你。燕王要青州城池,我要你的狗命。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巧合?”
便是秦明一语,吓得慕容彦达连连退后,跌落在地。便听慕容彦达口中又道:“原来你是投了那反王郑智,难怪如此,一丘之貉,自然狼狈为奸。秦明,你之前身为青州兵马总管,却是勾结反贼宋江为祸。而今又在反王郑智麾下效力。可知如今官家在东京聚得百万兵将,来日北上之时,必是尔等末日。你若是想要活命,今日何不带着这些军汉重新投得本府麾下,本府念着与你旧日相识,也可在朝廷之上为你谋一番功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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